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附錄一卷
墨子篇目考
 畢沅述,今重校補。
漢書藝文志:
墨子七十一篇。名翟,為宋大夫,在孔子後。
隋書經籍志:
墨子十五卷、目一卷。宋大夫墨翟撰。
庾仲容子鈔:見高似孫子略,畢本無,今補。
墨子十六卷。
馬總意林:
墨子十六卷案:墨子名翟,高誘曰魯人,一曰宋人,為宋大夫,善守禦,務儉嗇。所著書,漢志七十一篇,隋、唐志十五卷,目一卷,宋志十五卷,楊倞荀子注云三十五篇,宋潛溪曰二卷,親士至經說十三篇。明堂策檻刊本十五卷、七十一篇,與舊志合,闕節用下、節葬上中、明鬼上中、非樂中下、非儒上,共八篇。蓋楊據篇名摠計之,宋則未見全書也。明刻文多重複,似亦非古本,但次第正與此同。
君子自難而易彼,「彼」字補,同下。眾人自易而難彼。親士篇。
靈龜先灼,神蛇先暴。「先」原作「近」。
君子雖有學,行為本焉。戰雖有陳,勇為本焉。喪雖有禮,哀為本焉。修身篇。
墨子見染絲而嘆曰「染於蒼則蒼,染於黃則黃。非獨染絲然也,國亦有染。詒讓案:張海鵬本,「國」作「人固」二字。舜染許由,桀染干辛,「干」,舊作「予」。說苑作「干莘」。原有推哆,韓非子曰「桀有侯侈(一)。」紂染崇侯也。所染篇。
 (一)原作「哆」,據韓非子改。
聖人為舟車,完固輕利,可以任重致遠。辭過篇。
子自愛不愛父,欲虧父而自利;弟自愛不愛兄,欲虧兄而自利,非兼愛也。句非原文。盜愛其室不愛異室,故竊異室以利其室,亦非舊訛「能」。詒讓案:張本不訛。兼愛。兼愛上篇。
節葬之法:三領之衣原作「衣三領」。足以朽肉,節葬篇作「蔽形」。三寸之棺原作「棺三寸」。足以朽骸,深則通於泉。原作「堀穴深不通於泉,流不發洩則止。」節葬篇亦云「下無及泉,上無通臭」。節用中篇。
諸侯不得恣己為政,有三公政之;政之之「政」,原作「正」,下同。三公不得恣己為政,有天子政之;天子不得恣己為政,有天舊有「下」字。政之。天志下篇。案此文兩見,皆作「有天政之」。
斷指以存脛,原作「()」。下云「利之中取大,害之中取小也。害之中取小,非取害也,取利也。」以免於身者利。原作「遇盜人,而斷指以免身,利也。」言雖受傷而身得免,即謂之利。大取篇
君子如鐘,扣則鳴,不扣則不鳴。美原作「義」。女處不出,則爭求之;行而自衒,人莫之娶。公孟篇。
墨子勸弟子學曰:「汝速學,君原作「吾」。當仕汝。」弟子學期年,就墨子責仕。二字補。責,求也。墨子曰:「汝聞魯人原作「語」。乎?有昆弟五人,父死,其長子嗜酒不肯預葬,其四弟曰:兄若送葬,我當為兄沽酒。此下與原文小異。葬訖,就四弟求酒。四弟曰:子葬父,豈獨吾父也?吾恐人笑,欺以酒耳!今不學,人自笑子,故勸子也。」遂不復求仕。
墨子謂門人曰:「汝何不學?」對曰:「吾族無學者。」墨子曰:「不然。豈謂欲好美,而曰吾族無此,辭不欲耶?欲富貴,而曰吾族無此,辭不用耶?強自力矣!」
甘瓜苦蔕,天下物無全美。二句原書闕,見埤雅引。下二條,亦原書所無。
古之學者得一善言,附於其身;今之學者得一善言,務以說人,言過而行不及。書鈔引新序「齊王問墨子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何如?』對曰『古之學者』」云云說人,則為墨子之言甚明。
君子服美則益敬,小人服美則益驕。詒讓案:今本公輸篇後,兵法諸篇之前,闕第五十一篇,以上數條疑皆此篇佚文。
 案:史記:墨翟「或曰並孔子時,或曰在其後。」張衡謂當子思時,出仲尼後也。抱朴子、小司馬皆言在七十子後。史鄒陽書曰:「宋信子{罒干}之計囚墨翟」,漢書「子{罒干}」作「子冉」。意其生稍後孔子,而先於孟子者歟?竊謂儒與楊墨猶陰與陽,而墨較近理,故與楊同一塞路,同經孟子辭闢,而墨氏之書至今猶有傳者。甚至尸佼謂孔子貴公,墨子貴兼,其實則一。韓非子顯學篇孔墨並尊。史傳以墨附孟,范書言墨孟之徒。韓昌黎謂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是豈特秦越同舟已哉!荀卿書雖不醇,其禮論篇譏墨子薄葬,反覆數百言,大旨謂以倍叛之心事親,棺槨三寸、衣衾三領,為刑餘罪人之喪,又謂刻死而附生,所見實出孔鮒詰墨子上,唐開元從祀孔庭,其以此歟?詒讓案:此條於墨子篇目及馬氏書均無涉,姑錄之,以存畢考之舊。
唐書經籍志:
墨子十五卷。墨翟撰。
新唐書藝文志:
墨子十五卷。墨翟。
宋史藝文志:
墨子十五卷。宋墨翟撰。
崇文總目:畢本無,今補。
墨子十五卷。墨翟撰。
鄭樵通志藝文略:
墨子十五卷。宋大夫墨翟撰。墨翟與孔子同時。漢志注「在孔子後」。又三卷。樂臺注「唐志不載,當考」。
馬端臨文獻通考經籍考:
墨子十五卷。
王應麟玉海:
書目云「墨子十五卷,自親士至雜守為六十一篇。亡九篇。一本自親士至上同凡十三篇。」詒讓案:此即中興館閣書目,王氏所引,非全文。
晁公武郡齋讀書志:
墨子十五卷,宋墨翟撰,戰國時為宋大夫,著書七十一篇,以貴儉、兼愛、尊賢、右鬼、非命、尚衢本作「上」。同為說云。荀、孟皆非之,而韓愈獨謂辨生於末學,非二師之道本然也。
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
墨子三卷,宋大夫墨翟撰,孟子所謂邪說詖行,與楊朱同科者也。韓吏部推尊孟子,而讀墨一章,乃謂孔、墨相為用,何哉?漢志七十一篇,館閣書目有十五卷六十一篇者,多訛脫不相聯屬。又二本止存十三篇者,當是此本也。方楊、墨之盛,獨一孟子訟言非之,諄諄焉惟恐不勝。今楊朱書不傳,列子僅存其餘,墨氏書傳於世者亦止於此。孟子越百世益光明,遂能上配孔氏,與論語並行。異端之學,安能抗吾道哉!
焦竑國史經籍考:
墨子十五卷,又三卷。樂臺注。
四庫全書總目:畢本無,今補。
墨子十五卷。兩江總督採進本。舊本題宋墨翟撰。考漢書藝文志「墨子七十一篇」,注曰「名翟,宋大夫。」隋書經籍志亦曰宋大夫墨翟撰。然其書中多稱子墨子,則門人之言,非所自著。又諸書多稱墨子名翟,因樹屋書影則曰「墨子姓翟,母夢烏而生,因名之曰烏,以墨為道。今以姓為名,以墨為姓,是老子當姓老耶?」其說不著所出,未足為據也。詒讓案:周亮工說,本元伊世珍瑯嬛記。宋館閣書目稱墨子十五卷、六十一篇。此本篇數與漢志合,卷數與館閣書目合。惟七十一篇之中,僅佚節用下第二十二、節葬上第二十三、節葬中第二十四、明鬼上第二十九、明鬼中第三十、非樂中第三十三、非樂下第三十四、非儒上第三十八,凡八篇,尚存六十三篇,詒讓案:此未數失目十篇也,今本實存五十三篇。與館閣書目不合。陳振孫書錄解題又稱有一本止存十三篇者,今不可見,或後人以兩本相校互有存亡,增入二篇歟?抑傳寫者訛以六十三為六十一也?墨家者流,史罕著錄,蓋以孟子所闢,無人肯居其名。然佛氏之教,其清淨取諸老,其慈悲則取諸墨。韓愈送浮屠文暢序稱儒名墨行,墨名儒行,以佛為墨,蓋得其真,而讀墨子一篇乃稱墨必用孔,孔必用墨,開後人三教歸一之說,未為篤論。特在彼法之中,能自嗇其身,而時時利濟於物,亦有足以自立者,故其教得列於九流,而其書亦至今不泯耳。第五十二篇以下皆兵家言,其文古奧,或不可句讀,與全書為不類,疑因五十一篇言公輸般九攻,墨子九拒之事,其徒因採摭其術,附記其末。觀其稱弟子禽滑釐等三百人已持守圉之器在宋城上,是能傳其術之徵矣。
錢曾讀書敏求記:詒讓案:畢本在焦竑國史經籍考前,今移此。
墨子十五卷,潛溪諸子辨云「墨子三卷,戰國時宋大夫墨翟撰。上卷七篇號曰經,中卷、下卷六篇號曰論,共十三篇。考之漢志七十一篇,館閣書目則六十一篇,已亡節用、節葬、明鬼、非樂、非儒等九篇,今書則又亡多矣。」潛溪之言如此。予藏宏治己未舊抄本,卷篇之數恰與其言合;又藏會稽鈕氏世學樓本,共十五卷七十一篇,內亡節用等九篇,蓋所謂館閣書目本或即此歟?潛溪博覽典籍,其辨訂不肯聊且命筆,而止題為三卷,豈猶未見完本歟?抑此書兩行於世而未及是正歟?姑識此,以詢藏書家。
詒讓案:墨子書七十一篇,即漢劉向校定本,箸於別錄,而劉歆七略、班固藝文志因之,舊本當亦有劉向進書奏錄,宋以後已不傳。史記孟子荀卿傳索隱「按別錄云:今按墨子書有文子,文子即子夏之弟子,問於墨子,如此,則墨子者在七十子之後也。」此即劉錄之佚文。攷文子,今書未見,它書載子夏弟子,亦無文子,唯史記儒林傳云「如田子方、段干木、吳起、禽滑釐之屬,皆受業於子夏之倫」,則疑文子當為禽子。又耕柱篇「子夏之徒問於子墨子曰:君子有鬥乎」,子政或兼據彼文也。又案:漢志兵技巧家注云「省,墨子重。」則七略墨子書,墨家與兵書蓋兩收。班志始省兵而專入墨,此亦足考劉、班箸錄之異同。謹附記之。劉略入兵技巧家者,蓋即僃城門以下二十篇也。
墨子佚文
 畢沅述,今重校補。
樂者,聖王之所非也,而儒者為之,過也。見荀子,當是非樂篇文。詒讓案:見樂論篇,然似約舉非樂篇大意,畢以為佚文,未塙。
孔子「子」字皆鮒所更,墨本用孔子諱。見景公,公曰:「先生素不見晏子乎?」對曰:「晏子事三君而得順焉,是有三心,所以不見也。」公告晏子,晏子曰:「三君皆欲其國安,是以嬰得順也。聞君子獨立不慚于影,今孔子伐樹削跡,不自以為辱,身窮陳、蔡,不自以為約。始吾望儒貴之,今則疑之。」景公祭路寢,聞哭聲,問梁丘據。對曰:「魯孔子之徒也。其母死,服喪三年,哭泣甚哀。」公曰:「豈不可哉?」晏子曰:「古者聖人非不能也,而不為者,知其無補於死者,而深害生事故也。」見孔叢詰墨篇。疑非儒上第三十八篇文。詒讓案:二條並見晏子春秋外篇,或墨子亦有是文。
堂高三尺。索隱云「自此已下,韓子之文,故稱曰也。」詒讓案:後漢書趙典傳注,首有堯、舜二字,韓非子十過篇亦有此文,即索隱所據也。土階三等,茅茨不翦,采椽不刮,詒讓案:後漢書、文選魏都賦注作「斲」,又文選東京賦注,引作「刊」。食詒讓案:後漢書注作「飯」。土簋,啜土刑,詒讓案:後漢書注作「歠土鉶」。糲粱之食,詒讓案:後漢書注作「飯」藜藿之羹,夏日葛衣,冬日鹿裘,其送死,桐棺三寸,舉音不盡其哀。見史記太史公自序,又見文選注、後漢書注,文皆微異,今韓非子雖有之,然疑節用中、下篇文。詒讓案:此司馬談約引墨子語,似未必即節用中、下篇佚文。群書治要及藝文類聚十一、太平御覽八十,引帝王世紀云「墨子以為堯堂高三尺,土階三等,茅茨不翦,採椽不斲,夏服葛衣,冬服鹿裘。」論衡是應篇云「墨子稱堯、舜堂高三尺,儒家以為卑下。」以上諸書及後漢書注、文選注,疑並據史記,展轉援引,非唐本墨子書實有此文也。
年踰十五,則聰明心詒讓案:畢本作「思」,今據史記五帝本紀集解校正。慮無不徇通矣。見裴駰史記集解,索隱「十五」作「五十」,「無不」作「不」,云「作十五非是」。詒讓案:索隱云「俗本作『十五』,非是。案謂年老踰五十不聰明,何得云十五」,蓋小司馬所見墨子猶是足本,故據以校正史注俗本之謬。
禽滑釐問於墨子曰:「錦繡絺紵,將安用之?」墨子曰:「惡,是非吾用務也。古有無文者得之矣,夏禹是也。卑小宮室,損薄飲食,土階三等,衣裳細布。當此之時,黼詒讓案:舊本脫,盧文弨據御覽八百二十校補,今從之。黻無所用,而務在於完堅。殷之盤庚,大其先王之室,而改遷於殷,茅茨不翦,采椽不斲,以變天下之視,當此之時,文采之帛將安所施?夫品庶非有心也,以人主為心,苟上不為,下惡用之?二王者,以詒讓案:舊衍「化」字,今從盧校刪。身先于天下,故化隆於其時,成名於今世也。且夫錦繡絺紵,亂君之所造也。其本皆興於齊景公喜奢而忘儉。幸有晏子以儉鐫之,然猶幾不能勝。夫奢安可窮哉!紂為鹿臺糟邱、酒池肉林,宮牆文畫,雕琢刻鏤,錦繡被堂,金玉珍瑋,婦女優倡,鐘鼓管絃,流漫不禁,而天下愈竭,故卒身死國亡,為天下戮。非惟錦繡絺紵之用邪?今當凶年,有欲予子隨侯之珠者,不得賣也,珍寶而以為飾。又欲予子一鍾粟者。得珠者不得粟,得粟者不得珠,子將何擇?」禽滑釐曰:「吾取粟耳,可以救窮。」墨子曰:「誠然,則惡在事夫奢也。長無用好末氵㸒,非聖人之所急也。故食必常飽,然後求美;衣必常暖,然後求麗;居必常安,然後求樂。為可長,行可久,先質而後文,此聖人之務。」禽滑釐曰:「善。」見說苑,疑節用下篇文。詒讓案:節用諸篇無與弟子問荅之語,畢說未塙。吾見百國春秋。見隋李德林重答魏收書。詒讓案:見隋書本傳,亦見史通六家篇。「春秋」下,畢本有「史」字,今據史通刪。攷德林書云「史者,編年也,故晉號紀年。墨子又云,吾見百國春秋。史又(一)有無事而書年者,是重年驗也。」審校文義,李書「史」字當屬下為句,畢氏失其句讀,遂并「史」字錄之,謬也。
 (一)「又」字下原有「無」字,據隋書李德林傳刪。
禽子問:「天與地孰仁?」墨子曰:「翟以地為仁。太山之上則封襌焉。培塿之側太平御覽作「沈」。則生松柏,下生黍苗莞蒲,水生黿鼉龜魚,民衣焉,食焉,死焉,地終不責德焉。故翟以地為仁。」見藝文類聚,又見北堂書鈔、太平御覽,吳淑事類賦,文微異。
申徒狄曰:「周之靈珪,出於土石;楚之明月,出於蚌蜃。」見藝文類聚。詒讓案:此即後申徒狄謂周公章之文,當并為一條。
畫衣冠,異章服,而民不犯。見文選注。
墨子獻書惠王,王受而讀之,曰:「良書也。」見文選注。詒讓案:本書貴義篇云「子墨子南游於楚,見楚獻惠王」,疑即獻書惠王之誤。又余知古渚宮舊事二,亦云墨子至郢,獻書惠王,王受而讀之,曰「良書也」,與李所引正同。彼文甚詳,疑皆本墨子,但不箸所出書,今不據補錄。詳貴義篇。
時不可及,日不可留。見文選注。
僃衝篇見詩正義。
僃衝法,絞善麻長八丈,內有大樹,則繫之,用斧長六尺,令有力者斬之。見太平御覽。疑僃衝篇文。詒讓案:通典兵守拒法云「敵若推〈車童〉車,我作麤鐵鐶,并屈桑木為之,用索相連,〈車童〉頭適到,速以鐶串〈車童〉頭,於其傍便處,分令壯士牽之翻倒,弓弩而射,自然敗走。」案杜蓋即本墨子遺法,而以後世名制易之。
申徒狄謂周公曰:「賤人何可薄也!周之靈珪,出於土石;隨之明月,出於蚌蜃;少豪大豪,出於污澤,天下諸侯皆以為寶。狄今請退也。」見太平御覽。又一引云「周公見申徒狄,曰:『賤人強氣則罰至。』申徒狄曰:『周之靈珪,出於土口;楚之明月,出口蚌蜃;五象出於漢澤,和氏之璧、夜光之珠、三棘六異,此諸侯之良寶也。』」疑今耕柱篇脫文。詒讓案:此文當在佚篇中,今書耕柱篇雖亦有和璧隨珠,三棘六異之文,然非申徒狄對周公語,畢說非也。通志氏族略,引風俗通云「申徒狄,夏賢人也。」林寶元和姓纂說同。莊子外物篇云「湯與務光,務光怒,申徒狄因以踣河」,此即應說所本。淮南子說山訓,高注則云「申徒狄,殷末人也。」史記鄒陽傳集解:「服虔云申徒狄,殷之末世人也。」索隱引韋昭又云「六國時人。」莊子大宗師釋文亦云「申徒狄,殷時人。」案依韋說,則此周公或為東、西周君。御覽八百二引有和氏之璧語。又韓詩外傳一及新序士節篇,並云「申徒狄曰:吳殺子胥、陳殺泄治而滅其國。」則狄非夏、殷末人可知。疑韋說近是。桀女樂三萬人,晨譟聞於衢。服文綉衣裳。見太平御覽。詒讓案:此管子輕重甲篇文。以後御覽所引諸條,似多誤以它子書語為墨子,不甚足據也,今亦未及詳校。
秦穆王遺戎王以女樂二八,戎王沈於女樂,不顧國亡,政國之禍。見太平御覽。
良劍期乎利,不期乎莫邪。見太平御覽。
禹造粉。見太平御覽。
子禽問曰:詒讓案:疑當作禽子。「多言有益乎?」墨子曰:「蝦蟆蛙蠅詒讓案:當作黽。」日夜而鳴,舌乾檘,然而不聽。一引作「口乾而人不聽之。」今鶴雞時夜而鳴,天下振動。多言何益?唯其言之時也。」見太平御覽。
昔夏之衰也,有推侈,大戲;殷之衰也,有費仲、惡來,足走千里,手制兕虎。見太平御覽。詒讓案:此晏子春秋諫上篇文。
神機陰開,剞罽無跡,人巧之妙也。而治世不以為民業。詒讓案:此淮南子齊俗訓文。「罽」,彼作「劂」,此誤。工人下漆而上丹則可,下丹而上漆則不可。萬事由此也。詒讓案;此淮南子說山訓文。
神明鉤繩者,乃巧之具也,而非所以為巧。詒讓案:此淮南子齊俗訓文,「神明」作「規矩」。神明之事不可以智巧為也,不可以功力致也。天地所包,陰陽所嘔,雨露所濡,以生萬殊。翡翠玳琄碧玉珠,文采明朗,澤若濡,摩而不玩,久而不渝,奚仲不能放,魯般弗能造,此之大巧。詒讓案:此淮南子泰族訓文。夫至巧不用劍。大匠大不斲。詒讓案:此淮南子說林訓文,下「大」字衍。夫物有以自然,而後人事有治也。故大匠不能斲金,巧治不能鑠木,金之勢不可斲,而木之性不可鑠也。埏埴以為器,刳木而為舟,爍鐵而為刃,鑄金而為鐘,因其可也。見太平御覽,而文不似墨子,或恐誤引他書。詒讓案:末條淮南子泰族訓文。
右二十一條,今本所脫,由沅採摭書傳,附十五卷末。其意林所稱,已見篇目考中,不更入也。
金城湯池。水經河水二,酈道元注。
釜丘。水經濟水注云「陶丘,墨子以為釜丘也。」
使造下疑脫「物」字。三年而成一葉,天下之葉少哉。廣弘明集朱世卿法性自然論。案:韓非子外儲說左上宋人為玉楮葉章,有此文,或本墨子語也。
舜葬於蒼梧之野,象為之耕。劉賡稽瑞。
禹葬會稽,鳥為之耘。稽瑞。以上二條疑節葬上中二篇佚文,然說舜葬處與節葬下篇不合,未詳。
五星光明,苣豔如旗。稽瑞。
 右六條,畢本無,今校增。
墨子舊敘
魯勝墨辯注敘晉書隱逸傳
名者所以別同異、明是非,道義之門,政化之準繩也。孔子曰:「必也正名,名不正則事不成。」墨子著書作辯經以立名本,惠施、公孫龍祖述其學,以正別孫星衍校改「刑」。名顯於世。孟子非墨子,其辯言正辭則與墨同。荀卿、莊周等皆非毀名家,而不能易其論也。必有形,當作「名必有形」。察疑脫「形」字。莫如別色,故有堅白之辯;名必有分,明分明莫如有無,故有無序之辯。是有不是,可有不可,是名兩可,同而有異,異而有同,是之謂辯同異。至同無不同,至異無不異,是謂辯同辯異。同異生是非,是非生吉凶,取辯於一物,而原極天下之汙隆,名之至也。自鄧析至秦時,名家者世有篇籍,率頗難知,後學莫復傳習,於今五百餘歲,遂亾絕。墨辯有上下經,經各有說,凡四篇,與其書眾篇連第,故獨存。今引說就經,各附其章,疑者闕之。又采諸眾雜集為刑名二篇,「刑」當作「形」。略解指歸,以俟君子。其或興微繼絕者,亦有樂乎此也。
畢沅墨子注敘經訓堂本。
墨子七十一篇,見漢藝文志。隋以來為十五卷、目一卷,見隋經籍志。宋亡九篇,為六十一篇,見中興館閣書目。實六十三篇,後又亡十篇,為五十三篇,即今本也。本存道藏中,缺宋諱字,知即宋本。又三卷一本,即親士至尚同十三篇,宋王應麟、陳振孫等僅見此本。有樂臺注,見鄭樵通志藝文略,今亡。案通典言兵有守拒法,而不引墨子僃城門諸篇。玉海云後漢書注引墨子僃突篇,詩正義引墨子僃衝篇,似亦未見全書,疑其失墜久也。今上開四庫館,求天下遺書,有兩江總督採進本,謹案亦與此本同。自此本以外,有明刻本,其字少見,皆以意改,無經上下及僃城門等篇,詒讓案:此即余有丁子彙本。蓋無足觀。墨書傳述甚少,得毋以孟子之言,轉多古言古字。先是仁和盧學士文弨、陽湖孫明經星衍互校此書,略有端緒,沅始集其成。因遍覽唐、宋類書、古今傳注所引,正其訛謬,又以知聞疏通其惑。自乾隆壬寅八月至癸卯十月,踰一歲而書成。世之譏墨子以其節葬、非儒說。墨者既以節葬為夏法,特非周制,儒者弗用之。非儒,則由墨氏弟子尊其師之過,其稱孔子諱及諸毀詞,是非翟之言也。詒讓案:此論不塙,詳非儒篇。案他篇亦稱孔子,亦稱仲尼,又以為孔子言亦當而不可易,是翟未嘗非孔。孔子之言多見論語、家語及他緯書傳注,亦無斥墨詞。詒讓案:墨子蓋生於哀、悼閒,較之七十子尚略後,孔子安得斥之?此論甚謬。至孟子始云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又云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蓋必當時為墨學者,流於橫議,或類非儒篇所說,孟子始嫉之。故韓非子顯學云:「墨離為三,取舍相反、不同,而皆自謂真孔、墨。」韓愈云:「辯生于末學,各務售其師之說,非二師之道本然」,其知此也。今惟親士、脩身及經上、經下,疑翟自著,餘篇稱子墨子,耕柱篇并稱子禽子,則是門人小子記錄所聞,以是古書不可忽也。且其魯問篇曰「凡入國,必擇務而從事焉。國家昏亂,則語之尚賢、尚同;國家貧,則語之節用、節葬;國家憙音湛湎,則語之非樂、非命;國家氵㸒僻無禮,則語之尊天、事鬼;國家務奪侵凌,則語之兼愛。」是亦通達經權,不可訾議。又其僃城門諸篇,皆古兵家言,有寔用焉。書稱中山諸國亡於燕、代、胡、貊之間。詒讓案:此非攻中篇文,舊本作「且不著何」,當為「柤、不屠何」,明人不解,妄改為中山諸國,畢氏亦沿其謬。詳本篇。攷中山之滅在趙惠文王四年,當周赧王二十年,則翟寔六國時人,至周末猶存,故史記云「或曰並孔子時,或曰在其後」,班固亦云在孔子後。司馬貞「按別錄云,墨子書有文子,文子,子夏之弟子,問於墨子。如此,則墨子者在七十子後。」李善引抱朴子,亦云孔子時人,或云在其後。今按其人在七十子後。詒讓案:文選長笛賦注。若史記鄒陽傳,鄒陽曰:「宋信子{罒干}之計而囚墨翟。」司馬貞云:「漢書作子冉,不知子冉是何人。文穎曰:子冉,子{罒干}也。荀卿傳云『墨翟,孔子時人,或云在孔子後。』又襄公二十九年左傳『宋饑,子{罒干}請出粟。』時孔子適八歲,則墨翟與子{罒干}不得相輩。或以子冉為是,不知如何也。」又文選亦作子冉,注云「文子曰:子{罒干}也,冉音任。善曰:未詳。」詒讓案:文選鄒陽獄中上書自明,注誤以文穎為文子。冉音任,亦有誤。沅亦不能定其時事。又司馬遷、班固以為翟,宋大夫,葛洪以為宋人者,以公輸篇有為宋守之事。高誘注呂氏春秋以為魯人,則是楚魯陽,漢南陽縣,在魯山之陽,本書多有魯陽文君問答,又亟稱楚四竟,非魯衛之魯,不可不察也。先秦之書,字少假借,後乃偏旁相益。若本書,源流之字作原,一又作源,金以溢為名之字作益,一又作鎰,四竟之字作竟,一又作境,皆傳寫者亂之,非舊文。乃若賊()百姓之為殺字古文,遂而不反,合於遂亡之訓,關叔之即管叔,寔足以證聲音文字訓詁之學,好古者幸存其舊云。如其疏略,以俟敏求君子。乾隆四十八年,歲在昭陽單閼涂月,敘於西安節署之環香閣。
孫星衍墨子注後敘經訓堂本
乾隆四十八年癸卯十二月,弇山先生既刊所注墨子成,以星衍涉于諸子之學,命作後敘。星衍以固陋辭,不獲命,敘曰:
墨子與孔異者,其學出于夏禮。司馬遷稱其善守禦,為節用。班固稱其貴儉、兼愛、上賢、明鬼、非命、上同。此其所長,而皆不知墨學之所出。淮南王知之,其作要略訓云「墨子學儒者之業,受孔子之術,以為其禮煩擾而不說,厚葬靡財而貧民,服傷生而害事,故背周道而用夏政。」其識過于遷、固。古人不虛作,諸子之教或本夏,或本殷,故韓非著書亦載棄灰之法。墨子有節用,節用禹之教也。孔子曰:「禹菲飲食,惡衣服,卑宮室,吾無閒然。」又曰:「禮與其奢寧儉。」又曰:「道千乘之國,節用。」是孔子未嘗非之。又有明鬼,是致孝鬼神之義;兼愛,是盡力溝洫之義。孟子稱墨子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而莊子稱禹親自操橐耜而雜天下之川,腓無胈,脛無毛,猿甚風,櫛甚雨。列子稱禹身體偏枯,手足胼胝。呂不韋稱禹憂其黔首,顏色黎黑,竅藏不通,步不相過,皆與書傳所云「予弗子,惟荒度土功」「三過其門而不入,思天下有溺者猶己溺之」同。其節葬,亦禹法也。尸子稱禹之喪法「死於陵者葬於陵,死於澤者葬於澤,桐棺三寸,制喪三日」,當為「月」。見後漢書注。淮南子要略稱禹之時,天下大水,死陵者葬陵,死澤者葬澤,故節財、薄葬、閑服生焉。又齊俗稱三月之服,是絕哀而迫切之性也。高誘注云「三月之服是夏后氏之禮」。韓非子顯學稱墨者之葬也,冬日冬服,夏日夏服,桐棺三寸,服喪三月。而此書公孟篇墨子謂公孟曰「子法周而未法夏也,子之古非古也。」又公孟謂子墨子曰「子以三年之喪為非,子之三日當為「月」。之喪亦非也」云云,然則三月之喪,夏有是制,墨始法之矣。詒讓案:孟子云「三年之喪,齊疏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三代共之。」則孟子謂夏禮亦三年喪,此說與孟子不合。孔子則曰「吾說夏禮,杞不足徵;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又曰「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周之禮尚文,又貴賤有法,其事具周官、儀禮、春秋傳,則與墨書節用、兼愛、節葬之旨甚異。孔子生於周,故尊周禮而不用夏制。孟子亦周人而宗孔,故于墨非之,勢則然焉。
若覽其文,亦辨士也。親士、脩身、經上、經下及說,凡六篇,皆翟自著。經上下略似爾雅釋詁文,而不解其意指。又怪漢唐以來,通人碩儒,博貫諸子,獨此數篇莫能引其字句,以至于今,傳寫訛錯,更難鉤乙。晉書魯勝傳云「勝注墨辨,存其敘曰:「墨子著書作辯經以立名本,惠施、公孫龍祖其學,以正刑名顯於世。孟子非墨子,其辯言正詞則與墨同。荀卿、莊周等皆非毀名家,而不能易其論也。」又曰「墨辯有上下經,經各有說,凡四篇,與其書眾篇連第,故獨存。今引說就經各附其章,疑者闕之。又采諸眾雜集為刑名二篇,略解指歸,以俟君子。」如所云,則勝曾引說就經各附其篇,恨其注不傳,無可徵也。
僃城門諸篇具古兵家言,惜其脫誤難讀,而弇山先生于此書,悉能引據傳注類書,匡正其失。又其古字古言,通以聲音訓故之原,豁然解釋,是當與高誘注呂氏春秋、司馬彪注莊子、許君注淮南子、張湛注列子,並傳於世。其視楊倞盧辯空疏淺略,則倜然過之。
時則有仁和盧學士抱經,大興翁洗馬覃谿,及星衍三人者,不謀同時共為其學,皆折衷于先生,或此書當顯,幸其成帙,以惠來學,不覺僭而識其末也。陽湖孫星衍撰。
孫星衍經說篇跋經訓堂本
乾隆癸卯三月,星衍方自秦北征,巡撫公將刻所注墨子,札訊星衍云:「經上、下,經說上、下,四篇,有似堅白異同之辯,其文脫誤難曉,自魯勝所稱外,書傳頗有引之否?」星衍過晉問盧學士,又抵都問翁洗馬,俱未獲報。閱數月,重讀淮南齊俗訓,有云:「夫蝦蟆為鶉,生非其類,唯聖人知其化為鶉」合。又讀列子湯問篇云:「均,髮均縣,輕重而髮絕,髮不均也。均也,其絕也莫絕」,張湛注云:「髮甚微脃而至不絕者,至均故也。今所以絕者,猶輕重相傾,有不均處也。若其均也,寧有絕理,言不絕也。」又云:「人以為不然,自有知其然也」,湛注云:「凡人不達理也,會自有知此理為然者。」墨子亦有此說。今按經說下有云:「均:髮均縣,輕而髮絕,不均也。均,其絕也莫絕。」「輕」下脫「重」字,「均其絕也」句。「均」下無「也」字。又列子仲尼篇云:「影不移者,說在改也」,湛注云;「影改而更生,非向之影。」墨子曰:「影不移,說在改為也。」今案經下云:「過仵景不從,說在改為。」詒讓案:「過仵」不當屬此讀,孫亦襲舊讀之誤。詳經說下篇。其文微異而義亦同,是知子家多有若說,晉時尚能讀此書,唐人則不及此也。又楊朱篇,禽子曰:「以吾言問大禹、墨翟,則吾言當矣」,湛注云:「禹、翟之教,忘己而濟物也」,亦星衍往言墨子夏教之證。比復公,而是卷已刊成,無容注處。公然其言,因據增重字,又命附其說于卷末。俟知十君子焉。甲辰上巳孫星衍記。
汪中墨子序述學
墨子七十一篇,亡十八篇,今見五十三篇。明陸穩所敘刻,視它本為完。其書多誤字,文義昧晦不可讀。今以意粗為是正,闕所不知,又采古書之涉於墨子者,別為表微一卷,而為之敘曰:
周太史尹佚實為文王所訪,晉語。克商營洛,祝筴遷鼎,有勞於王室,周書克殷解、書洛誥。成王聽朝,與周、召、太公,同為四輔,賈誼新書保傅篇。數有論諫,淮南子主術訓、史記晉世家。身沒而言立。東遷以後,魯季文子、春秋傳成四年。惠伯、文十五年。晉荀偃、襄十四年。叔向、周語。秦子桑、僖十五年。后子昭元年。及左邱明,宣十二年。並見引重,遺書二篇。詒讓案:原作「十二篇」,今據漢書藝文志校刪「十」字。劉向校書,列諸墨六家之首。說苑政理篇亦載其文。莊周述墨家之學而原其始,曰:「不侈於後世,不靡於萬物,不暉於數度,以繩墨自矯而僃世之急,古之道術有在於是者。」天下篇。可謂知言矣。古之史官,實秉禮經以成國典,其學皆有所受。魯惠公請郊廟之禮於天子,桓王使史角往,惠公止之,其後在於魯,墨子學焉。呂氏春秋當染篇。其淵源所漸,固可攷而知也。劉向以為出於清廟之守。夫有事於廟者,非巫則史,史佚、史角皆其人也。史佚之書至漢具存,而夏之禮在周已不足徵,則莊周禽滑釐傅之禹者,莊子天下篇、列子楊朱篇。非也。
司馬遷云:「墨翟,宋大夫。或曰並孔子時,或曰在其後。」今按耕柱、魯問二篇,墨子於魯陽文子,多所陳說。楚語「惠王以梁與魯陽文子」,韋昭注「文子,平王之孫,司馬子期之子」,其言實出世本。故貴義篇墨子南游於楚,見獻惠王,獻惠王以老辭。獻惠王之為惠王,猶頃襄王之為襄王。由是言之,墨子實與楚惠王同時,其仕宋當景公、昭公之世。詒讓案:墨子仕宋當在昭公世,不得及景公,汪誤。其年於孔子差後,或猶及見孔子矣。詒讓案:墨子必不及見孔子,汪說誤。蓺文志以為在孔子後者,是也。非攻中篇言知伯以好戰亡,事在春秋後二十七年;又言蔡亡,則為楚惠王四十二年,墨子並當時及見其事。非攻下篇,言今天下好戰之國齊、晉、楚、越,又言唐叔、呂尚邦齊、晉,今與楚、越四分天下。節葬下篇,言諸侯力征,南有楚、越之王,北有齊、晉之君。明在句踐稱伯之後,魯問篇「越王請裂故吳地,方五百里,以封墨子」,亦一證。秦獻公未得志之前,全晉之時,三家未分,齊未為陳氏也。檀弓下「季康子之母死,公輸般請以機封」,此事不得其年。季康子之卒在哀公二十七年,楚惠王以哀公七年即位,般固逮事惠王。公輸篇「楚人與越人舟戰於江,公輸子自魯南游楚,作鉤強以僃越。」亦吳亡後,楚與越為鄰國事。惠王在位五十七年,本書既載其以老辭墨子,則墨子亦壽考人與?
親士、脩身二篇,其言淳實,與曾子立事相表裏,為七十子後學者所述。經上至小取六篇,當時謂之墨經,莊周稱「相里勤之弟子五侯之徒,南方之墨者苦獲、己齒、鄧陵子之屬,以堅白異同之辨相訾,以觭偶不仵之辭相應」者也。公孫龍為平原君客,當趙惠文、孝成二王之世,惠施相魏,當惠、襄二王之世,二子實始為是學。是時墨子之沒久矣。其徒誦之,並非墨子本書。所染篇,亦見呂氏春秋,其言宋康染於唐鞅、田不禮,宋康之滅在楚惠王卒後一百五十七年。墨子蓋嘗見染絲者而歎之,為墨之學者增成其說耳。故本篇稱禽子。呂氏春秋并稱墨子。親士篇錯入道家言二條,與前後不類,今出而附之篇末。又言吳起之裂,起之裂以楚悼王二十一年,亦非墨子之所知也。詒讓案:吳起之亂,墨子似尚及見之。詳親士篇。今定其書為內外二篇,又以其徒之所附著為雜篇,倣劉向校晏子春秋例,輒於篇末述所以進退之意,覽者詳之。
墨子之學,其自言者曰「國家昏亂,則語之尚賢、尚同;國家貧,則語之節用、節葬;國家喜音沈湎,則語之非樂、非命;國家氵㸒僻無禮,則語之尊天、事鬼;國家務奪侵陵,則語之兼愛、非攻。」此其救世亦多術矣。僃城門以下,臨敵應變纖悉周密,斯其所以為才士與!傳曰,世之學老子者則絀儒學,儒學亦絀老子,惟儒墨則亦然。儒之絀墨子者,孟氏、荀氏。藝文志董無心一卷,非墨子,今亡。孔叢詰墨,偽書不數之。荀之禮論、樂論,為王者治定功成盛德之事,而墨之節葬、非樂,所以救衰世之敝,其意相反而相成也。若夫兼愛,特墨之一端,然其所謂兼者,欲國家慎其封守,而無虐其鄰之人民畜產也,雖昔先王制為聘問弔恤之禮,以睦諸侯之邦交者,豈有異哉!彼且以兼愛教天下之為人子者,使以孝其親,而謂之無父,斯巳枉矣!後之君子日習孟子之說,而未睹墨子之本書,其以耳食,無足怪也。世莫不以其誣孔子為墨子罪。雖然,自今日言之,孔子之尊固生民以來所未有矣。自當日言之,則孔子魯之大夫也,而墨子宋之大夫也,其位相埒,其年又相近,其操術不同而立言務以求勝,雖欲平情覈實,其可得乎?是故墨子之誣孔子,猶孟子之誣墨子也,歸於不相為謀而已矣。吾讀其書,惟以三年之喪為敗男女之交,有悖於道。至其述堯、舜,陳仁義,禁攻暴,止氵㸒用,感王者之不作,而哀生人之長勤,百世之下如見其心焉!詩所謂「凡民有喪,匍匐救之」之仁人也!其在九流之中,惟儒足與之相抗,自餘諸子皆非其比。歷觀周、漢之書,凡百餘條,並孔墨、儒墨對舉。楊朱之書惟貴放逸,當時亦莫之宗,躋之於墨,誠非其倫。
自墨子沒,其學離而為三,徒屬充滿天下,呂不韋再稱鉅子,去私篇,尚德篇。韓非謂之顯學,至楚、漢之際而微,淮南子氾論訓。孝武之世猶有傳者,見於司馬談所述,於後遂無聞焉。惜夫!以彼勤生薄死,而務急國家之事,後之從政者固宜假正議以惡之哉!乾隆上章困敦涂月,選拔貢生江都汪中述。詒讓案:汪氏所校墨子及表微一卷,今並未見。此敘揚州刻本為後人竄改,文多駮異,今從阮刻本校正。
汪中墨子後序述學
中既治墨子,牽於人事,且作且止。越六年,友人陽湖孫季仇星衍以刊本示余,則巡撫畢侍郎、盧學士咸有事焉。出入群籍,以是正文字,博而能精,中不勞日力,於是書盡通其癥結。且舊文孤學,得二三好古君子,與我同志,於是有三喜焉。既受而卒業,意有未盡,乃為後敘,以復於季仇曰:季仇謂墨子之學出於禹,其論偉矣!非獨禽滑釐有是言也,莊周之書則亦道之曰:「不以自苦為極者,非禹之道。」是皆謂墨之道與禹同耳,非謂其出於禹也。昔在成周,禮器大僃,凡古之道術,皆設官以掌之。官失其業,九流以興,於是各執其一術以為學。諱其所從出,而託於上古神聖,以為名高,不曰神農,則曰黃帝。墨子質實,未嘗援人以自重。其則古昔,稱先王,言堯舜禹湯文武者六,言禹湯文武者四,言文王者三,而未嘗專及禹。墨子固非儒而不非周也,又不言其學之出於禹也。公孟謂君子必古言服然後仁,墨子既非之,而曰子法周而未法夏,則子之古非古也。此因其所好而激之,且屬之言服,甚明而易曉。然則謂墨子背周而從夏者,非也。惟夫墨離為三,取舍相反,倍譎不同,自謂別墨,然後託於禹以尊其術,而淮南著之書爾。雖然,謂墨子之學出於禹,未害也。謂禹制三月之喪,則尸子之誤也,從而信之,非也。何以明其然也?古者喪期無數,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則五服精粗之制立矣。放勳殂落,百姓如喪考妣,其可見者也。夏后氏三年之喪,既殯而致事,則夏之為父三年矣。禹崩,三年之喪畢,益避禹之子於箕山之陰。則夏之為君三年矣。從是觀之,它服術可知也。士喪禮,自小斂奠,大斂奠,朔月半薦,遣奠,大遣尊,皆用夏祝,使夏后氏制喪三月,祝豈能習其禮,以贊周人三年之喪哉?若夫陵死葬陵,澤死葬澤,此為天下大水不能具禮者言之也。荒政殺哀,周何嘗不因於夏禮以聚萬民哉!行有死人,尚或殣之,此節葬也。斂首足形,還葬而無槨,此又節葬也。豈可執是以言周禮哉!若然,夏不節喪,史佚固節喪與?夫下殤墓遠,棺斂於宮中,召公為言於周公,而後行之,若是其篤終也。先王制禮,其敢有不至者哉!墨子者蓋學焉而自為其道者也,故其節葬曰「聖王制為節葬之法」,又曰「墨子制為節葬之法」。則謂墨子自制者是也。故曰「墨之治喪,以薄為其道」,孟子滕文公篇。曰「墨子生不歌,死不服,桐棺三寸而無槨,以為法式」,莊子天下篇。曰「墨者之葬也,冬日冬服,夏日夏服,桐棺三寸,服喪三月。」韓非子顯學篇。使夏后氏有是制,三子者不以之蔽墨子矣!
王念孫墨子雜志敘讀書雜志
墨子書舊無注釋,亦無校本,故脫誤不可讀。至近時,盧氏抱經、孫氏淵如,始有校本,多所是正。乾隆癸卯,畢氏弇山重加校訂,所正復多於前。然尚未該僃,且多誤改誤釋者。予不揣寡昧,復合各本及群書治要諸書所引,詳為校正。
是書傳刻之本,唯道藏本為最優,其藏本未誤,而佗本皆誤,及盧、畢、孫三家已加訂正者,皆不復羅列。唯舊校所未及,及所校尚有未當者,復加考正。是書錯簡甚多,盧氏所已改者唯辭過篇一條,其尚賢下篇、尚同中篇、兼愛中篇、非樂上篇、非命中篇及僃城門、僃穴二篇,皆有錯簡,自十餘字至三百四十餘字不等,其佗脫至數十字,誤字、衍字、顛倒字及後人妄改者尚多,皆一一詳辨之,以復其舊。此外脫誤不可讀者,尚復不少。蓋墨子非樂、非儒,久為學者所黜,故至今迄無校本,而脫誤一至於是。
然是書以無校本而脫誤難讀,亦以無校本而古字未改,可與說文相證。如說文「亯」字,篆文作「()」,隸作「享」,又省作「亨」,以為「亨通」之「亨」,又轉為普庚反,以為「亨煮」之「亨」。今經典中「亨煮」字皆作「亨」。俗又作「烹」。「亨」行而「享」廢矣。唯非儒篇「子路享普庚反。豚」,其字尚作「享」。說文「(),讀若「亟其乘屋」之「亟」。自急敕也。」今經典皆以「亟」代「()」,「亟」行而「()」廢矣。唯非儒篇「曩與女為()生,今與女為()義」,其字尚作「()」。說文「但,裼也。」今經典皆以「袒」代「但」,「袒」行而「但」廢矣。唯耕柱篇「羊牛犓豢,雍與饔同。今本「雍」訛作「維」。人但割而和之」,其字尚作「但」。
又有傳寫之訛,可以考見古字者。城郭之「郭」,說文本作「()」,今經典皆以「郭」代「()」,「郭」行而「()」廢矣。唯所染篇云:「晉文染於舅犯、高偃。」案國語,晉有郭偃無高偃,「郭」即「()」之借字,知「高」為「()」之訛也。說文「(),古文殺字」,今經典中有「殺」無「()」,「殺」行而「()」廢矣。唯尚賢中篇云:「率天下之民,以詬天侮鬼賤傲萬民。」案「賤傲」二字語意不倫,「賤」乃「賊」字之訛,「殺」字古文作「()」,與「敖」相似,知「()」訛作「敖」,又訛作「傲」也。說詳本篇。說文「(),以證反。送也。」呂不韋曰:「有侁氏以伊尹()女。」今經典皆以「媵」代「()」,「媵」行而「()」廢矣。唯尚賢下篇云:「昔伊尹為莘氏女師僕。」案有莘氏以伊尹()女,非以為僕也。「()」「僕」字形相似,知「僕」為「()」之訛也。說文「衝突」字本作「〈彳童亍〉」,今經典皆以「衝」代「〈彳童亍〉」,「衝」行而「〈彳童亍〉」廢矣。唯僃城門篇云:「以射〈彳音亍〉及櫳樅」。「〈彳音亍〉」「〈彳童亍〉」形相似,知「〈彳音亍〉」為「〈彳童亍〉」之訛也。
 〈彳童亍〉謂〈彳童亍〉車。
是書最古,故假借之字亦最多,如「胡」作「故」,尚賢中篇「故不察尚賢為政之本也。」「故」與「胡」同。
「降」作「隆」,尚賢中篇「稷隆播種」,非攻下篇「天命融隆火于夏之城。」隆並與降同。「誠」作「情」,又作「請」,尚同下篇「今天下王公大人士君子,中情將欲為仁義,求為上士。」節葬下篇「今天下之士君子,中請將欲為仁義,求為上士。」情請並與誠同。「拂」作「費」,兼愛下篇「即此言行費也。」下文「費」作「拂」。「知」作「智」,節葬下篇「智不智。」下智字與知同。「志」作「之」,天志中篇「子墨子之有天之。」下之字與志同,天之即天志,本篇之名也。「宇」作「野」,非樂上篇「高臺厚榭,邃野之居。」野與宇同。「佗」作「也」,小取篇「辟也者,舉也物而以明之也。」也物即佗物,「佗」俗作「他」。「睎」作「欣」,耕柱篇:「譬若築牆然,能築者築,能實壤者實壤,能欣者欣。」欣與睎同。「管」作「關」,耕柱篇「古者周公旦非關叔」,公孟篇「關叔為天下之暴人」,關並與管同。「悖」作「費」,魯問篇「豈不費哉。」上文「費」作「悖」。「從」作「松」,號令篇「松上不隨下。」松與從同。皆足以見古字之借古音之通,佗書所未有也。其脫誤不可知者,則概從闕疑,以俟來哲。道光十一年九月十三日,高()王念孫敘,時年八十有八。
武億跋墨子授堂文鈔
漢書藝文志「墨子七十一篇」,注云「墨翟為宋大夫,在孔子後」,而不著其地。惟呂氏春秋慎大覽,高誘注「墨子名翟,魯人也。」魯即魯陽,春秋時屬楚。古人于地名,兩字或單舉一字,是其例也。路史國名紀:魯,汝之魯山縣,非兗地。詒讓案:此說誤與畢同,詳前。翟見諸傳記,多稱為宋大夫,以予考之,亦未盡舉其實。蓋墨子居于魯陽,疑嘗為文子之臣。觀魯問一篇,首言吾願主君之上者尊天事鬼,下者愛利百姓,厚為皮幣,卑辭令函,遍禮四鄰諸侯,〈區夂〉國而以事齊,又言吾願主君之合其志功而觀焉。詒讓案:魯問篇魯君自是魯國君,非魯陽文君也。詳本篇。案春秋左氏傳「昭二十九年春,公至自乾侯,處于鄆,齊侯使高張來唁公,稱主君。」注:「比公于大夫。」周禮太宰「九兩,六曰主以利得民」,注;「鄭司農謂公卿大夫」;調人「主友之讎」,注:「主,大夫君也。」呂氏春秋愛士篇「陽城胥渠處,廣門之官夜款門而謁曰:主君之臣胥渠有疾。」注:「趙簡子,晉大夫也,大夫稱主者也。」然則翟之尊文子為主君,意其屬于文子也。詒讓禮記禮運「仕於家為僕」,方氏曰:「僕者對主之稱」,故仕于家曰僕,而大夫稱主是也。詒讓案:此說亦誤,辯詳魯問篇。翟在魯,睠然知鄉邦之重,始勸文子屈禮事齊,詒讓案:文子楚臣,何必〈區夂〉國事齊?此於事勢亦不合。繼止文子攻鄭,皆反覆言子,冀以誡人。其後文子卒能受聽,故于時魯陽之民身不致重困于兵役,以保恤其家室,皆翟之賜也。
史記荀卿列傳云「翟,或曰並孔子時,或曰在其後。」索隱「按別錄云:墨子書有文子,文子,子夏之弟子,問於墨子。如此,則墨子者在七十子後也。」案外傳楚語「惠王以梁與魯陽文子」,注:「文子,平王之孫,司馬子期子,魯陽公也。」惠王十年為魯哀公十六年,孔子方卒。又翟本書貴義篇「子墨子南遊于楚,見楚獻惠王」,楚世家無此名,是獻惠即惠王,誤衍一獻字。審是,則翟實當楚惠王時,上接孔子未卒。詒讓案:墨子之生必在孔子卒後,此說亦誤。故太史公一云並孔子時,說非無據。自班志專謂在孔子後,後人益為推衍。至如畢氏据本書稱中山諸國亡于燕、代、胡、貊之國,以中山之滅在趙惠文王四年,當周赧王二十年,則翟實六國時人,至周末猶存。愚竊以翟既與楚惠王接時,後必不能歷一百九十餘年尚未即化,此固不然也。中山諸國之亡,蓋墨子之徒續記而竄入其師之說,以貽此謬,何可依也?予故為摭其時地始末如是,以附于篇,庶覽者得以詳焉。
張惠言書墨子經說解後亦見茗柯文編
右墨子經上、下及說,凡四篇。晉書魯勝傳云「勝注墨辯,引說就經,各附其章」,即此也。墨子書多奧言錯字,而此四篇為甚。勝注既不傳世,莫得其讀。今正其句投,通其旨要,合為二篇,略可指說,疑者闕之。
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闢之。自孟子之後至今千七百餘年,而楊氏遂亡,墨氏書雖存,讀者蓋鮮。大哉聖賢之功,若此盛矣!墨氏之言脩身、親士,多善言,其義託之堯禹。自韓愈氏以為與聖賢同指,孔、墨必相為用。向無孟子,則後之儒者,習其說而好之者,豈少哉!老氏之言,其始也微,不得孟子之辨,而佛氏之出又絕在孟子後,是以蔓蔓延延,日熾月息,而楊、墨泯焉遂微。吾以悲老、佛之不遭孟子也。當孟子時,百家之說眾矣,而孟子獨距文編作「拒」。楊、墨。今觀墨子之書,經說、大、小取,盡同異堅白之術,蓋縱橫、名、法家,惠施、公孫龍、申、韓之屬皆出焉。然則當時諸子之說,楊、墨為統宗,孟子以為楊、墨息,而百家之學將銷歇而不足售也。獨有告子者,與墨為難,而自謂勝為仁,故孟子之書亦辯斥之。嗚呼!豈知其後復有烈于是者哉!
墨子之言誖于理而逆于人心者,莫如非命、非樂、節葬。此三言者,偶識之士可以立折,而孟子不及者,非墨之本也。墨之本在兼愛,而兼愛者,墨之所以自固而不可破。兼愛之言曰,愛人者人亦愛之,利人者人亦利之,仁君使天下聰明耳目相為視聽,股肱畢強相為動宰,此其與聖人所以治天下者,復何以異?故凡墨氏之所以自託于堯、禹者,兼愛也。尊天、明鬼、尚同、節用者,其支流也。非命、非樂、節葬,激而不得不然者也。天下之人唯惑其兼愛之說,故雖文編有「他說之」三字。誖于理,不安于心,文編有「者」字。皆從而和文編作「則」。之不以為疑。孟子不攻其流而攻其本,不誅其說而誅其心,斷然文編無此二字。被之以無父之罪,而其說始無以自立。嗟夫!藉使墨子之書盡亡,至于今何以見孟子之辯嚴而審、簡而有要如是哉!孟子曰:「我知言。」嗚呼,此其驗矣!後之讀此書者,覽其義,則于孟子之道猶引弦以知矩乎!乾隆五十七年十二月一日,張惠言書。
案:孫志祖讀書脞錄云「墨子經、說四篇,丁小疋與許周生互相闡繹,大有端緒。」是此四篇,又有丁、許二家校本,今未見,并志之,以俟訪錄。小疋名杰,周生名宗彥,並德清人。
猜你喜欢 春秋管窥卷三·徐庭垣 第十一章 禁淫书·佚名 衡门·佚名 卷九·朱鹤龄 文昌帝君阴骘文广义节录卷下·周梦颜 卷四·赞宁 卷二十一·道世 中阴救度密法 下卷·莲花生 信心铭原文·僧璨 成佛救世与革命救国·太虚 佛说是法非法经·佚名 佛地经论卷第一·佚名 佛说宝雨经卷第六·佚名 入楞伽经卷第九·佚名 大虚空藏菩萨念诵法·佚名
热门推荐 巻十四·顾瑛 卷三十·胡文学 卷二十九·胡文学 卷二十七·胡文学 卷二十八·胡文学 卷二十六·胡文学 卷二十四·胡文学 卷二十五·胡文学 卷二十三·胡文学 卷二十一·胡文学 卷二十二·胡文学 卷十九·胡文学 卷十八·胡文学 巻十三·顾瑛 卷二十·胡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