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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卷四 存养

卷四 存养

4·01 或问“圣可学乎?”濂溪先生曰:“可。”曰:“有要乎?”曰:“有。”“请问焉。”曰:“一为要。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庶矣乎。”——周敦颐《通书·圣学》

[译文]

有人问:“圣人可以学做吗?”周敦颐说:“可以。”又问:“学做圣人有要领吗?”回答说:“有。”“请问这个要领。”回答说:“守一是要领。守一就是无欲。无欲就能心中静虚,动念正直。静虚则明而无疑,明而无疑就通达;正直就公正,公正就不偏不倚。明白、通达、无私、无偏,差不多就是圣人了。”

4·02 动表节宣,以养生也;饮食衣服,以养形也;威仪行义,以养德也;推己及物,以养人也。——《程氏易传·颐传》

[译文]

动静之间要节制言语,用以养生;饮食和衣服,用来保养形体;庄严的容貌举止,正确的行为,用来涵养德行;推己及物,用来养育他人。

4·03 “慎言语”以养其德,“节饮食”以养其体。事之至近而所系至大者,莫过于言语饮食也。——《程氏易传·颐传》

[译文]

慎言语以存养自己的德行,节饮食以保养自己的身一体。事情中与自身最切近而关系又最大的,没有超过言语和饮食的。

4·04 “震惊百里,不丧匕鬯”。临大震惧,能安而不自失者,惟诚敬而己,此处震之道也。——《程氏易传·震传》

[译文]

“雷霆震惊百里,有的人勺子里的酒一点都没洒出来。”面临大的震惧,能够安定而不自失的,只有诚敬而已,这是对侍大的威震的方法啊。

4·05 人之所以不能安其止者,动于欲也。欲牵于前而求其止,不可得也。故《艮》之道,当“艮其背”,所见者在前,而背乃背之,是所不见也。止于所不见,则无欲以乱其心,而止乃安。“不获其身”,不见其身也,谓忘我也。无我则止矣。不能无我,无可止之道。“行其庭,不见其人”。庭除之间至近也,在背则虽至近不见,谓不一交一于物也。外物不接,内欲不萌,如果而止,乃得止之道,于止为“无咎”也。——《程氏易传·艮传》

[译文]

人之所以不能安于自我处境的原因,是被欲一望引动。欲一望在前边牵动着却想要固止不动,是不可能的。所以《艮卦》的道理是,当人注意“集中凝止在背后”时,人所见的东西在前边,而背却在背后,所以是看不见的。一精一神凝止在看不见的地方,就没有外欲来扰乱他的心,这就能安于他应当所止息之处了。“不获其身”,就是看不见自己的身一体,是忘我的意思。无我无私无欲就能止息了。不能无我,就没有能定止的方法。“行其庭,不见其人”。庭院台阶之间是很近的,但在人的背后纵使再近也看不见,这是说内心不与外物相一交一。外面不接触事物,内心不萌发欲念,这样保持静止,才是止的正确方法,对于止来说就是“没有灾害”了。

4·06 李籲问:每常遇事,即能知一操一存之意。无事时,如何存养得熟?曰:古之人,耳之于乐,目之于礼,左右起居,盘盂几杖,有铭有戒,动息皆有所养。今皆废此,独有理义养心耳。但存此涵养意,久则自熟矣。“敬以直内”,是涵养意。——《二程遗书》卷一

[译文]

李籲问:平常遇事的时候,就能够明白一操一持存养内心的意思。但在没事的时候,怎样能存养内心使之纯一熟呢?程颢回答说:古代的人,用音乐通过耳来涵养心一性一,用礼仪通过眼睛来涵养心一性一,日常生活中行为活动,用具如盘盂几杖,都有铭文有箴戒之词,动中静时都有所涵养。现在这些都废弃了,只有礼乐铭戒中体现的义理还保存着,也只能用这义理来涵养内心了。涵养的办法就是,只要你心中经常保持这涵养的意识,时间长了自会纯一熟的。《周易》上说的“用敬来使内心正直”,就是涵养的意思。

4·07 吕与叔尝言,患思虑多,不能驱除。曰:此正如破屋中御寇,东面一人来未逐得,西面又一人至矣。左右前后,驱逐不暇。盖其四面空疏,盗固易入,无缘用得主定。又如虚器入水,水自然入。若以一器实之以水,置之水中,水何能入来?盖中有主则实,实则外患不能入,自然无事。——《二程遗书》卷一

[译文]

吕大临曾经说,忧虑的是心中闲思杂念太多,不能驱除。程颢说:这正如在破屋中抵御贼寇,东边一个盗贼来了还没赶出去,西面又有一个人来了。前后左右,四面驱赶不及。原因是四面墙都空虚,盗贼当然容易进来,没有办法使屋内安定。又如在空的器皿中倒水,水自然就进去了。如果拿一个器皿装满了水,把它放到水中,水怎么能进来?人胸中有主就充实,心中充实了,外界的不好的东西就不能进入,自然也就无事。

4·08 伊川先生曰:学者须敬守此心不可急迫,当栽培深厚,涵泳于其间,然后可以自得。但急迫求之,只是私己,终不足以达道。——《二程书遗书》卷二上

[译文]

程颐说:学道的人应该敬守自己的本心,不可急急迫迫地去追求道,当义理培植得深厚时,从从容容地涵泳于其中,天长日久而后可以自然得道。只是急急迫迫地追求,那只能是一已私心,最终也不可能达于圣人之道。

4·09 今学者敬而不见得,又不安者,只是心生,亦是太以敬来做事得重,此“恭而无礼则劳”也,恭者,私为恭之恭也,礼者,非体之札,是自然底道理也。只恭而不为自然底道理,故不自在也,须是恭而安。今容貌必端,言语必正者,非是道独善其身,要人道如何,只是天理合如此,本无私意,只是个循理而已。——《二程遗书》卷二上

[译文]

现在学道的人谨敬去做却没有收获,恭敬行一事时心又不安,这只是敬心还不纯一熟,也是太刻意于照敬的要求去做事了,这就是孔子说的“只注重容貌态度的谨恭,却不知礼,就不免劳倦。”他这里说的“恭”,是私自心下想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很谨恭而去谨恭的,这里说的“礼”,不是指鞠躬作揖之类的礼节动作,而是自然应该如此的道理。只是谨恭而不是顺着自然的道理去作,所以显得不自在,应该是做到谨恭而又心安。现在要做到容貌态度一定要端庄,一言一语一定要端庄,不是说要以此完善自身,叫人看了说你如何端正,只是天理自然应该这样做,本来没有私意,只是按照天理行一事而已。

4·10 今志于义理而不安乐者何也?此则正是剩一个“助之长”。虽则心一操一之则存,舍之则亡,然而持之太甚,便是“必有事焉”而正之也。亦须且恁去,如此者只是德孤。“德不孤,必有邻”。到德盛后,自无窒碍,左右逢其原也。——《二程遗书》卷二上

[译文]

今人有志于义理内心却不安乐,原因是什么呢?这里就只有一个拔苗助长强求速成的一毛一病了。虽然说人本善之心能一操一持它就能保有,舍弃就会丧失,但你一操一持得太紧了,就是孟子说的在修养身心时心情太急迫了。虽然这样说,还是应该如此一操一持着做去,这样做去的缺陷只是德行单一。孔子说:“德行不会单一的,一定会有其他德行相伴。”到德行修养到盛大后,自然互相贯通而无窒碍,就能左右逢源了。

4·11 伯淳在长安仓中闲坐,见长廊柱,以意数之,己尚不疑。再数之,不合。不免令人一一声言数之,乃与初数者无差。则知越著心把捉,越不定。——《二程遗书》卷二上

[译文]

有一次程颢在长安县仓中闲坐,看到长廊下一排柱子,心下默默数过,自己并不怀疑数得准不准。又数了一遍,与第一次数字不合。不免让人一个两个地读着数了数,结果与他每次数的一样。这就说明人越用心去把握,就越把握不定。

4·12 人心作主不定,正如一个翻车流转动摇,无须臾停,所感万端。若不做一个主,怎生奈何?张天祺昔尝言:“自约数年,自上著一床一,便不得思量事。”不思量事后,须强把他这心来制缚,亦须寄寓在一个形象,皆非自然。君实自谓:“吾得术矣,只管念一个中字。”此又为中所系缚。且中亦何形象?有人胸中常若有两人焉,欲为善,如有恶以为之间;欲为不善,又若有羞恶之心者。本无二人,此正一交一战之验也。持其志,使气不能乱。此大可验。要之圣贤必不害心疾。——《二程遗书》卷二下

[译文]

人的内心没有一定的主宰,正如一个水车流转摇动,没有一点点停止的时间,外物的感受千头万绪。如果没有一个东西做主,怎么能行呢?张戬过去曾经说过:“我给自己约定多年了,自上了一床一,就不再思考事情。”他是想使自己的心不动摇,但不思考事情后,得强行把这心给束缚住,也还得把它给寄寓在一个什么东西里,这都不是心的自然。司马光自己说:“我找到了存心的方法了。我只管在心中念一个中字。”这又是心被“中”给束缚着了。况且‘中’又是个什么样子呢?心在悬空设想,仍是动摇。有的人胸中常常象有两个人,他想做善事,又象有恶念在阻拦着;想做坏事,又象有羞恶之心使他做不得。本来没有两个人,这正是两种念头一交一战的验证啊。如果守持你的心志,使心所感之气不能扰乱你的心。心乱与否可以验证你能守志不能。总之,圣贤是一定没有心意动摇的一毛一病的。

4·13 伊川先生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今人主心不定,视心如寇贼而不可制,不是事累心,乃是心累事。当知天下无一物是合少得者,不可恶也。——《二程遗书》卷三

[译文]

程颐说:进修圣道没有比持敬更重要的了。从来没有能够致知明理而心不存于敬的。现在的人心中没有一个主宰而不安定,把心看作象贼寇一样严加防范而又不可制伏的,这不是外事牵累了你的心,却是你的心牵累了外事。应该懂得天下没有任何一事一物是应该缺少的,所以不可讨厌外事。

4·14 人多思虑,不能自宁,只是做他心主不定。要作得心主定,惟是止于事,“为人君止于仁”之类如舜之诛四凶,四凶己作恶,舜从而诛之,舜何与焉?人不止于事,只是揽他事,不能使物各付物。物各付物,则是役物。为物所役,则是役于物。有物必有则,须是止于事。——《二程遗书》卷十五

[译文]

人思虑多,不能安宁,只是他心中没有一定的主宰。要使心中有个定主,只有把心思限定在应考虑的事上,就象《大学》上说的“作为君主只在于为仁”那样。如舜诛四凶,四凶自己作恶,舜因而流放了他们,这和舜有什么关系?人不能把思虑限定在他应做的事上,只是兜揽别的事,就不能一件事一件事分别按它自身的事理去对待。一件事一件事按其自身的当然对待了,就是人心役使外物。如果被外物驱使,就是心役于外物。有一事物必然有一事物的道理,应该使人心限定在应做的事上。

4·15 孔子言仁,只说“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看其气象,便须心广体胖,动容周旋中礼自然,惟慎独是守之之法。圣人修己以敬,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惟上下一于恭敬,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气无不和,四灵何有不至?此“体信达顺”之道,聪明睿智皆由此出。以此事开飨帝。——《二程遗书》卷六

[译文]

孔子谈到仁,只说“走出家门时恭敬得就象去接待贵宾,使唤百姓恭敬得就如承当大的祭典。”看那气度,就该是心宽体胖,平时举止容仪、接待人事无不符合礼的自然,只有慎独是守持这谨敬的方法呀。圣人修养自己做到敬,以此来安定老百姓,厚实谨慎而天下太平。只有上边的人与下边的人全都统一在恭谨敬慎的态度上,那么天地就自然各在其位,万物就自然养育成长,气也没有不和的,麟凤龙龟这四灵为什么会不显现到来呢?这就是“表达天理人情及表达其顺应天理人情”的方法。聪明睿智都从这恭敬中来。用这恭敬的态度来事奉上天祭享上帝。

4·16 “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仁也。若以敬直内,则便不直矣。“必有事焉而勿正”,则直也。——《二程遗书》卷十一

[译文]

“以敬谨的态度保持内心正直,以正义作为外在的行为准则”,这就是仁。如果说用敬去把内心搞正直,那是有意去使它直,本身就不直了。要象孟子说的“要修养内心而不要有一个预先的期盼”,让心在涵养中自然而直,就直了。

4·17 “子在种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自汉以来,儒者皆不识此义。此见圣人之心,纯亦不已也。纯亦不已,天德也。有天德便可语王道,其要只有慎独。——《二程遗书》卷十四

[译文]

《论语》中的一句话:“孔子在河边叹道:逝去的就象这流水呀!日夜不停。”这话从汉代以来,儒者都不懂其中含义。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圣人之心,与天道一样,是纯一的,又是流转不已的。纯一而又流转不已是上天的德行。有了这天德才能谈论王道,这关键只在于要慎独。

4·18 “不有躬,无攸利”,不立己,后虽向好事,犹为化物,不得以天下万物为挠己。已立后,自能了当得天下万物。——《二程遗书》卷六

[译文]

“丧失了自身,是无所有利的。”人不自立,心无主,后来尽管是向好的方面做去,也不是自心作主,而是为物所引,这仍然是人为物所化,这就不免被天下万物挠乱其心。人如自立以后,心有主宰而后应事,自然能了结天下万事。

4·19 闲邪则诚自存,不是外面捉一个诚将来存著。今人外面役役于不善,于不善中寻个善来存着,如此则岂有入善之理?只是闲邪则诚自存。故孟子言一性一善皆由内出。只为诚便存,闲邪更著甚工夫?但惟是动容貌,整思虑,则自然生敬。敬只是主一也。主一则既不之东,又不之西,如是则只是中;既不之此,又不之彼,如是则只是内。存此则自然天理明。学者须是将“敬以直内”涵养此意。直内是本。——《二程遗书》卷十五

[译文]

外肃容貌内齐心虑,诚自然存于心,不是从外面捉一个诚来存放到心里。今天的人在外面忙忙碌碌地干坏事,却在不善中寻找一个善来存放在心里,这样做哪有走向善的道理呢?只要是防范住了邪念诚也就自然存于心了。所以孟子谈到一性一善时所说的善都是从人内心发出的。只因为诚已经存守于心了,防范邪念还需要做什么工作呢?也只剩下外面整齐容貌,内心齐一思虑,如此自然就产生了谨敬之心。敬只不过是使思虑专主于一。专主于一,心思就既不向东,也不向西,这样就只是守中;既不向这边去,也不向那边去,这样就只是存于内。如此存心自然天理明。学者应该用“谨敬以使内心正直”来涵养内心。使内心正直根本。

4·20 闲邪则固一矣。然主一则不消言闲邪。有以一为难见,不可下工夫,如何?一者无他,只是整齐严肃,则心便一。一则只是无非僻之干。此意但涵养久之,则天理自然明。——《二程遗书》卷十五

[译文]

外肃容貌内齐思虑就使思虑更加专一了。如能主于一就不需要再说防邪。有人以为一字玄虚不可捉摸,没法去下工夫,怎么办呢?其实一没有别的意思,只要仪容整齐神情严肃,心就能专一。一不过是没有邪僻之念的干扰而已。这个意思只要涵养得久了,也就自然能明天理。

4·21 有言:未感时,知何所寓?曰:“一操一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更怎生寻所寓?只是有一操一而己。一操一之之道,“以敬正直内心”也。——《二程遗书》卷十五

[译文]

有人说:没有事相感时,知道心寄寓在哪里呢?程颐说:“守持着它,就存在,舍弃了它,就亡失;出出进进没有一定时候,也不知它去向何处。”又怎么去找它寄寓的地方呢?只是要一操一持它不使亡失而已。一操一持心的办法,就是《周易》上说的“敬以直内。”

4·22 学者先务,固在心志。然有谓欲屏去闻见知思,则是“绝圣去智”。有欲屏去思虑,患其纷乱,则须坐禅人定。如明鉴在此,万物毕照,是鉴之常,难为使之不照?人心不能不一交一感万物,难为使之不思虑?若欲免此,惟是心有主。如何为主?敬而已矣。有主则虚,虚谓邪不能入。无主则实,实谓物来夺之。大凡人心不可二用,用于一事,则他事更不能入者,事为之主也。事为之主,尚无思虑纷扰之患,若主于敬,又焉有此患乎?所谓敬者,主一之谓敬。所谓一者,无适之谓一。且欲涵泳主一之义,不一则二三矣。至于不敢欺,不敢慢,尚不愧于屋漏,皆是敬之事也。——《二程遗书》卷十五

[译文]

学者的当务之事,固然在于守持心志。但有的人说想要摒弃见闻知识思虑,那就成了老庄的“绝圣弃智”。有的人说要摒除心中思虑,担心思虑纷乱使心不能主一,那就得学佛家坐禅入定。好比有一面明镜在这里,万物无所不照,这在明镜是正常的,难道要让它不照吗?人心也是如此,它不能不与万物一交一感,难道要心不思考吗?要想免除思虑的纷扰,只有使心有主。怎样叫作主呢?不过就是敬,心有主就虚灵,虚灵是说邪念进不来。心无主就实,实就是说物欲一来就会迫使心随物而化。大凡人一心不可二用,用在一件事上,别的事再不能入心的原因,是这一件事成了心的主宰。一件事为心之主,尚且没有思虑纷扰的担忧,如果心主于敬,又哪里会有这样的忧虑呢?所谓的敬,专主于一就叫做敬。所谓的一,心不放逸乱跑就叫做一。学者要涵泳于主一之义,不能主一就三心二意。至于不敢欺妄,不敢怠慢,还有不愧于暗室的,都属于敬的事。

4·23 “舜孳孳为善。”若未接物,如何为善?只是主于敬,便是为善也。以此观之,圣人之道,不是但默而无言。——《二程遗书》卷十五

[译文]

“舜孜孜不倦地作善事。”如果这时(孟子说的鸡鸣而起)还没有与外事相接,他怎么作善事呢?其实只要内心主于敬,就是做善事了。从这点上看,圣人之道,不仅仅是默而无言的。

4·24 问:人之燕居,形体怠惰,心不慢可否?曰:安有箕踞而心不惧者?昔吕与叔六月中来缑氏,闲居中某窥之,必见其俨然危坐,可谓敦笃矣。学者须恭敬,但不可令拘迫,拘迫则难久。——《二程遗书》卷十八

[译文]

有人问:人在闲居的时候,身一体懒散,但心不怠慢,可以吗?程颐说:哪里有伸着两条腿坐着心却不怠慢的呢?过去吕大临在炎热的六月来到缑氏,闲居中我曾悄悄看他,每次都见他庄重地端端正正地坐着,可称得上是厚实笃诚了。学者应该恭敬,但不能太拘矜了,拘矜了就不能持久。

4·25 思虑虽多,果出于正,亦无害否?曰:旦如在宗庙则主敬,朝廷主庄,军旅主严,此是也。如发不以时,纷然无度,虽正亦邪。——《二程遗书》卷十八

[译文]

问:人的思虑虽然多,如果真是出于正确,也没有什么妨害吗?程颐说:就比方说在宗庙里就应主于敬,在朝廷上就应庄重,在军队中就主于严肃,这些都是对的。如果你的思虑不是适时而发,又纷乱得没有个法度,那么纵然是正确的念头也是邪念。

4·26 问:人心所系著之事果善,夜梦见之,莫不害否?曰:虽是善事,心亦是动。凡事有朕兆入梦者却无害,舍此皆是妄动。人心须要定,使他思时方思乃是。今人都由心。曰:心谁使之?曰:以心使心则可。人心自一由,便放去也。——《二程遗书》卷十八

[译文]

有人问:人心中所系缚的事确实是善事,夜里梦到这些事,莫非没有什么危害吗?程颐说:纵然是善事,也是心动了。凡事有预兆而入梦的没有害处,其它的几种梦都是心思妄动。人心应该安定,要它思考时才思考才是。今天的人却都放任自己的心去乱想。又问:心不由心,心是谁指使呢?程颐:以心来指使心就可以了。人听由心自行去想,就会放逸而失去了。

4·27 先生谓绎曰:吾受气甚薄,三十而浸盛,四十五十而后完。今生七十二年矣,校其筋骨,于盛年无损也。绎曰:先生岂以受气之薄,而厚为保生邪?夫子默然,曰:吾以忘生徇欲为深耻。——《二程遗书》卷二十一上

[译文]

程颐对张绎说:我先天禀气很薄,到三十岁上才渐至气血强盛,到四五十岁才完备。今年七十二了,看看我这筋骨,和盛年相比还没有损失。张绎说:先生您莫不是因为先天禀气薄,因而注重养生吗?程颐默然,然后说:我认为不顾身一体一味纵一欲是大耻。

4·28 谢显道从明道先生于扶沟,一日谓之曰:尔辈在此相从,只是学颢言语,故其学心口不相应,盍若行之?请问焉,曰:且静坐,伊川每见人静坐,便叹其善学。——《二程遗书》卷十二

[译文]

谢良佐跟随程颢在扶沟,有一天程颢对谢良佐说:你们在这里跟着我,只是学了些我的言语,所以你们的学问心口不能相应,不如去实行。谢良佐问怎么做,程颢说:且去静坐吧。程颐每次看见他人静坐,就赞叹这人善学。

4·29 心清时少,乱时常多。其清时视明听聪,四体不待羁束而自然恭谨。其乱时反是。如此何也?盖用心未熟,客虑多而常心少也,一习一俗之心未去,而实心未完也。人又要得刚,太柔则入于不立。亦有人主无喜怒者,则又要得刚,刚则守定不回,进道勇敢。载则比他人自是勇处多。——张载《横渠语录》

[译文]

人心清的时候少,乱的时候多。人在心清时耳聪目明,四肢不需要约束就自然谨恭。心乱的时候恰好相反。这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涵养其心还不纯一熟,纷纷乱乱的杂念多而恒常之心少,一习一俗之心没能除去,义理之心未能完备。人又需要刚强,太柔一弱就过于站不住脚。也有人主张无喜无怒,这样人需要刚强,刚了就能坚定不移,一精一进于道时就勇一猛敢为。我张载比别人就是勇一猛的时候多。

4·30 定然后始有光明。若常移易不定,何求光明?《易》大抵以艮为止,止乃光明。故《大学》定而至于能虑,人心多则无由光明。——张载《易说》

[译文]

定止以后才会有光明。如果常常移动不定,哪来光明?《周易》上大抵把艮卦意思解释为止,止就是光明。所以《大学》里主张要由定而渐渐达到能思考。人心烦杂就不能光明。

4·31 “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学者必时其动静,则其道乃不蔽昧而明白,今人从学之久,不见进长,正以莫识动静,见他人扰扰,非关己事,而所修亦废。由圣学观之,冥冥悠悠,以是终身,谓之光明可乎?——张载《易说》

[译文]

“动静不失其时,它的道就光明。”学道的人一定要顺应时宜把握自己的动静,他的道才能不被蔽塞而明白。现在的人从师学道很久,不见长进,正是由于不明白动静之机,看见别人忙忙乱乱的,本来与自己无关,自己也跟着动起来,结果自己所进修的道也荒废了。用圣人之学来看这些人,昏昏沉沉,如此虚度一生,说他们光明可以吗?

4·32 敦笃虚静者仁之本。不轻妄则是敦厚也,无所系阂昏塞则是虚静也。此难以顿悟。苟知之,须久于道实体之,方知其味。夫仁亦乎熟而已。

[译文]

敦厚虚静是仁的根本。不轻妄就是敦厚,心灵没有隔阂和蔽塞就是虚静。这一点难以一下子悟解。如果要理解,需要长期对于道有切实的体验,才能体会到其中之味。仁也在于人心存养纯一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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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御选金诗卷二四言诗赵秉文时雨【并序】时雨美胥莘公也公以行台移镇平阳邻畏其威民懐其德焉天降时雨山川岀云天相休运是生世臣维我世臣乃国于莘天子命之牧尔邦民北风喈喈雨雪霏霏嗟我晋人而疮而痍吹之呴之

  •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九十六·李心传

    宋 李心传 撰绍兴五年十有二月己亥朔检校少保镇宁镇信等军节度使神武后军都统制荆湖南北襄阳府路蕲黄州制置使岳飞迁招讨使 带御器械神武中军都统制权殿前司公事提举宿卫亲兵杨沂中权主管殿前司公事并中军隶殿前司沂

  • 通鉴释文辩误卷八·胡三省

      通鉴一百六十八【凡一条】  文帝天嘉三年和士开善握槊  史炤释文曰槊通作矟矛长丈八者为槊【海陵本同】余按握槊局戏也李延寿曰握槊盖胡戏近入中国刘禹锡观博曰握槊之器其制用骨觚棱四均镂以朱墨耦而合数取应

  • 卷七十五·元·蒋一葵

    【吕思诚】 〔字仲实。至正间官中书左丞。〕 吕仲实未显时,一日晨炊不继,欲携布袍质米于人,室氏有吝色,因戏作一诗曰:“典却春衫办早厨,山妻何必更踌躇?瓶中有醋堪烧菜,囊里无钱莫买鱼。不敢妄为些子事,

  • 卷之六百七十五·佚名

    监修总裁官经筵讲官太子太傅文渊阁大学士文渊阁领阁事领侍卫内大臣稽察钦奉上谕事件处管理吏部理藩院事务正黄旗满洲都统世袭骑都尉军功加七级随带加一级寻常加二级军功纪录一次臣庆桂总裁官经筵讲官太子太傅文华殿

  • 卷之五百九十七·佚名

    光绪三十四年。戊申。冬十月。癸丑朔。享太庙。遣恭亲王溥伟恭代行礼。  ○遣官祭永陵。福陵。昭陵。昭西陵。孝陵。孝东陵。景陵。泰陵。泰东陵。裕陵。昌陵。昌西陵。慕陵。慕东陵。定陵。定东陵。惠陵。  ○

  • 提要·朱明镐

    (臣)等谨案史纠六卷明朱明镐撰明镐字昭芑太仓人是编考订诸史书法之谬及其事迹之抵牾上起三国志下迄元史每史各为一编元史不甚置可否自言仿郑樵通志不敢删削唐书之例其晋书五代史亦阙而不论则未审为传写所佚或点勘未竟观

  • 晋纪七 孝惠皇帝中之下太安二年·司马光

    晋纪七 晋惠帝太安二年(癸亥,公元303年) [1]春,正月,李特潜渡江击罗尚,水上军皆散走。蜀郡太守徐俭以少城降,特入据之,惟取马以供军,余无侵掠;赦其境内,改元建初。罗尚保太城,遣使求和于特。蜀民相聚为坞者,皆送款于特,特遣使就抚之

  • 卷二十一·徐一夔

    钦定四库全书 明集礼卷二十一 嘉礼五 册亲王 总序 古者王世子之下皆曰衆子至汉立嫡长为皇太子而又立诸子为王若高祖封齐王肥赵王如意等是也然册拜之礼犹未之闻至武帝元狩六年庙立子闳为齐王旦为燕王胥为广陵王此册亲

  • 第二章 欲去国害必自弭兵破国界始·梁启超

      夫以有国对立,兵争之惨如此,人民之涂炭如彼,此其最彰明较著矣。若夫竭民力以养兵,糜费无量,驱人民以为兵,失业无量。虽有仁人义士,不得不各私其国,故其心志所注,识见议论皆为国所限,以争地杀人为合大义,以灭国屠人为有大功,

  • 卷二百八·秦蕙田

    <经部,礼类,通礼之属,五礼通考钦定四库全书五礼通考卷二百八刑部尚书秦蕙田撰嘉礼八十一体国经野地志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成汤之时有三千余国武王观兵有千八百国东迁之初尚存千二百国迄获麟之末二百四十二年见

  • 卷十八·佚名

    △甚深义品第十九之二尔时尊者舍利子作是念。慈氏菩萨摩诃萨已得甚深智慧。於长夜中勤行般若波罗蜜多。尔时世尊知舍利子心所念已,即告舍利子言:汝今何故起如是念。汝於自法中有法可见。而取证阿罗汉果耶。舍利子言:无法

  • 阿格尼丝·格雷·安妮·勃朗特

    《阿格尼丝·格雷》是安恩·勃朗特的代表作,有很强的自传性,全书以女主人公第一人称的叙述语气写成。这是英国维多利亚朝一部很有深度的优秀的现实主义小说,作者站在那个时代的进步立场上,揭示了社会的不平等和不合理,对于

  • 正蒙·张载

    北宋张载著,苏昞篇次,凡17篇。主要篇目有《太和》、《参两》、《天道》、《神化》、《诚明》、《大心》、《乾称》。作于1070至1076年间,1077年始出示弟子,随后传播开来。张载以批判佛教、道教,宏扬儒学为己任,书名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