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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顺类

颜光衷曰:天下那有不孝的人?虽有不孝的人,而称之孝则喜,名之不孝则怒且愧。充此良知,便是大孝根苗,只是习心习气不能自化,所以依旧不孝也。夫不孝之所以习成者,约有数端:一曰骄宠。为父母怜爱过甚,常顺他性子,让他便宜,任他佚豫。骤而拂之,则便不堪。人前出言稍有差错,父不忍唐突于子,而子乃敢唐突其父。积此骄纵,他人处展不得手,独父母处展得手。遂真谓老年人无闻知矣!一曰习惯。语言粗率惯,便敢冲突;动作简易惯,便敢放肆。父母分甘绝少惯,遂不复忆其甘旨;父母扶病任苦惯,遂不复忆其痛痒。一曰乐纵。见同辈不胜意气,对双老而味薄。入私室千般趣态,映高堂而机窒。甚且明以父母兄弟为俗物,不乐相对,则岂有孝弟之念由中而出也?一曰忘恩、记怨。夫恩习久愈忘,怨习久愈积,人情然也。故一饭见德,习久则餍嗛起;一施感恩,常济则多寡生;一迎面见亲,累日则猜嫌重。况父母兄弟,生而习之。以亲爱为固常,且有忧我而获拂者矣!以训迪为聱牙,且有誉我而被厌者矣!以任劳庇护,极念经营为平等,且有强与吾事而怒耽者矣!眼前大恩,恬然罔识,况能推及胎养之劳、襁哺之苦、弱质惊魂之痛者哉?一曰私财。财入吾手,便为吾有;而在父母手者,又谓应以与吾也。财足则忘亲,财乏则觊亲,求财不得则怨亲。亲不能自养,而待养吾财,则益厌亲。甚且以单父只子,而因财相夷者矣;少长互推,而弃亲不顾者矣!亦思身谁之身,财谁之财?我不带一钱来,而襁哺无缺以至今日,谁为者乎?一曰恋妻子。有美味钱财,欲以娱妻宠子;有良辰佳会,欲以拥妻抱子,而悦亲之念遂微也。不思子为我子,而我为谁子?亲子我,而我不顾,则我亦何赖有子哉?夫妻和好,固是一家乐事,然当呱呱待哺,便溺未分时,妻能顾复我耶?父母看得子成人,娶得媳妇,不胜终身之喜;乃有妇而亲,反不得有子耶?一曰争妒。天之于物也无私盖,而栽培倾覆,物自为分;父母之于子也无私爱,而顺我逆我,子自为异。若顺我者爱多,逆我者爱少,此亦天下之大公也。人子而失爱于父母,便当自怨自艾,平心静气,深思何以失爱之由。纵使大节未尝有异,而语言气度、声音颜色,必有大不妥者。但能起敬起孝,久之自然和顺。若见兄弟之得爱,而耽耽侧目,齮龁不平;父母知之,岂不益加嗔怒?因而桀骜怨怼,其不流为大不孝者几希矣!数者,为人子者所当时时醒惕、事事检点、念念克治。勿以亲心之慈,我可自恕;勿以世道之薄,我犹胜人。日谨一日,至孝岂远是乎!若夫前后嫡庶之间,父母或有偏向,而为子者亦易生猜怨。期于以至诚格之,必得欢心而后已,大略销化最急。凡人亲生儿女,虽有时呵让,有时忽略欠缺,过则忘矣!而异生者,一言之忤、一事之左,便觉展转难化。心既不化,则气色间不觉拂怒,虽百般调娱,不能恬如无事时也。卑幼尚不能化,何况尊长交相责备,嫌隙益生。左右近习,又或构斗其间,即欲消遣而不能矣!暂时摆脱,触则复起矣!猛力遏住,发乃愈甚矣!此仁人于弟,所以不敢曰无怒无怨,而曰不藏不宿也。古云:「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母人子之间,原不可一概论理。乱臣贼子,其始皆见君父有不是处,微根不除,遂至横决耳。岂惟怨怒不可使有宿物,即要父母兄弟从天理上行,要父母兄弟亲我爱我,此是好意,亦不可肚肠太急、着手太重。太急太重,则窒而不转矣!故化人者,化其心而已。化人之心者,先自化其心而已。于至亲尤所重云。

又曰:有名孝而实非孝者。能服劳,能奉养,而有德色,此犹情之常也。小姓人家,止此一室,父子朝夕团圆,即有语言之伤,寻即消释,反得率真尽情。乃大家知书者,多有或嫌其老,而称逸以安置之;或惮其执,而托故以违离之;或厌其眊瞶,而不耐以语言色笑亲承之。遂至日远日疏,备物鲜情,意色冷淡,尊而不亲。有自谓孝而不可言孝者。但知顺亲于情,而不知顺亲于理。或任其偏僻,而致戾于一家;或听其恣睢,而取憎于乡里;或护其奸私,而得罪于天地。从亲之欲,而忘亲之身,遂亲之恶。孝经以父有争子,为安亲扬名。不然,即身膺贵显,愈扬亲以不义之名,反助亲以不义之焰,可谓孝乎?

又曰:五刑三千,固莫大不孝;而有四等父母,待孝尤切,其不孝之罪,特甚他人焉。一曰老。父母当半衰时,食息起居,犹能自理。乃至龙钟鹄立,扶杖易仆,卧起因人,动遭颠踬。二曰病。缠绵恶疾,历月经时,遗溲失溺,衣被丛秽,子所难奉惟此时,亲所赖子亦惟此时。三曰鳏寡。老境失偶,形影相吊,寒暖谁问,心话莫提。就使儿孙满前,壮者各拥妻抱子,稚者俱甜寝鼾眠,长夜漏声不可听,寒衾如铁几时温。四曰贫乏。抚字力竭,婚娶财匮。健少年经营肥暖,老穷人垂首踌躇。望一味以流涎,丐三餐而忍气。不思身从奚来,常怨有何遗我。此数等之老,其怨气尤足动天。劝化者,于此便吃紧云。

姚若侯曰:凡人父母得子,极早须二三十岁。子能自家成立,手挣钱财,身登贵显,极早亦必待二三十岁。然则为父母者,等得子能养时,极早已得五六十岁人矣。譬如持短烛而行长路,奔趋投宿尚恐不及,况敢逍遥中路哉?为人子者,拥妻抱子,饱食安眠,漏尽鸡鸣,同衾共枕,宁知堂上白发眼暗之老人,又复删除一日耶?妻子年方少,享用之日正长;况妻可再续,子可再生,而生身父母一去不返,上天下地寻觅无门,悔何及矣!危乎危乎!幸未及此,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子路见于夫子曰:「昔者由也事二亲之时,常食藜藿之食,为亲负米百里之外。亲没之后,南游于楚,从车百乘,至粟万锺,思欲食藜藿、为亲负米,不可得也。」子曰:「由也事亲,可谓生事尽力,死事尽思者也。」

兰公名期,事父母至孝,至斗中真人下降其家,自称孝弟王,语兰公曰:「夫孝至于天,日月为之明;孝至于地,万物为之生;孝至于人,王道为之成。子能孝弟,不久度世。」授以秘诀,竟证仙果。

太和杨黼,辞亲入蜀,访无际大师。遇一老僧,问所往。黼曰:「访无际。」僧曰:「见无际,不如见佛。」黼问:「佛安在?」僧曰:「汝但归,见披衾倒屣者,即是也。」黼遂回。一日,暮夜抵家,扣门。其母闻声,喜甚,不及衫袜,遽披衾倒屣而出。黼一见感悟,自此竭力孝亲。年八十,诵偈而逝。

徐积,字仲车,淮安山阴人。生三岁,父卒,晨昏匍匐求其父,甚哀。幼读孝经,辄流涕不能止。既冠,从胡安定学,深得正心诚意之旨。事母谨严,非有大故,未尝去其侧。每日衣冠问候,备物而养,如有所失。应举,不忍离亲,遂徒步载母入京。以父讳石,生平遇石不践。或告以难避,曰:「吾岂故避之。吾见之,惕然伤心,乃思吾亲,不忍加足其上耳。」母卒,号恸呕血,水浆不入口者数日。居丧庐墓,率合古礼。哀呼问视,一如生时。卒谥孝节先生。淮人至今祀之,比于曾闵云。

姜诗,广汉人,妻庞氏。诗事母至孝,妻奉顺尤笃。母好饮江水,去舍六七里,妻常泝流而汲。后值风,不时还。母渴,诗责而遣之。妻乃寄止邻舍,昼夜纺绩市珍羞,使邻母以意自遗其姑,如是者久之。姑怪问邻母,邻母具对。姑感呼还,恩养愈谨。其子后因远汲溺死,妻恐姑哀伤,不敢言,而托以行学不在。姑嗜鱼鲙,又不能独食,夫妇常力作供鲙,呼邻母共之。舍侧忽有涌泉,味如江水,每旦辄跃出双鲤,常以供二母之膳。赤眉经其里,弛兵而过,曰:「惊大孝,必触鬼神。」遗以米肉,受而埋之。比落蒙其安全。显宗征为江夏令。卒于官,乡人为立祀。

唐龙,兰溪人,性至孝。早失怙,止母在堂。其历宦也,每早必具衣冠,向拜问安否,然后上堂理事,晚亦如之。太夫人稍有恙,即衣不解带,目不交睫,忧形于色。所至以活人为心,以祈母寿。仕至冢宰。子汝楫,壮元及第。

崔沔,少有至性。母失明,倾家求医。躬亲奉养,不脱冠带者三十年。温清适时,每美景良辰,必扶持游宴,笑谈陈说于前,母忘其所苦也。后年亦高,官尊重矣,躬与子侄,植果以致敬。母卒,瘠形吐血,茹素终身。仕至中书侍郎,子佑甫,为贤相。

李琼,娶妻有子,而移居母之室,夜常十余起。母每谕之曰:「汝年来筋力颇惫,盍求婢以侍我?」琼曰:「凡母所欲,不亲经手,意如有失。」其母遂不之强。以是家人无敢怠惰。

杨孝子,武进圩桥里人也。父母贫且病,自念不能供亲,乃冒耻行乞。所得食,虽极饿,不敢尝,必先以奉亲。有酒则跪进,跳舞唱山歌以悦之。如是者十年。乡人感其孝,与之金,雇为佣,不受。曰:「吾亲病,乌可一日离?」自是行乞亦无空乏。有余钱,延医疗亲。父母相继亡,乞得棺,脱己衣殓之。时严寒,赤身忍冻,弗恤也。殡于野,即露宿棺旁,日夜哀号,月余死。乡有徐道之者,病且死。摄至冥府,立丹墀下。紫袍官入报云:「杨孝子到矣!」冥王迎入。吏人持公服,前请更衣。道之就视,即杨丏也,因恳为查杨寿尽否。杨登殿,冥王尊之上座,曰:「久仰孝行,玉帝有旨召君,非地府敢惊渎也。」杨因为徐查阳寿,尚当活一年。道之苏,述其事。

齐僧道纪,道行高迈。于邺城东讲经,往即担奉其母,及经像等。语人曰:「母必亲供者,以福与登地菩萨等也。」衣着饮食,大小便利,皆躬为经理。有助之者,辄拒之,曰:吾母非尔母也。」道俗闻者,多感化焉。

薛包,汝南人。父娶继母,憎包分出。包日夜号泣不去,致殴扑。不得已,庐舍外,旦入洒扫。父母又逐之,乃庐里门,晨昏问安不废。积岁余,父母悟而命还。

顾态,性至孝。父娶妾,生二子,钟爱之。态每岁束修,悉以奉父。庚子春,馆于张氏。赴馆之日,张知其孝行,即具一岁修金送之,告以:「今日之银,公父未知也。此间有田欲售,可买之。俟秋成,可得租若干。」态曰:「不可。岂可为几石米易其心,且欺吾父哉?」卒持以献其父。生子际明,少年进士,官翰林。

巴郡杜孝,役于成都。念母平日喜食生鱼,乃以巨竹筒盛鱼二头,投中流。祝曰:「我母必当得此。」其妇在家出汲,见筒触岸,取视,获二鱼。笑曰:「吾婿爱母,以是相寄也。」

常州有村媪,老而盲,惟一子一妇。妇方炊未熟,子呼往田所,嘱姑毕其炊。媪盲无所睹,饭成,误以溺器贮之。妇归,不敢言。先取其洁者食姑,次以饷夫,其近器臭恶者,乃以自食。良久,天忽昼瞑,妇若有人摄去。顷之,开霁。乃在近舍林中,怀胁得小布囊一,贮米三四升,适足供朝餔。明日视囊,米复如故。

任元受,宋人。母老多病,元受遍阅方书。凡母致疾之由,或以饮食,或以燥湿,或以语话稍多,或以忧喜稍过,五脏六腑中,尽皆洞见曲折,不待切脉而知,用药必效。张魏公欲辟之入幕,元受力辞曰:「使吾有神丹可以长年,必以遗母,不以献公,况能舍母而与公军事耶?」

徐一鹏,字季祥,鄞人。至孝食贫,授徒海滨。一夕感异梦,觉语主人曰:「吾父殆有恙。」急驰归。夜过一岭,猝遇虎当道。季祥祝曰:「吾为父病驰归,即劘虎牙,吾何怖焉?」虎返顾,曳尾去。归而父果病愦。季祥至,即急苏。曰:「儿适归,将无道遇虎乎?予顷被摄,至一公府,见绯衣者曰:『尔数已当终。尔子纯孝所感,虎且避不敢前。为孝子故,特延尔一纪。』」

阮孝绪,字士宗。于钟山听讲,母忽有疾,兄弟欲召之。母曰:「孝绪至性冥通,必当自到。」果心惊而还。母药必须生人参,旧传钟山出。孝绪躬历幽险,累日不值。忽见一鹿前行,孝绪随之至一所,鹿忽灭。就视,获参。母立愈。

晋陵城东顾成,娶钱氏女为媳。媳宁母家。时疫势甚盛,转相传染,有一家数口俱毙者,有巷不留数人者,令人神悸股栗,至亲不敢过问。成先得是疾,妇及诸子凡八人,俱伏枕待命。媳闻信,急欲趋视,父母力阻之。氏曰:「夫之娶妻,原为翁姑生死大事。今翁姑俱病笃,忍心不归,与禽兽何异?吾往即死,不敢望父母顾也。」只身就道。成家明见鬼物相语云:「诸神皆护孝妇归矣!吾等不速避,受谴非小。」一家八口俱得活,此顺治甲午三月事也。

六朝潘综,乌程人。孙恩之乱,妖党攻破村邑。综与父骠,同避贼。骠年老行迟,贼转迫。骠语综曰:「我不能去,汝走可脱,万勿俱死。」骠困乏坐地,综迎贼叩头曰:「父年老,乞赐生命。」骠亦请曰:「儿年少,自能走,今为我不去。我不惜死,乞活此儿。」贼因砍骠,综抱父于腹下。贼砍综,头面凡四创。综已闷绝,有一贼从旁来,语其众曰:「此儿以死救父,何可杀之?杀孝子不祥!」父子并得免。

鲍出,兴平中人。三辅乱,出兄弟四人,家居奉母。无食,留母守舍,偕行采莲实以食母。饿贼数十人略其母,以绳贯手驱去。出归,欲追贼。兄弟皆云:「贼众,当何如?」出曰:「有母而使贼贯其手,将去烝噉,用活何为?」乃独追贼。贼布列待之,出砍贼四五人。贼走,复合围。出跳越围,又砍数人。贼驱出母前去,出复追击之。见其母与邻媪同贯相连,出益奋击贼。贼问曰:「卿欲何得?」出指其母示之,贼解还出母。邻媪望出求哀,出复砍贼。贼曰:「已还卿母,何为不止?」出又指邻媪曰:「我嫂也。」贼复解还之。母不能行,出乃以笼盛母,负之而归。母年百余乃终,出年七十余,行丧如礼。

吉翂,字彦霄。父为原乡令,为吏所诬,逮诣延尉,罪当死。翂年十五,挝登闻鼓,乞代父命。武帝嘉异之。以其幼,疑受教于人,敕廷尉胁诱之。翂对曰:「囚虽幼,岂不知死可畏!顾何忍见父极刑,自延弱息。所以内断胸臆,上千万乘。何受人教耶?」延尉以闻,帝宥其父子。丹阳尹王志求,议举其纯孝。翂曰:「尹何量翂薄也?」父辱子死,斯道固然;翂当此举,则是因父买名,辱甚矣!」固拒而止。

贾直言,唐人。父道冲,德宗朝,泄禁中事。帝怒,赐酖酒。直言白中使,请自执器以饮其父。直言既持杯,自饮之,立死。明日,酖泄于足而复苏。上闻,减道冲死,流南海。

庾子舆,父卒官巴西,奉丧归。时秋水方壮,滟滪冈(注)微露水面,瞿塘之流,尤为湍悍;天又将雨,舟人大恐。子舆仰天痛哭,一恸未终,而水势顿减二十余丈。舟甫过险,水复如初矣。

【注】滟滪冈:又称滟滪堆,长江三峡中险滩名,在瞿塘峡口。堆旁水势湍急,激成漩涡,舟行为患。~出版者注

宋华宝,父戌长安,时年十六。父临别,谓宝曰:「须我还,当为汝上头成亲。」及长安陷,父殁。宝年至七十,不婚冠。或问之,辄恸号弥日。

朱百年,家贫。母以冬月亡,衣无绵絮,百年自此不衣绵帛。尝寒时就孔顗宿,衣悉袷布;顗覆以卧具。百年初不知,既觉,引去。谓思远曰:「绵定奇温。」因流涕悲恸,思远亦为感泣。

予于诸格每条下,多采古今格言,或先辈名评,半参以管见。此格惟首列颜姚二先生之论,而于每条下,绝不能赘一辞。盖父母恩同天地,既不可以理论,又难轻以情言。尝咏六条孝顺歌曰:「我今未说泪先零,难报双亲罔极恩。真是断肠谈不得,那能说与众人听。」每到古人至性动人处,惟有泪涔涔下而已。

吴二,临川小民也。母老,事之曲尽其欢。一夕,梦神曰:「汝明日午刻,当为雷击死。」吴以母老乞救。神曰:「此天命,不可免也。」吴恐惊其母,清晨具馔白母,云将他适,请暂诣妹家。母不许。俄黑云四暗,雷声阗阗然。吴益虑惊母,趣使闭户,自出田野以待其罚。顷之,云气廓开,吴竟无恙。亟归拊其母,犹危疑未敢以告。夜复梦神曰:「汝至孝感天,已宥宿恶,宜加敬事也。」卒孝养终身焉。

喻氏,郪邑支祖宜妻也。姑严急难事,喻恭顺无间言。一夕,梦神告之曰:「汝前生为牟容妻。年三十,病殗碟逾年。汝姑七十余,煮糜供汝。汝以口苦厌食,哭而叱之者数四。及临死时,对姑呼天曰:『年七十者不死,我方三十而死,天乎胡不平!』司命闻之于天,有旨令焚汝尸,而气已绝。今当结汝宿业,死于雷斧之下,来日俟之。以汝今生孝德,故先期告汝。」喻惊而寤。凌晨,沐浴新衣,拜其姑曰:「新妇三年,事姑无状。今请假暂归,恐不测身死,姑好将息。」姑讶其言不伦。归别父母,具述所梦。炷香立于屋南树下,仰天祝曰:「妇之死,宿孽当尔,有所不辞。但念姑老夫贫,谁为供事,一也,父母自小教训,今被天诛,为父母辱,二也。身有孕七月矣,万一得男,支氏有后,三也。二事皆不可避,独支氏无后尔。乞少延三月,分娩而死。」时阴云昼晦,风雷交至。遇梓潼帝君察知其情,奏取里中凶逆者代之。张实妻马氏,淫悍悖逆,事姑无礼,遂被雷震;而喻氏获免。

开封有某翁者,长子娶妇别居;幼子联某氏,未娶。适周王选宫女,女家促完婚。翁姑贫,乃典身充聘。新妇入门知之,大恸,曰:「为妇岂忍令翁为佣耶?」逐取簪珥质钱,将以赎翁。长妇不孝而贪,乘间窃钱去。夫疑妇中悔而匿其钱。妇无以自明,又伤翁无可赎,郁极气闭而卒。殓而厝柩他所。三日,姑令长妇往祭亡妇柩。俄雷雨作,闻唤门声,启之,则新妇也。姑大惊曰:「尔鬼也。」曰:「新妇,人也。我初如睡梦中,神魂飘摇,不知底止。适闻大震,不觉身乃在此。」众往柩处视之,棺盖揭开,长妇跪死于地,原钱在手。

宋世陈廿三者,山居犷悍。父年老,每遭忤触,至不能忍。数以手加额曰:「愿不孝之子,蛇伤虎咬。」父没后,廿三偕与徒党,入深山采木,有蜥蝪螫其足。又进而前,遇虎突出。诸人皆奔避之;廿三以足螫独迟,竟为所噬。

龙游徐姓者,兄弟二人,相距十余里,五日一轮养母。兄贫甚,而弟稍饶。兄供母,轮内缺二日。语母曰:「食乏,且往弟家,后当补缺。」母往,及门不纳。曰:「兄供未满。」母语以兄意,坚拒如初。母闻饭熟,乞少止饥。弟密令妻取饭置床,覆以被。母乃垂泪还。未里许,雷电交发,妻死于门,夫死于堂。邻人阅其床,饭尚蒸然在器也。

民国二十八年六月六日,上海申报戴,海通社华沙五日电:「波兰索里卡村,昨日发生骇人之逆伦惨案。有平民勃里斯图巴者,年三十二岁,因继承财产关系,与其母发生口角,竟以利斧将其母砍死。勃甫自家中逃出,即触雷电而死。乡人咸谓雷殛逆子云。」

按古书所载雷殛不孝事,多至不可胜数。今科学家曰:雷乃空中电气,偶被其人所触,非神所使也。幼年学生入校读书,教师必以此等言教之。谓凡信鬼神祸福因果报应者,乃迷信也。青年受此等影响,肆无忌惮,遂造成今日之万恶社会。然雷惩隐恶,见于左传;至诛击不孝,古今纪载尤多。岂能以一己之主观,抹杀多数之事实!右录波京专电,由外国通讯社所传,遍载各国报纸。由此可知,虽不信雷神之国,雷亦显其威神。雷之所以有灵,即自然因果律之表现耳。且逆子出门,立被击死,报应之速,足证明中国各书所记同类之事。新学家所视为神话者,今可信其非捏造也。己卯夏日聂其杰识(按:此二段评注,系民国廿八年聂其杰居士重印本书时所增入。~出版者~)

胡霆桂,为铅山主簿。时私醋之禁甚严。有妇诉姑私酿者,霆桂诘之曰:「汝事姑孝乎?」曰:「孝!」曰:「既孝,可代汝姑受责。」以私醋律笞之,政化大行。

丁太学,嘉靖时人。有茍仙姑者,谈休咎若券,丁将谒选,问焉。姑不应。固问之,姑曰:「不必问我,君家堂上人齿高矣!即膴仕,可唾弃,矧赀郎蕞尔耶!」丁竟谒选,领郡幕。闻讣,匿焉。买舟之任,怪风起,举家溺死。

【注】谈休咎若券:意指谈吉凶非常准确。

【注】矧赀郎蕞尔:何况估量你的生命(暗示生命有危)。~出版者~

罗巩,大观间,游太学。以前程祷于神,梦神告曰:「子父母久不葬,已得罪冥司。可亟归,前程不必问也。」巩曰:「某尚有兄,何独获罪?」神曰:「子为儒者,明知礼义。子兄碌碌,不足责也。」是年果卒。

葬者,藏也,骨肉得所藏则安。尝见世俗有兄弟数辈,惑于各房风水之说,以致互相阻挠,迁延岁月,甚至阅子及孙,茍且委弃而后已。夫葬以安父母,父母安则凡所生皆安。青龙、白虎,明堂分管之论,予稽之古昔葬经,并无有之。夫天地无全功,原不可十分求备,若夫一方偏枯太甚者,则此处风吹水走,原非吉地也。一房不利,他房宁得利乎?吾愿世之营葬其亲者,只一心以安父母为主,则葬自然易速。阴地不如心地好,苟尽孝心,子孙何患不贵盛?若夫吝财惜费之徒,苟且其亲,谬托速葬,而轻弃亲骨于水泉蚁穴之中者,斯乃不孝之尤,又不可同日语矣!

沛国民张义,务本力耕。常恐有过,吁天忏悔。既老而病,恍然至阴府。主者示以黑簿,簿中列义所作罪目,皆已句破,惟余一事不句。视之,乃义少时,父遣刈麦,瞪目而拒父。微有谇语,以此不赦。盖天律不孝之罪,最为深重,不易忏悔故也。义苏,以此切诫后人。

若早知悔悟,而力行孝道,是亦可以句破乎?然二亲既没,虽欲孝,谁为孝?是以君子行孝,正须及时。

俞麟,太原诸生也。同社王用予,事帝君甚谨。一日,梦至帝君前,戒谕至切。用予既叩己所就,为问俞麟。帝君曰:「俞麟应得一科,因事亲用腹诽法,且溪刻论人,不近情理,而伪以君子长者自命,故黜其科。」用予问:「何谓腹诽?」帝君曰:「彼父母凡语言举动,麟心辄不谓然,但勉强不露声色,浮沈顺之。真性日漓,伪心相与,是视亲如路人矣!假行窃名,最撄神怒。」麟果终身不第。

论不孝至此,纂微矣!然孝为心德,大顺大逆,总分乎此。所以言养者,必以养志为主,而口体次之;言孝者,必以爱敬为主,而牲鼎非所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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