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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王彦章丧师失律 梁末帝陨首覆宗

  却说唐主李存勗,因郓州将卢顺密来降,即欲依顺密计议,进袭郓州。当下与诸臣商定进止,郭崇韬等都说未可。唐主独召李嗣源入商,嗣源尝自悔胡柳渡河,致遭谴罚,见十二回。至是欲立功补过,即慨然进言道:“我朝连年用兵,生民疲敝,若非出奇取胜,大功何日得成?臣愿独当此任,勉图报命!”唐主大悦,立遣他率兵五千,潜趋郓州,行至河滨,天色昏暮,夜雨沈阴,军士多不欲进行,前锋将高行周宣言道:“这是天助我成功哩!郓人今日,必不防备,我正好出他不意,进取此城。”遂渡河东趋,直抵城下,李从珂缘梯先登,军士踊跃随上,守卒至此始觉,哪里还及抵敌,徒落得身首分离,做了数十百个刀头鬼。从珂开城迎入嗣源,再攻牙城,一鼓即下,擒住州官崔簹,判官赵凤,送入兴唐府。唐主喜甚,叹嗣源为奇才,即命为天平节度使。

  梁主友贞,闻郓州失守,惊惶的了不得,斥罢北面招讨使戴思远,严促他将段凝、王彦章等,发兵进战。梁相敬翔,自知梁室将危,即入见梁主道:“臣随先帝取天下,先帝录臣菲才,言无不用,今敌势益强,陛下乃弃忽臣言,臣尸位素餐,生亦何用,不如就此请死罢!”说至此,即从靴中取出一绳,套入颈中,作自经状。后常未见良谟,遇急则以死相胁,是乃儿女子态,不足与言相道。梁主急命左右救解,问所欲言。敬翔道:“大局日危,事机益急,非用王彦章为大将,万难支持了!”用一王彦章,即能救亡么?梁主点首,即擢彦章为北面招讨使,段凝为副。彦章入见梁主,梁主问他破敌的期限,彦章答以三日,左右都不禁失笑。

  及彦章退出,即向滑州进发,两日即至,召集将士,置酒大会,暗中却遣人至杨村具舟,夜命甲士六百人,各持巨斧,与冶工一同登舟,顺流而下,时饮尚未散,彦章佯起更衣,从营后趋出,引精兵数千,循河南岸,直趋德胜南城。德胜守将为朱守殷,唐主曾遥嘱道:“王铁枪勇决过人,必来冲突德胜,汝宜严备为是。”守殷屯兵北城,总道彦章出兵,无此迅速,所以未曾预防。那知彦章所遣的兵船,乘风前来,先由冶工炽炭,烧断河中的铁锁,再由甲士用斧砍断浮桥,南城孤立失援,王彦章麾兵驰至,急击南城,立被破入,杀毙守兵数千人,计自彦章受命出师,先后正值三日,已将德胜南城夺下。朱守殷忙用小船载兵,渡河往援,又被彦章杀退。

  彦章复进拔潘张、麻家口、景店诸寨,军势大振。

  唐主闻报,亟遣宦官焦守宾,趋杨刘城,助镇使李周固守。且命守殷弃去德胜北城,撤屋为筏,载着兵械,俱至杨刘。王彦章亦撤南城屋材,浮河而下,作为攻具。两造各行一岸,每遇湾曲,便即交斗,飞矢雨集,一日百战,兵械往往覆没,各有损伤。彦章又偕副使段凝,率十万众进攻杨刘,好几次冲毁城堞,赖李周悉力堵御,始得保全。彦章猛攻不下,退屯城南,另用水师据守河津。

  李周飞使告急,唐主自率兵赴援,至杨刘城,见梁兵堑垒复叠,无路可通,也不禁忧急起来。当下向郭崇韬问计,崇韬答道:“今彦章据守津要,实欲进取东平,若我军不能南进,彼必指日东趋,郓州便不可守了。臣请在博州东岸,筑城戍兵,截住河津,既可接应东平,复可分贼兵势。但或被彦章诇知,前来薄我,使我无暇筑城,恰是一桩大患。臣愿陛下募敢死士,日往挑战,牵缀彦章,彦章十日不得东行,城已筑就,当可无虑了。”唐主一再称善。即命崇韬率兵万人,夤夜往博州,至麻家口渡河筑城,昼夜不息。

  唐主在杨刘城下,与彦章日夕苦战,杀伤相当,才阅六日,彦章得知崇韬筑城,便统兵往攻。城方筑就,未具守备,且沙土疏恶,不甚坚固。崇韬亟鼓励部众,四面拒战。彦章兵约数万,且用巨舰十余艘,横亘河流,断绝援路,气势张甚。犹幸崇韬身先士卒,死战不退,尚自支持得住,一面请唐主济师,唐主自杨刘驰援,列阵新城西岸。城中望见援师,顿时增气,呼叱梁军。梁军始有惧色,断绁收缆,彦章亦自知无成,解围退去。前时虽得幸胜,此次不免却退,王铁枪亦徒勇耳。郓州奏报始通,李嗣源密表唐主,请正朱守殷罪状,唐主不从。守殷系唐主旧役苍头,所以不忍加罪。为私废公,终属未当。随即引兵南下,彦章等复趋杨刘,唐骑将李绍荣,先驱至梁营,擒住梁谍牧人,复纵火焚梁连舰,段凝首先怯退,彦章亦自杨刘退保杨村,唐军奋力追击,斩获梁兵万人,仍得屯德胜城,杨刘城中,已三日无食,至此始得解围,守兵乃共庆更生了。

  先是彦章在军,深恨赵、张乱政,尝语左右道:“待我成功还朝,当尽诛奸臣以谢天下。”机事不密则害成,可见彦章是徒勇无谋。这二语为赵、张所闻,私相告语道:“我等宁受死沙陀,不可为彦章所杀!”因结党构陷彦章。段凝尝倚附赵、张,素与彦章不协,在军时动与龃龉,多方牵掣。每有捷奏,赵、张即归功段凝,至败书报入,乃归咎彦章。梁主友贞,高居深宫,怎知外事。且恐彦章成功难制,召还汴梁,把军事悉付段凝。自是将士灰心,梁室覆亡不远了。叙出梁亡之由来。

  唐主闻彦章已退,乃还军兴唐府。泽州守将裴约,连章告急,唐主叹息道:“我兄不幸,生此枭獍!嗣昭为克用养子,故唐主称嗣昭为兄。裴约能知顺逆,不可使陷没敌中。”乃顾指挥使李绍斌道:“泽州系弹丸地,朕无所用,卿为我救裴约,叫他回来。”绍斌奉命而去,及趋至泽州,城已被陷,裴约战死,乃返报唐主,唐主悲悼不已。

  嗣闻梁将段凝,继任招讨使,督军河上,且从酸枣决河,东注曹濮及郓州,隔绝唐军,不由的冷笑道:“决水成渠,徒害民田,难道我不能飞渡么?”遂统军出屯朝城。可巧梁指挥使康延孝得罪梁主,引百骑来奔。唐主召入,赐他锦袍玉带,温颜问以梁事。延孝答道:“梁朝地不为狭,兵不为少,但梁主暗懦不明,赵巖、张汉杰等,揽权专政,内结宫掖,外纳货赂,段凝本无智勇,徒知克剥军饷,私奉权贵,王彦章、霍彦威诸宿将,反出凝下。梁主不善择帅,并且用人不专,每一发兵,辄令近臣监制,进止可否,悉取监军处分。近又闻欲数道出兵,令董璋趋太原,霍彦威寇镇定,王彦章攻郓州,段凝当陛下,定期十月大举。巨窃观梁朝兵力,聚固不少,分即无余。陛下但养精蓄锐,待他分兵,趁着梁都空虚的时候,即率精骑五千,自郓州直抵大梁,不出旬月,天下可大定了。”策固甚善,但叛梁降唐,又为唐献议灭梁,心术殊不可问。唐主大喜,即授延孝为招讨指挥使。

  果然不到数日,即闻王彦章进攻郓州。原来彦章应召还梁,入见梁主,用笏画地,历陈胜败形迹,赵巖等劾他不恭,勒归私第。旋拟分道进兵,乃再命彦章攻郓州,仅给保銮将士五百骑,及新募兵数千人,归他统领。另使张汉杰监彦章军,彦章怏怏东行。梁主又令段凝带着大兵,牵制唐主。凝屡遣游骑至澶、相二州间,抄掠不休。泽、潞二州,为梁援应。契丹因前次败还,日思报复,传闻俟草枯冰合,深入为寇。唐主至此,颇费踌躇。宣徽使李绍宏等,都说是郓州难守,不如与梁讲和,掉换卫州及黎阳,彼此划河为界,休兵息民,再图后举。唐主勃然变色道:“诚如此言,我等无葬身地了!”遂叱退绍宏等人,另召郭崇韬入议,崇韬进言道:“陛下不栉沐,不解甲,已十有五年,无非欲翦灭伪梁,雪我仇耻,今已正尊号。河北士庶,日望承平,方得郓州尺寸土,乃仍欲弃去,还为梁有,臣恐将士解体,将来食尽众散,就使画河为境,何人为陛下拒守哩?臣尝细问康延孝,已知伪梁虚实。梁悉举精兵授段凝,据我南鄙,又决河自固,谓我不能飞渡,可以无患。彼却使王彦章侵逼郓州,两路下手,摇动我军,计非不妙。但段凝本非将才,临机未能决策。彦章统兵不多,又为梁主所忌,亦难成事。近得敌中降卒,俱言大梁无兵,陛下若留兵守魏,固保杨刘,自率精兵与郓州合势,长驱入汴,彼城中既经空虚,势必望风瓦解,伪主授首,敌将自降。否则今年秋谷不登,军粮将尽,长此迁延,且生内变,俗语有云:筑室道旁,三年不成,愿陛下奋志独断,勿惑众议!帝王应运,必有天命,为甚么畏首畏尾哩?”崇韬智勇,确是过人。唐主闻言,不禁眉飞色舞道:“卿言正合朕意,大丈夫成即为王,败即为虏,我便决计进行了!”

  既而得李嗣源捷报,谓已遣李从珂等,击败王彦章前锋,彦章退保中都。唐主顾语崇韬道:“郓州告捷,足壮吾气,就此进兵,下必迟疑!”当下命将士遣还家属,尽入兴唐府,并将随身第三妃刘氏,及皇子继岌,也遣归兴唐,自送至离亭,唏嘘与诀道:“国家成败,在此一举,事若不济,当就魏宫中聚我家属,悉数尽焚,毋污敌手!”刘氏独怡然道:“陛下此去,必得成功,妾等将长托鸿庥,何致变生意外呢?”言已,从容告别。能博唐主欢心,就在此处。

  唐主嘱李绍宏送归刘氏母子,且饬他与宰相豆卢革,兴唐尹王正言等,同守魏城。自率大军由杨刘渡河,直至郓州,与李嗣源会师。即命嗣源为前锋,乘夜进军,三鼓越汶河,逼梁中都。中都素无守备,虽由王彦章屯扎,怎奈兵不满万,且多是新来募兵,将卒不相习,行阵不相谙,任你百战不殆的王彦章,也是有力难使,孤掌难鸣。初得侦报,闻唐主亲自到来,忙选前锋数千人,出城十里,前往堵截,不值唐军一扫,剩得几个败卒,逃回中都。彦章焦急异常,正拟弃城奔回,城外已鼓角齐鸣,炮声大震,唐军数万人,乘胜杀到。彦章登城遥望,但见戈鋋耀日,旌旗蔽空,一班似虎似羆的将士,拥着一位后唐主子李存勗,踊跃前来,禁不住仰天叹道:“如此强敌,叫我如何对付呢?”当下饬军登陴,谕令固守。偏各兵士望见唐军,统已魂驰魄散,意变神摇,勉强守了半日,那唐军的强弓硬箭,接连射上,飞集城头,守兵多中箭晕仆,余卒哗走城下。彦章料不可支,没奈何开城突围,仗着两杆铁枪,挑开血路,破了一重,又有一重,破了两重,又有两重,等到重重解脱,向前急奔,身上已遍受重创,手下已不过数十骑,只因逃命要紧,不得不勉力趱路。偏后面有人叫道:“王铁枪!王铁枪!”彦章不知为谁,回马相顾,那来人手起槊落,刺伤彦章马头,马即仆地,彦章当然跌下,时已重伤,无力跳免,眼见被来将捉去。徒勇者终不得其死。

  看官道是何人捉住彦章?原来是唐将李绍奇。唐主麾动兵士,围捕梁将,擒住监军张汉杰,曹州刺史李知节,及裨将赵廷隐、刘嗣彬等二百余人,斩首至数千级。王彦章尝语人道:“李亚子系斗鸡小儿,怕他做甚?”至是被绍奇缚送帐下,唐主笑问道:“汝尝目我为小儿,今日肯服我否?”彦章不答,唐主又问道:“汝系著名大将,奈何不守兖州,独退处危城?”彦章正色道:“天命已去,尚复何言?”唐主惜彦章材勇,谕令降唐,且赐药敷他创痕。彦章长叹道:“我本一匹夫,蒙梁朝厚恩,位至上将,与皇帝交战十五年,今兵败力竭,不死何为!就使皇帝意欲生我,我有何面目见天下士,岂可朝为梁将,暮作唐臣么?”忠壮可风。

  唐主令暂居别室,再遣李嗣源往谕。嗣源小名邈佶烈,彦章倨卧自若,毅然说道:“汝非邈佶烈么?休来诱我!”嗣源忿然归报。唐主大开盛筵,宴集将佐,即命嗣源列坐首席,举酒相属道:“今日战功,公为首,次为郭卿崇韬。向使误听绍宏等言,大事去了。”又语诸将道:“从前所患,只一王彦章,今已就擒,是天意已欲灭梁了。但段凝尚在河上,究竟我军所向,如何为善?”诸将议论不一,或言宜先徇海东,或言须转攻河上,独康延孝请亟取大梁。李嗣源起座道:“兵贵神速,今彦章就擒,段凝尚未及知,就使有人传报,他必半信半疑。如果知我所向,即发救兵,亦应由白马南渡,舟楫何能猝办?我军前往大梁,路程不远,又无山险梗阻,可以方阵横行,昼夜兼程,信宿可至,窃料段凝未离河上,友贞已为我所擒了!陛下尽可依延孝言,率大军徐进,臣愿带领千骑,为陛下前驱!”唐主遂令撒宴,即夕遣嗣源先行。

  翌晨,唐主率大军继进,令王彦章随行,途次问彦章道:“我此行能保必胜否?”彦章道:“段凝有精兵六万,岂肯骤然倒戈,此行恐未必果胜呢!”唐主叱道:“汝敢摇我军心么?”遂令左右推出斩首,彦章慨然就刑,颜色不变,及处斩后,献上首级,唐主亦叹为忠臣,即命藁葬。越二日到了曹州,梁守将开城迎降。

  梁主友贞,迭接警报,慌得手足无措,亟召群臣问计,大众面面相觑,不发一言。梁主泣语敬翔道:“朕自悔不用卿言!今事已万急,幸勿怨朕,为朕设一良谋!”翔亦泣拜道:“臣受先帝厚恩,已将三纪,名为宰相,不啻老奴,事陛下如事郎君。臣尝谓段凝不宜大用,陛下不从。今唐兵将至,段凝限居河北,不能入援。臣欲请陛下避狄,谅陛下必不肯从,欲请陛下出奇合战,陛下亦未必决行。今日虽良、平复出,亦难为陛下设法,请先赐臣死,聊谢先帝!臣不忍见宗社沦亡哩!”全是怨言,何济国难。梁主无词可答,只得相向恸哭。哭到无可如何,乃令张汉伦驰骑北去,追还段凝军。汉伦到了滑州,坠马伤足,又为河水所限,竟不能达。梁都待援不至,越加惶急。城中只有控鹤军数千,朱珪请率令出战,梁主不从,但召开封尹王瓒,嘱托守城。瓒无兵可调,不得已驱迫市民,登城为备。唐军尚未薄城,城内已一日数惊,朝不保夕了。

  先是梁故广王全昱子友诲,为陕州节度使,颇得人心,或诬他勾众谋乱,召还都中,与友诲兄友谅、友能,并锢别第。及唐军将至,梁主恐他乘危起事,一并赐死,并将皇弟贺王友雍,建王友徽,亦勒令自尽,自登建国楼,欷歔北望,或请西奔洛阳,或请出诣段凝军。控鹤都指挥使皇甫麟道:“凝本非将材,官由幸进,今时事万急,能望他临机制胜,转败为功么?且凝闻彦章军败,心胆已寒,恐未必能为陛下尽节呢!”赵巖亦从旁接口道:“事势至此,一下此楼,谁心可保?”既亡梁室,复死梁主,汝心果如何生着?梁主乃止,复召宰相郑珏等问计,珏答道:“愿请将陛下传国宝,赍送唐营,为缓兵计,徐待外援。”梁主道:“朕本不惜此宝,但如卿言,事果可了否?”珏俯首良久,乃出言道:“尚恐未了。”左右皆从旁匿笑,珏怀惭而退。梁主日夜涕泣,不知所为,及在卧寝间检取传国宝,已不知何时失去,想已被从臣窃出,往献唐军了。越日传到急耗,唐军将至城下,最信任的租庸使赵巖,又不别而行,潜奔许州。梁主已无生望,乃召语皇甫麟道:“李氏是我世仇,理难低头,我不俟他刀锯,卿可先断我首!”麟答道:“臣只可为陛下仗剑,效死唐军,怎敢奉行此诏?”梁主道:“卿欲卖我么?”麟急欲自刎,梁主阻手道:“当与卿俱死!”说至此,即握麟手中刃,向颈一横,鲜血直喷,倒毙楼侧,麟亦自杀。史称梁主友贞为末帝,在位十年,享年止三十六岁。梁自朱温篡位,国仅一传,共得一十六年而亡。小子有诗叹道:

  登楼自尽亦堪哀,阶祸都由性好猜,

  宗室骈诛黎老弃,覆宗原是理应该!

  过了一日,唐前锋将李嗣源,始到大梁城下,王瓒即开城迎降。欲知后事,且至下回再阅。

  梁室大将,只一王彦章,然角力有余,角智不足。观其取德胜南城,适与三日之言相符。第一时之侥幸耳。彼守德胜者为朱守殷,故为所掩袭,若易以他将,宁亦能应刃而下耶?迨晋主自援杨刘,用郭崇韬计,筑城博州东岸,而彦章即无从施技。迭次败北,及奉召还朝,用笏画地,亦无非堂陛空谈,何怪梁主之不肯信任也!若段凝更不足道!决河阻敌,反致自阻,及梁室已亡,又不能如王彦章之决死,欧阳公作死节传,首列彦章,其固因彼善于此,而特为表扬乎?梁主友贞,所任非人,敌未至而已内溃,首先陨而即亡家,愚若可悯,咎实自取,且死期已至,尚忍摧残骨肉,天下有如是忮刻者,而能长享国家乎?史称其宠信赵、张,疏弃敬、李,以至于亡,是尚未能尽梁主之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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