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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遗

  泻露亭

  初秋白露降,爽气迫虚帏。薄林方泥泥,洒汉复霏霏。暗袭玉堂悄,斜飘金掌微。鹤眠寒屡警,萤火湿犹飞。叶垂知月朗,花艶怯阳晞。兰饮畏朝坠,草沾伤夕归。为霜当夙戒,去日漫增欷。俜停吴宫女,三月采蔷薇。挹彼枝上香,散入舞裳衣。千岁亦不灭,但恐愿相违。君子保世泽,在久愈光辉。

  顺昌道中

  冉冉秋序髙,劳劳客程促。如何霜霰交?不见原野肃。颠崖绚夕红,古涧漾寒緑。非惟藤蔓敷,亦复芳气馥。物生固有常,气候殊过续。以兹羸疾身,动往居瘴毒。念彼闽村人,田稀口如粟。耕种上青云,妻孥力凉燠。吁嗟公私弊,群需待其熟。安得廉耻吏?俾之食常足。上以承恩光,下以厚风俗。丹心映皓首,我何自拘束?

  玉台

  晓出玉台道,山川稍夷旷。只愁滩石际,磊落更万状。市楼倚崖岸,山顶列石障。是中更有人,隠约葱倩上。我愿从之游,长风渉玄阆。还归保精路,髙视神目王。空蒙飞鸟过,惨淡回波放。由来心力疲,会意乃益壮。

  节妇王氏

  妾年四三二,始识月团团。十二学女工,刺绣如鸳鸾。十九嫁夫家,事姑施衿鞶。夫婿良家儿,世籍为王官。虽聮朱紫贵,不习绮与纨。过庭执诗礼,开口若惊湍。风仪在一时,争作玉人看。天地忽降毒,摧折青琅玕。回首四十春,景光若流丸。贞心守松栢,芳性轶芝兰。落月帘帷曙,西风机杼寒。沈思往昔事,涙下红阑干。豪客至茅屋,举家窜林峦。入房卫病姑,身犯白刃攅。相向义怜释,视死色无难。亲知为叹息,保社为辛酸。欲与上州府,为妾旌门阑。妾实无所愿,所愿在所安。妇人往从人,阿母涕汍澜。送行遗之语,敬顺无违欢。匹偶固有时,寜知忧患端?辛苦蹈物变,岂羡身独完?殷勤谢旧故,闻者摧肺肝。

  奉寄翰林邓善之侍讲学士

  曩承持节江之东,骑鲸再上蓬莱宫。蓬莱仙人歌白鹤,声落五湖烟雨中。世间爵禄不易致,何独去就如飘风?朝廷礼乐须制作,六经隠义资发蒙。论思庙堂集耆硕,启沃宁让前诸公?闭门读书古都市,四辇冠盖方隆隆。我生生长在穷谷,那有文字争人雄?谬蒙引誉百僚上,负禄府署惭无功。一别十年还又五,昔者少壮今成翁。谁知复客七闽下,隔二千里来诗筒。羸躯顿醒瘴疠恶,赖以慰此心忡忡。越王城南浪自白,越王城西花正红。

  望潮曲

  潮来直上青崖住,潮住却寻沧海去。乌石山头望故乡,故乡更在云深处。我生不如桥下水,消息春秋任流止。又不如如水上船,去去来来年复年。负禄旅孤二千里,上念慈亲下妻子。子生未解别爷啼,睡恋阿婆懐抱里。乌鸦日日傍人飞,喜鹊时时噪群西。更有平安书字到,金壶约伴玉人携。

  题先天观图

  学仙之人,与仙为徒。住在匡庐之奥、江湖之区。张公炼丹作龙虎,丹成御气游太虚。后来出者絶代无,何不学仙住玄都?玄都之坛角井孤,上摩万里之黄鹄,下伏千尺之饥鼯。阴森桧筠自太古,斩种力与开辟俱。扶桑朝日挂絶壁,坐见楼观青模糊。擘崖控弦泻哀湍,春秋云露芝田腴。我亦人间山泽癯,偶陪夔龙宾唐虞。有时一醉黄公垆,振风三日撼不苏。折花不得渡弱水,浑手始识仙凡殊。玉堂学士危与吴,遗我兹山之画图。寻窗数户久叹息,无因置我双樗蒲。独行幽人不受呼,扫叶青涧听啼乌。日暮萝径相萦纡,萦纡萦纡向何处?明朝为借麻姑鹏,我亦骑之天上去。

  万竹亭

  谁能买山种万竹?残年请老住巴蜀。结亭更在竹中间,四面云溪写山麓。风敲最觉夜眠清,雨洗蓦延秋望緑。日吟不限三千字,日饮定须过百斛。陇西仙翁持斧客,散马凉城行新菊。为言令弟隠沧江,如此风流天下独。乃家正在蚕茨野,束束琅玕绕茅屋。方知白眼待时人,箕踞科头自为俗。是邦子雪剧博雅,闭门草玄食汉禄。多缘未识此君心,往事微瑕伤白玉。使君自是廊庙具,方驾前修讵为辱?平生抱负劲直节,日暮天寒照空谷。始我瞻望望不及,终我叹嗟嗟不足。乞官倘或从西游,向子亭边祝黄鹄。

  过西芹

  路隠岩崖迥,桥通屋舍重。鸟啼黄叶寺,泉注白云峰。市贩賖柑柿,畬耕间竹松。行人报山郡,失喜问萍踪。

  延平江阁

  山势包平险,津流合众源。讵知从事剑?不类大夫魂。光彩潜犹见,精忠死尚存。幽灵如可问,吾意岂忘言?

  奉同廉访使君洎寮友游爱同寺

  闽粤古城东,千岩半梵宫。冒寒寻水石,尽日倚虚空。钟鼓何须急?壶觞亦有终。翩翩北海寺,碑版翠无穷。

  寄武夷杜征君

  洞居清隠士,时接武夷君。斾影岩前见,山香石上闻。不为圭组累,焉有市朝分?暂得同麋鹿,终朝试与群。

  会约寻麻源不果

  暂远云霞观,却希山水音。珠星聮社下,璧月动江浔。始集寳气亭,复趋金精岑。辍棹更垂钓,推书时弄琴。石门生佳景,麻源笼晓云。是邦遇贤守,佳致契幽寻。樽俎迫清好,弦歌彰古心。群中宜鳯集,泓下或龙吟。颇愧尘务通,还为旅宿侵。一行混吏执,千载负图琛。既往事莫究,于兹念方深。姑山如有意,遂许一登临。

  和答张伯雨题东坊藁次韵

  灵均逝矣不堪呼,几欲南游讯楚巫。城郭烟涛垂白帝,星河风露浥黄姑。幽人昔恨九关豹,佳士今犹千里驹。久客资君相慰藉,可能无意谢飞鳬?

  送黄中庸归吟

  法乐洞前曾一游,君家闻处洞西头。石潭正照猿猱月,山药曾经虎豹秋。岂意吴城祠下路?共寻扬子岸头舟。胸中富有天官学,莫为周南久滞留。

  莲房

  忆得花神一笑欢,六郎家住小江干。佳人怨等秋风近,稚子眠听浦雨寒。强为折来开户牖,谁将镕出拟杯盘?少年太守思兄弟,戢戢青头莫谩看。

  桂子

  尽输金粟三千斛,换得琼枝数点秋。定是月中嘉种失,却从世上异香浮。石岩夜见呼猿摘,药臼晴敲伴兎秋。十月天台谁得见?西风吹梦落山头。

  送夏兰同知会昌

  承闻吉日上江船,佐命分符落雁边。野馆溪头三晋雪,山城留下七闽烟。庭春花气迷铜墨,市瞑溪声学管弦。何日周庐寻夜直?倍知报政九重天。

  赠广居查尊师远游

  查君学道恋名山,庐结东南紫翠间。更忆皇州春色好,却辞仙馆曙光闲。千年城郭逐人去,八月星河奉使还。莫为昆仑无觅处,早将诗赋动江关。

  至懐安县,又入福州

  山城列障驻余霞,水与长空远映沙。芍药省中人望幸,荔枝林外客思家。遥遥徐巿三神棹,渺渺张骞八月槎。蚤岁学游今白髪,不应犹恋枣如瓜。

  平台晚懐

  落日微风生晚凉,平台西上万山苍。佳人独不生同世,乐土那知是异方?海岳云霞千古意,乡关道路九回肠。丹青不写归田赋,犹以虚名累霍光。

  寄李秘书泂

  秘书出是蓬莱苑,流落东吴又一春。见月定怀骑鹤侣,闻秋肯让鲙鲈人。吾曹事业徒温饱,子等居诸异隠沦。海表何时携手再?相怜同是老词臣。

  送别周仪之推官赴钱塘,并简李四秘书

  武帝龙飞第一春,京华相送各沾巾。讵知邂逅文身地?总是栖迟皓首人。山驿蛟眠星满洞,水乡雁起月迷津。若逢李泂南天竺,谓是前书感谢频。

  开岁

  自违北极向南辰,重见东皇似故人。合席管弦方殿岁,殊乡花栁觉先春。水归楚泽鱼俱化,土覆周郊兽亦仁。薄宦于时无补报,且须康济百年身。

  草堂

  草堂不在万山峰,时有幽人歩往踪。雨压墙烟笼薜荔,石行渠水鉴芙蓉。清名岂让陶贞白?共住犹须陆士龙。忽忆鴈行天外去,归来期在粤城中。

  东署

  习静天常见,居深路近通。阴阶垂叶露,空院长春风。

  题广居家藏东坡竹

  古藤尺五霜烟交,不见长身见墨梢。千载髙风犹一日,莫妨儋耳住无茅。

  经石门镇

  揺落石门秋水清,残僧楼宇映沙明。买船欲上旴江去,路转峰南闻雁声。

  懐京中亲友

  海上经年思杀人,絶怜京国旧交亲。过江惟有传柑使,寄得书回是暮云。

  春日西郊四首,其一

  春风千里福州城,緑水青山老送迎。惟有垂杨偏待客,数株残雨带流莺。

  其二

  佳人不让海棠娇,喜见天晴挹露饶。若使有诗宁费日?便令无酒亦终朝。

  其三

  江上登台望眼迷,西禅更在石岩西。寻常楚峤看花日,此处新苖緑已齐。

  其四

  南涧清晨不易得,有无更似此时春。朱桃皓李都随世,紫蝶玄蜂故趁人。

  闻东郊夜歌

  促拍繁歌沸不停,月髙弦语转明星。莫令知有西邻客,独坐挑灯看六经。

  与虞伯生书

  山居乏江海之使,无由上记。即日伏想神相,台候起居万福,某株守碌碌耳。近来武昌,与乡友傅汝砺会,其人妙年力学,所为诗赋警抜可爱,其为人静慎又可尚,谓将北行,介之以见,无他。出门而瞻望泰山、黄河,以洗穷乡之卑陋,此其志也。与语当知仆之非妄,未由参侍,更冀以斯文自爱,不宣。

  临高县龙坛记

  距临高县西二十里曰西村,有龙坛。宋故事:令天下旱雩,择郡县地为坛,刺史、县令帅诸史奉祭具如法,兹其遗也。坛三成,长一丈,广半之。北有潭,东西广七百尺,北南少东西广七之二。中潭有穴,二水碧黒色,探之无底。父老传天圣间,尝有白龙出焉,其在祀典者以此。潭水西灌千亩,大旱不杀,甚雨不涌。或曰:地近海穴,与海通,故然。天久干,青白气上腾,祷者以为雨应。延佑元年,安丰牛君某来尹是县。会旱,祷之,雨三日,既祭,又雨,谷大熟。思所以侈灵报贶,惟是表章。先时,民有侵坛侧地以食者,垦凿四起,亵污不虔;君尽复而树之,注汲有涂,奠瘗有次,泓涵澄映,勃郁葱蒨。岁时祈报,赞拜跪起,祀官以严,神灵以欣。二年,又旱。余録囚歴县,尹请述其事刻诸石,欲往察不果,命吏翦丛翳、审面势以来,且与龙约曰:庶余文哉,以神视余。吏反而雨随至,禾乃大起。吁!亦灵矣。夫宰百里,所以治夫人也;神,依人者也,依乎人者事之,犹若是备至。则治人之道,何以尚之?况山川之功,在礼有足称者。乃授以乐龙之章,俾其人世世歌以承祀,且并刻焉。辞曰:僊僊兮舞羽,坎坎兮拊鼓。龙之居兮有宫,栋白云兮下为宇。湛湛兮天门,龙之徕兮从缤纷。去莫去兮回皇,洞箫亮兮须君。蹇须君兮日复夜,柈有蒸兮芳有藉。折素馨兮扬眉,玄夭矫兮上下。我有大田兮海之隅,藷蓣充实兮黍稻于于。终古兮介佑,子孙兮乐胥。

  潮州路总管府忠爱堂记

  潮阳古百粤地,控海之隅,虽俗杂夷夏,而民称易治。国朝承平日久,涵养生聚,郡之殷庶,名岭南右。人民之休戚,实系守者同德焉。泰定二年,制授广平宋侯,用朝散大夫为同知总管府事。至未期月,洒涤故弊,厥政大行。一新公府之署,揭其视事之厅曰忠爱之堂。与府判官买住君、推官刘君克敬,及其知事赵弘道,驰书三山,属予文以记之。予谓潮岭南右郡,诸君一时同德,其作新振起于斯堂宜矣。抑尝求古圣王之所以建侯置守者乎?今太守,古诸侯也。天以天下付一人,不能遍履而周治,于是,剖千里之地,与其民,简其人,使分牧之,所以重所付也。太守受地与民,拥朱轓,绾三品章绶,官有承贰、佐吏,奔走者,自邑令长、群执事,咸下风听命焉,亦崇且华矣。得人则一方则受其安,不得人则一方蒙其残。苟残矣,是太守负所简,而简之者轻所付矣。曾谓有志忠爱者,固知是乎?汉人有言:与共治者,惟良二千石。然不必尽良,得一人则一方重,势可见已。国朝疆守之广,度越三代,人材之盛,超轶汉、唐,诏书方又重郡守之选焉。有膺是责,而居是邦,食天禄而治天职,乃自附于不为者乎?或曰:潮之距京师远,其治固有缓急。是又不然,譬之天生物之丽乎土者,去天诚若夐绝矣,而物之所由以生者,雨露之泽至深切也。郡视京师虽万里,有国之制,昭如日星,设官分职,以宣布之。信赏必罚,俱在有司。今且云然,是犹知天之高不可极,而不知生物之无一日不蒙其泽;知朝廷之远,而不知典章法度之至近也。太守任宣布之职于其间,亦思无媿于易与良者而已。此非独为潮言也,为天下道也。今诸君当莅政之初,适丰暇之岁,因其故弊,爰有改作求言之意。乃不藻绘之尚,而拳拳以人心。世道兴起,惩劝为先,非真知忠爱之实,有所为而必无所负者,又能如是乎?余虽未获登潮之堂,然切识诸君之义于书辞之表,故乐颂之。夫同知而下郡丞贰也,而所立如真守,况守者哉?因请刻文堂上,且为方来执事规。异时论相于郡,如汉故事,必自潮始。则今日之规,又所以为颂也。泰定三年正月,范梈记。

  潮州路经历司衡政厅记

  余既记潮之公堂已,其请则又曰:郡幕之署,扁以衡政。政言正,衡言平也,幸遂识之。呜呼!夫正人者,乌得有不平者乎?且百官之有赞佐,莫今郡为难也。郡方千里,责有民社,都辖者厌于上,众听者仰于下,郡处中焉。制经历、知事、照磨,秩自七至九,郡凡三员,上以承太守,下以摄郡吏已,又处中焉。卑不得有所挫,崇不得有所陵。凡所兴起处操持者,皆国之故也。事无大小重轻,具于案牍,纷至吾前者有万不同。吏曰可未也,守曰否未也,赞佐者常执其衡,进退其权,而取事之中,举无所容吾心。是以守虽贵不得以废吏之是,吏虽贱不敢以徇守之非。政于是乎平,讼于是乎理,教化于是乎宣,风俗于是乎淳。其致此者何哉?以吾无私而已。夫私者,非贪黩比同之谓,一有容于吾心,即贼乎天理之公矣。故有诘强以立异,依违而苟随,居两上下之间,而不思其难。所兴起处操持或异,则衡将不在己而在人,欲正人而人反正之。正人则衡在己,人正则衡在人,一公私之间,而利害相悬若此。服庶官者,可不慎欤?今潮之幕贰,则浚仪赵君也。君举茂异,起家风纪,当明正人之说矣。因志厅壁,谂之君子。泰定三年三月七日,范梈记。

  海角亭记

  钦、亷僻在百粤,距中国万里而远,郡南皆岸大洋,而亷又居其折,故曰海角也。有亭在于西南隅,昔人以是名之,岁远代易,废已久矣。延佑三年秋,余使过郡,访其址,得于荒烟乱水之间,欲复之未能也。属之郡吏,曰诺。明年,来告成,请记之。夫土木之靡,工人之用,虽未获谂,至于云霞之映带,岛渚之出没,梦寐所历,犹见其处,亦殊方之胜槩也。然廉为侯邦,亭有地胜,居是者虽拥高爵厚禄,亦往往有悲愤无聊之感者。何也?盖常因是而忆之,地里僻远,复加瘴疠,自古以来,非谪徙流离之士鲜至焉。以吾无所为而得之,宜其人之戚戚尔也。抑尝推昔朝廷之于士大夫,茍非显过极恶,未尝不欲曲受而优容之,万不得已,则又非深放远屏,无以启其摧痛自反之忠,古之人臣,思尧君而心魏阙者,每惓惓于畎亩之间,江海之上。彼萧墙之内,固有负不扶不持之忧者多矣。然则甚疏之者,乃所以甚亲之也。于此,固见圣王忠厚之至意也,而居者从未思也,思而或未之求也。寓斯土而登斯亭者,有能驱去流俗之态,涵养孤忠之气,把酒赋诗,临高瞰远,反而求之,何往而不得其所适,又岂独夸结构之华,从临眺之乐而已哉?于是记之,俾刻亭上,后之览者,其不参有所感发矣乎?前翰林国史院编修官,今授将仕佐郎、海北海南道肃政廉访司管勾、承发架阁库兼照磨高平范梈文。承直郎、佥海北海南道肃政亷访司事燕山大都题额。

  东坡祠记

  先生事宋神宗,绍圣间,被谴谪儋州。无地可屋,尝偃息城南桄榔林,有铭石。及元大德间,郡校官购之,得诸逻人之爨下,遂置学宫。先生居儋四年,计平生所历为久,而迄宋之世,儋无祠。延佑四年春,佥海北海南肃政廉访司事大都军行部至是,乃求其偃息之地,构堂三间而像其中。周以堂庑门室,两庑为房,将以处郡人子弟,择师教焉,命儒者六十家奉祠事。又植桄榔为林而表之,归铭石林下。祠成,属记之。梈也窃尝抚铭而感焉,曰:惟先生海内之士,其始至儋也虽以罪,然去朝廷投荒裔,极矣。识与不识,亦知其宜有以御燥湿、辟风雨也。当时之人,曾无念兹者,至使居无室庐,同于野处。今去之数百年,宜若远然,而山川之墟,城郭之圮,始有感慨过之以思者,曰:是先生之所止也。思之不足,又将栋宇肖貌,如欲闻其容声,率其学人,以挹其流风遗韵。若然者,吾亦不自知其何心也?岂古今之贤者,殆有不相似与?不然,何若是其旷也?礼曰:有其废之,莫敢举也;有其举之,莫敢废也;是故无所废而举也。举之者,贤者也,是非举者之自贤也,亦以示儋之人知所阙也。阙者,宜举也,祀先生,亦其孰敢废也耶?夫往者不追已,叙而刻之,以谂来者。儋州,今为南宁军云。延佑己未夏,范梈记。

  武宁县儒学记

  武宁为龙兴西南壮邑,山刻而水驶,故其民多秀拔,以学行着于代者不乏人。国朝甞设宁州以隶之,而兼分宁县,后又以分宁为州,而武宁仍为龙兴属县。学宫据修水之上,直县廨东南。始县隶州而学随州,州废而复随县。栋宇榱桷,歴载既久,风摧雨浥,坐漏日星,于祀事至不严也。居有弗宁,过有弗念,凡如是者,匪制于用,则拘于谋。一二有志者起而为之,亦何事之不立哉?至治二年夏,余被檄过焉。谒先圣庙庭,退而纵观,升堂戏欷。坐甫定,文学掾夏侯士璋作而曰:余幸叨兹掾,而不幸学计单薄,乃有废弊,不能兴补。若兹所覩者,敢以为吿。余用喜曰:斯非所谓有志而无拘制者与?以语县长令,皆曰:是吾职也。时有没入官舫廿余艘,白诸宪司畀之。于是,凡儒与有力者,走趋相事,将兴废。会有土功之令,踰年禁弛。士璋去,焦大有继之,而后令之来者益勤无怠。至治三年二月经始,泰定元年十月讫工。礼殿门庑,讲堂书阁,岿然一新,祀事严矣。余又适至,学者摭本末请记于石。余嘉夫文学掾之有志,令之能思其职也。学校,所以眀人伦;圣人,人伦之至。而今而后,邑之士子,有游有居,是养是教,思先王之道,志所至而学亦至。舜何人?予何人?有为者狂作圣矣。是其成也,将不有如今日之兴废补弊者乎?愿因诸君之善,以为士子规,且以见君子之于天下,茍有志无所不立也。前令李洪涛、后令吕天倪,始终是役者,临县史剌马丹。后三年四月朔记。

  贞一稿序

  夫为大而无当、往而忘反之言者,必世所谓山林枯槁、果于违人之士,岂非以其志?与若仁义之本、风化之原,论说必归儒者,而稽之章逢家,或反谬是。夫士也,乃气必充、辞必端,驰骋上下,横从今古,无不极而约之,无踰乎礼。其志若是,恶可以山林之果者蔽之耶?余得上清朱君本初贞一稿读之,未尝不掩卷而三叹息也。余与朱君游,知其文学旧矣。来南州,君主玉隆别馆。去年冬,行县田,有乌山小兵驰田间,得君寄诗二章,盖六朝庾、鲍而唐太白之流也。今夏,君自西山来示余此稿,槩篇百数,而榘度若一。其武当山赋与巢湖等诗,论庄词澹,尤吾所谓驰骋横从而无所踰者。其大而不夸,往而知所至,与雅颂。废风气降,数十年来,乡之事进取伎者,一趋于诗。人愈多而诗愈少,非诗少也,征诸本原,则微矣。江西号多文邦,顷在都,与同列论是邦人,咸独推某、某,今又得君。君故临川人也,顾又蔽于是,是山林者又恶足以蔽君?使无知者亦云然耳。兹所以资吾掩卷之叹,而尚悲其志也。世之观人者,往往循名远实,靡然成风,将使天下负无士之累于后世,其病类如是。凡不可而众说可,与而失之者,岂特如本初之文而已!君论著外,此若诗所称舆地图书者尚多。谨先归此稿,竢休告叩云谷,相与并论之。至治三年八月朔,临江范梈序。

  翰林杨仲弘诗集序

  大德间,余始得浦城杨君仲弘诗,读之,恨不识其为人。及至京师,与余定交,商论雅道,则未尝不与挺掌而说也。皇庆初,仲弘与余同为史官,会时有纂述事,每同舍下直,已而犹相与回翔留署,或至见月月尽继烛相语,刻苦澹泊,寒暑不易者,唯余一二人耳。故其后余以御史府用筦南宪架阁适海上,仲弘复登乙卯进士第,为浮梁别驾。余迁江西,仲弘亦改宣城理官。相违十数年,相距数千里,迹虽如是,而心固犹数晨夕也;而仲弘竟未任宣城以卒。乌乎!恸哉。余尝观于风、骚以降,汉、魏下至六朝弊矣。唐初,陈子昻辈乘一时元气之会,卓然起而振之,开元、大暦之音由是丕变。至晚宋,又极矣。今天下同文而治平,盛大之音称者絶少。于斯际也,方有望于仲弘也,天又不年假之,岂非命耶?盖仲弘之天禀旷达,气象宏朗,开口论议,直视千古。每大众广席,占纸命辞,敖睨横放,尽意所止。众方拘拘,己独坦坦;众方纡余,己独驰骏马之长坂,而无留行。故当时好之者虽多,而知之者絶少,要一代之杰作也。仲弘有子尚幼,其残藁流落,未有能为辑次者。友人杜君伯原自武夷命仆曰:将就其平生所得诗,刻诸山中。此诚知仲弘者,而杜君猥谓:罄仲弘海内之交相好,又莫余若也,俾为序之,用掇其梗槩,着于篇端。致和元年六月一日,临江范梈序。

  傅与砺诗集序

  孔子曰: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羣、可以怨。朱氏释曰:兴者感发志意,观者考见得失,群者和而不流,怨者怨而不怒。四者之事不同,而其序宜有先后。盖见他日论诗、礼、乐,则首曰兴于诗。诗者,志之所之,以其志感人之志者,孰不足以有所感发哉?然则兴者,岂非居先乎?感人之道,莫尚乎声音,入焉寂然冺然,忽而歆起震奋,动荡沦浃,入之深而化之敏者,斯其效,曷从而至哉?古人云:声音之道,与政通。夫声者,合天地之大气,轧乎物而生焉。人声之为言,又其妙者,则其因于一时盛衰之运,发乎情性之正,而形见乎辞者可觇已。故曰: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夫诗道,岂不博大哉?要其归,主于咏歌感动而已。斯义也,司马太史尝闻之矣。其言曰:三百篇,孔子皆弦歌之,以合韶、武、雅、颂之音。夫既合之,则当时存什一而去千百,必其不合者也。深矣哉!声音之于政也,圣人盖取之矣。新喻傅汝砺,妙年工诗,自古今体、五七言,皆厪厪焉力追古人,有唯恐不及意。间示余以所著编曰牛铎音者,读之连日不厌。闻其音而乐焉,以为诚识所尚者,因揭孔子之言诗,征以师说,遂演绎以告之。天历二年四月一日,范梈书于百丈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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