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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十三

隆兴佛教编年通论卷第二十三

隆兴府石室沙门 祖琇 撰

元和十四年潮州刺史韩愈到郡之初。以表哀谢。劝帝东封太山。久而无报。因祀神海上。登灵山。遇禅师大颠而问愈曰。子之来官于南。闻以其言之直也。今子之貌郁然。似有不怿。何也。对曰。愈之用於朝而享禄厚矣。一且以忠言不用。夺刑部侍郎窜逐八千里之海上。播越岭海。丧吾女孥。及至潮阳。飓风鳄鱼患祸不测。毒雾喑氛日夕发作。愈少多病发白齿豁。今复忧煎黜於无人之地。其生讵可保乎。愈之来也。道出广陵庙而祷之。幸蒙其力而卒以无恙。以主上有中兴之功。已奏章道之。使定乐章告神明。东巡太山奏功皇天。傥其有意於此。则庶几召愈述作功德歌诗而荐之郊庙焉。愈早夜待之而未至。冀万一於速归。愈安能有怿乎。大颠曰。子直言於朝也。忠於君而不顾其身耶。抑尚顾其身而强言之以徇名耶。忠於君而不顾其身。言用则为君之荣。言不用而己有放逐。是其职耳。何介介於胸中哉。若尚顾其身而强言也。则言用而获忠直之名。享报言之利。不用而逐。亦事之必至也。苟患乎逐则盖勿言而已。且吾闻之为人臣者不择地而安。不量势而行。今子遇逐而不怿。趋时而求徇。殆非人臣之善也。且子之死生祸福。岂不悬诸天乎。子姑自内修而外任命可也。彼广陵其能福汝耶。主上今继天宝之后。奸臣负国而讨之不暇。粮馈云合杀人盈野。仅能克平而疮痍未瘳。方此之际而子又欲封禅告功以骚动天下。而属意在乎己之欲归。子奚忍於是耶。且夫以穷自乱而祭其鬼。是不知命也。动天下而不顾以便己。是不知仁也。强言以于忠。遇困而抑郁。是不知义也。以乱为治而告皇天。是不知礼也。而子何以为之。且子之遭黜也。其所言者何事乎。愈曰。主上迎佛骨於凤翔。而复舁入大内。愈以为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汉时流入中国。上古未尝有也。昔者黄帝尧舜禹汤文武之际。天下无佛。是以年祚永久。晋宋梁魏事佛弥谨。而世莫不夭且乱。愈恐主上之惑於此。是以不顾其身而斥之。大颠曰。若是则子之言谬矣。且佛也者。覆天人之大器也。其道则妙万物而为言。其言则尽幽明性命之理。其教则舍恶而趋善去伪而归真。其视天下犹父之於子也。而子毁之。是犹子而刃父也。盖吾闻之善观人者。观其道之所存而不较其所居之地。乘纣之君跖蹻之臣皆中国人也。然不可法者。以其无道也。舜生於东夷。文王於西夷。由余生於戎。季札出於蛮。彼二圣二贤者岂可谓之夷狄而不法乎。今子不观佛之道。而徒以为夷狄。何言之陋也。子必以为上古未有佛而不法耶。则孔子孟轲生於衰周。而蚩尤瞽叟生於上古矣。岂可舍衰周之圣贤而法上古之凶顽哉。子以五帝三王之代为未有佛而长寿也。则外丙二年仲壬四年何其夭耶。以汉陈之间而人主夭且乱也。则汉明为一代之英主。梁武寿至八十有六。岂必皆夭且乱耶。愈[打-丁+衰]袂厉色而言曰。尔之所谓佛者。口不道先王之法言而妄偈乎轮回生死之说。身不践仁义忠信之行而诈造乎报应祸福之故。无君臣之义。无父子之亲。使其徒不耕而食。不蚕而衣。以残贼先王之道。愈安得默而不斥之乎。大颠曰。甚矣。子之不达也。有人於此终日数十而不知二五。则人必以为狂矣。子之终日言仁义忠信而不知佛之言常乐我净。诚无以异也。得非数十而不知二五乎。且子计常诵佛书矣。其疑与先王异者可道之乎。愈曰何暇读彼之书。大颠曰。子未尝读彼之书。则安知不谈先王之法言耶。且子无乃自以尝读孔子之书而遂疑彼之非乎。抑闻人以为非而遂非之乎。苟自以尝读孔子之书而遂疑彼之非。是舜犬也。闻人以为非而遂非之。是妾妇也。昔者舜馆畜犬焉。犬之旦莫所见者唯舜。一日尧过而吠之。非爱舜而恶尧也。以所常见者唯舜而未尝见尧也。今子常以孔子为学而未尝读佛之书。遂从而怪之。是舜犬之说也。吾闻之女子嫁也。母送之曰。往之汝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然则从人者妾妇之事。安可从人之非而不考其所以非之者乎。夫轮回生死非妄造也。此天地之至数。幽明之妙理也。以物理观之。则凡有形於天地之间者。未尝不往复生死相与循环也。草木之根荄着於地。因阳之煦而生。则为枝为叶为华为实。气之散则萎然而槁矣。及阳之复煦又生焉。性识根荄也。枝叶华实者人之体也。则其往复又何怪焉。孔子曰。原始要终。故知死生之说。夫终则复始。天行也。况於人而不死而复生乎。庄周曰。万物出於机。入於机。贾谊曰。化为异类号又何足患。此皆轮回之说。不俟於佛而明也。焉得谓之妄乎。且子以祸福报应为佛之诈造。此尤足以见子之非也。夫积善积恶随作随应。其主张皆气焰熏蒸神理自然之应耳。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又曰。鬼神害盈而福谦。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此报应之说也。唯佛能隐恻乎天下之祸福。是以彰明较着。言其必至之理。使不自陷乎此耳。岂诈造哉。又言佛无君臣之义。父子之亲。此固非子之所及也。事固有在方之内者。有在方之外者。方之内者众人所共守之。方之外者非天下之至神莫之能及也。故圣人之为言也。有与众人共守而言之者。有尽天下之至神而言之者。彼各有所当也。孔子之言道也。极之则无思无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此非众人所共守之言也。众人而不思不为。则天下之理几乎息矣。此不可不察也。佛之与人子言必依於孝。与人臣言必依於忠。此众人所共守之言也。及言其之至。则有至於无心非唯无心也。则有至於无我非唯无我也。则又至於无生无生矣。则阴阳之序不能乱。而天地之数不能役也。则其於君臣父子固有在矣。此岂可为单见浅闻者道哉。子又疑佛之徒不耕不蚕之衣食。且儒者亦不耕不蚕何也。愈曰。儒者之道。其君用之则安富尊荣。其子弟从之则孝悌忠信。是以不耕不蚕而不为素餐也。大颠曰。然则佛之徒亦有所益於人故也。今子徒见末世未有如佛者蚕食於人。而独不思今之未能如孔孟者亦蚕食於人乎。今吾告汝以佛之理。盖无方者也。无体者也。妙之又妙者也。其比则天也。有人於此终日誉天而天不加荣。终日诟天而天不加损。然则誉之诟之者皆过也。夫自汉至於今历年如此。其久也。天下事物变革如此。其多也。君臣士民如此。其众也。天地神明如此。其不可诬也。而佛之说乃行於中。无敢议而去之者。此必有以蔽天地而不耻。关百圣而不惭。妙理存乎其间。然后至此也。子盍深思之乎。愈曰。吾非訾佛以立异。盖吾所谓道者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己无待於外之谓德。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此孔子之道而皆不同也。大颠曰。子之不知佛者。为其不知孔子也。使子而知孔子。则佛之义亦明矣。子之所谓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者。皆孔子之所弃也。愈曰何谓也。大颠曰。孔子不云。志於道。据於德。依於仁。游於艺。盖道也者百行之首也。仁不足以名之。周公之语六德曰。知仁信义中和。盖德也者仁义之原。而仁义也者德之一偏也。岂以道德而为虚位哉。子贡以博施济众为仁。孔子变色曰。何事於仁。必也圣乎。是仁不足以为圣也。乌知孔子之所谓哉。今吾教汝以学者必先考乎道之远者焉。道之远则吾之志不能测者矣。则必亲夫人之贤於我者之所向而从之。彼之人贤於我者。以此为是矣。而我反见其非。则是我必有所未尽知者也。是故深思彼之所是而力求之。则庶几乎有所发也。今子自恃通四海异方之学。而文章磅礴孰如姚秦之罗什乎。子之知来藏往孰如晋之佛图澄乎。子之尽万物不动其心孰如梁之宝志乎。愈默然良久曰不如也。大颠曰。子之才既不如彼矣。彼之所从事者而子反以为非。然则岂有高才而不知子之所知者耶。今子屑屑於形器之内。奔走乎声色利欲之间。少不如志则愤郁悲躁。若将不容其生。何以异於蚊虻争秽坏於积稿之间哉。於是愈瞠目而不收。气丧而不扬。反求其所答。忙然有若自失。逡巡谓大颠曰。言尽於此乎。大颠曰。吾之所以告子者。盖就子之所能而为之言。非至乎至者也。曰愈也不肖。欲幸闻其至者可乎。大颠曰。去尔欲。诚尔心。宁尔神。尽尔性。穷物之理。极天之命。然后可闻也。尔去。吾不复言矣。愈趋而出。

秋八月己未。帝与宰臣语次。崔群以残暑尚烦。目同列将退。帝曰。数日一见卿等。时虽余热。朕不为劳久之。因语及愈有可怜者。而皇甫镈素薄愈为人。即奏曰。愈终疎狂可且内移。帝纳之。遂授袁州刺史。复造大颠之庐。施衣二袭而请别曰。愈也将去师矣。幸闻一言卒以相愈。大颠曰。吾闻易信人者必其守易改。易誉人者必其谤易发。子闻其言而易信之矣。庸知复闻异端。不复以我为非哉。遂不告。愈知其不可闻乃去。至袁州。尚书孟简知愈与大颠游。以书抵愈。嘉其改迷信向。愈答书称。大颠颇聪明。识道理。实能外形骸以理自胜。不为事物侵乱。因与之往还也。近世黄山谷谓愈见大颠之后。文章理胜而排佛之词亦少沮云。

论曰。旧史称退之性愎许。当时达官皆薄共为人。及与李绅同列。绅耻居其下。数上疏讼其短。今新史则以退之排佛老之功比孟子。嘉佑中有西蜀龙先生者忿其言太过。遂摘退之言行悖戾先儒者条攻之。一曰老氏不可毁。二曰愈读墨子反孟玷孔。若此类二十篇行于世。及观外传。见大颠之说。凡退之平生蹈伪。于此疎脱尽矣。欧阳文忠公尝叹曰。虽退之复生不能自解免。得不谓天下至言哉。而荆国王文公亦曰。人有乐孟子之拒杨墨也。而以排佛老为己功。呜呼。庄子所谓夏虫者其斯人谓乎。道岁也。圣人时也。执一时而疑岁者。终不闻道。夫春起於冬而以冬为终。终天下之道术者其释氏乎。不至於是者皆所谓夏虫也。文公盖 圣朝巨儒。其论退之如此。则外传之说可不信夫。

大颠禅师者。潮阳人。参南岳石头和尚。一日石头问何者是禅。师云扬眉动目。石头云。除却扬眉动目外。将汝本来面目呈着。师云请和尚除却扬眉动目外鉴。石头云我除竟。师云将呈和尚了也。石头云。汝既将呈。我心如何。师云不异和尚。石头云非关汝事。师云本无物。石头云汝亦无物。师云无物即是真物。石头云真物不可得。汝心现量如此。大须护持。师后归住潮阳灵山。尝示众曰。夫学道人。须识自家本心。多见时辈只认扬眉动目一语一默。蓦头印可以为心要。此实未了。吾今为汝分明说出。各须听取。但除一切妄运想念现量即真汝心。此心与尘境及守静时全无交涉。即心是佛。不得修治。何故。应机随照泠泠自用。穷其用处了不可得。唤作妙用乃是本心。大须护持不可容易。侍郎韩愈尝问如何是道。师良久。时三平为侍者乃击禅床。师云作什么。三平云先以定动。后以智拔。退之喜曰。愈问道於师。却於侍者得个入处。遂辞而去。

十四年十月五日刺史柳宗元卒。宗元字子厚。河东人。少精敏。无不通达。为文章卓伟精致。一时辈行。推仰第博学宏词。累监察御史里行。善王叔文。叔文得罪贬求州司马。既居闲。益自刻苦。务记览。为词章。泛滥停蓄为深博无涯涘。而自肆於山水之间凡十年。起为柳州刺史。友人刘禹锡者得播州。宗元曰。播非人所居。而禹锡亲在堂。吾不忍其穷。即具表欲以柳州授禹锡而自往播。会大臣亦为禹锡请。因改连州。柳人以男女质钱。过时不赎则没为奴婢。宗元设方计悉赎归之。南方士人走数千里从宗元游。经指授者为文词皆有师法。世号柳柳州。卒年四十七。临终遍与友人书。托以后事。文集三十三卷。韩愈尝评曰。雄深雅徤似司马子长。崔蔡不足多也。既没。柳人怀之。其神降于州之后堂。因庙于罗池。血食至今存焉。

论曰。子厚以刘禹锡亲老。欲以二郡相易。而韩退之颂述其义。遂为万世之美谈。然事故有迹同而实异者。先是狄梁公任并州法曹。同府参军郑崇质母老且病。当使绝域。梁公谓曰。君可贻亲万里忧乎。诣长史请代其行。然则梁公亲丧而请代可也。按唐史。公初赴并州。法曹亲在河阳。公登太行山反顾见白云孤飞。谓左右曰。吾亲舍其下若此。则梁公亲在无疑也。乌有恤人之亲而忘己之亲谓之义乎。如子厚请代禹锡则亲丧已久。况在摈斥燋悴中。十年一旦得佳郡。乃以恤人之亲。是不恃节义可称。盖子厚深明佛法而务行及物之道。故其临事施设有大过人力量也。如此可不美哉。

子厚在朝时尝着送文畅上人序曰。昔之桑门上首。好与贤士大夫游。晋宋以来有道林.道安.远法师。休上人其所与游。则谢安石.王逸少.习凿齿.谢灵运.鲍昭之徒。皆时之选。由是真乘法印与儒典并用而人知向方。今有释文畅者。道源生知。善根宿植。深嗜法语。志甘露之味。服道江表盖三十年。谓王城雄都宜有大士。遂蹑虚而西。驱锡逾纪。秦人蒙利益众。云代之间有灵山焉。与竺乾鹫岭角立相望。而住解脱者去来回复如在步武。则勒求秘实作礼大圣。非此地莫可。故又舍筏西土振尘朔陲。将欲与文殊不二之会。脱去秽累超诣觉路。吾徒不得而留也。天官顾公.夏官韩公.廷尉郑公.吏部郎中杨公。有安石之德。逸少之高。凿齿之才。皆厚於上人而袭其道风。伫立瞻望惧往而不返也。吾辈常希灵运明远之文雅。故诗而序之。又从而谕之曰。今燕魏赵代之间。天子分命重臣典司方岳辟用文儒之士以缘饰政。令服勤圣人之教。尊礼浮图之事者。比比有焉。上人之往也。将统合儒释宣涤疑滞。然后蔑衣裓之赠。委财施之会。不顾矣其来也。盍亦征其歌诗以焜耀回躅。伟长德琏之述作。岂擅重千祀哉。庶欲窃观风之职而知郑志耳。

永州送琛上人南游序曰。佛之迹去乎世久矣。其留而存者佛之言也。言之着者为经。翼而成之者为论。其流而来者百不能一焉。然而其道则备矣。法之至莫尚乎般若。经之大莫极乎涅盘。世之上士将欲由是以入者。非取乎经论则悖矣。而今之言禅者。有流荡舛误迭相师用。妄取空语而脱略方便。颠倒真实以陷乎己而又陷乎人。又有言体而有及用者。不知二者之不可斯须离也。离之外矣。是世之所大患也。吾琛则不然。观经得般若之义。读论悦三观之理。昼夜服习而身行之。有来求者则为讲说。从而化者皆知佛之为大。法之为广。菩萨大士之为雄。修而行者之为空。荡而无者之为碍。夫然则与夫增上慢者异矣。异乎是而免斯名者。吾无有也。将以广其道而被於远故好游。自京师而来又南出乎桂林。未知其极也。吾病世之傲逸者。嗜乎彼而不取此。故为言之。

送元暠师序曰。中山刘禹锡。明信人也。不知人之实未尝言。言未尝不雠。元暠师居武陵有年数矣。与刘游久且昵。持其诗与引而来。余视之。申申其言。勤勤其思。其为知而言也信矣。余观近世之为释者。或不知其道。则去孝以为达。遗情以贵虚。今元暠衣粗而食菲。病心而墨貌。以其先人葬未返其土。无族属以移其哀行。求仁者以冀终。其心勤而为逸。远而为近。斯盖释之知道者欤。释之书有大报恩七篇。咸言由孝而极其业。世之荡诞慢訑者虽为其道。而好违其书。於元暠师吾见其不违且与儒合也。元暠。陶氏子。其上为通侯。为高士。为儒。先资其儒故不敢忘孝。迹其高故为释。承其侯故能与达者游。其来而从吾也。观其为人益见刘明且信。故又与之言。重序其事。

子厚又送方及师序曰。代之游民学文章不能秀发者。则假浮图之形以为高。其学浮图不能愿懿者。则又托文章之流以为放。以故为文章浮图率皆纵诞乱杂。世亦宽而不诛。今有方及师者独不然。处其伍介然不踰节。交於物冲然不苟狎。遇达士述作。手輙缮录复习而不懈。行其法不以自怠。至於践青折萌泛席灌手。虽小教戒未尝肆其心。是固异乎假托为者也。薜道州刘连州文儒之择也。馆焉而备其敬。歌焉而致其辞。夫岂贷而滥欤。余用是得不系其说以告于他好事者。

又送玄举上人归幽泉寺序曰。佛之道大而多容。凡有志乎物外而耻制於世者则思入焉。故有貌而不心。名而异行。刚狷以离偶。纡舒以纵独。其状类不一而皆童发毁服以游於世。其孰能知之。今所谓玄举者。其视瞻容体未必尽思迹佛。而持诗句以来求余。夫岂耻制於世而有志乎物外者耶。夫道独而迹狎则怨。志远而形羁则泥。幽泉山。山之幽也。闲其志而由其道。以遁而乐。足以去二患。舍是又何为耶。既曰为予来。故於其去不可以不告也。

论曰。子厚赠诸僧之序。篇篇无非以佛祖之心为心。故其於文畅称古高僧心交游公卿名士。於琛序嫉逃禅趣寂而脱略方便。於暠序推原吾道本乎孝而与儒合。於方及讥业文而昧己。於玄举诫窃服而苟安。是皆深救时弊有补于宗教。凡吾人当代主法亦未必深思伟虑宏范真风委曲如此。呜呼。古今搢绅作者以翰墨外护法门。如子厚之通亮典则诚未之有也。

十五年正月。帝服金丹燥闷。内竖畏诛而深宫秘邃。故有不测之祸。资治通鉴曰。宪宗聪明果决得於天性。选任忠良延纳善谋。师老财屈异论辐辏而不为之疑。盗发都邑屠害元戎而不为之惧。卒能取灵夏清剑南诛淅西俘泽路。平淮南。复齐鲁。於是天下深根固蒂之盗。皆狼顾鼠拱纳质效地稽颡入朝。百年之忧一旦廓然矣。然怠於防微。变生肘腋。悲夫。

长庆二年。白居易由中书舍人出为杭州刺史。闻鸟窠和尚道德。枉驾见之。时鸟窠因长松盘屈如盖遂栖止其上。居易问曰禅师住处甚危险。师曰太守危险尤甚。曰弟子位镇江山何险之有。师曰。薪火相交识浪不停。得非险乎。又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居易曰三岁孩儿也解恁么道。师曰。三岁孩儿虽说得。八十老翁行不得。居易钦叹而去。自是数从之闻道。

是岁穆宗遣左街僧录灵阜赍诏起汾阳无业禅师赴阙。阜至宣诏毕。稽首无业足下白曰。主上此度恩旨不同。愿师起赴。无以他词固避也。业笑曰。贫道何德。累烦人主。汝可先行。吾即往矣。遂沐浴净发。至中夕告门人惠愔等曰。汝曹见闻觉知之性。与太虚同寿。不生不灭。一切境界本自空寂。无一法可得。迷者为不了故即被境惑。一为境惑流转不穷。汝等当知心性本自有之。非因造作。犹如金刚不可破坏。一切诸法如影如响无有实者。故经云。唯有一事实。余二即非真。常了一切空。无一法当情。是诸佛用心处。汝等勤而行之。言讫端坐而逝。阜回奏其事。帝钦叹久之。尝有僧问。十二分教流於此土。得道果者非止一二。云何祖师西来别唱玄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只如上代高僧并淹贯九流洞明三藏。如生肇融睿等岂得不知佛法耶。师曰。诸佛不曾出世。亦无一法与人。但随病施方。遂有十二分教。如将密果换苦萌芦。淘汝诸人业根。都无实事。神通变化及百千三昧门。化彼天魔外道。福智二严为破执有滞空之见。若不会道及祖师意。论什么生肇融睿。如今天下解禅解道如河沙数。说佛说心有百千亿。纤尘不去未免轮回。思念不忘尽从沉坠。如斯之类尚不识业果。妄谓上流。并他先德但言触目无非佛事。举足皆是道场。原其所习不如一个五戒十善。凡夫观其发言。嫌他二乘十地菩萨。且醍醐上味为世珍奇。遇斯等人翻成毒药。南山尚不许呼为大乘。学语之流争锋唇吻之间。鼓论不根之事。并他先德诚实苦哉。只如野逸高人犹解枕流漱石弃其荣禄。亦有安国理民之谋。征而不起。况我禅宗途路。且别看他古德道人得意之后。茅茨石室向折脚铛子里煮饭吃过三十二十年。名利不干怀。财宝不系念。大忘人世。隐迹岩丛。君王命而不来。诸侯请而不赴。岂同时辈贪名爱利汩没世途。如短贩人有少希求而忘大果。十地诸圣玄通佛理岂不如一个博地凡夫。实无此理。他说法如云如雨。犹被佛呵见性如隔罗縠。只为情存圣量见在因果。未能逾越圣情过诸影迹。先贤古德硕学高人。博达古今洞明教纲。盖为识学诠文水乳难辨。不明自理念静求真。嗟乎得人身者如爪甲上土。失人身者如大地土。良可伤惜。设悟理之者有一知半解不知是悟中之则入理之门。便谓永脱世累。轻忽上流。致使心漏不尽。理地不明。空到老死无成。虚延岁月。且聪明不能敌生死。乾慧未免轮回共。兄弟论实不论虚。只这口食身衣尽是欺贤罔圣求得将来。他心慧眼观之如饮脓血相似。总须偿他始得。阿那个是有道果自然感得他信施来。学般若菩萨不得自谩。如氷凌上行。剑刃上走。临终之时一毫凡圣情量不尽。纤尘思念不忘。随念受生。轻重五阴。向驴胎马腹里托质。泥犂镬汤里煮煠一遍了。从前记持忆想见解智慧都卢一时失却。依前再为蝼蚁。从头又作蚊虻。虽是善因而招恶果。且图个什么。兄弟只为贪欲成性。二十五有向脚跟下系着。无成辨之期。祖师观此土众生有大乘根性。惟传心印指示迷情。得之者即不拣凡之与圣。愚之与智。且多虚不如少实。大丈夫儿如今直下休去歇去。顿息万缘。越生死流。逈出常格。灵光独照。物累不拘。巍巍堂堂三界独步。何必身长丈六紫磨金辉。项佩圆光广长舌相。以色见我是行邪道。设有眷属庄严不求自得。山河大地不碍眼光。得大总持一闻千悟。都不希求一餐之直。汝等诸人傥不如是。祖师来至此土非常。有损有益。有益者千万人中涝漉一个半个堪为法器。有损者如前已明。从他依三乘教法修行。不妨却得四果三贤进修之分。所以先德云。了即业障本来空。未了应须偿宿债。师宪宗.穆宗两朝凡三诏不赴。既没。赐谥大达禅师。

论曰。虎溪远公不见晋安帝。汾阳无业以死违穆宗之命。□世雷同以为美谈。然彼二师岂固守一往者耶。其志必谓出见明君有补於教尚何歉哉。不俟驾行矣。如不足有为。徒以名声相求。宜乎高尚其事。示现出入死生超然无碍之迹以启人君深远之信。此当代主法者职也。后世不知此。不能广大其德业。存去就之分以佐佑大教。徒模胡以抗制。坚卧为高。噫是乌足以大吾宗而语虎溪汾阳哉。

隆兴佛教编年通论卷第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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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御定全唐诗卷六百五十七罗隐钱尚父生日大昴分光降斗牛兴唐宗社作诸侯伊夔事业扶千载韩白机谋冠九州贵盛上持龙节钺延长应续鹤春秋锦衣玉食将何报【一作补】更俟庄椿一举头寄前户部陆郎中出驯桑雉入朝簪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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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定国刘良佐 左梦庚郝效忠、徐勇、卢光祖 田雄马得功张天禄弟天福、赵之龙 孙可望白文选   许定国,河南太康人。明崇祯间,官山西总兵官。李自成围开封,趣定国赴援,师次沁水,一夕师溃,逮治论死。寻复授援剿河南总兵官

  • 卷五十二·谷应泰

      ○世宗崇道教   嘉靖元年春三月,簿录大能仁寺妖僧齐瑞竹财资及玄明宫佛像,毁括金屑一千余,悉给商以偿宿逋。齐瑞竹,正德间赐玉玺书金印,赏赉无算。至是,从工部侍郎赵璜言也。礼部郎中屠埙发檄,扁查   京师诸淫祠,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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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之二十四·佚名

    监修总裁官经筵日讲起居注官太子太保体仁阁大学士文渊阁领阁事管理户部事务上书房总师傅翰林院掌院学士兼管顺天府府尹事务随带加五级纪录十八次臣贾桢总裁官经筵讲官吏部尚书镶蓝旗汉军都统管理新营房城内官房大臣

  • 第三八五单同治七年四月二十五日一二二一○--二·佚名

    淡水分府严,饬对役督同乡保长,接运军装等件到堑署淡水分府严单仰对役汤才,立即督同乡保长,速吊车户足数,前往头重溪,接运军装等件,沿途小心,督运到堑,交北右营查收。该役等毋得玩延,干比,速速。一、单仰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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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春秋本义卷九     元 程端学 撰闵公【名开庄公子諡曰闵索隠曰系本名啓避汉景帝讳作开年八嵗】元年春王正月义见隠元年○不书即位义见庄公齐人救邢左氏曰狄人伐邢管仲言于齐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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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部,五经总义类,七经孟子考文补遗  钦定四库全书七经孟子考文补遗卷一百五十三日本山井鼎物观 撰礼记注疏第四十一有三年之练冠【杂记上】释文补脱麻重直龙反谨按当在要一遥反下补遗古本注遭大功之丧者也无者字

  • 阿耨颰经正文·佚名

    东晋西域沙门竺昙无兰译闻如是,一时婆伽婆。在跋耆城名阿褥风。彼时世尊从下晡起告尊者阿难曰:汝阿难来。当共至阿夷陀婆池水上。当共澡浴。唯然世尊,彼尊者阿难受世尊教。彼时世尊与尊者阿难及随从比丘。俱至阿夷陀婆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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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秋北京讲法华,尝略论大乘即一乘,谓大乘之大有遮表之二义:一、遮余非大故名大,谓拣除余乘非大乘故,非此不彰大乘殊胜,然对余乘名大,故为相对大乘,即三乘五乘中相对安立之大乘也。二、表此是大故名大,谓直显当乘是大乘故,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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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藏经 五灯严统五灯严统卷第十法眼宗南岳下八世罗汉琛禅师法嗣金陵清凉院文益禅师余杭鲁氏子。七岁依新定智通院全伟禅师落发。弱龄禀具於越州开元寺。属律匠希觉师。盛化於明州鄮山育王寺。师往预听习。究其微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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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兴大藏经 云溪俍亭挺禅师语录云溪语录序自天台智者弘放生之因至永明寿弥盛余官钱塘睹子瞻遗事忾然思念遂于西溪河渚置放生池一区建云溪精舍延俍亭和尚主之振扬曹洞宗旨俍和尚本起名儒住华坞匿而不出强之然后可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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