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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國志卷之二十五

  胡嶠陷北記

  同州郃陽縣令胡嶠,居契丹七年,周廣順三年,亡歸中國,略能道其所見。云:「自幽州西北入居庸關。明日,又西北入石門關,關路崖狹,一夫可以當百,此中國控扼契丹之險也。又三日,至可汗州,南望五臺山,其一峯最高者,東臺也。又三日,至新武州,西北行五十里有雞鳴山,云唐太宗北伐聞雞鳴于此,因以名山。明日,入永定關北,此唐故關也。又四日,至歸化州。又三日,登天嶺,嶺東西連亘,有路北下,四顧冥然,黃雲白草,不可窮極。契丹謂嶠曰:『此辭鄉嶺也,可一南望而為永訣。』」同行者皆慟哭,往往絕而復蘇。又行三四日,至黑榆林。時七月,寒如深冬。又明日,入斜谷,谷長五十里,高崖峻谷,仰不見日而寒尤甚。已出谷,得平地,氣稍溫。又行二日,渡湟水。又明日,渡黑水。又二日,至湯城淀,地氣最溫,契丹若大寒[一],則就溫於此。其水泉清泠,草軟如茸,可藉以寢,而多異花,記其二種:一曰旱金,大如掌,金色爍人;一曰青囊,如中國金燈,而色類藍,可愛。又二日至儀坤州,渡麝香河。自幽州至此無里堠,其所向不知為南北。又二日,至赤崖。蕭翰與世宗兀欲相及,遂及述律后,太祖之后。戰於沙河[二],述律兵敗而北,兀欲追至獨樹渡,遂囚述律于撲馬山。又行三日,遂至上京,所謂西樓也。西樓有邑屋市肆,交易無錢而用布。有綾、錦諸工作,宦者[三]、翰林、伎術、教坊、角觝、秀才、僧尼、道士等,皆中國人,而并、汾、幽、薊之人尤多。自上京東去四十里,至真珠寨,始食菜。明日東行,地勢漸高,西望平地松林,鬱然數十里。遂入平川[四],多草木,始食西瓜,云契丹破回紇得此種,以牛糞覆棚而種,大如中國冬瓜而味甘。又東行,至褭潭,始有柳,而水草豐美;有息雞草尤美而本大,馬食不過十本而飽。自褭潭入大山,行十餘日而出,過一大林,長二三里,皆蕪荑,枝葉有芒刺如箭羽。其地皆無草。兀欲時卓帳于此,會諸部人葬太宗。自此西南行,日六十里,行七日,至大山門,兩高山相去一里,而長松、豐草、珍禽、異獸、野卉[五],有屋室碑石,曰:『陵所也。』兀欲入祭,諸部大人惟執祭器者得入,入而門闔。明日開門,曰『拋盞』,禮畢。問其禮,皆祕不肯言」。嶠所目見囚述律,葬太宗等事,與中國所記差異。

  已而翰得罪被鎖,嶠與部曲東之福州。福州,翰所治也。嶠等東行,過一山名十三山,云此西南去幽州二千里。又東行數日,過衞州,有居人三十餘家,蓋契丹所虜中國衞州人築城而居之。嶠至福州,而契丹多憐嶠,教其逃歸,嶠因得其諸國種類遠近。云:「距契丹國東至于海,有鐵甸,其族野居皮帳,而人剛勇。其地少草木,水鹹濁,色如血,澄之久而後可飲。又東女真,善射,多牛、鹿、野狗。其人無定居,行以牛負物,遇雨則張革為屋。常作鹿鳴,呼鹿而射之,食其生肉。能釀糜為酒,醉則縛之而睡,醒而後解,不然則殺人。又東南渤海,又東遼國,皆與契丹略同。其南海曲,有魚鹽之利。又南奚,與契丹略同,而人好殺戮。又南至于榆關矣。西南至儒州,皆故漢地。西則突厥、回紇。西北至嫗厥律,其人長大,髦頭,酋長全其髮,盛以紫囊。地苦寒,水出大魚,契丹仰食。又多黑、白、黃貂鼠皮,北方諸國皆仰足。其人最勇,鄰國不敢侵。又其西轄戞,又其北單于突厥,皆與嫗厥律略同。又北黑車子,善作車帳,其人知孝義,地貧無所產。云契丹之先,常役回紇,後背之,走黑車子,始學作車帳。又北牛蹄突厥,人身牛足。其地尤寒,水曰瓠??河,夏秋冰厚二尺,春冬冰徹底,常燒器銷冰,乃得飲。東北至韈刼子,其人髦首,披布為衣,不鞍而騎,大弓長箭,尤善射,遇人輒殺而生食其肉,契丹等國皆畏之。契丹五騎遇一韈刼子,則皆散走。其國三面皆室韋,一曰室韋,二曰黃頭室韋,三曰獸室韋。其地多銅、鐵、金、銀,其人工巧,銅、鐵諸器皆精好,善織毛錦。地尤寒,馬溺至地成冰堆。又北狗國,人身狗首,長毛不衣,手搏猛獸,語為犬噑,其妻皆人,能漢語,生男為狗,女為人,自相婚嫁,穴居食生,而妻女人食。云嘗有中國人至其國,其妻憐之,使逃歸,與其筋十餘隻,教其每走十餘里遺一筋,狗夫追之,見其家物,必銜而歸,則不能追矣。」其說如此。又曰:「契丹嘗選百里馬二十匹,遣十人齎乾??北行,窮其所見。其人自黑車子,歷牛蹄國以北,行一年,經四十三城,居人多以木皮為屋。其語言無譯者,不知其國地、山川、部族名號。其地氣遇平地則溫和,山林則寒冽。至三十三城,得一人,能鐵甸語,其言頗可解,云地名頡利烏于邪堰。云『自此以北,龍蛇、猛獸、魑魅羣行,不可往矣』。其人乃還,此北荒之極也。」

  契丹謂嶠曰:「夷狄之人豈能勝中國?然晉所以敗者,主暗而臣不忠。」因具道諸國事,曰:「子歸悉以語漢人,使漢人努力事其主,無為夷狄所虜,吾國非人境也。」嶠歸,錄以為記云。

  張舜民使北記

  殺狐林

  契丹主太宗怒晉出帝不稟北命,擅登大寶,自將兵南下,執出帝?母、后、大臣北歸。於鄴西愁死崗得疾,至欒城殺狐林而崩[六]。其崗者[七],本陳思王不為文帝所容,於此悲吟,號愁思崗,訛為「愁死」[八]。殺狐林者,村民林中射殺一狐,因以名之。

  兜玄國

  契丹上京曾有人忽見二青衣駕赤犢出耳中[九],別有天地,花木繁茂,云兜玄國也。

  割馬肝

  張舜民使契丹,是時耶律永興、姚跋洄二人接伴[一○],舜民因問:「北馬有割去肝者,遂無病能行,果否?」答云:「有之。其法飲以醇酒,於腋間破之,取去少肉,然亦十喪八九。」

  雕窠生獵犬

  舜民又問:「北地雕窠中生獵犬,果否?」答云:「亦有之,然極難得。今駕前有二隻,其性頗異,每獵而獲,十倍於常犬。」

  吹葉成曲

  胡人吹葉成曲,以番歌相和,音韻甚和。

  銀牌

  銀牌形如方響,刻蕃書「宜速」二字,使者執牌馳馬,日行數百里,牌所至,如國主親到,需索更易,無敢違者。

  佛妝

  北婦以黃物塗面如金,謂之「佛妝」。

  以車渡河

  過盧溝河,伴使云:「恐乘轎危,莫若車渡極安,且可速濟。」南人不曉其法。

  校勘記

  [一]契丹若大寒「若」原作「苦」,「大」原作「太」,均據新五代史四夷附錄二改。

  [二]戰于沙河通鑑卷二百八十七後漢天福十二年六月紀事胡三省注:「胡嶠入遼錄曰:『兀欲及述律戰于沙河石橋。』蓋沙河之橋也,南則姚家洲,北則宣化館,至西樓。」三省所稱之入遼錄,又為入遼記,即此陷北記,正稱陷虜記。沙河石橋,或只曰石橋,又曰潢河橫渡。姚家洲即薛映、張士遜語錄所記之姚家寨館,他書又謂之會星館。宣化館,亦見薛書。

  [三]宦者「宦」原作「官」,用上引四夷附錄二改。席本及文獻通考卷二百四十五契丹上引此書亦誤「宦」為「官」。

  [四]遂入平川「川」原作「州」,用上引四夷附錄二改。

  [五]珍禽異獸野卉同上引四夷附錄二無「異獸」二字。

  [六]至欒城殺狐林而崩「欒城」原作「鑾城」,據通鑑卷二百八十七改。

  [七]其崗者「其」字據曾慥類說卷十二所載紀異記之文補。席本乃作「其愁死崗者」。

  [八]訛為愁死「訛」原作「託」,亦據上引紀異記之文及席本改。

  [九]契丹上京曾有人忽見二青衣駕赤犢出耳中「耳」,類說卷十一幽怪錄記此事作「市」。

  [一○]是時耶律永興姚跋洄二人接伴類說卷十三所收張舜民使遼錄「跋洄」作「跂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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