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昧盦诗录序 (七篇)

日过午线,暑气如蒸,挥以竹箑,汗犹涔涔。方君稼孙,忽触热过我,神弈弈,饶谈兴,盖新自普陀避暑回。于是称述灵鹫之形胜,僧太虚之禅慧,津津为予乐道之。凉风亦解人意,乍入北窗,袭人襟袖,刹那间变恶浊为庄严,恍然游神海岛,息影祇林,不复知此身之在人间世矣!太虚在普陀习静,不知已入第几禅?稼孙契其人,屡与隔户相问答。因索观其所作昧盦诗录,归后即代付印刷,以结佛氏因缘;并问序于予,且谓亦太虚意也。予于太虚,耳其名,面其人,聆其语言,观其文字,实未与一通款曲,意其诗才殆天赋也!尝记其小诗有云:“贮苦停辛成帝业,是留戏出后人看”!是不特当涂之计划,典午之经营,不值一吷;即汉祖唐宗之赫奕,可视为一重业障,是固能空诸所有矣。乃一诵其:“何似阴阳未分处,天无明月树无花”之句,则又似菩萨有情,未能摆脱一切!何也?要之、第以诗论,固已超轶尘壒。虽所谓昧盦诗录者,未经快睹,而以所见推之,视吾辈之嘲风弄月,流连光景者,当有仙凡之别,宜稼孙之喜为问世也。虽然、吾闻佛氏之学,明心见性,不以文字语言为重;太虚在定中必更有所得,是录不过梦幻泡影,如露如电,奚足把玩?稼孙乃曰:佛门高弟,阿难多闻,西来经文,半参偈语,方今佛学衰颓,忧及国际,太虚将来拟出其所得,大阐宗风以挽潮流,诗录殆亦宣扬之一体也。予闻此复为冁然。稼孙出,小憩藤床,回忆所谈,尚留胸次,遂倾吐之以当诗序。太虚见之,未知以为何如也?中华民国五年旧祀地藏日,奉化江五民序于镇海方氏培玉学校。

故纸钻蝇,竟日短檐,鸜凹失润,兔颖脱尖。老友太虚,乃远道寄示其诗录,而乞余小言之詹詹。既卒业,轶池作而叹曰:诗虽小道,方量弥宏,或以高古,或以浑雄,幽秀生峭,异曲同工。末流论旨,乃拘格律,斧凿留痕,咿唔呫哔,刻划逾工,精神逾失!矫斯弊者,神韵是先。香山衣钵,纯任自然,腔油调滑,卒乃连篇。门户见深,辙辕遽谬,两宋三唐,聚讼纷凑;诗道晦茫,是用心疚!予生也晚,嗜好人殊,但求真伪,不尚步趋;思惟韵学,渺其难乎!老友太虚,言诗同志,夜雨连床,春风把臂,分韵斗叉,十年游记。我来海角,君去山居,懒姗心绪,此乐遂疏,峨茧不足,蛛丝无余。独我太虚,未忘积习,大雅轮扶,长城屹立,好风南来,裒然成集。回环讽诵,眼界为新,聪明天纵,澹远取神!昧盦不昧,得诗之真!民国五年八月,镇海轶池倪承灿序于海上轶庐。

方君稼孙,亦浊世一翩翩佳公子也。生平不喜声色狗马,而吟风弄月,亦颇关心;故一时文人学士,咸乐与之游,有穆郎者,亦风雅士也,能诗,与方君友善。穆郎以方君之好诗也,恒以其友太虚之诗见惠。方君读太虚之诗,急欲见太虚其人。无如太虚如孤云野鹤,无所定处,觅之数年而不得,方君每引以为恨!今年六月,方君方避暑普陀,少住磐陀庵。一日、造锡麟堂,偶经禅关,见一僧参禅,貌颇不俗;且案上堆积诗稿甚伙。方君知为风雅士也,因与寒暄,始知穆郎所谓太虚者,即其人也。嗟乎!数年求之而不得,而得之于无心之间,岂偶然哉?于是促膝谈心,相见恨晚!方君遂得遍阅太虚之诗草。方君持归后,拟付梓劂,此亦方君逢人说项之至意焉,余故略叙其梗概。是为序。丙辰八月,古堇戴章撰。

长日无事,读昧盦诗稿,觉朴茂渊懿,尽扫纂组雕镂之习,以视蝇声蛙唱,效蚍蜉之撼大树者,真刍狗不灵也。呜呼尚矣!夫诗者,性情之和也。蕴之于性,诗为无声;发之于情,诗为有声。閟于无声,诗之精;得诗之精,即知其人之志。宣于有声,诗之迹;得诗之迹,即知其人之行。盖诗之为义,情感于八埏,化动于六合,茍非会吾心于一贯,必不能收天地于一掬也。自世之衰,六义尽弃,大雅不作,识者悲之!独太虚以涉大道之余,毅然为诗。性之所藏,既奥而赜,情之所寄,更畅而和。虽其瑰奇之姿,殆不欲以风流自见;然质而不野,宛而不直,如春草怒生于雨后,如秋月孤明于空山,古趣盎然,横溢纸外!是则其为人也,谓非为古诗人得乎?犹忆三年前,与太虚把臂越中,纵酒高吟,每醉、予辄仰天而歌曰:“我醉自眠君自颠,路人往往指作仙,此辈何曾识此乐,识与不识俱可怜”。言已,相视而笑。今太虚已诗盈寸矣,而予则仍并进步而无之。握笔之下,头岑岑然矣!或曰:太虚之诗,于古孰为近?则应之曰:是天赋清才,而又参以韩之排奡,苏之纵宕者也。中华民国五年七月,古会稽陈诵洛谨序。

诗自三百篇,嗣两晋以迄唐、宋、元、明,其中虽有升降绝续之交,然必以世运与好尚以为衡。即如前清干、嘉间,诗教大行,家诵三唐,人工四始,凡士有不能诗者,辄为通才所鄙。至同、光,则凡读书力学之士,皆殚心制举业,以诗赋文词雄者,百不过一二;余皆埋头八股,为干禄计,诗歌于此,殆一发千钧之时欤!至近今专尚新学,而四声八韵,视为已陈之刍狗。至吾释氏,虽随世有拔萃之秀,而诗文鲜传者,何哉?大都以诗歌为绮语,且以法尚应舍,故纵有佳句,悉湮没于深山穷谷间而莫之显。同戒太虚,少年出家,湛精佛学,旁及儒氏书。其为文也,捉笔数千言,纵横雄悍,如天马行空,莫能控御;子长、眉山,不是过也。诗亦似之。然太虚不好诗,谓受其束缚,不得畅所欲言。有时或兴之所至,或有怀莫白之时,每托之于吟咏,自抒精灵,自鸣天籁,非若墨客骚人,只赏心适兴,怡魂悦魄而已也。集之得三百首,曰昧盦诗草。圆不文,诗学尤为门外汉,虽略解推敲,大半付焚如、资覆瓿耳。太虚不仅以诗传,而尤不欲传此诗,然圆见而怂恿付手民者屡矣。今闻为方子稼孙取去,将刊之以公同好,可谓先得我心也。是为序。民国五年丙辰秋,同戒普陀憨头陀志圆。

诗歌至近今,岌岌焉殆一发千钧之时乎?观晚近学界之新少年,诩诩然以硕学自鸣,而人亦莫不以硕学奉之;若语以诗学,爽然失,废然返矣!方谓当时国步多艰,宜求实学,奚暇务此学问外之余事哉?于以知四声八韵,至今日实为已陈之刍狗耳!或间有二三骚人韵士,放浪于形骸之外,徜佯于山水之间者,不过赏心适兴,抒襟写怀,无补国计民生也。殊不知三百篇中,半国俗民风、盛衰兴亡之所系。孔氏曰:“不学诗,无以言”。又曰:“兴于诗”。是诗,非徒赏心适兴,抒襟写怀已也。方外友太虚,童子出家,人肃穆,无少年傲岸气。于佛学外,好读大千世界之不同文书,经史典籍,诸子百家,靡不浏览;故发为文章,纵横浩瀚,司马子长复作,不知谁为伯仲也!其为诗也,雄豪骀宕,自抒精灵,不屑依傍门户。太虚具有夙慧哉!然闻诗歌为佛律所戒,况法尚应舍,文字云乎哉?然世尊相好妙音,应机示现,亦尝供人赞仰,生人信向也。今夏、余避暑普陀,日诣太虚处谈文,太虚出平时所吟咏者三百余首,衔曰昧盦诗草,而丐序于余。夫余于方外交伙矣,方外而具文学者,亦不乏矣,如太虚者,敏而好学,人皆以硕学奉之,而己抑抑然不以硕学自鸣,洵不数数觏!百尺竿头,透进一步,其学术未可涯量也,余故乐为之序。民国五年岁次丙辰孟秋中浣,蛟川恨生郑卓。

予俗人也!每于钝闷苦寂,学雅人登山临水,聊拓胸襟;凡值一邱一壑,固不敢轻轻放过,即荒山破寺,亦必徘徊瞻顾而后返。盖以山林为荒凉岑寂之地,其中必有清虚高旷达道之真人也。美哉!普陀山水之清丽,冠苏而甲浙,中有安禅著书籍吟哦以救世,如寒山、拾得其人者,昧盦是也。昧盦精于佛,而其诗故说理精确而闳肆,律虽不工,而其辞自雅,此所谓能得清空自然之韵,而不同粉饰谄人者也。予本不识昧盦,因读其诗而想其为人,乃叹天下名山,多为不知风雅工于周旋之僧所占,如昧盦者,庶对名山之灵无愧矣!丙辰秋七月,丹清梁鸿草。(见昧盦诗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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