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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二十四

弘道录卷之二十四

昆弟之义

《唐书》:虞世南与兄世基同受学于昊顾野王余十年,精思不懈,至累旬不盥栉。文章婉褥,慕仆射徐陵,陵自以为类己,由是有名。陈天嘉中,文帝知二子博学,遣使至其家护视。世基辞章清劲过世南而赡博不及。议者方晋二陆。大业中,累官秘书郎。炀帝时,世基得君,贵盛,妻妾服御拟王者,而世南躬贫约,不改其操。宇文化及杀世基,世南抱持号诉请代,不能得,自是哀毁。入唐,为弘文馆学士。时已老,屡乞骸,不听。太宗重之,以其貌儒谨,外若不胜衣,而中抗烈,论议持正,尝曰:朕与世南商略古今,有一言之失,未尝不怅恨。其恳诚乃如此。又称其有五绝:一德行,二忠直,三博学,四文词,五书翰。卒年八十一。

录曰:愚观二虞氏,一显於隋,一奋於唐。显於隋者,若春花吐艳,焜耀一时,故时方二陆,非不具美也。奋於唐者,若晚菊含葩,馨香四达,故世称五绝,莫之与京也。夫人际遇不同,而本末迥异,有如此者。然则人岂可以穷通蚤莫二其心哉。

崔邓,字处仁,兄弟六人邓、郾、邹、都、鄂,同时至三品,凡为礼部五,吏部再,唐兴无有也。父无,四世总麻同爨,当时治家者咸推其法。邓以粳亮知名,宪宗器之,为太常卿。始视事,大阅四部乐,都人纵观。邓自弟亲导母舆,公卿见者皆避道,都人荣之。郾子广略姿仪伟秀,人望而慕之。下不敢欺,每拟吏,亲挟科格,褒黜必当,寒远时无留才。素不藏赀,有辄周给亲旧,居家怡然,子弟化之。都左金吾卫大将军,卒干家,不与李训之乱,人以为积善报也。鄂以检校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节度淮南,所居光德里,构便斋。宣宗闻而叹曰:郑一门孝友,可为士族法。因题曰:德星堂。後京兆即其里,为德星社云。

录曰:柳氏尝有言曰:行道之人,德行文学为根株,正直刚毅为柯叶。有根无叶,或可俟时,有叶无根,膏雨所不能活也。至於孝慈友悌,忠信笃行,乃食之醱酱,何可一日无哉。观於崔氏而可见矣。人可忽於范世自负,联翩显盛,从而淫逞於富贵哉。德星之文,将不曜矣。

小学河束节度使柳公绰在公卿问最名,有家法。中门束有小斋。自非朝谒之曰,每平旦辄出至小斋。诸子仲、郢皆束带晨省於中门之北。公绰决私事,接宾客,与弟公权及群从弟再会食,自旦至暮,不离小斋。烛至,则命子弟执经史躬读一过,讫,乃讲议居官治家之法,或论文,或听琴,至人定锺,然後归寝。诸子复昏定於中门之北。凡二十余年,未尝一日变易。其遇饥岁,则诸子皆蔬食,曰:昔吾兄弟侍先君,为丹州刺史,以学业未成,不听食肉,吾不敢忘也。及公绰卒,仲郢一遵其法,事公权如事公绰。非甚病,见公权未尝不束带。为京兆尹盐铁使,出遇公权於通衢,必下马,端质立候,公权过,乃上马。公权暮归,必束带迎候於马首。公权屡以为言,仲一郢终不以官达有小改。公绰妻韩氏,相国休之曾孙,家法严肃俭约,为缙绅家楷范。归柳氏三年无少长,未尝见其启齿,常衣绢素,不用绫罗锦绣。每归觐,不乘金碧舆,柢乘竹兜子,二青衣步屐以随。常命粉苦参、黄连、熊胆和为丸赐,诸子每永夜习学,含之以资勤苦。

录曰:史称公绰仁而有勇,仲郢方严简素。父子更九镇,五为京兆,再为河南,皆不奏祥瑞,不度僧道,不贷脏吏法。几理藩府,急於济贫恤孤;有水旱,铃先期假贷凛,军食铃精丰,逍租爻赏免,馆传叉增肴,宴宾犒军铃华盛;而交代之际,食储帑藏,叉盈溢於始至。此居官之法也。而修身正家之法,史不具备录之。

柳此尝着书,戒其子弟曰:坏名灾己,辱先丧家。其夫尤大者五,宜深志之。其一,自求安逸,靡甘淡薄,苟利於己,不恤人言;其二,不知儒术,不悦古道,懵前经而不耻,论当世而解颐,身既寡知,恶人有学;其三,胜己者厌之,佞己者悦之,唯乐戏谈,莫思古道,闻人之善嫉之,闻人之恶扬之,浸渍颇僻,销刻德义,簪倨徒在,厮养何殊;其四,崇好优游,耽嗜铀蘖,以衔杯为高致,以勤事为俗流,习之易荒,觉已难悔;其五,急於名宦,匿近权要,一资半级,虽或得之,众怒群猜,鲜有存者。余见名门右族,莫不由祖先忠孝勤俭以成立之,莫不由子孙顽率奢傲以覆坠之。成立之难如升天,覆坠之易如燎毛。言之痛心,尔宜刻骨。

录曰:柳氏世有规范,若此篇者,不论长幼,无问穷达,宜写一通,置之坐侧,未可以为小,学莫之省也。

《宋史》:太祖幸洛,张齐贤以布衣献策,条陈十事,内四说称旨,及还,语太宗曰:我幸西都,惟得一张齐贤耳。我不欲官之,他曰可使辅汝为相也。及太宗登祚,策试进士,齐贤乃在选中。有司失於抡择,真诸下第。帝不悦,故一榜书赐及第,特与京官通判。

录曰:宋祖以齐贤留相太宗,乃真德实意。当时,太宗私意未起,因心尚存,故一榜尽赐及第,可谓载锡之光矣。及其私意一萌,齐贤乃在所略,赵普再荐,始得大用,观其曰:陛下若进齐贤,他曰感恩更过於此。上遂大悦。然则秦王之谋,齐贤与闻,亦可见矣。呜呼。齐贤其负艺祖哉。蚓如王溥依违前代,取容本朝,而欲望其尽忠匡救,胡可得乎。

江州陈氏宗族七百口。自陈崇以来,数世未尝分异,为家法戒子孙,择群从掌其事,建书堂以教诲之,诏旌为义门,免其摇役。崇子一表,一表子防,同居不畜婢妾,人无问言,每食必群坐广堂,未成人者别为一席。建书楼以延四方之士,卿里率化。防弟子鸿,鸿弟竞,竞之世子姓益众,尝苦乏食。淳化中,太宗诏本州每岁贷粟二千石,其後竞死,从弟旭止受贷粟之半,云:省啬而食,可以及秋成,属岁歉粟贵。或劝旭全受,而耀可邀若价,旭曰:朝廷以旭家众,辑其乏食,贷以公凛,岂可见利忘义耶。帝闻深嘉叹奖。

录曰:竞之与旭,犹帝之与美也;防之於鸿,犹美之於昭也。一家之中,崇为之长,防为之继,防弟子鸿,鸿弟竞,竞弟旭,数世一心,未尝自异,奈之何国法反不如家法之善,遗命反不若遗谋之远乎。究而论之,其本在於不竞粟利始也。夫自一芥至於万锺,一室至於天下,古一圣贤所以竞竞业业,不敢肆然者,正以预养是心,无致见利而忘义也。是故区区一江州而有长幼七百口之陈,堂堂大天下而无一弟二侄之宋。帝之嘉叹一人,而甘於负谤万世,其不知类也已。

葛宫弟密奕世儒学,以道义闻。真宗时,上太平雅颂十篇,又献宝符阁颂,为杨亿所称,知南充,以惠政闻,擢南剑州。并溪山多产铜银,吏挟奸罔利,谓岁不登,宫变其法,岁羡余六百万。三司使闻於朝,论当赏,宫曰:天地所产,敢为功乎。卒不言,徙知秀州。秀介江湖问,吏为关泾渎上,以征往来问;有婚丧趋期者多不克,宫命悉除之。卒官太子宾客。性敦厚恤,录宗党,抚孤委,赖以存者甚众。密为光州推官,豪李新杀人,嫁祸於邑民葛华,密得其情出之,亦当赏密,白州使勿言,仕至太常博士,天性恬靖。年五十上章致仕,姻党交止之,笑曰:俟罪疾老死不已,而休官者安得有余裕哉。子书思调建德主簿,时密已老,欲迎之,官难之,书思曰:曾子不肯一日去亲侧,岂以五斗移素志哉。遂投劾归养,及父丧,一展毁骨立,盛暑不释直麻,终掸不忍去家舍,累年乃出仕。兄书元为望江令,同隶淮南监司。有舍兄而荐己者,移书乞改荐兄,不许,则封檄还之。其笃义类此,仕至朝奉郎,亦告老。父子皆不待年,人咸高之,卒谧曰:清孝。子胜仲,儒林有传,孙立方,曾孙邮,五世登科,三世掌辞命,邮遂相光宁二宗。尝曰:十二时中,莫欺自己。其实践有如此。

录曰:愚观葛氏一门,父祖子孙及於昆弟,何其泽之远哉。或仕而舍要投闲,或权而正己守法,或父子簪缓相高,或兄弟荐引相尚,至於清孝之镒、儒林之称,皆前古所未有,而五世科第,三世丝纶,亦近代所罕。何盖不但王氏之三槐而已。

宋庠与弟祁同举进士,礼部奏祁第一,庠第二,章献太后不欲以弟先兄,乃擢庠第一,而真祁第十。人呼曰:二宋以大小别之。兄弟皆优文学,名擅天下。宝元中,庠以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为相儒雅,练习故事,遇事辄辩别是非;与吕夷简论数不同,乃出知杨州。范仲淹去任,帝问章得象谁可代得,象荐祁。帝雅意在痒,复召为参知政事。为人天资忠厚,尝曰:挟诈恃明,残人矜才,吾不为也。卒谧元献。仁宗篆其墓碑曰:忠规德范之碑。祁谧景元,尤能文,善议论,所至治事明峻,好作条教。咸平、天圣问,兄弟文雅,节操友爱,着闻于时,自宋以来不多见也。

苏轼与弟辙同登进士,又同策制举。仁宗读策,退而喜曰:朕今曰南子孙得两宰相矣。神宗尤爱其文,宫中读之,膳进忘食,称为天下奇才。幼师父洵为又,既而得之於天战,尝自谓:作文如行窟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於所当行,止於所不可不止。虽嬉笑怒骂之辞,皆可书而诵之。其体浑涵光芒,雄视百代,有文章以来,盖亦鲜矣。初好贾谊、陆赞书,既而读庄子,叹曰:吾昔有见於中,口未能言。今见此书,得吾心矣。尝谓辙曰:吾视今世学者,独子可与我上下矣。自为举子,至出入侍从,必以爱君为本,忠规谠论,挺挺大节,群臣无出其右。故论者谓其器识之闳伟,议论之卓荦,文章之雄隽,政事之精明,四者皆能以特立之志为其主,而以迈往之气辅之。故意之所向,言足以达其有猷,行足以遂其有为;至於祸患之来,节义足以固其有守,皆志与气所为也。辙论事精确,修辞简严。王安石初议青苗,数语怩之,自是不复及,若非王广兼傅会,则此议息矣。皆其寡言鲜慾,素有以服其心故也。元佑秉政,力斥章蔡,不主调停。及议回河顾役,与文彦博、司马光异同;而西边之谋,又与吕大防、刘挚不合。君子不党,於此见之。二人进退出处无不相同,患难之中友爱弥笃,无少怨,尤近古,尤罕见云。

录曰:愚观大宋以大科取士,一举而得二宋;又一举而得二苏,何其盛欤。自预以异曰为相之望,非区区一资半级可以见。宋朝待士之厚,须村之笃,过於汉唐,诸君远甚;而数子者宁诅己私而不敢背公彗,宁件权臣而不敢欺朝廷,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所学,可谓得以道殉身之义矣。虽或相或否,而其体段已具,无害乎其所谓大臣也。至於成败利锐,又何足较哉。

王安国任西京国子教授。秩满至京,帝以安石之故,特韶问曰:汉文帝何如主。安国对曰:三代以後,未之有也。帝曰:但恨其才不能立法更制耳。曰:文帝自代来入未央宫定变,故俄顷呼吸问,恐无才者不能至。用贾谊言,待群臣有节,专务以德化民,海内兴於礼乐。几致刑措,则文帝加有才一等矣。帝曰:王猛佐符坚,以蕞尔之国而令必行。今朕以天下之大,不能使人,何也。曰:猛教坚以峻法杀人,致秦祚不传。今刻薄小人必有以是误陛下者,愿专以尧舜三代为法则,下岂有不从者乎。帝又问:卿兄秉政,外论谓何。对曰:恨知人不明,聚敛太急尔。帝不悦,由是止授崇文院校书。屡以新法之弊力谏安石;又尝以佞人目惠卿,故惠卿衔之。

录曰:帝之问安国,即所以问安石也。安石探帝之情兼於二秦,故假权宠以济其私;安国鉴兄之失,蔽於群佞,故饬正词以明其惑。不然,王氏几无人矣。以雩之疾戾,欲臬韩琦、富弼之首,而卒夺其魄,天之降鉴亦孔昭乎。虽不能见悦於帝,而实不自绝於天。後世不以安石病安国,则较然矣。

曾巩少孤,弟布与肇皆受学於巩。为文章本原六经,斟酌於司马迁、韩愈,一时工作文词者鲜能过也。肇幼自力学,博览经传,为文温润有法,更十一州,类多善政。及布得政,自熙宁以来四十年,邪正相轧,党论屡起,肇身更其问,与兄不合。布因韩忠彦并相,日夕倾危之。肇既居外,移书告之曰:兄方得君,当引用善人,栩正道,以杜惇、卞复起之萌。而数月以来,所谓端人吉士继迹去朝;所进以为辅佐侍从台谏,往往皆前曰事惇、卞者。一日一势异,今曰必首引之,以为固位计。思之可为恸哭。比来,主意已移,小人道长,进必论元佑人於帝前,退则尽排之於要路。异时惇卞纵未至,一蔡京足以兼之,不可不深虑。布不能从。未几京果得政,布与肇俱不免。

录曰:自二宋、二苏有名,当时若金陵之王,南丰之曾,文学行能略不相远,君子未可以差殊观也。一心衍之偏,宠禄之夺,遂致一邪一正,若隔天渊;一薰一苹,若分二器,其遗臭直至於今。岂非以其诬陷正人,排斥忠义,专务引用凶邪,以为固位取宠之计哉。抑王氏昆弟之於新政,始终区别之将晚焉。徽宗既相蔡京,旋复相布,肇实为草制曰:束西分台,左右建辅。呜呼,盍不於是时明其是非,以为去就乎。既以居外,乃始移书,或已晚矣。宜乎,布之不能从也。

吕祖俭、祖泰,祖谦之弟也,受业祖谦。祖谦卒,祖俭监明州。《仓部法》半年不上为违限,祖俭必欲终期丧,朝廷从之,诏以一年为限,自祖俭始。宁宗即位,除大府丞,时韩佗胄诬赵汝愚,祖俭上封事曰:陛下初政清明,曾未瑜时,朱熹老儒,彭龟年旧学,悉许之去。至於李祥老诚笃,实众听所孚者。今又斥逐,臣恐天下视以为戒。今能言之士其所难,非在於得罪君父,而在於作意权势。姑以臣所知者言之,莫难於论灾异,然而不讳者以其事不关於权势也。若乃御笔之降,庙堂不敢重违,台谏不敢深论,给舍不敢固执,盖以其事关贵幸,深虑乘问激发而重得罪也。比者左右替御於黜陆废置之际问,得闻者车马辐安其门如市,恃权估宠,摇撼外庭。臣恐事势当浸淫,政归幸门,不在公室。凡所荐进,皆其所私;凡所倾陷,皆其所恶。岂但侧目惮畏,莫敢指言,而阿比顺从,内外表裹之患必将形见。臣岂娇激,自取罪戾,实以士气颓靡,私忧过计,深虑陛下之势孤,而相与维持宗社者洼寡也。有旨安置韶州,朱熹与书曰:熹以官则高於子,以恩礼则深於子,然坐视群少之为,不能言以报效,乃令子约独舒愤懑,触群小而蹈祸机,其愧叹深矣。祖俭报书曰:在朝行闻时事,如在水火中。不可一朝居,使处乡闲,理乱不知。又何以多言为哉。尝言:因世变有所推折,失其素履者,固不足言;因世变而意气有所加者,亦私心也。祖泰性疏达,尚气谊,学问该博,褊游江湖,交当世知名士。祖俭安置远州,祖泰徒步往省之,留月余。语其友王深厚曰:自吾兄之贬,诸人箝口。我虽无位,义必以言报国。当少须之,未敢以累吾兄也。及祖俭没贬所,祖泰乃上言论佗胄有无君之心。道学者,自古所侍以为国也。立伪学之禁,逐汝愚之党,是将空天下,而陛下不知悟邪。陈自强,特童孺之师,蹴致宰辅;苏师旦,平江吏胥,以潜邸而得节钹;周均,韩氏厮役,以皇后亲属得大官。不识陛下,在潜邸时,果识师旦乎。椒房之亲,果有均乎。凡佗胄之徒,自尊大而卑朝廷,一至於此也。愿亟诛佗胄及师旦,而罢逐自强之徒,独周必大可用,宜以代之。书出,中外大骇。有旨挟私狂妄,杖之百发,配钦州。

录曰:真文公尝称大愚有成公之风,然犹一大府丞也。至泰然韦布之末耳,无官守,无言责,而甘履危机何欤。宋辙既南,明离不复,奸邪叠兴,然未有若佗胄之时者也。自伪学之说兴,公然以放僻邪侈为人之真情,康洁好修乃伪情耳。自生民以来,未有此说,是殆甚於指鹿为马之奸,惨於焚书坑儒之祸。人人得而诛之,况世得中原文献之传者乎。抑吕许公、韩魏公之在仁宗朝,皆居相位,有盛名,至其子孙邪正之分不啻若此;吕虽屡窜屡逐,馨香百倍;而韩之元凶极丑,遗臭万年,君子不能不为之长太息也。

陆九龄兄弟六人,父贺,累世义居,推一人最长者为家长,一家之事听命焉。子弟分任家事,凡田畴、租税、出内、庖爨、宾客之事,各有主者。九龄继其父志,益修礼学,治家有法,阖门百口男女以班,各供其职,闺门之内严若朝廷,而忠敬和乐,乡人化之,皆逊弟焉。与弟九渊相为师友,和而不同,学者号为二陆。有来问学者,九龄从容启告,人人自得,或未可与语,则不发。尝曰:人之惑,有难以口舌争者。言之激,适以固其意;少需之,未必不自悟也。广汉张敬夫与九龄不相识,晚岁以书讲学,期以世道之重。吕祖谦常称之曰:所志者大,所据者实。有肯萦之阻,虽积九仞之功,不敢遂;有毫厘之偏,虽立万夫之表,不敢安。公听并观,却立四顾,弗造於至平至粹之地,弗措也。弟九韶学亦渊粹,隐居山中,昼之言行,夜必书之,以训戒之辞为韵语,晨兴家长率众子弟谒先祠,毕击鼓诵其词,使列听之。

录曰:愚观陆氏家规之切,闺范之严,後世凿凿,可以遵而行之。张公艺忍之一字,昔见其有所未尽;此则道学之益,不可徒以累世义居目之也。

史弥巩,弥远从弟也。入太学升上舍时,弥远柄国寄理未仕避谦,谓之寄理。不获试,淹抑十载。嘉定十年,始登进士。端平初,入监都,进奏院。尝应诏上书曰:天伦之变,世孰无之。陛下友爱之心,亦每发见。洪咨夔所以蒙陛下殊知者,谓书川之变,非济邸本心;济邸之死,亦非陛下本心。其言深有以契圣心耳。蚓以先帝之子,陛下之兄,乃使不能安其体魄於地下,岂不干和气召灾异乎。时有邓若水者,亦上言曰:行大义,然後可以弥大谤;收大权,然後可以固大位;除大奸,然後可以息大难。宁宗皇帝晏驾,济王当继大位也,废黜不闻於先帝,过失不闻於臣民,弥远不利其立,娇先帝之命,弃逐济王,并弑皇孙曾。未半年,竟陨於湖。揆以《春秋》之法非弑乎,非篡乎。天下皆归罪弥远,而不敢归过於陛下者,何也。仓卒之问,非陛下所得知,亦谅陛下必无是心也。今已瑜年矣,而乾刚不庾,威断不行,无以大慰天下之望。昔之信陛下者,今或疑其有;昔之谓不知者,今或疑其知。陛下何忍以青天白曰而受此污辱乎。此臣所谓行大义以弭大谤者也。

录曰:济王之冤若水,讼之可也,弥巩以弟而讼兄可乎。有宋盛时,吕端至锁继恩而立真宗,当是时也,岂不忌太子英明,如史新恩之虑乎,然而卒不能易者,金匮之盟未寒,玉叶之分匪远,人不得以远问亲,新问旧也。理宗之世,有五国城之衅於前,有十世孙之嫌於後,天下之事譬之传舍,寓处者不以为恩,居停者翻以为福,祗为权奸靡漫而已,而公义直道,未可谓秦无人。然而卒不能有所救药者,彼方以攘臂为得,援立为恩,何暇徐行後长而为泰伯季子之事乎,则亦无怪乎其然也已矣。

曹友闻、友谅,武惠王十二世孙也。兄弟俱有大志,寻师取友,不远千里。登宝庆二年进士,辟天水军教授。天水被围,友闻与守臣张维绊民厉战,兵退,制置使旌之。自是弟友谅及万各以武略知名。檄守仙人关,又扞七方关。元兵入大安,统制何进败死,友闻与万各率所部,问道斩其将,檄知天水军。复与友谅往来督战有功,换武翼大夫,御前都统制。时赵彦呐进屯青野原,元人围之。友闻曰:青野为蜀咽喉,不可缓遣。万领兵夜半截战,遂解其围。授武德大夫,骁骑大将军,万四川制置司帐前总管。明年,元太子阔端合蕃汉军五十余万将至,友闻曰: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众寡不敌,岂容浪战。唯当乘高据险,出奇设伏以待之。制置使赵彦呐檄友闻控制大安,以保蜀口。友闻以为不可,彦呐不从,乃遣万、友谅引兵上鹦冠隘,多张旗帜,示敌坚守。友闻选精锐,密往流溪设伏。约曰:敌至,以呜鼓举火为应。元兵果至,万出逆战。友闻遣统制杨大全击後队,总管夏用击中队,吕嗣德击前队,友闻亲帅精兵三千疾驰至隘下。会大风雨,西军素以绵蓑代铁甲,经雨濡湿不能举,元兵益以铁骑四面围绕,友闻叹曰:此殆天乎,吾有死而已。於是极口诟骂,杀所乘马,以示必死,血战愈厉,与弟并全军尽没。元兵遂长驱入蜀。秦巩人汪世显素服友闻威望。常以名马遗之,师还过战地,叹曰:蜀将军真男儿汉也。

录曰:宋事至此,虽有智者莫能为矣。向也,自似道之开边;衅也,元人固尝躏阶成而扰兴沔,穿金房以瞰襄樊矣。尚颊仙源有以议後,而蜀道得以安全。当是之时,犹未以航海为意也。及乎友闻既死,全蜀长驱,长江之险,虏得其胜,顺流直铸,何所恃哉。是故,不至於天涯海角不已也。惟不能见几於始,故无以自善於终。然则,人君岂可不以奸邪误国为戒乎。此曹氏兄弟上不愧武惠,下无忝所生,死有重於泰山,关於宗社,不可以常战目之也。

元王、元伯与兄宣伯,四世不异衅,家人百余口无问言。宣伯卒,家事付侄轨,轨辞曰:叔父行也,宜主。元伯曰:侄,宗子也。相让既久,卒以付轨。缙绅之家自谓不如。诸妇亦各聚一室为女工,毕敛贮一库,室无私藏。至幼稚,亦相与共乳一妇;值归宁留其子,众妇不问孰为己儿,兄亦不知孰为己母也。

录曰:吏#1书江州陈氏有犬百余共一牢食,一犬不至,诸犬亦不食。此未又然。今故削之。然则幼稚啼泣,诸母见者即为抱哺,自是实事也。录之。

《阙里志》:孔谅,字崇伯,宣圣五十七代孙。父希凤,母王氏,生六子,谅其长也,次评、证、论、谨、诊。谅抚爱之尤笃,平居一饭必共案,出入必联辔,弗至则停筋,立马以俟,无倦容。亲朋至者,命酌呼诸弟以次酬劝。讲论典坟,赓唱诗句,叠昼数百言,可听可爱,诸弟薰而良善者多。族长屡以勖其族人曰:若等能如崇伯昆弟者,亦足矣。邹鲁士大夫之谈者,咸以为孔氏良子弟。及卒,相与为位哭之,私谧曰敦

友。

录曰:孔子曰:朋友切切忆忆,兄弟怡怡。义之所裁,各有伙'宜。若敦友者,可谓能念尔祖者矣。此录之。终也。

弘道录卷之二十四竟

#1『吏』疑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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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逋 赠胡明府 一琴牢落倚松窗,孤澹天君得趣长。 谒庙有时封县版,坐衙终日着公裳。 为收牌印教村仆,偶检图书见古方。 微足税粮人更静,却搘吟策立秋廊。 林逋 赠胡人 妻儿终攎弃,旧识尽名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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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三四 浙江巡抚三宝奏遵旨办理应毁书版折乾隆四十年二月初四日浙江巡抚臣三宝谨奏,为遵旨办理应毁书版,恭折覆奏事。乾隆四十年正月二十六日承准大学士舒赫德、于敏中字寄,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奉上谕:据陈辉祖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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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王孙,胡建,朱云,梅福)【原文】杨王孙者,孝武时人也。学黄、老之术,家业千余,厚自奉养生,亡所不致。及病且终,先令其子,曰:“吾欲裸葬,以反吾真,必亡易吾意。死则为布囊盛尸,入地七尺,既下,从足引脱其囊,以身亲土。”其子欲默而不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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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著作。明王世贞撰。王世贞,字元美,自号凤州。太仓 (今江苏属县) 人。本书初刻于万历十八年 (1590),虽名为“别集”,但并不是王氏个人的诗文集,而是一部记载明代典故的史料汇编。与作者另著的《弇山堂正集》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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