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讼贤第二十二

【题解】

“讼”,目录作“颂”。“颂”、“讼”古通。这篇是大夫和文学接着前篇“二三子殊路”问题,就什么是“贤者”的问题展开讨论。

大夫曰:刚者折,柔者卷。故季由以强梁死,宰我以柔弱杀。使二子不学,未必不得其死。何者?矜己而伐能,小知而巨牧,欲人之从己,不能以己从人,莫视而自见,莫贾而自贵,此其所以身杀死而终菹醢也。未见其为宗庙器,睹其为世戮也。当此之时,东流亦安之乎?

【注释】

强梁:强横不讲理。

伐能:夸耀自己的才能。

“牧”原作“收”,义不可通,二字因形近而误,今改正。巨牧:大官。这里指重用。“以己”下原有“之”字,今据姚范说删。

宗庙器:宗庙里祭祀用的器具,古时视为十分珍贵的东西。这里比喻有用的人材。

【译文】

大夫说:刚硬的东西容易折断,柔软的东西容易卷曲。所以子路由于强横不讲理而死亡,宰我因为软弱无能而被杀。假使这两个人不跟孔丘学习,也未必那样死掉。为什么呢?因为他们自尊自大,夸耀自己的才能,本来智慧浅薄,却想得到重用,只是要求别人服从自己,不能使自己去服从别人,无人注视却要自我表现,无人购买却要自高身价,这就是宰我被杀、子路被剁成肉酱的原因。没有看到他们成为国家的栋梁,只看到他们被当世人杀掉。在那时,他们只能随江水东流,不然能到哪儿去呢?

文学曰:骐骥之挽盐车,垂头于太行之坂,屠者持刀而睨之。太公之穷困,负贩于朝歌也,蓬头相聚而笑之。当此之时,非无远■骏才也,非文王、伯乐莫知之贾也。子路、宰我生不逢伯乐之举,而遇狂屠,故君子伤之。若“由不得其死然”,“天其祝予”矣。孔父累华督之难,不可谓不义。仇牧涉宋万之祸,不可谓不贤也。

【注释】

“骐骥”原作“骐麟”,今据王先谦说校改。

“太行”下原无“之坂”二字,今据王先谦说补。坂:山坡。

睨(n@):斜着眼睛看。

远■骏才:“■”,“筋”的俗字,筋骨。远筋,可行远路的筋骨。

远筋骏才,指好马和有才能的人。

伯乐:春秋时秦国人,又名孙阳,善于相马。卢文弨曰:“‘之’犹‘其’。或云:‘知、之二字倒。’”

《公羊传·哀公十四年》:“子路死,子曰:‘噫,天祝予!’”祝,断绝。

孔父累华督之难:事出《春秋·公羊传》。“孔父”即孔父嘉,是孔丘的祖宗,任宋殇公的大司马。华督(宋殇公的太宰)要杀宋殇公,认为孔父嘉在不好下手,于是先攻打孔父的家,宋殇公知道后,赶去救孔父,结果两人都被华督杀死。

仇牧涉宋万之祸:宋万,宋闵(《史记》作“湣”)公的大将,姓南宫,名万。宋万杀了宋闵公捷,仇牧(宋闵公的大夫)闻讯去救,也被宋万杀死。事见《公羊传·庄公十二年》。

【译文】

文学说:像千里马拉着装运食盐的车子,低着头走在太行山的山坡上,屠夫也会拿着刀斜着眼睛看它(准备杀掉它)。姜太公穷困时,在朝歌挑着担子卖东西,那些披头散发的人聚在一起嘲笑他。那时,并不是没有好马和有才能的人,只是除了周文王、伯乐以外,没有人认识他的价值。子路、宰我没有遇到伯乐那样的人来推荐他们,而遇到了疯狂的屠夫,所以君子为他们感到悲伤。“像子路那样的惨死”,“是老天爷断绝我的啊!”孔父被华督杀死,不能说孔父不仁义。仇牧遭到宋万的杀害,也不能说仇牧不是贤人。

大夫曰:今之学者,无太公之能,骐骥之才,有以蜂虿介毒而自害也。东海成颙、河东胡建是也。二子者以术蒙举,起卒伍,为县令。独非自是,无与合同。引之不来,推之不往,狂狷不逊,忮害不恭,刻轹公主,侵陵大臣。知其不可而强行之,欲以干名。所由不轨,果没其身。未睹功业所至而见东观之殃,身得重罪,不得以寿终。狡而以为知,讦而以为直,不逊以为勇,其遭难,故亦宜也。

【注释】

虿(chai):蝎子一类的毒虫。也,与“者”通。

成颙(y¥ng):人名,生平不详。胡建:西汉河东(今山西省西南部)人,字子孟,汉昭帝时任守军正丞和渭城县令。曾以追捕刺客为名,包围和搜查汉昭帝的姐姐盖长公主的宫室。盖长公主上书告发,因而被捕自杀。事见《汉书·胡建传》。

狂狷(juan),狂妄急躁。不逊:不谦让。

忮(zh@)害:嫉妒。恭:有礼貌。

刻:刻薄。轹(l@):欺压。

东观之殃:指孔丘杀害少正卯于东观之下事而言。这里代指杀身之祸。《论语·阳货篇》:“恶徼以为知者,恶不孙以为能者,恶讦以为直者。”即此文所本。讦(ji6):攻击别人。

故:通“固”,本来。宜:应该。

【译文】

大夫说:现在的儒生,既没有姜太公那样的才能,又没有千里马那般的本领,有的只是像蜂虿放毒一样,自己害自己的伎俩。东海的成颙、河东的胡建就是这种人。这两个人依靠欺骗的本领得到推举,从一个士兵当上了县令,以己意为是非,得不到别人的赞同。邀他不来,推他不走,狂妄急躁而不谦让,嫉妒而没有礼貌,刻薄欺压公主,侵犯凌辱大臣,明知不行还要蛮干,一味追求名声。所作所为不遵守国家法规,结果丧失了生命。没有看到他们建立什么业绩,只见他们遭到杀身之祸,身犯大罪,不能活到老而病死。他们用狡诈来表示自己的聪明,用攻击别人来表示自己的耿直,用不谦让来表示自己的勇敢,他们遭到处死,本来是应该的。

文学曰:二公怀精白之心,行忠正之道,直己以事上,竭力以徇公(1),奉法推理,不避强御,不阿所亲,不贵妻子之养,不顾私家之业。然卒不能免于嫉妒之人,为众枉所排也(2)。其所以累不测之刑而功不遂也。夫公族不正则法令不行,股肱不正则奸邪兴起(3)。赵奢行之平原(4),范雎行之穰侯(5),二国治而两家全。故君过而臣正,上非而下讥(6),大臣正,县令何有(7)?不反诸己而行非于人(8),执政之大失也。夫屈原之沉渊,遭子椒之谮也(9);管子得行其道,鲍叔之力也(10)。今不睹鲍叔之力,而见汨罗之祸,虽欲以寿终,无其能得乎(11)?

【注释】

(1)徇(x)n)公:不讲私情,一切为公。

(2)众枉:很多不正直的人。

(3)股肱(g#ng):大腿和胳膊。这里指君主身边的大臣。

(4)赵奢:战国时赵国的大将,曾任田部吏,主收租税。平原:平原君,赵武灵王子,名胜,封于平原(赵邑,今山东省德州市南),故以为称。平原君家不肯交纳租税,赵奢依法杀掉平原君家管事的九个人。平原君以为贤,言于赵惠文王,王使治国赋,国赋太平。见《史记·赵奢传》。(5)范雎(j&):战国时魏人,字叔,初事魏中大夫须贾,以事被笞逐,乃化名为张禄,入秦。秦武王死后,秦昭王年幼,昭王母宣太后把持政权,任用他的弟弟穰侯(魏冉)为宰相,华阳君、泾阳君、高陵君佐之,称为四贵。范雎拜见秦昭王,献上治国的方法,说明太后任用穰侯等人,秦国有亡国的危险。昭王听了范雎的话,连声称好,废掉太后,驱逐穰侯、高陵、华阳、泾阳君于关外,任范雎为宰相。事见《史记·范雎列传》。

(6)非:错误。讥:讽谏,批评。

(7)“有”原作“肯”,今据卢文弨说校改。

(8)反诸己:自我检查。行非于人:指责别人的不是。

(9)子椒:楚司马,与令尹子兰同谮屈原,见《新序·节事篇》、《汉书·杨雄传》苏林注、《潜夫论·明闇篇》及《后汉书·孔融传》。谮(z6n),说坏话,陷害别人。(10)鲍叔:即鲍叔牙,少时与管仲为友。同贾南阳,知管仲贤而贫,分财多与。后鲍叔牙事齐桓公,乃推荐管仲为齐桓公的丞相,辅佐桓公成就霸业。事详《史记·管晏列传》(11)无其能得乎:“能得乎”的意思。“无其”,连用语词,古书或作“亡其”(见《庄子·外物篇》),或作“忘其”(见《战国策·赵策》),或作“妄其”(见《国语·越语》),义都与此同。

【译文】

文学说:成颙、胡建二人有着精诚洁白的胸怀,执行赤诚无私的治国之道,克己奉公,尽力为国家效劳,遵守法令,审理案件,不畏强暴,不偏袒亲信,对抚养妻子儿女和建立自己家业等私事,很不在意。但仍然免不了受人嫉妒,受到很多不正直的人的排挤。这才是他们遭到预料不到的惨刑,而功名不成的原因。皇族不正派,法令就很难实行,辅政的大臣不正派,坏事就要发生。赵奢对平原君的家臣依法惩办,范雎代替穰侯为秦丞相,赵国和秦国都得到治理,而且两家都得到了保全。所以君主有过失,臣子就要出来纠正,上面有错误,下面就要批评,大臣正派了,地方官吏还能不正派吗?自己不作自我检查,反而去指责别人的不是,这是当政者的大错误。屈原所以投河自杀,是因为遭受子椒的陷害;管仲所以能够实施其治理国家的办法,是靠鲍叔牙的推荐。现在看不到鲍叔牙那样的人的作用,而只见到屈原投汩罗江这类的灾祸,虽然想活到老而善终,又怎么能办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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