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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济类下

黄汝楫,越人。宣和中,方腊犯境,乃尽瘗其财,将逃避。闻贼掠得二千人,闭之空室,邀金帛赎之。否则杀。黄乃悉发所瘗,直二万缗,输之贼营,以赎其命。二千人皆得归,诣黄谢。欢声如雷。夜梦金甲神从天而下,呼曰:「上帝有敕,以汝活人多,赐五子登科。」后其子开、阁、阅、闻、誾,俱登甲第。

真会该前人,真会使钱人。不然,瘗定二万缗不用,与一堆瓦砾何异?又焉知不遭人之发掘哉?甚有因而贾祸者矣!即竟可以贻之子孙,而贤者则无所事此,愚者反益其花荡。财有聚必有散,聚之愈久者,其散之必甚速。吾未见粟红贯朽之家,曾有与其子孙,岁衣日食逐渐空乏而后贫困也;还望其散得不十分出丑为佳耳。

姚若侯有云:「兵荒者,世界一劫运也,救劫者,顺天之心,逆天之运。天心好生,顺以承之;天运行杀,逆以挽之,人道之所以与天地参也。人欲一日而行千百善,一人而救千百人,舍却此等时,无处着力矣!」创论!快论!至论!足空千古。

伏湛,为平原守。更始时,仓猝兵起,天下纷扰,岁又大歉。乃谓妻子曰:「天下皆饥,奈何独饱?」乃共食粗粝,悉分俸禄以赡乡里。后官至司徒,封侯,子孙世爵。

不必论所分多少,只此一念,便堪侯封数世。

全琮,字子瑾,越人。父柔,简默冲退,好积聚。使琮赍米千余,至吴市易。值旱荒,琮皆以赈饥贫,空船而返。父责之,琮对曰:「愚以所市非急,而吴民方有倒悬之难,故因便赈给,不及启也。」父深奇之。琮仕吴,封钱塘侯。

袁了凡曰:「凡系世家,未有不由祖德深厚而科第绵延者。予旧馆于当湖陆氏,见其堂中挂一轴文字,乃其先世两代出粟赈饥而人赠之者。文中历叙古先济饥之人,子孙皆膺高位,谓他日陆氏必有显者。今自东滨公而下,三代皆为九卿,其言若为左券云。」

李谦,尝值岁歉,出粟千石以贷乡人。明年又歉,人无以偿,谦即对众焚券。明年大熟,人争偿之,一无所受。明年又大歉,复竭家财,设粥以济;死者复为瘗之。或曰:「子阴德大矣!」谦曰:「阴德犹耳鸣,己自知之,人无知者。今子已知,何足为德?」谦寿至百岁,子孙多显。

谦之施济大矣,何可复议?但遇歉而破券,诚盛德也;大熟而争偿,是亦可以受乎!受而遇歉再贷,可为乡人长备此千石粟矣;不受,便不可继,后虽竭家财,止能设粥以济耳。若其所论阴德,则发微之言也。

黄兼济,成都人。时张咏知成都,夜梦紫府真君接语未久,忽报西门黄兼济至,见幅巾道服入。真君降阶接之,列坐咏上。至旦,访得之,果梦中所见者。因问平生所行何善,以致真君礼遇如此。黄曰:「初无善事,惟黍麦熟时,以钱三百缗收籴。至明年禾黍未熟,小民艰食时粜之,价值不增,升斗如故。在我初无所损,而小民得济危急。」张公叹曰:「此宜坐吾上也。」令吏掖而拜之。黄后无疾而逝,子孙大显。

此常平仓遗意也,匹夫可以行之矣!诚欲济人,岂必势位乎?然持此三百缗岁籴岁粜,其为民辛勤也,岂易易哉?愚以为是难于不受千石粟者。

魏时举,北魏巨鹿人。值岁歉,谷价腾贵,因发廪出粜,价惟取人之半。尝语人曰:「凶岁之半价,即丰时之全价。虽少取之,而又何损?使不遇歉,将求赢乎?」生子收节,累官仆射。

绍兴丁卯大饥,流民满道。饶州富民段廿八,积谷数仓,闭不肯粜。一日,方与家人评论物价低昂间,正幸踊贵,忽天雨晦冥,火光满室,段遂为雷震死。仓所贮谷,亦为天火烧尽矣。

颜光衷曰:「惯理钱谷者,便伏此根。段其甚者耳!人不可不自勉。」

祝染,延平沙县人。遇岁饥,辄为粥以施贫者。后生一子,聪慧,应举入试。春榜将开,乡人梦黄衣使者驰报状元,手持一旗,上有「施粥之报」四字。开榜,子果状元。又倪闪,字奏夫,颖悟嗜学,用俭好施,屡试弗遇。人议之曰:「君以济贫为事,何屡屈于春官?岂造物有未知耶?」闪闻,益自励。绍定四年大饥,道殍相枕,闪以糜粥济之,活者甚众。次年赴试,人多梦竖旗于闪门,上书「饘粥阴功」四字。果大魁天下。

朱冲,多买敝衣,择市妪之善缝纫者,成衲衣数百。当大寒雪时,以给冻者。冲寿九十余,子孙多显。

崔子有言:「惠不在大,济人之急可也。敝衲之所直无几,而寒雪时冻者得之,不啻重裘之温矣!昔陈璲家本清贫,每急于行义。常戒诸子,遇贫者宜随力赈之,不必计多寡;若待富后行,恐终无济人之期。人可以财力不及自诿哉?」

薛西原先生好施,尝解绵以衣寒者。或曰:「焉得人人而济之?」先生曰:「但不负此心耳!」又曰:「天地间福禄,若不存些忧勤惕励的心,聚他不来;若不做些济人利物的事,消他不去。」至言也。

颜光衷曰:「匹夫存心济人,于人必有所济。凡救性命,所损无多。但足衣食者,不知饥寒之苦,视为可已,泛泛置之。菜色时既不留意,及有病卧危笃者,又以为不能复振,遂坐视其死。即有心人,慨叹焉耳。其它则侧目之、屏逐之矣!不知缘饿得病,病既不能得食,则愈饿愈深。此不过一二升米调护之,累日便能求趁。既能求趁,便有生意,何惜损太仓一粒,不以惠此。且均是人耳!我若托生非地,与此何殊?幸得自足,乃享丰席盛,又为子孙计长久,而眼前救人,一文不舍。亦观昔所称富豪,今存者几乎?彼其子孙不终享也。岂由前人好施而不为远图也哉?世间水火盗贼,疾病横灾,皆能令我家业顿尽。稍稍福分,亦是天庇之;宁一吝啬钱癖,能致然乎?」一旦无常,祇供子孙酒色赌荡之资,何如积德邀庇于天之为愈哉?」

杨少师荣,建宁人,先世以济渡为生。久雨溪涨,横流冲毁民居,溺者顺流而下,他舟皆捞取货物,少师曾祖及祖惟救人,而货物一无所取。乡人嗤其愚。逮少师父生,家已裕。有神人化为道者,语之曰:「汝祖父有阴功,子孙当贵显。宜葬某地,即今白兔坟。」生少师,封三代皆一品,累世贵盛。

孙三,居涞水西涯。冬月水浅舟胶,往来病涉。孙每冬用板七片渡人,二十余年。因病到冥,主者曰:「此人曾作七星桥,当延一纪。」后享寿八十,无病而卒。

杨雍,洛人也。兄弟六人,以佣卖为业。少修孝敬,达于遐迩。父母没,葬无终山。长慕追思,凄怆欲绝。乃卖田宅,徒居墓侧。山高八十里,大道峻阪,往来患渴。公晨夜辇水浆给行旅,兼补履屩,不受其直,累年不懈。天神为致白璧一双,钱百万。以娶北平徐氏女为妻,生十男,皆令德俊异,位至卿相。

张仲和,善用张仲景法疗治伤寒,活人甚多。二子相继登科。张行甫亦行医救人,贫者不取药直。子孙显宦数世。

许叔微,毗陵人。省试不利,祷于神。梦神告曰:「汝欲登科,须凭阴德。」叔微自念家贫无力,乃精意学医,久遂通妙。人无高下,皆急赴之。贫者厚与药,不受其直,所活甚多。复梦神授以诗曰:「药有阴功,陈楼间处。堂上呼卢,喝六作五。」是年以第六名登第。因上名不禄,升第五。上则陈祖言,下则楼村,方省前梦也。

医人刘太初,治薛司法妻,差误致死。后数年,白昼有绯衣妇人,蒙首,称薛司法妻,来求医。刘偶不在,家人实告。遇于路,叙前病症,数其用药之误。刘惊骇回家。入门而死。

姚若侯云:「按律,庸医杀人,有故者斩;误者以过失杀论,无死法也。太初亦误耳,而死于此妇,何也?意其人必忽于审病,轻于试药,其心几以人命为儿戏矣!阳罚可逃,冤鬼肯释之哉?窃叹医道之衰,同于贸贩。视金如命,视药如金;恃己专功,嫉妒同道;高抬体面,忽略贫穷;读书草率,切脉粗浮;药味不精不全,制度或假或减;以病试方,送生入死。皆太初类也。乃有诈轻为重,恐吓钱财。甚而故用毒虐,使之沈苦,而徐收其功,以大索其酬。多至无术挽回,遂致不救;真罪不容于死矣!」

宁崇礼,性好善,常造棺施人;贫不能葬者,又助以钱米。终身不变。寿八十余。没后,其家小奴丁贵童,梦礼与语曰:「我平生多做屋与人住,积累阴功,庆延子孙。汝说与十四郎,明年秋试必得解,嗣后登科者常不绝。」十四郎者,其子谦光也。次年果预荐,自是殆无虚榜。

李之纯,为成都转运使,专以掩骼埋胔为念。吏人徐熙,专为宣力。计其所藏,无虑万计。一日,金华街民王彬,死复苏云:「见冥官曰:『汝以误追,当还人间。阴司事虽禁泄露,然为善之效,亦欲人知。李之纯葬枯骨有功,与知成都府一任;徐熙督役有劳,与一子及第。汝宜传与世间。』」后李以直学士知成都,徐子果贵。

欲使人知者,冥官之心也;而不可泄露者,阴司之禁也。然则冥官间一使人知,亦几冒禁而为之矣!世乃以尽知,遂并可知者而亦不信,不深负冥官一片热心哉?!(以上专行一善事)

周必大,庐陵人,监临安府和剂局。局内失火,逮吏论死,未报。必大问法吏曰:「设火自官致,当得何罪?」吏曰:「除为民。」必大遂自诬服,坐失官,吏得免死。必大归,道谒妇翁。门外雪交下,童子扫于庭。妇翁前一夕梦扫雪迎宰相,及见必大,叹曰:「今扫雪,乃迎失职官也。」必大归,刻苦读书,赴博学弘词试。至京,寓一班直家。遇其携小册自外至,借观,则卤簿图也。悉录记之。入试,适命此题,遂中式。历官至宰相。先是必大梦入冥司,见一判官掠一捻胎鬼曰:「此人有阴德,当位宰相。貌陋如此,奈何?」鬼请为作宰相须。遂起摩必大颏,为之种须。及觉,犹隐隐痛。后罢相家居,一相士来谒,邂逅于门外。相者问:「相公安在?」必大进揖曰:「某前此待罪宰相。」相者曰:「何宰相貌如此,得非诳我耶?」必大气色愈和,延入上坐。相者复请见宰相,必大答如初。相者审视,起捋必大须曰:「真宰相也。」必大惊服。盖前此种须事,从未以告人也。

以一官可换一人命,平心思之,原得算也。以一小官竟换一宰相,此番交易,竟何如哉?诚共详之。

台州应太犹,习业山中。夜鬼啸集,应不惧也。一夕,闻鬼云:「某妇以夫客久不归,翁姑逼嫁之。明夜当缢于此,吾得代矣!」应急潜卖田,得银四两。乃伪作其夫书,寄银还家。其家见书,以手迹不类,疑之。既而曰:「书可假,银不可假,想儿无恙。」遂不逼妇。后其子归,夫妇相保如初。应又闻鬼语曰:「吾当得代,奈此秀士坏吾事!」一鬼曰:「尔何不祸之?」曰:「上帝以此人心好,命作阴德尚书矣,吾安得祸之?」应果登第,官至尚书。

张福州,农家子。幼时,父使持钱入山市斧柯。经行林莽,见其间有人自缢者,急扶而下。诘之,则为官逋所迫耳。尽以所赍钱赠之,其人泣谢而去。张少憩于盘石,俄有操瓢者问云:「将无渴否?」倾瓢内浆以饮之,曰:「不惟止渴,稍有益也。」归而顿觉异香遍体,精爽非常,自此绝粒。忽识字能诗,久而仙去。

农家之钱,来处甚难。其子固未尝学问也,矧在幼龄,竟能倾手以付,知其具大根器矣!竟以得仙,非幸也。

新建里长某者。丁亥大饥,甲内一贫人居窘,计无复之,乃以木桶易米数升炊饭,和以毒药,欲与妻孥共饱而死。里长因索丁粮过其家,遇饭欲噉,贫人急摇手曰:「此非君所食也。」泣告以故。里长大骇,曰:「何遽寻死?吾家尚有五斗谷,与汝负归舂食,尚可少延也。」贫人受谷而归,则五十金在焉。贫人曰:「此必里长官镪也。」急持还之。里长对以无有,贫人曰:「此殆天以报若。」遂各分二十五金,则两家稍稍饶矣!

赈谷,宜报也;还金亦宜报。均分天赐,最妥。

高邮张百户,以公事渡湖至淮。其返也,望见一舟浮沈波上。有人踞舟背,呼号求救。张心怜之,呼渔舟往救。不肯。张即解装,出银十两与之,乃行。救至,则其子也。父子抱持恸哭。问之,曰:「因有事,候父而来。遭风被溺,稍迟则葬鱼腹矣!」

正德初,徽商王志仁,年四十余无子。遇善相者曰:「数月内当有大难,不可逃矣!」王素神其术。亟往他郡敛赀归,途寓旅店。时梅雨暴涨。晚霁,散步河滨,见一少妇抱儿投水,乃急呼诸渔舟曰:「救此,与二十金。」渔舟竞出之,遂如数与金。叩妇故,则曰:「夫佣工度日。畜一豕,将鬻以偿租,昨贩豕者来,值夫他出,以价赢,逐自鬻之,不意皆假银也。夫归,必怒楚;且无以聊生,故谋死耳。」王恻然,问豕价多少,而倍周之。妇归,其夫亦至,泣告其事。夫挈妇诣王谢,已阖户就寝。夫令妇叩门,王拒之曰:「汝少妇,我孤客,昏夜岂宜相见?」夫悚然曰:「我夫妇俱在此。」王乃披衣起。方启户间,闻室中轰然。回视之,则屋墙因久雨而颓,正压碎卧榻。非此妇呼之出,则立毙矣!复遇前相者曰:「子气色迥异,是必曾救几人命者,后福未可量也。」果连生十子,九十六而终。

使当时不再遇相者,必以为相术之疏耳;谁知转移之速,有如此乎!弘治甲寅,有吕琪者,春日郊行,遇一已故府隶,出纸示曰:「我今又充东岳役夫,奉批提人,汝亦有名。我为汝熟识,安忍相逼?汝当干毕家事,俟我于各处提完,将一月,至矣!」琪归,以是故语诸子。且曰:「吾平生三事未了吾愿:某五丧未举,欲代殡未能,一也。某女二十未嫁,欲嫁未能,二也。某路经年倾圯,欲葺未能,三也。」亟出囊,命诸子毕此三事。继治后事,杜门俟死。历数月无他异,诸子悉意其妄也。后除夕,复遇前卒云:「向勾摄至中途,忽接免提牌,云汝近来有三善,加二十年寿矣!」琪后康健胜前,果越二十年方卒。祸福之变正同,然人纵有吕君等念,都泄泄不为,到得勾摄来时,欲为必无及矣!安得尽有一旧识府隶,而与之先通信一声哉?

江西舒翁,假馆于湖广二年,偕诸乡里同舟归。登岸散步,闻一妇人哭甚哀,问之,曰:「夫负官银十三两,将鬻吾以偿。吾去,幼儿失哺必死,是以不胜悲耳。」翁曰:「舟中同载者,皆江西塾师也。每人一两,足完汝事矣。」返而告诸同行,皆不应。翁遂捐两年束修尽与之。未至家三舍,赀粮已竭,众争非之。亦有怜而招之食者,翁不敢饱。抵家,语妇云:「吾忍饥二日矣!速炊饭。」妇云:「安得米乎?」翁云:「邻家借之。」妇云:「借已频,专俟汝归偿耳。」翁告以捐金之故,妇云:「如此,则吾有寻常家饭,可觅同饱也。」遂携篮往山中,采苦菜和根煮烂,同食一饱。既就枕,闻窗外人呼云:「今宵食苦菜,明岁产状元。」亟同起,披衣向天拜谢。明年生子芬,果中状元。

邯郸张翁,家甚贫,未有子。尝以一坛积钱,十年坛方满。有邻人犯徒,拟卖其妻。妻生三子俱幼,翁虑其妻去,而子不能全活也。乃谋诸夫人,举所积钱,代完赎银。不足,夫人复拔一钗凑之。是夕,梦神人抱一佳儿送之。遂生弘轩先生,子孙相继登科。

吴都宪诚,其父济人利物,孳孳不倦。同里一百户,欠官银无措,议出妻以偿。翁闻而叹曰:「伉俪中道相背,何以为情?吾幸不至饥寒,且力尚能辗转措办,顾袖手以观人离拆乎?」为曲处代完。后数年,寻地葬亲。择一地,乃百户产也,复倍价买焉。当时尚葬高一穴,忽雷雨送下一穴。即生都宪兄弟四人,皆巍科。

王曾,字孝先。咸平中,以乡贡赴试礼部,居京师。一日,过甜水巷,闻母女二人哭甚哀,因询其邻,云:「其家因少官逋四万钱,止有一女,鬻于商人,今当远离,无复相见矣!」曾因谓其母曰:「汝女可卖与我。仕宦往来,时得一见。」遂以原价与之,令偿其客。约三日取。踰期不至。访之所馆,而曾则行矣!是年礼部廷试皆第一。

脱然竟去,省得一番感谢;辞却几许称扬,少了多少缠扰。君子施恩而不望报,行善而不居功,大宜如此!

冯商,鄂州江夏人,壮岁无子。将如京师,其妻与银数锭,调曰:「君未有子,以为买妾之赀。」至京,买一妾,立券偿价矣,问妾所自出,涕泣不言。固问之,乃曰:「父居官,因纲运欠折,鬻妾赔偿。」商恻然,不忍犯之。送还其父,不索其钱,不望其报。及归,妻问买妾安在,具告以故。妻曰:「君用心如此,何患无子!」居数月,妻有娠。里人皆梦鼓吹喧阗,迎状元至冯家。是夕生子名京,弱冠举三元。

镇江靳翁,年五十无子,训蒙于金坛。其夫人鬻钗钏,买邻女为妾。翁归,夫人置酒于房,以邻女侍。告翁曰:「吾老,不能生育。此女颇良,买为妾,或可延靳门之嗣。」翁颊赤俛首。夫人谓己在而翁赧也,出而反扃其户。翁踰窗而出,告夫人曰:「汝用意良厚,不独我感汝,我祖考亦感汝矣!但此女幼时,吾常提抱之,恒愿其嫁而得所。我老,又多病,不可以辱。」遂谒邻而还其女。踰年,夫人自产子,名贵,十七岁发解,联捷,为贤相。

此非乘人之危,及抑良为贱也。然自己一段初心,却不忍负,即此便是恻隐之至者。发念甚真,故其获报甚速。

尚霖为巫山令,邑尉李铸疾剧,霖邻之,因请所托。尉拭泪以老母少女对。及卒,霖为割俸,送其母及其函骨归河东,为嫁其女于士族。一夕,梦尉如生,泣且拜曰:「公本无子。感公之恩,为力请于帝,今得为公子矣!」是夕,霖妻果孕。诞期,复梦尉曰:「某明日当生。」翌日果然,因名曰颖。及长,敦厚笃孝,官至大理寺丞。

宣城沈少参,卜葬地。启土,乃古冢也。有志,乃先朝名公之墓;急掩之。惧复有发者,立碑识之。夜梦一官峨冠博带来谢曰:「君掩吾冢,蒙德已厚,况又立碑,无以报德,当送一大魁为公嗣。」已而少林生,弱冠及第。(以上救一患难人)

赵素,华亭人,往青浦探亲。夜行舟次,见一人立舟上。视之,则亡仆也。惊问之。曰:「见役冥司,今追取三人耳。」问三人为谁?曰:「一湖广人,一则其所探亲也。」其第三人不答。又问:「莫非赵某否?」曰:「然。」仆忽不见。至所探亲门首,则已闻室中哭声矣!赵骇甚,促棹归里。复遇仆曰:「无怖也。于路见有为君解者,以君阖门戒杀故也。及夜吾不至,则免矣!」赵后二十余年方卒。

人于众生,能遇物即慈者,上也。戒不肉食者,次也。举家戒杀,并不食四等肉(自杀、特杀、闻杀、见杀者,又其次也。乃有一等人,在外结会放生,而家中宰杀不禁;是犹见人杀人,则请释之,而自己却持刀杀人也。茍知放生,当先戒杀)。

介葛卢,朝于鲁,闻牛鸣,曰:「是生三牺,皆用之矣!其音云:问之而信。」

读此,可见禽兽之恋情爱子,何异于人。且时时以其冤情痛苦,向人告诉,人自闻之而不解耳。其就死时之声,更不知作何言语也。可为怵然!

【注】介葛卢:春秋介国之君也,能通牛语。

眉州鲜于氏,因合药,碾一蝙蝠为末。及和剂,有数枚小蝙蝠,围聚其上,面目未开,盖识母气而来也。一家为洒泪。

每阅一过,便为黯然不怡者竟日。「母气」二字,极惨极挚。心与性,又落第二义矣!先辈有云:「世界之惨,莫甚有冤而无言;世界之冤,莫甚就死而无罪。」予少时,见童子执虾蟆,以线缚两足,悬篱间,急鞭复缓,缓鞭复急。予心恻恻动,若系予足而鞭之也。长入市,见屠缚豕,刀尖从项刺其心,盘旋数四,鲜血喷尽,声乃徐绝。予更恻恻动,如刀在予腹盘旋而刺也。偶经厨下,见庖人置足于鳖腹,努出其颈,斮之。余颈不能入,而四足与俱出,仰天而颠。嗟嗟!此何景象!灵蠢虽殊,怖死无二。常思及此,一块肉其能下咽耶?凡物就死之惨,无不皆然。一经写出,便不堪竟读。

放生戒杀之报,不可枚举,而所辑止此。盖其事虽约,其理已甚备也。阅者更取二放生文而详玩之,亦可以恻然有所动于中矣!谨录于左:

盖闻世间至重者生命,天下最惨者杀伤。是故逢擒则奔,虮虱犹知避死;将雨而徙,蝼蚁尚且贪生。何以网于山,罟于渊,多方掩取;曲而钩,直而矢,百计搜罗。使其胆落魂飞,母离子散。或囚槛笼,则如处囹圄;或被刀砧,则同临剐戮。怜儿之鹿,舐创痕而寸断柔肠;畏死之猿,望弓影而双垂悲泪。恃我强而凌彼弱,理恐非宜;食他肉而补己身,心将安忍?由是天垂悯,古圣行仁,解网着于成汤,畜鱼兴于子产。圣哉流水!润枯槁以囊泉。悲矣释迦!代危亡而割肉。天台智者,凿放生之池;大树仙人,护栖身之鸟。赎鳞虫而得度,寿禅师之遗爱犹存;救龙子而传方,孙真人之慈风未泯。一活蚁也,沙弥易短命而长年,书生易卑名为上第。一放龟也,毛宝以临危而脱难,孔愉以微职而封侯。屈师纵鲤于元村,寿增一纪;隋侯济蛇于齐野,珠报千金。拯已溺之蝇,酒匠之死刑免矣!舍将烹之鳖,厨妇之笃疾瘳焉!贸死命于屠家,张提刑魂超天界;易余生于钓艇,李景文毒解丹砂。孙良嗣矰□之危,卜葬而羽虫交助;潘县令设江湖之禁,去任而水族悲号。信老免愚民之牲,祥符甘雨;曹溪守猎人之网,道播神州。雀解衔环报恩,狐能临井授术。乃至残躯得命,垂白璧以闻经;难地求生,现黄衣而入梦。施皆有报,事匪无征。载在简编,昭乎耳目。普愿随所见物,发慈悲心,捐不坚财,行方便事。或恩周多命,则大积阴功;若惠及一虫,亦何非善事!茍日增而月累,自行广而福崇。慈满人寰,名通天府。荡空冤障,多祉萃于今生;培积善根,余庆及于他世矣!(莲池大师放生文)

夫灵蠢者性,躯命奚分;贪怖者情,生死各一。凡人临疾病,罹水火,莫不号呼争命,目不瞑不休。间遭盗贼,临刀锯,筋缩股战,齿击毛竖。见主者意色稍改,辄惊辄喜;有人出一语从旁解救,即感激生悲,铭刻至死。一旦捕致生物,此情都忘。震栗惶遽,既不遑辨;哀鸣怆凄,亦复罔闻。不知四生轮转,物或为人;此施彼报,易体相噉,岂不痛哉?!所以仁人动念,智士镜机,损未用之余赀,买垂死之肌骨,使断魂残喘,续命回生。其为公德,盖可知也。然有三无常放,两不必放;有物生物,有人生放,有我生放。世人放生,多刻定时日,广购生命。射利之夫,因网罗钓弋以赴之,多致困毙。是以杀为放也。途间市上,耳目所及,随便买放,是谓放无常期。世人放生,凿池置苑。既有常处,人得伺之。方脱豫且之网,旋作校人之羹,是以放为杀也。江河林薮,地利随宜,监以善信,攸然而往,是谓放无常处。世人放生,外买生物;家中之畜,宰割不疑。语云:「经营还债,胜于布施。结会放生,何如戒杀。」以至草木斩伐,有碍生机;虮虱虫蛾,都关佛性。或坏垣而伤蛰,时覆巢而毁卵。种种伤生,道不一途,皆当避忌,豫护生全。是谓不放之放,放无常物也。若乃遭噬触网,颠坠束缚,应手而放,未必有生。更宜调养,使其平复;即不全活,因而瘗之。又有猛兽毒鱼,恶虫鸷鸟,虽困厄可悯,而吞噬成性,救彼一生,实延众毒。是当较丧全之多寡,量功过之重轻,听其自生自死,比之不见不闻。此二种者,不必放也。凡若此者,随缘随力,相机相宜。毋以杀小为无伤,毋以放小为无益。毋惮劳而阻善念,毋争价而废善缘。所谓有物生放,尽于此矣!物既有之,人亦宜然。凡柄国主家,莅官当事,或遇诖误可悯,或遇冤困莫救,或厄盗贼水火,或遭疾病阽危,或营求失利而忘生,或逋负莫偿而欲死,此能资以物力,开其生路,惠之周旋,图彼解脱,人生我放,其视物生尤为关切者也。故念我困阨望救心,自然形骸不隔;推我感恩救护心,自然功德有归。若乃我放我生,倍当吃紧。凡人未生时,面目何在?既无四大相缠,安有一切苦厄?一入凡身,骨肉为吾陷阱,躯壳为吾牢笼,络我以恩爱之网,牵我以得失之饵,供我以腥秽之豢,驱我以功名之策。无火而焦,不疾而灾。是故拘累鞭挞,匍匐劳役,便是驴驮生。牵策在途,行与死近,便是屠牛生。集膻逐臭,附势趋炎,便是蝇蛾生。争长攘臂,相啖相噬,便是鹰鹞生。毒螫害人,怨怒作孽,便是蛇蝎生。淫情炽荡,不择男女,便是鸽雀生。惊网触法,游魂汤火,便是鸡骛生。偷食顽睡,痴伏一室,便是圈豚生。光阴瞬息,转盼生死,便是蜉蝣生。又有疾病水火之虞,重以饥馑盗贼之苦。前魂未安,后肠复断;人祸未已,天刑洊至。甚者宿怨今业,难解难分,阱上加阱,缚更添缚,沈沦展转,化为异物。真是众生,真待人放矣!倘能六时打磨,一切透悟;断世谛之网,撤尘劳之锢。一条洒洒,不系去来;无迫无拘,逍遥自在。则非人非物,打出四生之中;不德不功,永超福报之上矣!(陈荐夫「广放生论」。以上辑爱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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