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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考卷七

宋 叶梦得 撰

桓公

周官均人凡均力政以岁上下有丰年有中年有无年春秋有年者中年对无年之辞也大有年者丰年也五谷无不熟之辞也

蔡卫陈从王伐郑三国皆称人或曰贬诸侯之不亲行而以大夫从王也或曰以郑祝拜射王中肩而贬三国之不能勤王也吾以叔孙豹之言求之而後知其不然豹曰天子作师公帅之以征不德此谓公亲行也诸侯有卿无军率教卫以赞元侯此谓以卿行也诸侯者不为方伯者也诸侯本无军但教卫以赞元侯则元侯作师诸侯但使卿率其教卫之民而往佐焉固礼之所当然也然则公何以亲行诸侯何以不亲行公之为伯有二而已以为天下东西之帅所谓太保率西方诸侯入应门左毕公率东方诸侯入应门右者也二伯若不亲行则诸侯何所总一乃五服之内皆诸侯也岂可人人而使尽行乎先王立法必本于人情虽欲不使卿行不可得也据传王为中军虢公林父将右军周公黑肩将左军则二伯之帅天子之师者矣蔡人卫人属虢公陈人属周公则诸侯之赞元侯之军者矣诸侯何徒亲行乎若曰以贬大夫之不能勤王而至于败无以服诸侯而至于亲征又不胜而败此其过在王王不敢加贬而加于从王之大夫岂春秋之义哉礼诸侯大夫入于王国皆曰士故吾以为此正大夫入王国称士春秋之法当以人见者也惟知礼者可与言矣

先王为兵之法不可得而见矣左氏载桓王伐郑之役王为中军而虢公周公为左右盖古之用兵无有不分而为三所谓三军也六军者军之数也三军者军之法也故郑亦以曼伯为右拒祭仲为左拒原繁高渠弥为中军以当王而曰先偏後伍伍承弥缝谓之鱼丽之阵大司马聨兵之法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自是等而上之至于为军伍两卒皆其军之名此先王之制可考者也齐景公之将曰穰苴善用兵景公以为大司马至威王仿穰苴之法追论古司马兵法而附以穰苴号司马法以百人为卒二十五人为两车九乘为小偏十五乘为大偏公羊谷梁谓前定之战为偏战者也盖又有所谓偏者亦或曰乘邲之役楚子为乘广三十乘分为左右使许偃御右广彭名御左广无所谓中军者此则楚之阵法也申公巫臣自楚奔晋为晋使吴以两之一卒行而舍其偏两之一与吴教之使为车战以叛楚盖小偏与一卒也而宋华氏与卫公子朝战其党郑翩愿为鹳其御愿为鹅此则其陈法之名如郑之言鱼丽焉先王之法王者之师也必有不可尽行于当时者故国各自为之制然亦不能外曰伍曰两曰卒曰偏者焉三军古者谓左右中而晋文公言上中下亦各为之名者异尔故左拒右拒者郑之名也左广右广者楚之名也左角右角者晋之名也

孔氏解作丘甲言古者用兵天子先用六乡六乡不足取六遂六遂不足取公卿采邑及诸侯邦国若诸侯出兵则先尽三乡三遂乡遂不足然後总起境内之兵此法於经无见不知其何据然周官六乡之法自五家为比至於乡与军制自五人为伍至于军其法皆同特名异尔则天子六军自备于六乡之民岂有更取于六遂及采地邦国者乎然周官象胥凡作事王之大事诸侯次事卿次事大夫次事上士下事庶子议者或疑王之征伐盖大事也皆先以方伯连率六军若尽取于六乡而六遂之外皆不预不惟劳佚不均亦竭内以事外先王作法不应如是疑其为军者虽寓于近郊而所以用师自别有其道今不可尽考也

先王征伐之序其制不可尽考见于诗书礼者不过二三方伯一也二伯二也亲征三也诸侯有卿无军本皆不得征伐惟九州之牧择诸侯之有功德者为之而後赐之弓矢使专征赐之斧钺使专杀如文侯之命言赉尔彤弓一彤矢百卢弓一卢矢百此平王锡文侯者也亦谓之侯伯而诗彤弓天子锡有功诸侯者盖歌是诗以享之故狄人迫逐黎侯而诗旄丘责卫宣公不能行方伯连率之职其在周礼则所谓八命作牧者此方伯之征者也方伯各长其一州之诸侯而已冀不可以兼豫荆不可以兼扬则又天子之三公以其二分天下而各掌其东西则公羊言分天下为二伯自陕以东周公主之自陕以西召公主之一相处乎内而诗国风别为周南召南二伯虽三公皆出封于外而封伯禽于鲁留周公于京师者盖有为为之也有事而後入王朝则顾命言成王将崩召公毕公率诸侯相康王故管仲言命我先君太公曰五侯九伯汝实征之其在周礼则所谓九命作伯者此二伯之征也王亲征礼不为定制其见于夏者则啓与有扈战于甘者是巳见于周者则成王东伐淮夷四征不庭者是已意者诸侯有罪方伯征之方伯有罪二伯征之皆请于王而後行是谓天下有道征伐自天子出者也二伯不能服而後王亲征故淮夷三监叛在周公居摄成王未亲政之前则周公东征而已及言成王东伐淮夷遂践奄周公致成王政在成王亲政之後岂非前征有不能服而後亲行欤天子六军在王畿之内各以其卿分将惟天子出征而後行则甘誓言乃召六卿曰嗟六事之人者是也亦有二伯出征而以王师从之者则胤征言胤侯命掌六师者是也胤为国则不在寰内盖三公之出封者正为二伯故言胤侯掌六师盖一时之辞不言命胤侯掌六师孔氏以为大司马误矣其序大畧虽如此然事亦各有缓急大小如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而至于大战则非王亲征其谁胜之乃郑伯之罪未至于此再不朝但当削地而遽伐则是以喜怒之私轻用其兵而行其志以为王者之师则未也天子亲征于礼无正文其事杂见于周官所谓大师之礼用衆者也凡言大师大合军旅大军旅王之军旅者皆是而王制言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祢禡于所征之地受命于祖受成于学出征执有罪反释奠于学以讯馘告者其出入之礼也以书考之则有扈之战是巳有扈外诸侯也其罪以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则有大于羲和湎淫废时乱日者故羲和则胤以二伯征之有扈则啓以天子征之大司马九伐之法不载亲征之目盖亲征非有司之事当其时则为之不可立为常法王者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无一物不欲得其所而元恶大憝果于犯上有号令所不能训刑辟所不能加者非王自治之天下几何不受其害哉故大司马之职但曰救无辜伐有罪其以迁庙之主载之齐车用命者则赏于祖而小宗伯奉之以社主帅有司立军社弗用命者则戮于社而大司寇涖之示其有所受也然而王者有征无战合天下之衆夫谁与王敌而甘誓犹以战言者盖无战王之义也伐不服逆命而战军之事也蔡人卫人陈人从王伐郑不以王主兵而以三国从王为文者不以王当郑也然春秋于郑无贬文夫诸侯而使王至于亲征岂待加之以辞郑伯固无以立于天下矣

周语载富辰之谏以翟伐郑之言曰翟无列于王室郑伯南也王而卑之是不尊贵也此与子产言郑伯男也而使共公侯之赋男字音同而字异先儒训南为在南服或曰南面韦昭谓男字为在男服以为周自康王後西都镐京土地减损服制改易故郑在男服不知何据此当从伯子男一等之言吾固言之矣疑外传误当从左氏

凡春秋书大雩皆在秋七月八月九月盖夏之五月六月七月也中间书冬雩一见尔五月六月七月五谷播种长育之时旱则必灾故雩惟见于此三月谷梁曰秋大雩非正也冬大雩非正也秋大雩之非正何也毛泽未尽人力未竭未可以雩非也雩本为旱求必待毛泽尽人力竭不亦晚乎此但见春秋书此两时故以为非正若此两时非正则何时为正耶左氏曰龙见而雩过则书亦非是龙见夏之四月也先王之雩有岁之常祭有因旱而祭四月岁之常雩先事而祈者也故不书自五月以後至于九月遇旱而祭有事而祈者也故书以见其有勤民之心与否尔惟公羊止言其旱祭以为记灾此为近郑氏注月令谓雩之正以四月凡周之秋三月之中而旱亦修雩礼冬及春夏虽旱礼有祷无雩盖参以左氏龙见之言与春秋为正月令误列雩在季夏郑氏正之是也

月令言命有司为民祈祀山川百源大雩帝用盛乐乃命百县雩祀百辟卿士有益于民者以祈谷实别大雩为二此先王之旧礼天子诸侯之辨也郑氏言雩帝谓为坛南郊之旁雩五精之帝百辟卿士谓古者上公若句龙后稷之类故言天子雩上帝诸侯以上雩上公盖以月令为正而参之谷梁所谓古之神人有应上公者通乎隂阳君亲帅诸大夫道之而请之然则春秋书大雩岂以鲁得用天子之礼故欤谷梁止及上公知雩而不大雩也大抵鲁凡用天子礼乐春秋皆因事正其名以见如郊禘烝尝及此大雩之类以为终非人臣之所得用故每书之以着其过也

左氏为啓蛰而郊龙见而雩始杀而尝闭蛰而烝四例各不同或举节气或举天象始杀闭蛰又非节气所见盖自其意为之非先王之旧典也凡左氏书大抵皆欲各举其一以参见啓蛰谓惊蛰也汉太初历以啓蛰为正月中气雨水为二月节太初以後方改雨水为正月中气惊蛰为二月节方左氏时犹以啓蛰为正月中气而见鲁君以孟春祀帝于郊者故云不知周祈谷之郊以孟春而鲁郊卜辛其在孟春者适得之而非其常礼明堂位之言自不可尽据而孟献于言啓蛰而郊郊而而後耕者此以周祈谷之郊言而左氏弗悟也苍龙者东方七宿之总名仲夏之月昏亢中则苍龙七宿以昏尽见古者有常雩有非常之雩常雩先事而祈岁以为常非常之雩旱而後祈岁无常节故常雩春秋皆不书而书者皆秋及八月九月雩而得雨则书雩而不得雨则书旱此非常之雩也吕不韦月令大雩在仲夏既失之矣而左氏亦云盖不知非常之雩而相仍之误也若然昭八年定七年十二年经皆书秋大雩而不记月盖连三月皆雩周之孟秋卽夏之五月正当龙见则非过矣何为而书乎节气无始杀闭蛰月令但记仲秋杀气浸盛阳气日衰则建酉之月也周官禴祠烝尝皆在四时之仲月则建酉之月尝之节也春秋记冬十月陨霜杀草十二月陨霜不杀草为异则始杀当在建申之月始杀亦非尝之节也月令记仲秋之月蛰虫坯户坯而未闭也季秋之月蛰虫咸俯在内皆墐其户墐之为言涂也于是始闭蛰矣当为建戍之月据哀十二年冬十二月螽季孙问孔子子曰火伏而後蛰者毕今火犹西流司历过也火伏当在十月火犹西流盖九月也是以为司历之过则蛰虫闭户十月之节也以为建戍亦非是以周官论之烝当在仲冬建子之月吕不韦言以孟冬大饮烝旣非是而又失于蛰虫闭户正使左氏以为孟春亦自与周官不合特吕不韦之过由是而言左氏为四例无一中礼者盖但见经书四月四卜郊四月三卜郊不从乃免牲而无书三月三卜郊不从者三月夏之孟春啓蛰之节也故以三月郊为正而四月以後为过书秋及秋八月九月雩而无书七月夏之五月龙见之节也七月书季辛又雩才于昭一见自为阳虎之事故以五月雩为正而七月以後为过书秋八月尝而书九月尝故以九月始杀为正而八月为疾书五月烝而先书正月烝为见亟而无正月特书烝故以闭蛰为正而五月为过皆因文以立义其实非有闻于经者也寔来一句在春秋本不为甚异但绿三家皆属之州公如曹故秦汉以来诸儒皆不敢易然考之经他未有此语例州公王臣也王臣之罪莫大于不以君命出竟私交外诸侯其过我而不以礼在所後也今不讥其如曹而议其过我舍所重而贬所轻春秋固如是欤或曰如曹非私交盖以王命聘曹如刘夏逆王后于齐之类故不讥但因王命而来朝我如祭公来之类又不以礼故讥若尔其文当属于如曹之下不当离于明年或曰去冬如曹以曹乱不克往今春始来朝我若尔自是两事不当蒙上文春秋一事再举而略之者莫恶于溴梁之大夫然犹曰戊寅大夫盟不没其大夫州公朝我不以礼未有甚恶何为遂没之耶吾以公卿大夫士所书名例差之然後知寔盖王之中士其辞本无异何以言之自大夫而上或书国爵或书邑爵或书氏字固有辨矣如刘夏石尚下士则姓名皆不书如凡书王人独中士无见则去姓书名非中士而谁耶盖王之中士再命诸侯之下大夫亦再命诸侯鲁书翬书挟书柔书溺楚书椒郑书宛吴书札秦书术之类其例已见矣此固可类求学者徒见春秋他未有书王中士者独见于此而为三家所先入故不复更加思吾固以为传有不可尽信而求之经者盖如是也

公羊言是人来以为慢谷梁言是来以为简晋使巩朔聘周周人以非命卿辞之曰不使卿镇抚王室所使来抚余一人而巩伯实来实来之为言固慢且简也是不然古今之辞固有适相同者顾其所施如何岂可以一槩论觐礼天子曰非他伯父实来余一人嘉之则实来乃嘉辞非慢而简之也盖实者言以尔来也轻重初不系于此一字郑氏注觐礼实今文作寔古实寔通用八月壬午大阅以礼考之大阅于周为春事而秋兴之固非时矣今据左氏所言则畏郑师而为之也始戎伐齐齐乞师于郑郑忽救之大败戎师齐于是使诸侯之大夫戍齐而使鲁为其班後郑郑忽怒故有郎之师按郎之师虽在後五年然鲁于齐虽桓公死不敢讨庄公又与之婚其屈甚矣而郑又齐之所恃以有功者则安得不为之备乎下云秋大阅简车马也盖惧郑师之至故先二时而大阅是亦如治兵然不特以非时而见贬也

公羊言陈佗淫于蔡蔡人杀之谷梁言匹夫行故以匹夫称之谓佗淫猎于蔡与蔡人争禽蔡人不知其是陈君也而杀之夫佗虽无道亦岂有以匹夫入人之国而人不知者乎据郑子产数入陈之事云桓公之乱蔡人欲立其出先君庄公奉五父而立之蔡人杀之五父者佗也蔡出者厉公也若此乃蔡人争立其出而杀佗尔陈鲍以春正月卒秋书蔡人卫人陈人从王伐郑明年秋方书蔡人杀陈佗则佗盖尝与蔡人同从王为伐郑之役亦安得蔡人不知其为陈君之理此盖二氏不晓蔡人为讨贼之辞佗踰年不称爵为贬之义但见书蔡人以为微者而佗书名故以佗为匹夫见杀乃知二氏有不见事实因文而凿为之说有如此者矣

鲁十二公隐既弑其子不复见闵早死哀之後亦不可考桓僖定皆弟及闵宣襄昭四公皆非嫡子以嫡子而得位者庄文成哀四公嫡子而不得位者文之子恶嫡夫人无子当立长以毁卒者襄之子子野成昭之嫡子盖无见于传文成哀恶野之生皆不书而庄独书何欤生于卽位之後而以太子之礼举之者惟庄公一人而已古者严嫡庶之分所以定其为君也君一定而僭夺之心息矣故必正于初生之时礼太子生告于君接以大牢三月夫人以见于阼阶而君亲名之以告于大宰书而藏曰某年某月某日生非太子见于外寝而名以有司礼正而名定然後誓于天子而受命焉天子已命之虽其君不得易也谓之世子摄其君则下其君之礼一等虽未誓亦以皮帛继子男之後夫如是其谁敢争哉桓不朝王庄虽未必请于天子然见于春秋其必能正其初生之礼此所以虽有叔牙庆父之弟而不敢争也若夫出姜生恶敬嬴生宣敬嬴嬖而私事仲遂宣长而属之故文薨仲遂欲立宣叔仲不可乃请于齐侯杀恶而立焉则子恶固未尝定其为太子于文公之世也安知成哀野不有若是者乎则其不书或生在卽位之前或举之不以礼不能定于早是以略之尔则庄固所宜独见也子同生公羊以为喜有正也得之矣而再书子公羊子曰其诸以病桓欤则意有同乎谷梁夫谷梁自不知同为庄公之名其义固不足言公羊前论盖其师所传後见谷梁自以为然故复证同非吾子之言再挈公羊子以着其说其亦不能信其学矣左氏不为义但载接子之礼与申繻之言此正当时本意而左氏不能言也学者多惑猗嗟之诗以谷梁为是吾固以为非诗意矣抑未尝以经考之文姜自嫁至今三年未尝归齐也

焚咸丘公羊以为火攻而咸丘邾之邑也不系于国君存焉而国之也谷梁言疾火攻左氏不为传杜预谓鲁地而以田兵用火攻固有之矣皆因火以济其兵如楚燧象之类是也未有专以火而焚一邑者公羊盖误以咸丘为邾邑故从而臆为之说尔以吾考之此与咸亭之辞正同盖内邑也杜预之言近之矣先王四时之田春用火夏用车秋用网冬用衆皆所以致禽春陈草犹在因焚莱而去之谓之火弊胡周官司烜军旅修火禁而民因用之以火田郊特牲曰季春出火为焚也若非其时而用之则国失火野焚莱皆有刑罚国谓之火野谓之焚国语载魏献子田于大陆焚而死用而失其节则有焚之患焉此在春二月则建丑之月也未出火而用旣非其时矣而咸丘之焚盖公淫猎冬田而用春事因以焚其邑欤何以知公之淫猎国未出火民自不应得用于田而焚文在上盖有焚之者所以讥公也若民用之而延及于邑不可讥民当如人火例书咸丘焚足矣是以知其为猎也

谷伯绥邓侯吾离皆失地之君也失地之君所以能朝者盖诸侯失地有遂亡而不复者有犹能托于大国而图复者未必皆其罪邻国之接之也其仓猝以奔来不暇修其国君之礼则以奔接之或从容犹能如平日之过我者则以朝接之皆谓之寄公或曰寓公王政不行强幷弱衆暴寡苟大国见偪而去之如纪侯之贤且得变文称大去其国虽其贤不及纪侯苟自不失其为君道能以朝礼来见则吾安得而絶乎故诸侯不臣寓公其死也为之服齐衰三月则与之朝亦宜矣左氏以为名贱之也不知其何义杜氏附会以为僻陋小国贱之而礼不足夫郳黎来郜子犹不以僻陋而名谷邓皆侯伯之君而谓之僻陋小国可乎公羊曰贵者无後待之以初谷梁曰尝以诸侯与之接矣虽失国弗损吾异日也虽若近之然终不知诸侯之于寄公自不可拒之朝也使失国而遂贱之尚何求于诸侯

礼王制王于宗庙四时之祭春曰礿夏曰禘秋曰尝冬曰烝此夏啇之祭也夏啇有四时之禘有五年之禘故长发言大禘以别时祭而毛氏以为郊祭天则郑康成之误其来亦有自矣周人改春祭为祠夏祭为禴故雝止言禘而已左氏言禘于襄宫禘于武公之类每祭皆以禘名之疑亦指夏啇时祭为言未必以为大禘也犹之玄鸟祀高宗毛氏以祀为祫审此为祫祭则自不害其称祀然礼言天子犆礿祫禘祫尝祫烝诸侯礿则不禘禘则不尝尝则不烝烝则不礿诸侯礿犆禘一犆一祫尝祫烝祫郑氏谓天子先祫而後时祭诸侯先时祭而後祫言天子诸侯皆岁三祫特先後不同而犆之为言别也惟春祭物未成故独礿而不祫夫既以祫为丧毕之祭後因以为常则安得岁三举之乎夏啇之礼虽不可考然先王祭不欲数不应如是渎也王氏谓夏秋冬或一时得祫则为之不三时俱祫此若近于人情然士虞礼始虞曰哀荐祫事谓其欲合于先祖岂夏商之前羣庙之祭凡合而共享者皆通谓之祫与大祫异乎礼文至周而大备其名无不皆正故禘祫之说学者不能惑也

禴祀烝尝此先王四时之常祭也祭不失常春秋固不书然烝尝独三见于桓公岂余皆无失礼乎盖桓公以惠公爲父以隐公爲兄弃父之命夺兄之位以至于弑此无辞以见宗庙而宗庙之所宜絶者也桓公成宋乱取郜鼎纳之太庙固已非是春秋书纳以示其难于是旣以正月烝于礼爲已正矣又以五月而烝五月夏之三月其祭为祠乃求备于冬御廪灾于时祭自无害也乃以八月而尝八月夏之六月其祭为禴乃豫求于秋是皆以薄爲厚将丰昵于祀以求媚于祖考使桓公之志得行则後之为恶凡宜絶于宗庙者皆可以昵祀而免则祖考为可诬以无罪矣故探其情而详着之也以诗考之曰吉蠲为饎是用孝享禴祀烝尝于公先王夫必吉蠲然後可孝享桓公之享谓之孝可乎楚茨之刺幽王特以政烦赋重饥馑降丧而已君子推本而言之乃以见祭祀不飨故曰絜尔牛羊以往烝尝而後继之言先祖是皇神保是飨桓公之祀先祖其飨之乎非特周也那之祀汤烈祖之祀中宗其卒章皆言顾予烝尝汤孙之将鬼神之幽不可测矣古之人知祖考之来顾者以其在人者足以致之也閟宫颂僖公首言春秋匪解享祀不忒而谓周公皇祖亦其福女者亦于秋而载尝孝孙有庆鲁人以为僖公之美者在是则不足于桓其可知矣故正月己卯烝虽得时而亦书者以为虽得时者犹在所贬故因一见之况非其时乎易曰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实受其福夫祭何必丰故曰孚乃利用禴而公羊谷梁乃皆以正月书烝为讥亟此误以正数之也果尔春而烝自足以为罪何不以是贬而必以正月见亟使正月不烝则五月可烝乎若八月尝亦自非时未及秋而先尝谷梁以为以未易灾之余而尝以志不敬公羊以为御廪灾不如勿尝而已此亦以周正数谓八月为当尝特以御廪灾之後为非皆未知特书于桓之意也

诗那祀成汤烈祖祀中宗其末皆言顾予烝尝汤孙之将谓诸侯来佐祭也而那言我有嘉客并二王後来矣楚茨刺幽王祭祀不享君子思古而曰絜尔牛羊以往烝尝夫言佐祭之盛与思古之祭祀皆以烝尝为重盖二祭在时祭其礼加盛谓之大祭故举其重者言之吾益知春秋不言祠禴与诗人之意同也

凡诸侯之适子誓于天子摄其君则下其君之礼一等未誓则以皮帛继子男此谓朝天子也盖诸侯于天子朝有常时有故不能朝则有以世子摄其君诸侯相遇则相见无相朝之礼则安用以世子摄其君而特行乎是僭天子也故曹伯使其世子射姑来朝所以见贬乃盟会征伐之事诸侯固不必亲此大夫之职而非世子之任晋献公使申生伐臯落氏里克谏曰冢子君行则守有守则从从曰抚军守曰监国自齐小白甯母以陈世子款郑世子华与盟其後款再盟于洮至晋侯遂与卫世子臧伐齐叔孙豹与鄫世子巫如晋而楚灵王申之会宋以二王後亦以庶子佐与世子遂参大夫之职矣然而陈款列许男曹伯之下宋佐列沈子小邾子之下则不以摄其君处之盖诸侯争强不肯以世子先已而霸主亦不敢用朝天子之礼则继子男之後而已凡春秋以世子书者皆已誓于天子非未誓也至齐光初盟鸡泽在莒子邾子之下犹循小白旧制及伐郑遂在滕子薛伯之上其後凡入见皆居滕薛上是时晋政已衰齐灵公方威胁诸侯邢丘与向之会虽齐人皆居宋人上况其庶子乎左氏以为以其先至而先滕薛者亦未必然也

誓之为言命也不曰命而曰誓者将有所戒而使不得犯焉者也故曰以誓教恤则民不怠恤者忧也忧之则必戒之也故民趋而不敢怠古者惟军事为然是以五戒誓用之于军旅世子之誓亦犹是葵丘之盟所谓无易树子者也天子之适子生而以世子之礼接之故不待誓诸侯有天子在上凡吾之国天子之封也虽以世子之礼即适子而不敢私自与之国必誓于天子而後可也鲁武公以括与戏见宣王王欲立戏仲山甫谏曰不可天子立诸侯而建其少是教逆也若鲁从之而诸侯效之王命将有所壅由是言之世子虽天子不得私焉惠王欲舍襄王而立王子带齐桓公率诸侯召襄王而会之盖王政不立于天下天子当誓诸侯而不能行诸侯反会天子之世子而定其位虽上下之权倒置其所以正世子之道则一也故首止之会春秋与其变之正焉鲁文公之薨有适与母弟恶及视公子遂欲立宣公乃请之齐杀二子而立宣公昭公薨于外有公衍公为在季氏以公之怨不欲立而立公子宋若是何天子之命云乎然而春秋于宣书王正月公卽位而无异辞吾固言之矣宣之立犹桓之立也桓之罪治于三年宣之罪亦当治于三年治桓不治宣以桓见之内辞也乃定公则夺其正月矣不治宣而治定其为法者异也定以不得其正夺正月以隐之得正月宜为不失正明矣而左氏谓隐庶长不当立而桓为适当立者其不知经可知也

来战于即此亦内不胜之辞也故讳不言败若槩以及某师常法之辞书之则不足以正三国之罪故变文曰来战凡自外至皆言来然来聘来盟来归来奔可也安有战而可来者乎鲁以周班後郑而郑来伐郑固罪矣然齐实命鲁为之今郑有辞而齐不能正乃为之出兵又率之卫使卫而知礼必有以谢齐侯而复靡然从之谓郑为过而二国又甚焉故不以郑主兵滕薛来朝争长鲁以同姓先滕薛不敢违孰谓郑而不如薛乎郑虽无礼而齐不同恶亦未能独战郑伯得行其志实因齐卫其罪犹宜大于郑是以春秋虽内鲁而善善恶恶之际亦秋毫不敢容于私也

 

 

春秋考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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