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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事略卷七十八

列传六十一

  吕诲字献可端之孙也防孤力学性沉厚不妄交游举进士稍迁著作佐郎知翼城县佥书定国军节度判官知大通监召入为殿中侍御史弹劾无所避兖国公主下嫁李玮薄其夫家尝因忿恚夜开禁门诉于仁宗诲奏宿卫不可不严公主夜叩禁门门者不当听入并劾奏公主閤宦者窜逐之弹枢密使宋庠不称具瞻之望庠罢而以陈升之为枢密副使诲与唐介赵抃论升之交结中人不可大用昔商鞅因景监见而赵良寒心况在盛明之朝奸邪进用众所共恶此臣之所甚惧也章十八上卒与升之俱罢诲知江州上疏请早建储嗣韩琦等以诲及司马光疏上遂定议以英宗知宗正寺久之复召还台英宗即位为起居舍人同知谏院时英宗不豫慈圣光献皇后同听政内侍任守忠久用事于中英宗之立非守忠意乗此与其徙闲谍两宫造播恶言中外恟恟诲上英宗书曰仁宗皇帝擢陛下于公族授之以大器皇太后鞠育圣躬保防成徳功得为重矣恩得为厚矣陛下报之之道为何如哉陛下违豫以来所上汤剂未用服饵日度一日殊不知误天下之大且百金之子犹有倚衡之诫而万乗之贵岂无保邦之虑邪矧又闻流议腾沸谓陛下视朝之后燕适宫中言动无节执丧之礼未至奉亲之道未尽果如此乃陛下不以继承为念忽先帝顾托之命忘圣母鞠养之恩何以上奉宗庙率教于天下也又上慈圣书曰皇帝自潜徳之初殿中鞠育保防者三十年先帝厌代殿下掌握机柄佐佑圣嗣克安天歩中外赖焉比闻皇帝疾未闲言或荒忽而小人乗势隂为闲谍臣愿殿下广乎容纳之度防其惰慢之礼亲阅汤剂力为调治彊之以严威示之以恩爱如此人神和恱不然三十年保育之功一朝而弃臣窃为殿下惜之英宗疾久未平诲乞早建东宫以安人心既而英宗小瘳谦黙未可否事诲屡乞亲万机揽威福延近臣通下情又请太后闲数日一御东殿渐逺庻务自谋安佚防小旱因请英宗亲出祷雨使外释疑然后既归政诲复言于英宗曰太后辅佐先帝久阅天下事多矣事之大者犹宜关白咨访然后行示不敢专以报盛徳韩琦等再用定防功迁官诲上疏论之曰陛下以琦等有定策之功褒嘉稠叠其如先帝何其如太后何数大臣者向来虽有建议之请果为宗社计邪徼今日福邪贪天功以为已力古人羞之又曰臣观韩琦等制以谓功逾周霍则亦近乎虚美矣周公大圣固不当拟伦敢以霍光之事明之霍光拥昭立宣宣帝益光国封诏云宿卫忠正宣徳明恩守节秉谊以安宗庙其褒嘉之语止是而已今之草制以建储定防始终之议皆自琦等是大寳之位系人臣之力于义可乎任守忠谋不售而惧乃更巧为謟谀求自入诲曰是不可久处左右亟言守忠前后罪恶窜逐之因言大奸已去其余向日凭恃无礼者宜一切纵舍勿念以安反侧顷之兼侍御史知杂事执政建议推尊濮安懿王诲率僚属极陈其不可遂弹欧阳脩首建邪议上负先帝累濮王以不正之号陷陛下于过举之讥并劾奏韩琦曾公亮赵槩附防之罪积十余章不听乃求自贬又十余章仍率其属以御史敕告纳上前曰臣言不效不敢居其位英宗重违大臣意章留中不下以敕告还之屡诏令就职诲称濮王典礼未正不敢奉诏具录所上奏草纳中书因即请罪乃出知蕲州徙晋州加集贤殿修撰知河中府召为盐铁副使神宗素闻其强直除天章阁待制复知谏院始朝廷用种谔收复绥州议者欲留绥以固横山之地及别与西人商略以绥易安逺塞门等处诲请罪种谔不纳二砦并还绥州勿幸小戎之灾务全中国之体以纾边患迁右谏议大夫御史中丞王安石参知政事多变更祖宗法专务敛民财诲屡诤不能得乃上疏悉陈其过失曰臣谨按安石外示朴野中藏巧诈骄蹇慢上隂贼害物臣略举十事安石向在嘉祐中举駮公事不当御史台累移文催促入谢倨傲不从迄英庙朝不修臣节慢上无礼一也安石任小官每一迁逊避不已自为翰林学士不闻固辞先帝临朝则有山林独徃之思陛下即位乃有金銮侍从之乐何慢于前而恭于后好名欲进二也安石侍迩英乃欲坐而讲说欲屈万乗之重自取师氏之尊不识上下之分要君取名三也安石自居政府事无大小与同列异议或因奏对留身进说多乞御批用情防公四也昨许遵误断谋杀公事安石为主张妻谋杀夫用按问欲举减等科罪挟情壊法五也安石入翰林未闻荐一士首称弟安国之才朝廷比第一人推恩犹谓之薄主试者定文卷不优遂罹中伤秉政未半年卖弄威福无所不至背公死党六也丞相不视事旬日差除自专逐近臣于外皆安石报怨之人丞相不书敇本朝故事未之或闻专威害政七也安石与唐介争论谋杀刑名众非安石而是介介忠直自守大体不能以口舌胜愤懑而死自是畏惮者众虽丞相亦退缩不敢较其是非陵轹同位八也小臣章辟光献言俾岐王迁居外邸离闲之罪固不容诛而安石数进危言以惑圣听朋奸附下九也今邦国经费之要防在于三司安石与枢密大臣同制置三司条例诸路虽名商财利其实动揺天下有害无利十也臣诚恐陛下恱其才辨久而倚毗情伪不得知邪正无复辨大奸得路羣隂彚进则贤者渐去乱由是生臣窃忧之误天下苍生必斯人矣如久居庙堂必无安静之理臣所以沥恳而言不虞滨祸期感动于聦明庻判别于真伪神宗遣使谕解诲执之愈坚且曰天下本无事但庸人扰之安石进说愿少加澄省乃罢中丞出知邓州诲虽在外遇朝廷事犹言之不置时方行青苖助役谓之新法诲两上章条陈其不便又上书曰臣闻治天下审所上上之所好下必甚焉今大臣不能遵守法度以尊崇王室小臣得以智计谋身遂合时务比来新进之用朝奏暮召小言一入遂要大利皆自谓不同世俗乃曰贤人举必立异是非相反谈兵者以起事攘夺为御戎之防言利者以牟敛朘削为惠民之术因上之论类如此一有攻其利害随而黜逐之是持峻法以固新令将杜天下之口亏损盛徳莫大于此防有疾乞闲官提举崇福宫诲因上章乞致仕曰臣本无宿疾偶值毉者用术乖方殊不知脉候有虚实隂阳有顺逆察有标本治疗有先后妄投汤剂率任情意差之指下祸延四肢寖成风痹遂艰行歩非只惮盭之苦又将虞心腹之变势已及此为之奈何虽然一身之防固不足恤其如九族之托良以为忧是思纳禄以偷生不俟引年而退政盖以身疾而喻朝政之疾也诲既致仕久之而卒年五十八诲家贫自奉薄甚常分奉之半以给宗族之孤嫠者为言职前后皆以弹奏大臣不去不已天下推其鲠直王安石初执政神宗虚心敬信士大夫素重其名以为可致太平诲独言安石不可用极力劾奏将对于崇政殿而司马光侍讲迩英阁亦将趋资善堂与诲相逢光密问曰今日请对欲言何事诲曰袖中弹文乃新参也光劝止其疏诲正色曰安石虽有时名上意所向然好执邪见不通物情轻信难囘喜人佞已听其言则美施于用则疎若在侍从犹或可容置之宰辅天下必受其祸光曰今日之论未见不善之迹更加筹虑可乎诲曰上新即位富于春秋所与朝夕谋议二三大臣而已茍非其人将败国事此乃腹心之疾治之惟恐不及顾可缓邪章卒上诲由此罢其后言者相继斥逐百姓患苦安石变法于是司马光乃服诲之先见元祐初吕大防范纯仁奏诲忠于先朝有不挠不囘之节欲望优加赠典录用诸子之才者以旌名臣之后诏赠通议大夫以其子由庚为太常寺太祝自诲罢去御史刘述刘琦钱顗继以言安石被黜

  刘述字孝叔吴兴人也举进士累擢至刑部郎中为京西转运使召为侍御史知杂事兼判刑部王安石始参知政事述上疏论当今所宜先者其疏曰臣闻帝王之接物也贵以至诚为先权数不足任也夫惟至诚为能终始万物为能事神接人行之至者虽金石无情犹可以动之况其有知者乎是故人君以至诚接于下则臣下以至诚事其上若夫权数以临人而不由至诚则人亦将以不诚事之非所以感人心之道也非徒不足以感人心则又将有轻朝廷之心也故夫任权数者醇徳之病中人用之已为非宜况人主之尊乎臣恐辅导之臣有以此术开陛下者陛下信而行之适足为累耳其于盛徳未见其补也臣又闻圣人不以独见为明而以羣言为用而陋儒之论以为必操独断之权使威福必出于已臣下不得而与之然后人君之道尊乌虖其亦不思甚矣夫万几之丛脞臣庻之伙繁而欲一一聦明断之非所前闻也夫所谓独断者谋之于众而断之以已尔非谓勿询于下而独出于上之谓也弗询于下而独出于上是为自用耳人君自用使事事能中其理犹得罪于古人又况未能尽然乎臣恐辅导之臣有持此说误陛下者陛下信而行之适足为累耳其于盛徳未见其补也臣又闻人禀一元之气而生所禀有厚薄故其质有美恶之别焉若辨与讷出于自然非美恶之所繋也是故其质美矣而其辞讷焉不害为君子其质恶矣而其辞辨焉不害为小人知人之术当视其质性何如不当较其辨与讷此汉文帝所以不拜啬夫也臣愿陛下以文帝为鉴不贵哓哓巧辨之人使中外闻之不敢饰虚言以来应天下幸甚臣又闻王言惟作命命一出则天下风行而景从之不可不审也今夫令之出也下未及行而已追改之矣一有使令也其人未及徃而已易之矣此季布所以窥文帝浅深也臣愿陛下以文帝为戒务持重毋易由言研虑于内谘谋于外计其可久而必行之天下幸甚陛下躬揽万机动逾宵旰而未尝休息彼之所谓辅弼之臣其闲才力必有不堪其任者不然何致陛下勤劳之至也臣愿陛下察其不堪任者而绌之举贤才而属之毋使天下日入于不治窃譬之于人有疾病也初在腠理不治已而传至血脉药石之功犹可以及之于斯时也又忽而不治浸氵㸒至于膏肓虽有俞扁亦无如之何也已恭惟陛下首推至诚以御下而不繇权数博询众智而不任独断不旌口给之人不审再三之令精求蹈道富才忠力者而委任之然后血脉之疾可除而药石之功加于天下矣既而安石定谋杀听首之律述率同僚丁讽王师元封敕还中书至于再于是御史中丞吕诲请如刑部议卒莫能夺故谋杀而听首天下非之既而述与同时御史刘琦钱顗极论安石又独论中执法举属不拘秩任非祖宗法安石怒琦顗贬监当而劾述与讽等不奉法之罪翰林学士司马光上疏曰臣闻孔子曰守道不如守官孟子曰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此古今之通义人臣之大节也彼谋杀已伤自首刑名天下皆知其非今朝廷既违众议而行之又罪守官之臣恐重失天下之心也夫绁食鹰鹯求其鸷也鸷而烹之将安用哉今琦顗所坐不过踈直比以迕犯大臣遂黜为监当臣窃恐来者侧目箝口以言为讳威福移于臣下聪明有所壅蔽非国家之福也臣愿陛下赦刘述等勿治其刘琦等别与除一本资序庻几稍息羣议不报讽等咸诬伏述独谓朝廷不当劾言事官卒不承贬知江州后数年而卒

  刘琦字公玉宣州宣城人也钱顗字安道常州无锡人也俱以进士第熙宁初琦自通判歙州召为侍御史顗自知乌程县召为侍御史里行王安石初得政专肆臆轻易宪度侵夺三司利柄而曾公亮依违固宠畏避不言琦顗与刘述上疏以为安石自应举歴官以来莫不知尊尚尧舜之道以倡率学者故天下士人心无不归向谓之为贤陛下亦闻而知之遂致位公府今遭时得君如此之专当以平时所学仁义之道启沃上心以广圣徳今乃首以财利之议务为容恱言行乖戾一至于此刚很自任则又甚焉不知安石之心待陛下为如何主也陛下天资英悟不世而出尧舜至治指日可复今反以霸国诸侯之术唐室衰世之事诱惑上听何不恭之甚也臣等愿陛下奋干刚之断罢安石重任以慰安天下元元之心曾公亮位居丞弼被遇三朝自当悉虑竭忠以身许国反有畏避安石之意隂自结援更相称誉以固宠荣致安石奏对之际唯肆强辨多生横议岂执政大臣之体乎况公亮久妨贤路无补时政亦宜罢免安石怒贬琦为监处州盐税顗监衢州盐税顗将出台于众坐骂同时御史孙昌龄曰平日士大夫未尝知君名特以王安石昔居忧金陵君为幕府官奴事安石以故得为御史今日亦当少念报国奈何专欲附安石求美官顗今得罪分当逺窜君在后为美官自谓得防即我视君犬彘之不如也遂拂衣上马贬官后数年琦起为通判邓州顗徙秀州而卒卒时琦年六十一顗五十三

  臣称曰吕诲正色立朝有蹇蹇匪躬之节论大政争大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盖诲有言责不得其言则去于职业俯仰无愧矣栁下惠有言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诲亦然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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