表记
是篇较坊记为劣,多是老庄之学,其言仁处尤戾,战国异端之学,告子虽外义,然尚以仁为内也,此则并仁而外之矣。其篇名表记者,取篇中仁者天下之表也。列下帖。(卷九○,页一)
子言之:「归乎!君子隐而显,不矜而庄,不厉而威,不言而信。」
君子隐而显,此句有弊。君子处世在隐,不必求显,如干初之「潜龙勿用」,及孔子曰「舍之则藏」是也,在下而使声名彰彻,斯东汉诸儒所以有党锢之祸矣。孔子身不得大行而名显于万世,此岂属有意为之哉?诸儒解为「潜伏孔昭」之义,按:下三句庄、威、信,皆属外体观感上言,不应上句,「显」字独为中庸「慎独」之「莫显」,殊非一例义。且「隐而显」与「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语义亦天渊,何可通乎?又或解为「闇然而日章」,按:中庸此句释诗「衣锦尚絅」之义,则闇然主在外言,日章主在内言,与此正相反,又何可通乎?
孔子之叹归与者,思狂简也。若不矜而庄,不厉而威,不言而信等义,自当无时不然,岂必欲归而始谋之哉?(卷九○,页二)
子(「子」字,原误作「于」,依今本改。)曰:「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是故君子貌足畏也,色足惮也,言足信也。甫刑曰:『敬忌而罔有择言在躬。』」
本论语「巧言,今色,足恭」为说。上言庄威,此言畏惮,皆主刚猛一边,非圣人中和气象。(卷九○,页四)
子曰:「裼袭之不相因也,欲民之毋相渎也。」
裼已又袭,袭已又裼,是谓不相因也。若裼而不知袭,袭而不知裼,则因而渎矣。(卷九○,页四-五)
子曰:「祭极敬,不继之以乐;朝极辨,不继之以倦。」
「朝极辨」二句,仿论语「先劳无倦」为说,而语义晦。(卷九○,页五)
子曰:「君子慎以避祸,笃以不揜,恭以远耻。」
慎以避祸,仿论语「先劳无倦」为说。笃以不揜,仿中庸「诚之不可揜」为说。恭以违耻,仿论语「恭近于礼,远耻邕」为说。(卷九○,页五)
子曰:「齐戒以事鬼神,择日月以见君,恐民之不敬也。」
择日月以见君,义僻,郑氏谓「臣在邑境者」,亦不得不作如是解耳。或谓之互文,亦曲说也。(卷九○,页六)
子曰:「无辞不相接也,无礼不相见也,欲民之毋相亵也。易曰:『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
引易义不协,想仅取亵渎字相类故耳。诸儒皆以「交际敬终,数则致疏」为解,牵纽正义以就引经,可乎?(卷九○,页七)
子言之:「仁者,天下之表也;义者,天下之制也;报者,天下之利也。」
「仁者天下之表」一句,以之命为篇名,是则为一篇之纲领矣。而其为仁则失之也,孔子曰:「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先言克、复而后乃言归仁,此但云仁者天下之表,则是语用而遗体矣。报字晦甚,郑氏以为「礼」,然何以不名礼而名报?吕与叔谓「德怨往来」,若是何以并仁义而为言?郝仲舆谓「仁者爱人,则人皆爱之义者,敬人则人皆敬之,故为报者天下之利」,然何以并立以为三,且仁义乃望报求利具耶?(卷九○,页七-八)
子曰:「以德报怨则宽身之仁也,以怨报德则刑戮之民也。」
上节以德报怨,老子之说。按:孔子曰「以直报怨」,而此故改之为「以德报怨」,孔子折以德报怨之非,诘其何以报德,而此故誉之为宽身之仁,皆明与圣言相反,又增「以怨报德」,亦穿凿无谓。(卷九○,页九-一○)
子曰:「无欲而好仁者,无畏而恶不仁者,天下一人而已矣。是故君子议道自已,而置法以民。」
「无欲而好仁者」三句,仿孔子「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为说,以「未见」为「一人」,语下滞甚。一人者,何人乎?议道自已,置法以民,此是荀韩家言,所谓「道德之意,流为法术」者也。本文明分道与法,己与民,而孔氏谓「好仁之法,须恩惠及人,当恕己而行。己所能行,乃施于人」等语,绝非本文意。陆农师谓:「置者意在弗用。」夫置法弗用,又岂有是理?惟不可云「议道自己,置法以民」耳。(卷九○,页一○)
「道有至、有义、有考,至道以王,义道以霸,考道以为无失。」
与仁同过,然后其仁可知也,仿论语「观过知仁」为说。孔子曰:「仁者安仁,知者利仁。」此用而增「畏罪者强仁」,赘而失理。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仁之与道其义如此。今云仁者右也,道者左也,非矣。中庸云:「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此云:「仁者人也,道者义也。」「厚于仁者薄于义,亲而不尊;厚于义者薄于仁,尊而不亲。」以中庸言「亲亲尊贤」为大,而以为不尊不亲,执滞难通。道有至、义,有考,尤晦,依郑氏义,上补有字,作「道有至、有义、有考」,亦何可通耶?(卷九○,页一二-一三)
子言之:「仁有数,义有长短小大。中心憯怛,武王岂不仕?,爱人之仁也。率法而强之,资仁者也。诗云:『丰水有?诒厥孙谋,以燕翼子。武王烝哉。』数世之仁也。国风曰:『我今不阅,皇恤我后。』终身之仁也。」
孔子曰:「我欲仁,斯仁至矣。」孟子曰:「仁、义、礼、知,非由外铄我也。」此云率法而强之,资仁者也,非矣。引诗证数世之仁,终身之仁,亦无意义。(卷九○,页一四)
子曰:「仁之为器重,其为道远,举者莫能胜也,行者莫能致也,取数多者,仁也。夫勉「勉」字,原作「远」,依今本改。于仁者,不亦难乎?是故君子以义度人则难为仁,以人望人则贤者可知已矣。」
「仁之为器重,其为道远,举者莫能胜也,行者莫能致也」,仿论语「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为说。(卷九○,页一五)
子曰:「中心安仁者,天下一人而已矣。大雅曰:『德輶如毛,民鲜克举之。我仪图之,惟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小雅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子曰:「诗之好仁如此,乡道而行,中道而废,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数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孳孳,毙而后已。」
引大雅「举」字,证上「举者莫能胜」。引小雅「行」字,证上「行者莫能致」。「子曰诗之好仁」以下,单论小雅诗也,孔氏分解不误。观乡道而行,「行」字可见,后儒多谓兼论二诗,非。中道而废,不可详,郑氏谓「力极罢顿则止」,与下「毙而后已」义相戾,徐伯鲁作反说,又与下「忘身之老」义不连。(卷九○,页一六)
子曰:「仁之难成久矣!人人失其所好,故仁者之过易辞也。」
郑氏谓辞为「解说」,非也。若是则是小人之过又从而为之辞矣,或谓「辞犹违也,谓有不善则知避之」,此解可通,然又与「上与仁同过」之过不合。(卷九○,页一七)
子曰:「恭近礼,俭近仁,信近情,敬让以行,此虽有过,其不甚矣。夫恭寡过,情可信,俭易容也。以此失之者,不亦鲜乎?诗云:『温温恭人,惟德之基。』」
从论语「以约失之者鲜矣」增多为说。(卷九○,页一七)
「是故君子服其服,则文以君子之容;有其容,则文以君子之辞;遂其辞,则实以君子之德。是故君子耻服其服而无其容,耻有容而无其辞,耻有其辞而无其德,耻有其德而无其行。是故衰绖则有哀色,端冕则有敬色,甲冑则有不可犯之色。诗云:『维鹈在梁,不濡其翼。彼其之子,不称其服。』」
有德自然有行,无行便非实德,有其德而无其行,此句有碍。(卷九○,页二○)
子曰:「下之事上也,虽有庇民之大德,不敢有君民之心,仁之厚也。是故君子恭俭以求役仁,信让以求役礼,不自尚其事,不自专其身,俭于位而寡于欲,让于贤,卑己而尊人,小心而畏义,求以事君,得之自是,不得自是,以听天命。诗云:『莫莫葛藟,施于条枚;岂弟君子,求福不同。』其舜禹文王周公之谓与?有君民之大德,有事君之小心。诗云:『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
以仁言役,以恭俭言役仁,义戾。(卷九○,页二二)
子曰:「先王谥以尊名,节以壹惠,耻名之浮于行也。是故君子不自大其事,不自尚其功,以求处情;过行弗率,以求处厚;彰人之善而美人之功,以求下贤。是故君子虽自卑,而其民敬尊之。」子曰:「后稷,天下之为烈也,岂一手一足哉!惟欲行之浮于名也,故自谓便人。」子言之:「君子之所谓仁者,其难乎!诗云:『岂弟君子,民之父母。』岂以强教之,弟以悦安之。乐而无荒,有礼而亲,威庄而安,孝慈而敬,使民有父之尊、有母之亲,如此而后可以为民父母矣,非至德其孰能如此乎?
凯,和乐义,又善义,以云「强教」,未协。强字,音平、音仄皆然。(卷九一,页二三)
「今父之亲子也,亲贤而下无能;母之亲子也,贤则亲之,无能则怜之。母,亲而不尊;父,尊而不亲。水之于民也,亲而不尊;火,尊而不亲。土之于民也,亲而不尊;天,尊而不亲。命之于民也,亲而不尊;鬼,尊而不亲。」
论尊亲之编,绝非要典。夫亲而不尊,不将阙于礼乎?尊而不亲,不将隔于情乎?且中多琐亵牵强处。(卷九○,页二五)
子曰:「夏道尊命,事鬼敬神而远之,近人而忠焉,先禄而后威,先赏而后罚,亲而不尊。其民之敝:惷而愚,乔而野,朴而不文。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先罚而后赏,尊而不亲。其民之敝:荡而不静,胜而无耻。周人尊礼尚施,事鬼敬神而远之,近人而忠焉,其赏罚用爵,列亲而不尊。其民之敝:利而巧,文而不?,贼而蔽。」
老子曰「绝巧弃利」,又曰「三者以为文,不足」,盖以利巧为文,故绝弃之也。此云「利而巧」,与之正同。其论三代敝处,尤周章无理,大抵皆纬书之说。元命包曰:「夏立教以忠,其失野,救野莫若敬。殷立教以敬,其失鬼,救鬼莫若文。周立教以文,其失荡,救荡莫若忠。」又其先赏后罚,先罚后赏,赏罚用爵列,悉谬悠之说,不详辨。(卷九○,页二六)
子曰:「虞夏之质,殷周之文,至矣。虞夏之文,不胜其质;殷周之质,不胜其文。」子言之曰:「后世虽有作者,虞帝弗可及也已。君天下,生无私,死不厚其子,子民如父母,有憯怛之爱,有忠利之教,亲而尊,安而敬,威而爱,富而有礼,惠而能散。其君子尊仁畏义,耻费轻实,忠而不犯,义而顺,文而静,宽而有辨。甫刑曰:『德威惟威,德明惟明。』非虞帝其孰能如此乎?」
以上五章,皆传老氏之学者所言也。孔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又畏于匡,有「文不在兹」之叹,而卜天之将丧、未丧斯文以自解。圣人尊周若此,重文若此,初未尝有咎其时文胜之说也。自老子生其时,尚一切元妙清虚,恶周之文,思古之质,欲以无为变之,于是以「圣智」、「仁义」、「巧利」三者谓之文,而绝弃之,欲一归于素朴。老子曰:「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巧弃利,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今有所属,见素抱朴。」所以后来庄列杨墨之徒,各逞其说于时,以致二氏之教分乱于天下,以与吾儒争衡也。其恶文之深也,并谓殷为文之至而尊夏;其思质之深也,并谓夏为厚其子而尊虞,究其尊虞帝也,仅作「不厚其子,惠而能散」等语,亦浅乎其尊虞帝已。皆异端之说也。至于夏殷之礼,孔子尚叹无征,彼何人斯,乃能历历言其「所尊」、「所敝」、「所尚」诸端,如此之详且悉耶?且以周人而言本朝,谓之渎礼,解者曰「已渎礼,犹未渎神焉。」谓之「强民」,谓之「极敝」,不亦生今反古之民乎?夫文者,君臣、父子、夫妇、朋友之各安其伦,万物之各得其理,而圣智仁义礼乐之所由着也。天地自黄农而后,固有日开其文之势,而帝王之治天下,不可一日无文。孔子言唐尧之焕乎文章,史臣述虞舜之礼乐,命官观象十二章,非唐虞之文乎?孔子于三代,独美周文之郁郁者,诚以文至周而尤盛,非谓周有文,二代无文也。况曰监于二代,正监其文耳。孟子曰:「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既共此学,共此伦,又何不共此文乎?盖质者,文之质也;文者,质之文也,二者不可相离,犹所谓体与用之谓,并无本末轻重之分,苟语体而遗用,语用而遗体,则相离矣,相离则相胜矣。自古帝王未有不兼乎文质而为治者,孔子所谓「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是也。使虞夏而徒有其质,不将不得为君子乎?若以胜不胜为言,则所谓野与史者,又岂是贬虞夏而刺本朝耶?兹语流传失实,以至纬书诸说,分三代为忠、敬、文,或忠、质、文,皆不经之言也。其谓周之质不胜其文,其道不胜敝,后儒因此有周末文胜之弊之说,尤大谬不然。斯文为人安其伦,物得其理,圣智仁义礼乐之所由着,虽历千古而无弊。周法之弊在于诸侯强,王室微,非文胜也。据春秋时已为周末,战国直无周矣,齐桓以空名尊王,衰气一振,此犹属文之功,而谓之文胜之弊,可乎?若以文章而言,犹不得谓周末文胜之弊,孔子序书、述诗、作春秋、传论语,皆在定哀之世,孟子七篇阐明圣道,出于战国。凡此者,其文之为功于天下万世者,何如可以周末少之乎?而谓之文胜之弊乎?其时老庄杨墨杂出,老庄,恶文思质者也。庄子曰:「文灭质,然后民始惑乱。」于时游虚蹈无,弃绝圣智仁义礼乐,而文始亡。杨氏为我,墨子兼爱,至于无父无君,其言盈天下而文几澌灭殆尽,不有孔、孟圣贤力持正道,使斯文一脉未丧,则吾儒之学其不汨没于二氏者几希矣。故谓周之文胜而敝者,是即老、庄之徒,厌恶其时之孔、孟而为是言也,然则奈何以吾儒之书而存是言也乎?尝观论孟所载,或人弟子诸问,往往有涉于异端者,而孟子中尤甚。今即以表记此数章所言,合之可验。论语或曰「以德报怨」,即老子「报怨以德」之说。而表记曰「以德报怨,则宽身之仁也」。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即老子「此三者以为不足者,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之说。而表记曰「殷周之文至矣,殷周之道不胜其敝」。孟子万章曰「人有言至于禹而德衰,不传于贤而传于子」,而表记于舜曰「生无私,死不厚其子」。即此数者,可见当时不有大圣大贤持衡秉中,力排群议,真使万古长夜矣。此等之说,已经圣贤驳过,而汉儒无识,犹捃拾记中,后之儒者以其为经也,不敢辨,间有办者,终以其经也,不敢力辨,即辨而又不能穷析其源流之所在。嗟夫!尊经,所以尊圣贤也,明知背戾圣贤,而昧其是非之心,曰:吾以尊经。则孰若宁冒不尊经之名,而以尊圣贤也与?(卷九○,页三二)
子曰:「事君,大言入则望大利,小言入则望小利。故君子不以小言受大禄,不以大言受小禄。易曰:『不家食,吉。』
此言之谬,夫人知之,不复辨。(卷九一,页一一)
子曰:「事君,远而谏,则也;近而不谏,则尸利也。」
疏远而谏,谓越职则可,谓则非,焉有谏而谓之者哉?(卷九一,页三)
子曰:「事君,难进而易退,则位有序;易进而难退,则乱也。故君子三揖而进,一辞而退,以远乱也。」
此一段乃为名言。(卷九一,页四)
子曰:「事君三违而不出竟,则利禄也。人虽曰不要「要」字下原误衍「君」字,今删。,吾弗信也。」
说者多引孔子去鲁「迟迟吾行」、孟子去齐「三宿出昼」为圣贤弥缝,不知无事此也。此但为中人说法,不必大圣大贤也。(卷九一,页五)
子曰:「唯天子受命于天,士受命于君。故君命顺则臣有顺命,君命逆则臣有逆命。诗曰:『鹊之姜姜,鹑之贲贲;人之无良,我以为君。』」
「臣有逆命」句,大非。郑氏以「为君不易」解之,然则可为为臣者训乎?或作如后世不敢奉诏封还诏书之事,然本文非此义,且不可以之立训也。引诗义取垂教于世,若此诗则为卫人代惠公之言刺小君者,今引之以怼怨其君为无良,可乎?嗟夫!礼记后出,其言庞杂如此,不若离骚美人香草之思,犹是圣人之徒也。(卷九一,页六-七)
子曰:「君子不以辞尽人,故天下有道,则行有枝叶;天下无道,则辞有枝叶。是故君子于有丧者之侧,不能赙焉,则不问其所费。于有病者之侧,不能馈焉,则不问其所欲。有客不能馆,则不问其所舍。故君子之接如水,小人之接如醴,君子淡以成,小人甘以坏。小雅曰:『盗言孔甘,乱是用餤。』」
郝仲舆曰:「不能则不问,此深于涉世者耳,非至德之要。」愚按:此言在曲礼犹曰训童子可也,今上承天下有道、无道,下起君子、小人之交,言此尤不类。「君子之接如水」四句,本庄子曰「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醲。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何以知记文用庄子?观其交为接,用字甚生,如水如醲,少淡甘二字,句法晦涩,不若庄书自然。易「亲」「绝」为「成」「坏」,此二字仍贴「水」「醴」,不贴「交」义,不若庄书以「淡」「甘」贴「水」「醴」,以「亲」「绝」贴「交」义之完善也。(卷九一,页八)
子曰:「情欲信,辞欲巧。」
辞欲巧,夫人知其谬,不复辨。(卷九一,页一○)
子言之:「昔三代明王皆事天地之神明,无非卜筮之用,不敢以其私亵事上帝。是以不犯日月,不违卜筮。卜筮不相袭也。大事有时日,小事无时日,有筮。外事用刚日,内事用柔日。不违龟筮。」
不犯日月,不违卜筮,本春秋鲁卜郊为说。不犯日月,如三传皆谓「四月郊,非礼」,而公谷谓「九月郊,不宜」是犯也。不违卜筮,如三传皆以三卜为礼,四卜为非礼,四卜是违也。「大事有时日,小事无时日,有筮」,亦谓大事卜也。有时日,如郊特牲谓「郊用辛」是也。卜,如谷梁谓「上辛不从,则卜下辛」是也。陈氏集说引刘氏之说,疑经失,及与他经多有不合,成容若集说补正一一驳其非,今加详核之,亦各有是非也。刘疑经文言「事天地神明,无非卜筮之用」,是用卜筮;又云「大事有时日」,是不用卜筮,以为不合。成驳谓卜牲与尸,仍用卜筮。此本注疏,然亦非止卜牲与尸也。说见上。刘疑此云「无非卜筮之用」,曲礼云「大飨不问卜」,周官大宰「祀五帝卜日大卜,大祭日?高命龟」以为不合,其谓与曲礼不合,是也,若周礼则不足据。成驳引曲礼郑注谓「莫适卜」,屈曲礼以从周礼,不可从。刘疑鲁有卜郊之文,郊特牲又有「用辛」之语,以为不合。成驳引谷梁「上辛不从,则卜下辛」之说证之,是也。且郊特牲亦有卜郊之文,刘未考尔。刘疑「卜筮不相袭」、「大事卜、小事筮」,而洪致有「龟从筮从,龟逆筮逆」之文,簭人「凡国有大事,先筮而后卜大卜,凡小事?卜」以为不合,其谓与洪致不合,是也,若周礼则不足据。成驳谓「卜筮不相袭,大事卜,小事筮」,谓卜,祭祀言之,谓大祭祀用卜,小祭祀用筮。曲礼「卜筮不相袭」亦为卜日言之,其说恐武断。刘疑「外事用刚日,内事用柔日」,郊特牲「社用甲」,召诰「丁巳郊,戊午社」,洛诰「戊辰烝丞祭岁」以为不合,是也。成驳引崔氏谓外事指「用兵」,内事指「祭祀」,郑氏以「甲午治兵」为刚日之证,而不以「郊社」为外事,皆系曲说,引之,非也。(卷九一,页一一-一二)
子曰:「牲牷礼乐齐盛,是以无害乎鬼神,无怨乎百姓。」
孔氏「孔氏」,原误作「孔子」,今径改。解此节谓牲牷、礼乐、齐盛三者,皆不违龟筮。陈可大直谓「不违龟筮」句,在「牲牷、礼乐、齐盛」之下。郝仲舆谓「子曰」二字衍。俱未详。(卷九一,页一四-一五)
子曰:「大人之器威敬。天子无筮,诸侯有守筮。天子道以筮,诸侯非其国不以筮。卜宅寝室,天子不卜处大庙。」
「天子无筮,诸侯有守筮,天子道以筮,诸侯非其国不以筮」,解家之解不一,惟项平甫解为:「明曰『诸侯非其国不以筮』,筮韥不出国,是以有『守筮』。天子所在为家,虽在道亦以筮,故无守筮也。」「卜宅寝室,天子不卜处太庙。」诸家尤解不一。注疏曰:「诸侯受封乎天子曰国,而国惟宫室欲改易者得卜之耳。天子建国之时,总卜其吉,不待更小处大庙所在,以具吉可知。」一说也。张子厚曰:「诸侯适他国,惟卜寝宅而已。不卜处大庙,舍诸侯祖庙为常,故不卜。」一说也。吕与叔曰:「宗庙有定位,虽天子不卜,惟宅寝室则卜之。」一说也。项平甫曰:「凡为宫室者,寝室宅其中,宗庙处左。卜室者,卜其中而已,中定则左右可知,故但卜寝室之所宅,不卜宗庙之所处。虽天子之庙无卜也,诸侯以下可知。」一说也。按:诸(「诸」字下原误衍「侯」字,今删。)说仍当以注疏为近,盖谓诸侯得卜,改易所宅之寝室;天子不卜,处大庙之地。所以然者,见诸侯亦卜,天子亦有不必卜者也。如张说诸侯适他国,馆舍自有常处,岂能有多处以以待卜吉乎?如吕说,天子既卜建国,前朝后寝即建国之处,岂必又卜之。如项说即是卜建国也,何以云「寝室」。故俱不从。(卷九一,页一七-一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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