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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莘仲广文遭难记

周老师名长庚,莘仲其号,少熟五经,及吕东莱博义。年十五,应童子试,始习八比时文数十首。翌年,入闽县学,联捷中秋榜。自是益讲究古文四六,福省凡寿文碑记论序,皆出先生手。犹精工书法,朝元方家澍以师事之。光绪十三年,实任彰化县教谕。时,刘帅铭传举行清丈,知县李公嘉棠收丈费过促,时解死犯简灿到鹿港钉死。贼伙许得龙误为其兄许猫振,率亡命之徒,欲抢回。奈见尸不对,遂令群匪抢盐馆。翌日,怂恿施九缎率众围城。乌合之徒皆响应。县城一时戒严。奈电信不通,恐台北援兵缓至,于是诸绅士吴景韩、总理吴维邦、蒋攀龙,同周老师缒城往平和厝王焕家议和。约三日内将丈单焚化为缓攻之计。

至第三日,忽林道朝栋乘夜夺回八卦山市仔尾解围。盖彰城惟有林超拔一营驻守,兵力不厚,其城之不破者,以周老师等冒险讲和缓兵之计也。初解围时,李知县尚欲令德功招安,迨林军攻破平和厝,施九缎退回浸水庄,忽变脸欲剿办胁从者,指鹿绅与郑协台荣皆通贼。又以朱统领焕明被贼杀毙在口庄,其马被李椪牵去,皆恨之次骨。兼以门丁欲索领旗重金(每领一旗赏百金),是以各庄不敢请领。旋刘帅派曹志忠、窦如田、吴宏洛驻彰弹压,又令沈藩司应奎到彰查办此案。十三日已发兵符攻二十四庄。适德功在保安局,遇周老师。叶都司亦到局叹息。二四庄无人投诚,明早必动干戈。该庄无噍类矣。德功再请周、叶二公向各统领求再宽一日,乘夜差人通知二四庄绅董陈捷华等十余人到彰。当绅董到白沙坑街,有人阻其缓行云:若我辈进城被官缚在阵头,我庄民又不敢开铳,如之奈何!于是,共议由山路入东门祝丰馆,与德功磋商。然后谒各官。乞周老师、叶都司竭力保护。

明晨,先见各统领,皆许投诚。迨见李令,怒气勃发,欲扣留诸绅董,周老师面争,叶中军亦拔刀相助,几乎用武。再引诸绅董谒见沈藩司,给予善良民旗二十四面。嗣后快官三十五庄、线西五十余庄,皆德功引见周老师,向沈公给予善良民旗,地方稍安堵矣。

但李令恨鹿港甚,每日泣求澎湖镇吴宏洛剿办。吴宏洛听之。德功同周老师托吴本杰向沈藩台言,鹿港一攻,各泉庄必尽变。官军难获全胜,地方必縻烂矣。沈即刻电陈刘帅。是夜刘师电谕吴镇,命听沈节制,即令德功通知鹿绅,到彰会见。于是,郑协台子开、蔡山长香翁、施家珍、施家藻、黄玉书、许肇清等到彰。但一行十余把轿入城,恐被李嘉棠知道,是以蔡山长一人乘肩舆,列位步行,由北门城边到定光庙边德功书馆,打探消息。盖因子日前,黄玉书私入城查探,被李令围掳,乘夜逃出城故也。德功即请周老师、叶都司引见沈藩台。时沈公驻在郑家南畔。德功即借郑家北畔作鹿绅寓所。

众友疑德功有他意,独蔡山长甚喜,以为同寓郑宅,或者沈公回探,各事可详剖白。是晚,李送席请沈公。沈公将原席转送鹿绅。李令见之,怒曰:是公然请贼党矣。是夜果沈公回探山长等。鹿绅将激变情形细禀,沈公电禀刘帅,准鹿港投诚,给予善良民旗,交带施家珍、施藻修严掳施九缎等。而沈公往嘉义巡视,鹿港始安。德功为此事费月余精神,每夜十时在祝丰馆与周老师、叶都司会议各事。每日写信卷在纸草中,差工人黄夏,报知鹿绅。盖恐被李令搜出也。德功所寄书信,多在施家珍手,皆藏腰■〈月斗〉中。平日施君办事谨慎,凡有书札皆袋在腰■〈月斗〉,以备不时检阅。

至刘帅令严掳施君,蔡子庭急写信通知德功云,兄所寄之信皆在施君■〈月斗〉中,万一被官掳获,必连累及之。时德功付信托蔡山长,请施君到局,将书信一切当堂烧化。由今以思,亦危矣哉。

后李令到台北泣告刘帅,硬指郑协台子开,同鹿绅通贼,且曾掳获挑子药人夫,到县堂讯,供称鹿港局雇他,向施长发挑出。又指局中账簿有载发子药与施九缎等。刘帅先命台湾县黄承乙询问,周、蔡、吴等并无通贼情形。后令程知府起鹗,亲到鹿查账,皆无发子药事。鹿绅始不及于难。惟缉掳施家珍一人而已。鹿港大难已消之日,正周老师患难之时。盖自李令十一月十日到台北,周老师即预筹脱难之策。每夜与德功商议,言刘帅必听李令之谮,五日外必打电扣留。如不先谋脱身,坐待提到台北,必押府经厅,候掳施九缎诸犯到案,始得辨明黑白。至少亦必三年,其苦何可言也!但刘帅已允准会试,不如乘此未发先逃。数夜商议,惟一颗印无可寄处。

于是,议乘夜间送交罗知县东之。素知罗每夜醉后不见客。是夜初更,将印带交罗知县,果差门丁,问以何事。周云我已蒙刘帅允准会试,此印且交贵县。罗公以为大帅已允准,令门丁将印收起,请明早来叙话。周老师即刻跑到德功家,言印已交,其家中止存五十余两,以为用费。此行会试,必三百金始可敷衍。迭言蔡山长在鹿不能通融,欲向功借,又不敢言。功观此情形,周老师又是为鹿港各庄领旗,致被李令所怪,倘乏款会试,必入罗网,岂不可惜!功因入内鸠集三百金助之。老师云:我此去如得重来,必不负君此情。又再写信一封,通知山长,内云临行匆匆,不及面晤。但吴汝能送「毛诗」一部,不胜感激云云。临行时先与功言刘帅怒,必在二三日间打电到彰,知我会试,必令各港口查寻,如无踪迹,必移文到闽县缉掳,如被我逃脱,必于会试火船中搜之。福州港搜罔获,必行文天津港口搜之。若至北京,则我不怕他。尔时如寻我,必到刑部衙门讼诉,彼一巡抚,亦必撤任。到北京质讯,想刘帅必不行此下计也。言毕,回家丁乘夜往土结窟,果吉人天相,黎明即有船往泉州崇武。

行至四日,到福州。先投友人问讯,始知闽县派勇二十名围家,乃在友人处暂住。迨同闽省举人搭火船会试,果在船中搜寻之。到天津亦如此。盖冒友人之名领船单,彼亦无奈之何也。周老师行后十余日,蔡山长到祝丰馆,问我以三百金助老师何不向我明言。功笑而不答。山长即云:当老师信到鹿,即邀诸人猜之,言老师又非童子,何以送他毛诗,其中必有故。因遂想出三百之句,或此信隐寓送他三百金之事。只恐信落他人手,贻累知己也。众人咸称予为鹿港等庄之事,劳心月余,既被李令所怪,又差人送密信,开费不少,何可再受累,已议将三百金送还矣。

后老师会试不中。下科德功又向鹿港及陈汝修、苏松柏等鸠集三百金助之,又不获中。抑郁以殁。其公子娶妇,功又鸠二、三百金为婚娶费助之。忆老师平日能急人之急,凡有益人民,死生以之。此次攻城,若非同吴景韩三人出城,冒险议和,以待援兵,则彰化必破。鹿港各庄等,若非老师向藩台尽力剖白,则必玉石俱焚矣。翌年,岁科两试之期,可得印结礼一万金,乃因此事,功名罣误,会试又不获隽,流离偃蹇,贫困以终。功思及此,因叹善人不获善报,未尝不为抚膺太息也。

光绪十九年,彰化立轩吴德功稿。

当修通志时,各属举釆访委员,先君时掌教白沙,知立轩先生熟于春秋,爰以戴、施两案嘱其负担。果能胜其任,为上宪推许,并奖先君所举得人也。吴君虽寒儒出身,然性任侠,朋友有急难,皆力为排解。周莘仲老师,蒙难远逃,先生仓猝之间,以巨金助之,亦不计此金将来可返壁否,诚吾辈所拜服也。同门弟蔡子庭拜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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