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一 东方文学系
我到北京大学里来,到底也不知道是干什么来的?最初是讲欧洲文学史,不过这件事并不是我所能担任的,所以不久随即放下了。一九二二年至燕京大学担任现代文学组的主任,一九二五年答应沈尹默君去教孔德学校中学十年级的国文,即是初来北京时所坚决不肯担任的国文功课,想起来觉得十分可笑的。随后还在北大染指于国文系的功课,讲明清散文称曰“近代散文”,至一九三六年则添一门曰“六朝散文”,在大学课程纲要说明道:
“伍绍棠跋《南北朝文钞》云,南北朝人所著书,多以骈俪行之,亦均质雅可诵,如范蔚宗沈约之史论,刘勰《文心雕龙》,钟嵘《诗品》,郦道元《水经注》,杨衒之《洛阳伽蓝记》,斯皆篇章之珠泽,文采之邓林。本课即本斯意,择取六朝一二小书,略为诵习,不必持与唐宋古文较短长,但使读者知此类散文亦自有其佳处耳。”后有案语云:
“案成忍斋示子弟帖云,近世论古文者以为坏于六朝而振于唐,然六朝人文有为唐人之所必不能为,而唐人文则为六朝才人之所不肯为者矣。”第二年又增加了“佛经文学”,说明道:
“六朝时佛经翻译极盛,文亦多佳胜,汉末译文模仿诸子,别无新意味,唐代又以求信故,质胜于文。唯六朝所译能运用当时文调,加以变化,于普通骈散文外,造出一种新体制,其影响于后来文章者亦非浅鲜。今拟选取数种,稍稍讲读,注意于译经之文学的价值,亦并可作古代翻译文学看也。”这时候几乎完全是转了业,可是芦沟桥的炮声起来,我的这一门外道的功课也终于开不成了。
但是在那个中间,有一个时期却很致力于东方文学系的开设,这时间是一九二五至一九三七年,大约有十年的光景。中国过去在高等学校里都是英语当王,有的还用英语授课,北京大学才破天荒的加以改革,一切讲义都改用中文,至于外国语也不偏重英文,设立法德俄文诸系,我们也就想建立起日本文学系起来。可是这事不大容易,俄文系也是若有若无,时有时无的不稳定,何况日本文呢?经过好些商议和等待之后,在顾孟余任教务长的时代,乃叫我做筹备主任,于一九二五年成立东方文学系,从预科办起。那时我们预备在这系里教书的共有三人,即是张凤举,徐耀辰和我,其实我们三个人都不是研究日本文学的,张徐二君乃是学英文学的,是厨川白村的学生,我则原来是个打杂的,在人手缺少的时候劈柴挑担都可以来一手,至于专门技工实在没得。不过事情既然答应下来,也就只好由我们来分担了,两年的预科还只是语学的功课,这还可来得,等得到了两年完了,已是一九二七年了,这时张大元帅登了台,北大改为京师大学,旧日学制一律取消,就免除了我们不得不负荷的重担了。日文预科的几个毕业生也就星散,消纳在文法科各系,我只记得一个进了历史系,一个进了经济系了。但是京师大学的寿命并不久长,它只拖了一年,随即同大元帅同时坍了台了。我们当时便想卷土重来,国民党政府却用了封建思想的头脑把北京改名北平,北京大学也改作北平大学,北大的学生不答应,学校一时开不成,因此担误了一年,到一九二九年的秋天这才恢复了日文预科。这时张凤举到欧洲留学去了,教员只剩了徐耀辰和我两人,预科学生共有三个,便这样的开了班,但是到了本科的时候,教员就不够分配了,于是去拉人来帮忙,请钱稻孙担任《万叶集》的和歌,傅仲涛担任近松的净琉璃戏曲,徐耀辰担任现代文学,我则搞些江户时代的小说,杂凑成一年的课程,四年间敷衍过去,本科就算完毕了。这第一班于一九三五年毕业,第二班毕业于一九三六年,共计二人,第三班毕业于一九三七年,也是二人,一总三班七个人,计共花费了十足的八年,做了这一件略成片段的事情,但是仔细回想,觉得也是没有什么意义。俗语有云,黄胖舂年糕,吃力弗讨好,正是极好的评语。乡间有一种病,称作“黄胖”,极似时行的所谓浮肿病,其人胖而黄,看来好像是很茁壮的人,就只是没有力气,而舂年糕又是格外要用力的工作,因为这里边多半是糯米粉,乃是很粘的,这里人与工作两相配合,真是相得益彰,老百姓的滑稽实在是十分可以佩服的了。
猜你喜欢 卷二十五 本纪二十五·赵尔巽 卷二·舒赫德 明武宗毅皇帝实录卷之八十一·佚名 卷之三百二十五·佚名 卷之七十一·佚名 ◎袁世凯帝制运动之开始·刘以芬 一二一一 军机大臣和珅等为承询校勘衔名款式事覆阿哥等函·佚名 一五九 多罗质郡王永瑢等奏黄寿龄遗失《永乐大典》六册交部议处折·佚名 绎史卷一百二十三·马骕 三〇 伯宜公·周作人 卷四十六 蜀书一 孙破虏讨逆传第一·陈寿 周是修传·张廷玉 渚宫旧事卷五·余知古 附录四 撰写《李宗仁回忆录》的沧桑(唐德刚)·李宗仁 十三年·佚名
热门推荐 巻十四·顾瑛 卷三十·胡文学 卷二十九·胡文学 卷二十七·胡文学 卷二十八·胡文学 卷二十四·胡文学 卷二十六·胡文学 卷二十五·胡文学 卷二十三·胡文学 卷二十一·胡文学 卷二十二·胡文学 卷十九·胡文学 卷十八·胡文学 巻十三·顾瑛 卷二十·胡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