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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向来执政弄权者,虽潜因喜怒作威福,犹不敢乱资序、废赦令。王介甫引用新进资浅者,多借以官,苟为己尽力,则因而进擢;或小有忤意,则夺借官而斥之;或无功,或无过,则暗计资考及常格,然后迁官。如吕吉甫弟升卿新及第,为真定府观察推官,初无资考,使之察访京东,还,除淮南转运判官。转运判官皆须升朝官为之,又借以太子中允,寻召为崇政殿说书。及介甫与吉甫有隙,升卿复于上前诋讦介甫之短,由此被斥,然尚以宣力久,特迁太祝,监无为军税。练亨甫以泗州军事推官为崇文院校书兼检正官,及坐邓绾事,亦以宣力久,循一资,为漳州军事判官。

介甫用事,坐违忤斥逐者,虽累经赦令,不复旧职。如知制诰李大临、苏颂封还李定词头,夺职外补,几十年,经三赦,大临才得待制,颂才得秘书监。及熙宁十年圜丘赦,颂除谏议大夫。

熙宁七年圜丘赦,中书奏谪官应复者四十余人,中旨悉复旧原。吕吉甫参知政事,意所恶者皆废格不行。如胡宗愈、刘挚皆坐为台谏官言事落职外补,至是惟挚复馆职,宗愈为苏州通判,一不沾恩。挚尝言曾布,布为吉甫所恶故也。十年圜丘赦,宗愈始复馆职。

介甫用新进为提转,其资在通判以下则称“权发遣”,知州称“权”,又迁则落“权”字。

何浃以录事参军提举梓州路常平仓等,所至暴横,捶挞吏民以立威,皆窜匿无地。气陵提转,直出其上,公牒州县云:“未得当司指挥,其提转牒皆不得施行。”转运使李竦、判官陈充与之议事,不合,辄叱骂之。知州诣之白事,下马于门外,循廊而进,至其坐榻之侧,亦不为起。浃欲废广安军,众议以为旁去他州远,不可废。有章辟方得其父集贤校理何涉所撰《鼓角楼记》以呈之,曰:“先君子亦具言置军要害之意。”浃曰:“凡事当从公论,此妄语,何足凭也?”李竦等具奏其状,诏罢归。浃沿道上奏,讼竦等,无所不道。至京师,下开封府鞫问,浃索纸万幅以答款,府司以数百幅给之,乃一纸书一宗。坐上书诈不实,凡一百四十事,由是停官。时所遣提举官,大抵狂妄作威,而浃最为甚。

初,韩魏公知扬州,介甫以新进士签书判官事,韩公虽重其文学,而不以吏事许之。介甫数引古义争公事,其言迂阔,韩公多不从。介甫秩满去。会有上韩公书者,多用古字,韩公笑而谓僚属曰:“惜乎王廷评不在此,其人颇识难字。”介甫闻之,以韩公为轻己,由是怨之。及介甫知制诰,言事复多为韩公所沮。会遭母丧,服除,时韩公犹当国,介甫遂留金陵,不朝参。曾鲁公知介甫怨忌韩公,乃力荐介甫于上,强起之,其意欲以排韩公耳。

上将召用介甫,访于大臣,争称誉之。张安道时为承旨,独言:“安石言伪而辨,行伪而坚,用之必乱天下。”由是介甫深怨之。

曾布改助役为免役,吕惠卿大恨之。

介甫使徐禧、王古按秀狱,求惠卿罪不得;又使蹇周辅按之,亦无状迹。王危之,以让练亨甫、吕嘉问,亨甫等请以邓绾所言惠卿事杂他书下秀狱,不令丞相知也。惠卿素加恩结堂吏,吏遽报惠卿于陈州。惠卿列言其状,上以示介甫,介甫对“无之”,归以问,乃知其状。介甫以咎,时已寝疾,愤怒,遂绝。介甫以遣延谏希旒崆笸恕1111繊介甫请并京师行陕西所铸折二钱,既而宗室及诸军不乐,有怨言,上闻甫,欲罢之。介甫怒曰:“朝廷每举一事,定为浮言所移,如此何事可为?”退,遂移疾,卧不出。上使人谕之,曰:“朕无间于卿,天日可鉴,何遽如此?”乃起。1111111

谏议大夫程师孟尝请于介甫曰:“公文章命世,师孟多幸,生与公同时,愿得公为《墓志》,庶传不朽,惟公矜许。”介甫问:“先正何官?”师孟曰:“非也,师孟恐不得常侍左右,自欲豫求《墓志》,俟死而刻之耳。”介甫虽笑不许,而心怜之。及王死,有习学检正张安国者,被发藉草,哭于柩前,曰:“公不幸,未有子,今郡君妊娠,安国愿死,托生为公嗣。”京师为之语曰:“程师孟生求速死,张安国死愿托生。”

上以外事问介甫,介甫曰:“陛下从谁得之?”上曰:“卿何必问所从来?”介甫曰:“陛下与他人为密,而独隐于臣,岂君臣推心之道乎?”上曰:“得之李评。”介甫由是恶评,竟挤而逐之。他日,介甫复以密事质于上,上问于谁得之,介甫不肯对,上曰:“朕无隐于卿,卿独有隐于朕乎?”介甫不得已,曰:“朱明之为臣言之。”上由是恶明之。明之,介甫妹夫也。及介甫出镇金陵,吉甫欲引介甫亲昵置之左右,荐明之为侍讲,上不许,曰:“安石更有妹夫为谁?”吉甫以直讲沈季长对,上即召季长为侍讲。吉甫又引弟升卿为侍讲。升卿素无学术,每进讲,多舍经而谈财谷利害、营缮等事。上时问以经义,升卿不能对,辄目季长从旁代对。上问难甚苦,季长辞屡屈,上问从谁受此义,对曰:“受之王安石。”上笑曰:“然则且尔。”季长虽党附介甫,而常非王、王安礼及吉甫所为,以谓必累介甫。等深恶之,故亦不甚得进用也。

熙宁六年十一月,吏有不附新法者,介甫欲深罪之,上不可。介甫固争之,曰:“不然,法不行。”上曰:“闻民间亦颇苦新法。”介甫曰“祁寒暑雨,民犹有怨咨者,岂足顾也!”上曰:“岂若并祁寒暑雨之怨亦无邪?”介甫不悦,退而属疾家居。数日,上遣使慰劳之,乃出。其党为之谋曰:“今不取门下士上所素不喜者暴进用之,则权轻,将有窥人间隙者矣。”介甫从之。既出,即奏擢章、赵子几等,上喜其出,勉强从之,由是权益重。

熙宁八年十一月,介甫以疾居家。上遣中使问疾,自朝至暮十七返,医官脉状皆使行亲事赍奏。既愈,复给假十日将治,又给三日,又命两府就第议事。

兴化县尉胡滋,其妻宗室女也,自言梦人衣金紫,自称王待制来为夫人儿,妻寻产子。介甫闻之,自京师至金陵,与夫人常坐于船门帘下,见船过辄问:“得非胡尉船乎?”既而得之,举家悲喜,亟往抚视,涕泣,遗之金帛不可胜数,邀与俱还金陵。滋言有捕盗功,应诣铨求赏,介甫使人为营致,除京官,留金陵且半年,欲丐其儿,其母不可,乃遣之。

内侍李宪既怨介甫罢其南征,乃言青苗钱为民害,上以内批罢之,介甫固执不可而止。先是,州县所敛青苗钱,使者督之,须散尽乃已,官无余蓄。至是,敕留五分,皆宪发之也。

介甫既罢相,冲卿代之,于新法颇更张,禹玉始无异同。御史鼓汝砺劾奏禹玉云:“向者王安石行新法,王从而和之;今吴充变行新法,王亦从而和之。若昨是则今非,今是则昨非矣。乞令分析。”禹玉由是力主新法不肯变。汝砺又言:“俞充为成都转运使,与宦官王中正共讨茂州蛮,媚事中正,故得都检正。”又言:“李宪拥兵骄恣。”由是不得居台中,加馆职充江南东路提刑。汝砺固辞馆职。

吕升卿于上前言练亨甫以秽德为王所昵,且曰:“陛下不信臣言,臣有老母,敢以为誓。”于是台谏言:“王安国非议其兄,吕惠卿谓之不悌,放归田里;今升卿对陛下亲诅其母,比安国罪不尤重乎?”有旨:升卿罢江西转运副使,削中允,落直集贤院,以太祝监无为军酒税。时熙宁八年十二月也。

吉甫言王安礼任馆职,狎游无度,安礼由是乞出,一章即许之,除知润州。介甫犹以吉甫先居忧在润州,欲使安礼采其过失故也。

王安国字平甫,介甫之弟也,常非其兄所为。为西京国子监教授,溺于声色。介甫在相位,以书戒之曰:“宜放郑声。”安国复书曰:“安国亦愿兄远佞人也。”官满,至京师,上以介甫故,召上殿,时人以为必除侍讲。上问以其兄秉政物论如何,对曰:“但恨聚敛太急、知人不明耳。”上默然不悦,由是别无恩命。久之,乃得馆职。安国尝力谏其兄,以天下忄匈忄匈,不乐新法,皆归咎于公,恐为家祸。介甫不听,安国哭于影堂,曰:“吾家灭门矣!”又尝责曾布以误惑丞相,更变法令,布曰:“足下,人之子弟,朝廷变法,何预足下事?”安国勃然怒曰:“丞相,吾兄也;丞相之父,即吾父也;丞相由汝之故,杀身破家,亻及先人,发掘丘垄,岂得不预我事邪?”

士大夫以濮议不正,咸疾欧阳修,有谤其私于子妇者。御史中丞彭思永、殿中侍御史蒋之奇承流言劾奏之,之奇仍伏于上前,不肯起。诏二人具析语所从来,皆无以对。治平四年三月五日,俱坐谪官。仍敕榜朝堂,略曰:“偶因燕申之言,遂腾空造之语,丑诋近列,中外骇然。以其乞正典刑,故须阅实其事,有一于此,朕亦不敢以法私人。及辨章之屡闻,皆懑谰而无考,反云其事暗昧,不切审实。”又曰:“苟无根之毁是听,则谩欺之路大开。上自迩僚,下逮庶尹,闺门之内,咸不自安。”先是,之奇盛称濮议之是以媚修,由是荐为御史,既而反攻修。修寻亦外迁,其谢上表曰:“未乾荐祢之墨,已关射羿之弓。”

熙宁十年七月,王韶献所著,名曰“发明自身之学”,皆荒浪狂谲之语。其一篇曰《法身三门》,其略曰:“敷阳子既罢枢密副使、知洪州,于庐山之北建法堂,中建法身像,号曰太虚无极真人,遂立三门,一曰鸿枢独化之门,二曰万灵朝真之门,三曰金刚巨力之门,太虚无极真人独化行于天下,而天下方赖幽明显晦,有识无识皆会而朝之。太虚无极真人出独化之门,建大法旗,击大法鼓,手提玉印,临大庭而躬接之。”其书凡十万余言,皆仿此。既而进御,又摹印以遗朝中诸公及天下藩镇学校,其妖妄无所忌惮如此。王公仪得其书以示余。

观文殿学士、知洪州王韶谢上表曰:“为贫而仕,富贵非学者之本心;与时偕行,功业盖丈夫之余事。”又曰:“自信甚明,独立不惧。面折廷争,则或贻同列之忿;指レ时病,则或异大臣之为。以至圣论虽时有小差,然臣言亦未尝曲徇。”又曰:“晓然知死生之不迷,灼然见古今之不异。通理尽性,虽未能达至道之渊微;立言著书,亦足以赞一朝之盛美。”知杂御史蔡确上言:“韶不才忝冒,自请便亲,敢因谢表,辞旨怨愤,指斥圣躬,公为罔慢。”于是落韶观文殿学士,降知鄂州。

交趾之围邕州也,介甫言于上曰:“邕州城坚,必不可破。”上以为然。既而城陷,上欲召两府会议于天章阁,介甫曰:“如此则闻愈彰,不若只就东府。”上从之。介甫忧沮,形于言色,王韶曰:“公居此尚尔,况居边徼者乎?愿少安重,以镇物情。”介甫曰:“使公往,能办之乎?”韶曰:“若朝廷应副,何为不能办?”介甫由是始与韶有隙。

李士宁者,蓬州人,自言学道,多诡数,善为巧发奇中。目不识书,而能口占作诗,颇有才思,而词理迂诞,有类谶语,专以妖妄惑人。周游四方及京师,公卿贵人多重之。人未尝见其经营及有囊橐,而赀用常饶,猝有宾客十数,珍馔立具,皆以为有归钱术。王介甫尤信重之,熙宁中,介甫为相,馆士宁于东府且半岁,日与其子弟游;及介甫将出金陵,乃归蓬州。宗室世居者,太祖之孙,颇好文学,结交士大夫,有名称,士宁先亦私入睦亲宅,与之游。士宁以为太祖肇造,宗室子孙当享其祚,会仁宗有赐英宗母仙游县君《挽歌》,微有传后之意,士宁窃其中间四句,易其首尾四句,密言世居当受天命以赠之。世居喜,赂遗甚厚。

进士叶适试补监生第一,介甫爱其所对策;布衣徐禧得洪州进士黄雍所著书,窃其语,上书褒美新法,介甫亦赏其言;皆奏除官,令于中书习学检正。及介甫出知金陵,吉甫荐二人皆安石素所器重,上召见,适奏对不称旨,上以介甫故,除光禄寺丞、馆阁校勘检正官,月余而卒;禧称旨。禧无学术,而辨口,扬眉奋髯,足以移人意。上或问以故事,禧对此非臣所学云云,其说皆雍语也。而蔡承禧收得雍草封上之。承禧又言:“禧母及妻,皆非良家,禧与其妻先奸后婚,妻恃此淫佚自恣,禧不敢禁。”又言:“禧前居父丧而博,为吏所捕,因亡命诣阙上书。”

郑侠,闽人,进士及第。熙宁七年春,上以旱灾,下诏听吏民直言得失,侠以选人监安上门,上言:“新制,使选人监京城门,民所赍物,无细大皆征之,使贫民愁怨。人主居深宫,或不知之,乃画图并进之。”朝廷以为狂,笑而不问。会王介甫请罢相,上未之许,侠上言:“天旱由安石所致。若罢安石,天必雨。”既而介甫出知江宁府,是日雨,侠自以为所言中,于是屡上疏论事,皆不省。是岁冬,侠上疏几五千言,极陈时政得失、民间疾苦,且言:“王安石作新法,为民害;吕惠卿朋党奸邪,壅蔽聪明;独冯京时立异与之校计。请黜惠卿,进用冯京。”吕吉甫大怒,白上夺侠官,汀州编管。

侠贫甚,士大夫及吏民多怜之,或遗之钱米。顷之,上问冯当世:“卿识郑侠乎?”对曰:“臣素不之识。”御史知杂张琥闻之,阴访求当世与侠交通状。或语以当世尝从侠借书画,遗之钱米,琥即劾奏:“京大臣,与侠交通有迹,而敢面谩,云不识。又侠所言朝廷机密事,侠选人,何从知之?必京教告,使之上言。”上以章示当世,对:“实不识,乞下所司辨正。”

惠卿乃使其党和制诰邓润甫与御史台同按问,遣选人舒乘驿追侠诣台,索其箧笥中文书,悉封上之。还,特除京官以赏之。台中掠治侠,其疏所与交通者,皆逮系之。僧晓容善相,多出入当世家,亦收系考验。取当世门历,阅视宾客无侠名。

侠素师事王,而议论常与异,与王安国同非新法,安国亲厚之。侠既上疏,安国索其草视之,侠不与,安国曰:“家兄为政,必使天下共怨怒,然后行之。子今言之甚善,然能言之者子也,能揄扬流布于人者我也,子必以其草示我。”侠曰:“已焚之矣。”侠诣登闻检院上疏,集贤校理丁讽判检院,延坐与啜茶,询其所言,称奖之。讽又尝见当世,语及侠,当世称:“侠疏文辞甚佳,小臣不易敢尔。”侠既窜逐,前三司副使王克臣与之旧,命其子驸马都尉师约资送之,师约曰:“师约通姻帝室,不敢与外人交,请具银百两,大人自遗之。”克臣从之。于是台司收安国、讽等鞫之。安国自陈无此语,台司引侠使证之,侠见安国,笑曰:“平甫居常自负刚直,议论何所不道,今乃更效小人,欲为诋谰邪?”安国惭惧,即服罪。润甫等亦深探侠狱,多所连引,久系不决。上以其枝蔓,令岁前必令狱具,台官皆不得归家。

狱成,惠卿奏侠谤国,欲致之大辟,上曰:“侠所言,非为身也,忠诚亦可念,岂宜深罪之。”但移英州编管而已。当世罢政事,以谏议大夫知亳州,王克臣夺一官,丁讽落职、监无为军酒税,王安国追出身以来敕告,放归田里,晓容勒归本贯,其余吏民有与侠交游及馈送者,皆杖臀二十,远州编管。仍赐诏介甫慰谕,又以安礼权都检正,以慰其心。

三班使臣王永年者,宗室之婿,自南方罢官,押钱纲数千缗诣京师,私用千余缗,冀妻家偿之,其妻父叔皮不为偿。三司督之急。永年知叔皮尝于上元夜微步游闾里,乃夜叩东府门告变:“叔皮及弟叔敖私诣卜者,云已有天命,谋作乱,密造乘舆服御物已具。”敕开封府判官吴几复按验,皆无状,永年引虚,病死狱中,方免叔皮。

王永年,宗室叔皮之婿也,监金耀门文书库。翰林学士杨绘、待制窦卞皆尝举之。永年盗卖官文书,得钱,费于娼家,畏其妻知之,伪立簿云:“买金银若干遗杨内翰,若干遗窦待制。”亦尝买缯帛及酒遗绘、卞及提举京百司、集贤修撰张刍;绘受之,卞止受其酒,刍俱不受。又尝召绘、卞饮于其家,令县主手掬酒以饮卞、绘。县主以永年盗官文书事白父叔皮,叔皮白宗正司,牒按其事,永年夜叩八位门告变,诏吴几复按之。永年告变事今已明白,其盗官文书等事请付三司结绝。既而三司使沈括奏:“事涉两制,请付御史台穷治。”苑钪?依。知杂御史蔡确奏:“几复不发摘卞、绘等赃氵于,避事惜情。”熙宁十年五月,绘责授荆南节度副使、卞落职管勾灵仙观,吴几复知唐州。上以刍独不受其馈遗,未几,迁谏议大夫、知邓州。

知制诰邓润甫上言:“近日群臣专尚告讦,此非国家之美,宜用敦厚之人以变风俗。”上嘉纳之。寻有中旨,以陈述古为枢密直学士,宋次道为龙图阁直学士。时熙宁八年十二月也。

韩魏公判相州,有三人为劫,为邻里所逐而散。既而为魁者谓其徒曰:“自今劫人,有救者先杀之。”众诺。他日,又劫一家,执其老妪,扌旁捶求货,邻人不忍其号呼,来语贼曰:“此姥更无他货,可惜扌旁死。”其徒即刺杀之。州司皆处三人死。

刑房堂后官周清,本江宁法司,后为三司大将,王介甫引置中书,且立法云:“若刑房能驳审刑、大理寺、刑部断狱违法得当者,一事迁一官。”故刑房吏日取旧案,吹毛以求其失。清以此自大将四年迁至供备库使、行堂后官事。相州狱已决数年,清驳之曰:“新法:凡杀人,虽已死,其为从者被执,虽经拷掠,苟能先引服,皆从按问欲举律减四等。今盗魁既令其徒云,有救者先杀之,则魁当为首,其徒用魁言杀救者则为从。又至狱先引服,当减等。而相州杀之,刑部不驳,皆为失入死罪。”

事下大理,大理以为:“魁言有救者先杀之,谓执兵仗来斗者也;今邻人以好言劝之,非救也。其徒自出己意,手杀人,不可为从。相州断是。”详断官窦平、周孝恭以此白检正刘奉世,奉世曰:“君为法官,自图之,何必相示?”二人曰:“然则不可为失入。”奉世曰:“君自当依法,此岂必欲君为失入邪?”于是大理奏:“相州断是。”清执前议,再驳,复下刑部新官定。刑部以清驳为是,大理不服。

方争论未决,会皇城司奏相州法司潘开赍货诣大理行财枉法。初,殿中丞陈安民签书相州判官日断此狱,闻周清驳之,惧得罪,诣京师,历抵亲识求救。文潞公之子大理评事文及甫,陈安民之姊子、吴冲卿之婿也。冲卿时为首相,安民以书召开云:“尔宜自来照管。”法司竭其家赀入京师,欲货大理胥吏问息耗。相州人高在等在京师为司农吏,利其货,与中书吏数人,共耗用其物,实未尝见大理吏也。为皇城司所奏,言赍三千余缗行求大理。事下开封府,按鞫无行赂状,惟得安民与开书。谏官蔡确知安民与冲卿有亲,乃密言:“事连大臣,非开封可了。”乃移其狱下御史台司,旬有数日,所按与开封无异。会冲卿在告,王奏令确共按之,辟寺丞刘仲弓推鞫,收大理寺详断官窦平、周孝恭等,枷缚暴于日中,凡五十七日,求其受贿事,皆无状。

中丞邓润甫夜闻掠囚声,以为平、孝恭等,其实他囚也。润甫心非确所为惨刻,而力不能制。确引陈安民,置枷于前而问之,安民惧,具道尝请求文及甫,及甫云已白丞相,丞相甚垂意。确得其辞,甚喜,遽欲与润甫登对奏之,言丞相受请枉法,润甫止之。明日,润甫在经筵,独奏:“相州狱事甚微,大理实无受贿事,而蔡确深探其狱,滋蔓不已,窦平等皆朝士,扌旁掠身无完肤,皆衔冤自诬。乞早结正。”上甚骇异。明日,确欲登对,上使人止之,不得前。命谏官黄履、监察御史黄廉、御药李舜举同诣台按验。三人与润甫、确坐帘下,约都不得语,引囚于前,读示以所承之辞,令实则书实,虚则自陈冤。囚畏狱吏之酷,皆书款引实,验拷掠之痕则无之,履等还奏。确又上言:“陈安民请求文及甫,事连宰相,邓润甫党附执政,不欲推究,故早求结正。”上遂大怒,以润甫为面谩,确为忠直。

元丰元年四月丙辰,润甫落翰林学士、中丞,以右谏议大夫知抚州,告词曰:“奏事不实,奉宪失中。言涉诋欺,内怀顾避。”中允、监察里行上官均亦尝上言确按狱深刻,降授光禄寺丞、知邵武军光泽县,告词曰:“不务审克,苟为朋附,俾加阅实,不如所言。”确自右正言除右谏议、权中丞。确遂收文及甫系狱。及甫惧,亦云尝白丞相,言固是。又云尝属冲卿子群牧判官、太常博士安持。确又收刑房检正刘奉世。奉世先为枢府检详,冲卿自枢府入相,奏为检正,雅信重之。确令大理称受奉世风旨出相州狱,奉世惧,亦云于起居日尝受安持属请。确又欲收安持,上不许,令即讯,安持恐被收,亦言尝以属奉世。时三司使李承之、副使韩忠彦皆上所厚,承之尝为都检正,忠彦,魏公之子也,确皆令囚引之。承之知之,数为上言确险讠皮之情,上意亦解,趣使结正。

六月乙丑,刘奉世落直史馆,监当;吴安持夺一官,降监当;窦平追一官,勒停;周孝恭、文及甫冲替;陈安民追一官,勒停;韩忠彦赎铜十斤;自余连坐者十余人。周清迁一官。冲卿上表请退,及阖门待罪者三四,上辄遣中使召出令视事。确屡帅台谏官登对,言罪吴安持太轻,上曰:“子弟为亲戚所属请,不得已而应之,此亦常事,何足深罪?卿辈但欲共攻吴充出之,此何意邪?”以确所弹奏札还之,言者乃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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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赵庆熹忆萝月梦魂如絮。随定东风去。一堵红墙拦不住。直到画楼深处。  落花小院池塘,鹦哥唤醒回廊。谁道昼长春永,只消几炷沉香。点绛唇独上城楼,一声画角吹寒早。楚天云杳。帆去如飞鸟。  树里青山,山外长江绕。西

  • 卷八十四·徐倬

    钦定四库全书御定全唐诗録卷八十四李羣玉羣玉字文山澧州人性旷逸赴举一上而止惟以吟咏自适裴休亷察湖南厚延致之及为相以诗论荐授?文馆校书郎未几乞假归羣玉才健迈诗笔妍丽好吹笙常使家僮奏之又善急就章性喜养白鵞卢

  • 88.刘驾:诗八首·施蜇存

    刘驾的生平不甚可知,合《唐才子传》及《全唐诗》两种资料,只能知道他字司南,江东人。大中六年(公元八五二年)进士。与曹邺为好友,二人俱工古风。邺先登第,不忍先归,居长安,待驾成名,乃同归范蠡故山。时国家收复河湟,驾献乐府十

  • 第四十八回 陷长沙马希萼称王 攻晋州刘承钧折将·蔡东藩

      却说周主郭威,接到巩廷美来表,踌躇一回,特想出数语,作为答覆河东文书。大略说是:  湘阴公近在宋州,正拟令搬取赴京,但勿忧疑,必令得所。惟公在彼,固请安心,若能同力扶持,别无顾虑,即当便封王爵,永镇北门,铁契丹书,必无爱惜!特

  • 第三十一卷明正德·缪荃孙

    武宗正德元年三月丁未,南京东安门皇城脊瓦并大报恩寺塔,以雷震而损。守备太监傅容等既修茸皇墙,又奏请并修寺塔。工部议。“根本重地,雷震禁垣,其灾非他所可比。天心示戒,祖宗之灵,恐亦弗宁,若复修理寺塔,兴土木之工,劳军民之力

  • 平定两金川方略卷首天章七·阿桂

    紫光阁曲宴即席成什【丁酉】紫光筵开迓始春每教卜日先【去声】于人【是日为人日前一日】民安物阜期引翼北西戎集仰鳞【时朝正新旧诸藩年班四部哈萨克来使及轮班觐谒之土司等咸集并命曲宴】众土司都欣得所两金川那更

  • ·拟剿夷疏·丁曰健

    为广东■〈口英〉逆鸱张,台民惶惧;谨遵二十二年皇上指示方略,悉心办理;恭摺奏闻事。窃照■〈口英〉咭唎国前在粤海关通商纳税,业已有年。嗣因中国查禁洋烟,该夷不肯甘服,率其丑类肆行骚扰;胆敢二十一年七月攻破

  • 四年·佚名

    (庚子)四年清乾隆四十五年春正月1月1日○庚辰朔,詣社稷,省牲器。輦路召見諸道正朝戶長,問民疾苦郡邑弊政。○下綸音于八道兩都曰:「每歲元朝,下勸農綸音,所以重民本之意也。然予否德,忝位以後,誠未格天,惠未下究,潦暵頻年,民惟艱食

  • 卷十二 王制第五·郑玄

    天子将出,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乎衤尔。祢诸侯将出,宜乎社,造乎祢。(帝谓五德之帝,所祭于南郊者。类、宜、造,皆祭名,其礼亡。○C5音类。造,七报反,下及注同。)[疏]“天子”至“乎祢”。○正义曰:此一经论天子巡守之礼也。将出,谓初出

  • 卷一百二十八 本朝二·黎靖德

      ◎法制   唐殿庭间种花柳,故杜诗云:"香飘合殿春风转,花覆千官淑景移。"又云:"退朝花底散。"国朝惟植槐楸,郁然有严毅气象。又唐制,天子坐朝,有二宫嫔引至殿上,故前诗起句云:"户外昭容紫绶垂,双瞻御座引朝仪。"至敬宗时方

  • 卷二十四·吴澄

    <经部,礼类,礼记之属,礼记纂言钦定四库全书礼记纂言卷二十四    元 吴澄 撰祭统【陈氏曰祭统者总序大纲穿贯百职统成一礼见其始末之谓也故纲举而万纪皆张统先而衆则必振也方氏曰祭法非不及义然以法为主祭义非不

  • 卷三十一·乾隆

    钦定四库全书钦定礼记义疏卷三十一礼运第九之二孔子曰呜呼哀哉我观周道幽厉伤之吾舍鲁何适矣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杞之郊也禹也宋之郊也契也是天子之事守也故天子祭天地诸侯祭社稷【舍音舍禘大计反契息力反】正义

  • 卷十九·吕祖谦

    钦定四库全书増修东莱书卷十九    宋 时澜 撰大诰第九       周书武王崩三监及淮夷叛周公相成王黜殷作大诰武王灭殷而存其后故立武庚禄父于卫使管叔蔡叔霍叔监之谓之三监武王崩成王幼周公摄政三监挟武

  • 太上三十六部尊经·佚名

    作者不详。唐初此经可能已问世。全书所载三十六种经,分为《玉清境经》十二部,即《上清经》、《妙真经》、《太一经》、《妙林经》、《开化经》、《仙人经》、《黄林经》、《上真经》、《道教经》、《上炼经》、《上妙

  • 唐钟馗平鬼传·佚名

    清代白话长篇讽谕小说。又名《平鬼传》。八卷十六回。题“东山云中道人编”,作者生平不详。成书于清乾隆年间。现存主要版本有清乾隆五十年(1785)凤城五云楼藏板本,藏北京大学图书馆。1980年长江文艺出版社排印本,198

  • 佛治身经·佚名

    失译人名今附西晋录。说当学工语,不离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