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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融堂书解卷八

宋 钱时 撰

説命上

髙宗梦得説使百工营求诸野得诸傅岩作説命三篇营求者经营而求也

王宅忧亮隂三祀既免丧其惟弗言羣臣咸谏于王曰呜呼知之曰明哲明哲实作则天子惟君万邦百官承式王言惟作命不言臣下罔攸禀令

宅忧居丧也亮信也隂黙也亮隂犹云真不言也首即言明哲实作则观此语只从头説此不言所知者何事见得古人论学此乃平常日用更无他岐故当时在廷诸臣亦皆知有此但未为深知髙宗未识得髙宗深浅耳古圣敎人千言万语只以知为的知即觉也虽然明哲即知也明即哲也哲即明也洪范则曰明作哲诗则曰既明且哲若有二义何哉曰无蔽于心之谓明无蔽于物之谓哲故大禹以知人为哲但明己心不明外物是知之犹未尽也犹有偏也曰明曰哲两无所亏方是洞觉宏通纵横无碍则即天则即秉彛自然之则

王庸作书以诰曰以台正于四方台恐德弗类兹故弗言恭黙思道梦帝赉予良弼其代予言

梦帝赉予良弼非今日矣髙宗不言含蓄未及羣臣咸谏乃用是作书以诰之故曰王庸作书作书者但书而示之于简犹未与羣臣接语也夫良弼之梦虽不知何时详其语脉当在免丧之后出而言之有何不可必待羣臣进谏而后始告何耶呜呼使夕而梦晨而语侈然轻出喧动播告而无以重斯人之听不知者未必不以为怪宁肯遽信耶必待羣臣谏而后语止示之以书而复不接之以语此其审于所非后世浅知小识所可窥也

乃审厥象俾以形旁求于天下説筑傅岩之野惟肖爰立作相王置诸其左右

偃蹇山林之夫代刑徒为役以茍活非有平生之素誉望之重荐之力其形容状貌适与梦合而遂跻之朝廷之上置诸左右而师资亦异矣而髙宗不以为异在朝不以为疑而傅説亦偃然居之不以为非分何也曰此非后世俗见所可窥也以为异以为疑以为非分者皆俗见也巍巍宇宙此道独尊形迹两忘道心黙照安有许多事哉以是观之耕夫钓叟即日命相自是古人常事虽然非有志于道如何感得上帝又如何感得傅説髙宗之识不可及也而甘盘旧学之功亦大矣可谓万世法

命之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德若金用汝作砺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嵗大旱用汝作霖雨启乃心沃朕心若药弗瞑厥疾弗瘳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惟暨乃僚罔不同心以匡乃辟俾率先王迪我髙后以康兆民呜呼钦予时命其惟有终

金成利器必假磨砺然犹未也今我学道如涉大川倘非舟楫之利终何由济也抑犹未也止于一身而已未及于四海之利害也必如大旱之得霖雨而后髙宗所以倚赖傅説成德之功者备焉同列之间一或不和朝廷议论自有不合有乖匡君之义多矣况傅説自匹夫跻之父兄百官之上而同列有一人之不同心郤计利害此髙宗之深虑又所以广傅説辅德之途也髙后先儒谓成汤谓之我髙后则上云先王当是言古之先王矣然此三书屡称先王皆指汤不应此独言古先王是髙后亦不可作汤説也

説复于王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后克圣臣不命其承畴敢不祗若王之休命

髙宗方以痛谏望傅説而傅説乃首以从谏望髙宗呜呼旨哉

説命中

惟説命总百官乃进于王曰呜呼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设都树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师长不惟逸豫惟以乱民惟天聪明惟圣时宪惟臣钦若惟民从乂惟口起羞惟甲胄起戎惟衣裳在笥惟干戈省厥躬王惟戒兹允兹克明乃罔不休

所谓治民者如何法天之聪明而已虽然不可不知所戒也不知所戒即是不知所宪也

惟治乱在庶官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恶德惟其贤虑善以动动惟厥时有其善丧厥善矜其能丧厥功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无启宠纳侮无耻过作非惟厥攸居政事惟醇黩于祭祀时谓弗钦礼烦则乱事神则难

承上文省躬之戒复泛举十余条以进疑若杂然而无所统纪者细玩绎之条理井井而其归宿乃在惟厥攸居政事惟醇呜呼至哉无非宪天聪明之妙傅説进谏必非泛为此论必是识得髙宗受病之处其他虽不得而知易言髙宗伐鬼方三年克之而孔子以为惫则于甲胄干戈必有可言者矣细玩王惟戒兹之语辞气截截殆非泛论也

王曰防哉説乃言惟服乃不良于言予罔闻于行説拜稽首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王忱不艰允协于先王成德惟説不言有厥咎

髙宗深许以能行矣説宜其以諌行言听为喜洋洋称赞之不暇也而説方且起敬起恭以告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夫髙宗方以欲行为言而傅説乃以行为难此其语意正与上篇从諌之对相似舒徐详练持重雍容不以彼之欣欣而轻许不以彼之方鋭而茍焉放过也呜呼至哉

説命下

王曰来汝説台小子旧学于甘盘既乃遯于荒野入宅于河自河徂亳暨厥终罔显尔惟训于朕志若作酒醴尔惟麴糵若作和羮尔惟盐梅尔交修予罔予弃予惟克迈乃训

髙宗谓旧尝学于甘盘既乃遁去远在荒野迹其所往又居于河求之于河则又往亳及其终也莫知所之踪迹泯没竟以不显是言学未究而甘盘遯而我遂无所师所以致知工夫尚尔有欠训我之志正有赖于尔説也此语正对非知之艰而不言其他独言训志与沃心之命不同甘盘修之于前傅説修之于后交致其力以成其功是谓交修言尔当交修我无若甘盘之弃我而去也味此语则甘盘遯后其皇皇窘切之状可想而知汝训我志使我开明我能行汝之训不茍于知也故复曰惟克迈训此语正对行之惟艰而或曰甘盘旧学方有端绪曷为不究竟而遽遯耶曰此甘盘所以深有力于髙宗方为王子而笃志就学天资英敏不患其不好进而患其太鋭太迫耳若只相守专倚师资终不甚力一且远遯使之皇皇有求而弗获庶其思之深念之切而有脱然感悟之路耳此甘盘造化之妙用也

説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学于古训乃有获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説攸闻惟学逊志务时敏厥修乃来允懐于兹道积于厥躬惟斆学半念终始典于学厥德修罔觉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惟説式克钦承旁招俊乂列于庶位王曰呜呼説四海之内咸仰朕德时乃风股肱惟人良臣惟圣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乃曰予弗克俾厥后惟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一夫不获则曰时予之辜佑我烈祖格于皇天尔尚明保予罔俾阿衡专美有商惟后非贤不乂惟贤非后不食其尔克绍乃辟于先王永绥民説拜稽首曰敢对天子之休命【案此节之解永乐大典原阙】

髙宗肜曰

髙宗祭成汤有飞雉升鼎耳而雊祖己训诸王作髙宗肜日髙宗之训

经止言髙宗肜日而孔子序云髙宗祭成汤明此乃宗庙之肜祭也经止言越有雊雉而序云飞雉升鼎耳而雊明其自野飞入庙中升鼎耳而鸣所以识异也夫宗庙之祭始而摡鼎已而陈鼎于庙门之外已而迎鼎入于东方然后设鼎以载焉亦重矣况都邑非山林之比宫室非旷野之地賔侑工祝百职事又方环列在庭而雉自野飞来升鼎耳而鸣殆不偶然也先儒谓典祀无丰于昵为厚于近庙而薄于成汤故有此异愚谓未安夫昵者昵近也考诸古语如昵比如私昵大抵皆不正大有阿私之意观髙宗尊慕烈祖直欲以之自期必非薄于成汤者宗庙之肜而独祭之岂尊慕之过故特异其礼以私之欤此正所谓丰于昵也丰于昵以邀福恐非所以尊成汤雉升鼎耳而雊其殆不聪之异欤黩于祭祀时谓弗钦礼烦则乱事神则难傅説戒之切矣岂其听之而畧于余祭而又未免有丰于昵之过欤呜呼习气之难除如此行之惟艰信乎其不易也髙宗肜日之书后又继之以髙宗之训其训辞必更深切惜其书之不存也

髙宗肜日越有雊雉祖已曰惟先格王正厥事乃训于王曰惟天监下民典厥义降年有永有不永非天夭民民中絶命民有不若德不听罪天既孚命正厥德乃曰其如台

天之监视下民惟主于义而已孚命者天降夀夭之命一定而不易也大扺人君有过若正攻之虽力争抗辩未必有益不正言其事而独与之论理未及丰于昵之非而独泛论天道民命大公至正之不可诬所以攻髙宗之病力矣此所以格王正厥事欤

呜呼王司敬民罔非天典祀无丰于昵

祖己又言天之所主者在义而王之所主者在敬民民皆天之所生是天嗣也王诚敬民而使之不陷于失德则有以合乎天矣安有宗庙常祀特祭成汤而丰于所昵也

西伯戡黎

殷始咎周周人乗黎祖伊恐奔告于受作西伯戡黎序云殷始咎周今读此书初无咎周之文曷为而有此书法耶曰首着此语所以明西伯之心也非乗黎而后咎周也殷始咎周西伯始不得已而有乗黎之事也何者乗袭也夫方伯连率讨罚不义之诸侯固宜上告于天子矣安有既戡黎而殷始知哉西伯既戡黎而祖伊恐是戡之时殷不知也是袭也袭近甸之诸侯而天子不知岂西伯之得已也周之德化日盛而天下之心日归方是时殷人忌之始咎周矣殷方咎周而不义之诸侯日残民以逞在西伯又不容坐视吾是以知有不得已之心焉孔子定戡为乗而首殷始咎周之义所以明西伯之心也

西伯既戡黎祖伊恐奔告于王曰天子天既讫我殷命格人元罔敢知吉非先王不相我后人惟王淫戏用自絶故天弃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迪率典今我民罔弗欲丧曰天曷不降威大命不挚今王其如台康安也虞亦安也迪导也不导之使率乎典常也挚韵书云握持也大命已去不得而握持矣祖伊只论天命人心全不就利害上商量不就事势上计较祖伊此一段主本在淫戏自絶

王曰呜呼我生不有命在天祖伊反曰呜呼乃罪多参在上乃能责命于天殷之即丧指乃功不无戮于尔邦乃功郤是暗説西伯观再提殷字语而下文以尔邦对説意脉可见言殷之丧亡在即日矣今指西伯之功烈而观之安能无戮于邦言殷必为周所灭也

微子

殷既错天命微子作诰父师少师

微圻内国微子启帝乙元子纣同母兄也吕氏春秋谓纣母生微子及仲衍时尚为妾改为妻而生纣父欲立微子太史曰有妻之子不可立妾子乃立纣故此书称王子而微子之命称殷王元子至孟子书乃云以纣为兄之子而有微子启是微子为纣叔父也此殆失考若纣叔父则是非帝乙子矣安得谓之殷王元子乎错乱也君之所为莫非天命纣荒迷舛缪不一端也而孔子独以错天命断之的哉然熟观此书问答但歴陈商家将亡之证而各谋所以自处畧无一语为纣谋者二子岂忘君而自私者耶孔子曰殷有三仁焉正是此书断案若有一毫私意何以谓之仁葢纣至此如人将絶虽扁鹊仓公无所用之宗臣大贤知其已不可救药只得各谋自处为自献先王之计序书错天命而首提一既字深得此书大防所以明三仁之心也不知其仁断不可观微子一书

微子若曰父师少师殷其弗或乱正四方我祖底遂陈于上我用沈酗于酒用乱败厥德于下殷罔不小大好草窃奸宄卿士师师非度凡有辜罪乃罔恒获小民方兴相为敌讐今殷其沦丧若涉大水其无津涯殷遂丧越至于今 父师少师我其出狂吾家耄逊于荒今尔无指告予颠隮若之何其

草窃乗乱而为盗也草有撩乱不齐之状纣之无道不可殚述而微子独断之以沈酗于酒之一语禹恶防酒曰后世必有酒亡国者圣人知几见微岂虚言哉古人言饮而名诗为鳬制杯而取义于舟皆所以戒沈溺其中不可拯拔德之乱败孰甚于斯沈酗败乱四字道尽他不必言矣六卿分职各率其属正是布列朝廷当用事之地相与以维持法度者与三公三孤不同公孤无职事惟辅成君德耳纣乱败厥德既背而驰反所用事以倡乱于天下者无非小人而公孤之任为虚设也吾家是言殷家微子言我忧闷无可奈何其殆出狂疾吾家既已耄乱无所容其身惟将逊遯于荒野耳今二师若无説以敎我则我颠陨隮坠将如之何

父师若曰王子天毒降灾荒殷邦方兴沈酗于酒乃罔畏畏咈其耉长旧有位人今殷民乃攘窃神只之牺牷牲用以容将食无灾降监殷民用乂讐敛召敌讐不怠罪合于一多瘠罔诏商今其有灾我兴受其败商其沦丧我罔为臣仆诏王子出迪我旧云刻子王子弗出我乃颠隮自靖人自献于先王我不顾行遯

毒者甚之之辞言上天毒降灾祸以荒乱我殷邦此正是谴告人主使之知悔也方且兴起沈酗于酒乃于所可畏而畧不知畏牺牷牲用器实曰用【案此下疑尚有解旧脱去】

融堂书解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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