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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左道二十四案

一、九黎乱德

《史记》曰:少昊之衰也,九黎乱德。扰天常,神民杂揉,不可方物。家为巫史,无有要质,民渎于祀,祸灾荐臻,莫尽其气。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北正黎司地以属民,民用安生。盖左道之始云。

二、孔子诛少正卯

荀子曰:孔子为鲁相,摄政七日,而诛少正卯。门人问曰:“少正卯,鲁之闻人也。夫子为政而诛之,得无失乎?”孔子曰:“人有大恶者五,而盗窃不与焉。一曰心逆而险,二曰行僻而坚,三曰言伪而辞,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此五者有一于人,则不免于君子之诛。少正卯兼有之。其居处足以聚徒成群,言谈足以饰邪荧众,强足以反是独立,此小人之杰雄也。不可以不诛。”为政三月,而鲁大治。

论曰:乱臣贼子,弑父弑君,夫子不能遍诛,独先之以少正卯。盖乱臣明叛,吾道不足开千古之惑。夫异端则窜入人心,而风气为之大坏,是鸩毒也。两观之诛,其为万世道统虑乎!

三、王安石父子济恶

王安石,临川人。宋仁宗朝,擢进士上第,授河南判官。性强收善辨,躁迫执拗,果于自用,以矫世、变俗为己任。外示恬退,屡召不起。神宗熙宁元年,越次入对,参知政事,议行新法,用吕惠卿、曾布、蔡确、元绛、章等,创制置三司条例司,以青苗、保甲、方田、免役、市易、均输等法,颁行天下。由是出内库缗钱百万,给乡小民。户借钱一千,使纳一千三百。民不愿者,州县强散之,谓“青苗常平钱。”保甲以民为兵,立保正副连坐之法。苛急纷更,至有断腕、截指以避丁者。市易、均输则以内藏钱帛,置市京师,悉鬻于民以给用。甚至果茹薪炭,悉令给置,收其息于官。于是,天下场务冶坑,河渡房垣,皆有租课。中外骚然。迄无成功,其余法不便者类如此。斥逐大臣异己者,贬韩琦、司马光、富弼、程灏、苏轼、文彦博等数十人。引用险邪,盘据近要。又以己说创立新经,使主司用以取士。黜孔子《春秋》为断烂朝报,不列学宫。穿凿字说,流于佛老,而士风学术,颓然一变矣。安石一子名,敏慧豪横,未冠能著书数万言。然悍阴刻,无所顾忌,早举进士,睥睨一世。不欲做小官,安石乃以所作策及注《道德经》,刊之坊间,传达于帝,使其党交荐之。帝召见,除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尝称商鞅为豪杰,以新法不行,劝诛异己者。安石一曰与程颢论事,囚首跣足携妇人冠以出,问所言何事,曰“因新法不行。”大言曰:“枭韩琦、富弼之首于市,则法行矣!”其横肆如此。熙宁八年,以《三经新义》,加安石左仆射、龙图阁直学士。明年,疽发背死。帝亦久厌安石,遂罢之。司马光入相,尽改新法。及安石死,卒成元党人之祸。宋室遂衰。

论曰:安石,一执拗果窒人也。其志亦欲有为,但学古画葫芦耳。力欲伸其说,仇众护短,意气用事太过,故以乱宋天下,卒之天杀其嗣,身死而法不行。故君子之学,不可不纯也。虽然,洛阳鹃声,天授白眼,固宋祚之将移也。不然,地气何由南乎?

四、宋徽宗崇道乱儒

徽宗崇宁三年,既用蔡京为宰相,立党人碑,禁锢元大臣,遂以王安石配孔子。诏曰:“荆国公王安石,孟轲以来,一人而己。其以配享孔子,位次孟轲,封舒王。”帝锐意制作,以又太平,用蜀方士魏汉津定药,铸九鼎,安于九成宫,酌献受贺。明年,汉津死,赐号“广成侯”。政和二年,有温州人林灵素者,善妖幻,知帝崇信邪术,贿左右以进。帝拜为“通真达灵先生”。灵素大言曰:“陛下为上帝之长子,号‘长生大帝君’,下降于世。蔡京、王黼等皆左右仙官。后宫刘贵妃乃九华玉真安妃。”帝甚宠信,为作上清宝宫,所费巨万。出入诃引,至与诸王争道,都人称曰“道府”。其徒锦衣玉食,几二万人。政和六年,立道学于辟雍,诣玉清和阳宫,上玉帝徽号。求道教仙经于天下,设千道会于宝宫,命士庶听林灵素讲经。帝为设幄其侧,因自称“教主道君皇帝”。尝出祀天于南郊,以道士百人执幡幢前导。帝自言亲见空中楼阁、仙子往来之状,遂作天神降诏以示百官。宣和元年,都城有女子忽生髭,上命度为道士。是岁,京师大水,平地高十余丈。帝命林灵素祈之。方城上步虚,为夫役所挞而死。后数年,徽宗父子北狩而中原沦为夷狄。

五、王衍清谈败晋

晋惠帝元康中,尚书令王衍善清谈,崇尚虚无,宅心事外,以狂放为达。名重当世,好品题人物,举世以为仪准。衍神情明秀,少时山涛见之曰:“何物老妪生此宁馨儿?然误天下苍生者,必若人也。”怀帝永嘉五年,衍助司马越为乱,为太尉,使弟澄、敦各据要地,曰:“足以为三窟矣!”及越死,汉石勒追而执之,问以晋室乱故,衍曰:“事不在己。”且言少无宦情,不预世事,因劝勒称尊号,冀以自免。勒曰:“君少壮登朝,名盖四海,身居重任,何言无宦情耶?破坏天下,非君而谁?”遂排墙杀之。

论曰:溺身富贵之场,借口虚无之说,虽风生玉麈,而棘长铜驼,坐使神州陆沉,中原左衽,而兔窟未安、龙舆不守矣。士君子之名教,固可一日忘哉?

六、栾大丹术尚主

汉武帝元鼎四年,栾大敢为大言,处之不肄。见上言曰:“臣尝往海上,见安期、羡门之属,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也。然臣师非有求人,人自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则贵其使者,令为亲属,以客礼待之,则可使通言也。”乃拜大为五利将军,封药通侯,食邑赐甲第,以卫长公主妻之,赍金十万斤。上亲幸其第,贵震天下。后入海求师,帝使人验之,无所见,乃腰斩。

论曰:仙人而曰必有也,愚者之所笑也。仙人而曰必无也,达者之所笑也。仙人可有而可无,黄金可无而可有。有者,有之;无者,不得而有之也。盖仙人者,圣人之小乘,得清虚长住一道,自子其性命而结局焉。较之圣人,如大川之与大海。海可纳川而川不能纳海也。黄帝可以见广成子,武帝则文成、栾大而已。所谓有者有之,无者不得而有之也。

七、鱼朝恩恃宠辱教

唐肃宗乾元元年,命郭子仪等九节度使讨安庆绪之乱。宦官鱼朝恩为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听其节度。朝恩既贵显,乃学讲经为文,不识章句,自谓才兼文武。大历元年,代宗释奠于国子监,命朝恩率子弟皆往听讲,遂以判国子监事。中书舍人常衮上言:“成均之任,当用名儒,不适以宦官领之。”不听。朝恩执经升座,讲鼎折足,以讥宰相。识者丑之。大历五年,朝恩专典禁兵。势倾朝野,与汾阳郭子仪有隙,尝使其人掘其父冢。仪不敢问。干预朝政,凌侮相臣,上浸不能平,乃使宰相元载密谋诛之。

论曰:吾于阉宦事非大恶奇祸,多略而不载。盖彼刑余厮役,惟以温饱宠幸是图,非有以道事君之责者也。惟引君者绝其佞端,清其党与,譬如元气有余,则饥饱不伤,竖刁易牙,所以不能害管仲之霸也。朝恩执经升座,大开千古笑端,故榜之为泽宫一劫云。

八、魏拓跋崇佛乱国

南北朝魏主拓跋恪,专尚释氏,不事经籍。沙门自西域来者三千余人,为之立永明寺千余间。处士冯亮巧于营建,魏主使择嵩山形胜之地,立闲居寺,备极岩壑土木之美。远近承风,州郡有一万三千余寺。延昌四年,冀州沙门法庆,以妖幻惑众,以尼惠晖为妻,自号“大乘”。能合狂药,使人服之,父子兄弟不相识。于是作乱者,僧俗响应数十万人,杀害淫掠,备其残酷。魏主遣光禄大夫元遥讨平之。及明帝立,胡后作九层浮屠,高九十丈于宫侧,立寺所费亿万。因与沙门私通,魏遂衰灭。

论曰:佛无所用于人者也。一万三千余寺,非崇佛也。崇其借佛名而为盗者耳。至于法庆被诛,胡后沉河,乃真佛也。何也?天佛之大者也。

九、梁主舍身佞佛

梁萧衍崇尚浮屠,好生恶杀。祭宗庙皆以面为牺牲,释御服乘法衣。三舍身同泰寺,设大会亲为四众,讲涅盘经,命群臣以钱亿万,奉赎还宫。修长干寺阿育王塔,出佛爪发舍利,幸寺设食,大赦天下。大同元年,同泰寺浮屠灾,梁主曰:“此魔也,宜更广为法事。”遂大起浮屠十二层,穷其民力。兴兵取魏寿阳,塞淮水以灌之。驱军民二十余万人,夏暑负士,肩穿疫死者相枕,蝇出昼夜声合。冬寒,淮泗冰冻死者十七八九。三筑淮堰,成而复坏,漂没居民十余万口。堰卒不成。梁太清二年,东魏将侯景叛魏降梁,梁复欲卖景,与东魏通好。景遂举兵,结梁主少子临贺王萧正德为内应,启陈梁主十失,攻陷台城。梁主蔬茹皆绝,因食鸡子,索蜜不得,曰“荷荷”而殂。正德亦为景所杀。

论曰:夫佛者,慈悲之教主也。因其国俗而立之教,乃有髡剃、披缁、茹素、读经之事,非必尽弃绝伦类、毁冠裳摩顶踵而相率于禽兽也。盖依然父子、君臣、男女、饮食之情,而异其面貌土俗耳。使佛生中国,以承吾尧、舜、周、孔之道统,必以慈悲行吾仁、断忍行吾义,以舍身行吾捐躯成仁之名节,以戒贪嗔行吾廉洁,以说法演教行吾明心见性之经书。所食者,不必不鸡猪鱼蒜也;所衣者,不必不章服缝掖也;所涅般坐化者,不必不棺衣衾也。后人不师其心而师其貌,是犹尧服而桀行,吾将病尧之不足法乎?抑佞佛者迂也?斥佛者,矫也,吾以一贯之。虽周公、孔子,皆佛菩萨也;颜、闵而下,皆难那伽叶也,则两教可以不争。若梁武,非佞佛也,叛佛、窃佛而谤佛也。习其法而坏之,为千古斥佛之口实,佛何罪焉?知爱牺牲而不知驱民为鱼鳖,能舍身而不能断寿阳之一城。受降以为利者,贪也;卖景以求和者,诈也;竭民膏以为浮屠,碎民命以为精卫,嗔痴也。卒至骨肉生魔,台城堕劫,所谓毒螫满怀,妄敦戒业者乎!善佛法者,则法吾佛可也,不必彼之所谓佛也。

一十、王凝之借鬼

晋隆安三年,会稽世子元显,发东土诸郡免奴为官者,置京师以充兵。民心骚动。孙恩寇居海岛,因乘乱攻会稽。内史王凝之世奉天师教,不出兵,亦不设备。官属请讨,曰:“我已请大道,借鬼兵守诸津要,不足忧也。”恩遂陷会稽,杀凝之。

论曰:鬼可借乎哉?借鬼者,鬼乃得而借之矣。虚无庄老,流为异端,此晋祚所以不兴也。

十一、殷仲堪奉天师法殷重堪,殷浩之从子也。晋孝武帝太元十七年,以为都督荆、益、宁州军事。堪少有明誉,信奉天师道法,祷请鬼神,不吝财贿而啬于周急,好行小惠,多疑少决。安帝隆安三年,与杨期谋袭桓玄,不果,为玄所杀。

论曰:天师有之乎?曰:有风雨雷电,各有所司,岂无道以处此。孔子闻迅雷风烈必变,是善奉天师法者也。殷浩以清言庄老贻其子,遂窜入史巫。若天师而可祷祈,则一受贿之宵小耳。何天师之有?异端杀身,故学者当先明器识。

十二、高骈信崇妖法

高骈,幽州人,崇文之孙。唐懿宗咸通中,为岭南西道节度使。骈好读书,喜谈古兵法,敏决多智。平南诏,伐蛮,取交趾,所向有功。僖宗朝为西川节度使,筑成都罗城二十五里,三月而就,人服其神。中和元年,黄巢乱长安,以骈为东都统,观望不进,信用方士吕用之妖法,谢绝人事,宾客将吏,皆不得见用之。与其党诸葛殷、张守一等,共为蛊惑。骈以为神。用之曰:“宰相有遣刺客来刺公者,今夕至矣。”骈大惧,问计,乃使骈衣妇人衣,潜于他室而代居。骈寝中夜,掷铜器于阶,铿然有声,曰:“几落奴手。”明旦,骈泣谢之。又刻石遗于香案,云:“玉皇授白云先生高骈。”骈得惊喜,以为不日上升,刻木鹤于庭,时着羽服跨之。其诞如此。用之欲以兵威胁制诸侯,乃请募骁勇二万人为莫邪都,置将吏于帅府。骈从之。由是专行威福,无复忌惮,境内不复知有骈者矣。埋木于庭,书骈姓名而钉之,故骈常昏蛊。僖宗光启二年,高骈将毕师铎等,起兵诛用之。骈惊急无措,用之徐曰:“不过烦玄女一力士耳。”骈亦渐觉其诈。用之亡走,为杨行密所诛,举家刳裂之。守一等为乱军所杀。初,骈在成都,杀一妇人,临刑戟手大骂曰:“我诉于上帝,使汝举家屠灭!”及骈为师铎所囚,送秦彦杀之,无少长,皆不得免。

论曰:高骈筑城伐蛮之日,才气过人远矣。一旦蛊惑狂愚,为竖子所弄而不之觉,岂魇所致耶?夫清明之气,邪不能干,骈固有妖心焉。雉集空城,惑于讥谶,视皇舆之播迁而甘心,此用之乘其败也。呜呼!骈死而用之亦刳,左道何为者乎?

十三、肃宗置道场于三殿

唐肃宗上元二年,帝以生日为天成地平节,于三殿置道场,以宫人为诸菩萨,武士为金刚神王,使大臣百僚膜拜围绕。明年,帝崩,有李辅国之祸。

论曰:三痴六狂,不知昏明。朽根枯株,欲生肌肤,抑忘其所本欤?人道闭塞,鬼祟其宇欤?

十四、唐懿宗佞佛

懿宗成安国祠,赐宝座二度,高二丈,构以沉檀涂髹,镂龙凤葩金扣之。上施复座,陈经几其前。四隅立瑞乌神人,高数尺。磴道以升,前被锦囊绣,珍丽精绝。咸通四年春,诏迎佛骨于凤翔。或言昔宪宗尝为此,俄晏驾,帝曰:“使朕生见之,死无恨。”乃以金银为刹,珠玉为帐,孔鹬周饰之。小者寻丈,高至倍。刻檀为檐柱,陛涂黄金。每一刹,数百人举之。香舆前后,缀珠幡盖,为幢节。费无资限。夏四月至长安,天子至御安福楼迎拜,至泣下。诏赐两街僧金币,遍赐京师耆老。于是不逞小人,皆断臂燃指,相望于途,争以金翠拖舍。集大衢作僧台幔门,注水银为池,金玉为树木,聚桑门罗像,考鼓鸣螺,继日以夜,锦车绣舆,载歌舞从之。秋七月,帝崩。

论曰:佛而可佞也,一好声色好货利之男子耳。不然,一清净人而为流俗所粉饰,譬如转蜣丸于檀麝之前,吾知其欲呕也。嗟夫!佛可佞乎?则多积金钱贝缯,可以为佛矣。

十五、天毁玉清宫

宋真宗惑于王钦若之言,欲假祥瑞以涂饰太平。大中祥符元年正月,帝谓群臣曰:“朕去冬寝殿中,尝见有神人告以当降天书《大中样符》三篇,此其时矣。宜中外斋戒,以候神贶。”明日,果有天书降于承天门南鸱尾上。缄以黄帛,缠以青缕。帝遂与大臣等跪拜迎受,盛以金柜,遣官告天地宗庙社稷,大赦改元。宰相王旦等率中外文生蕃僧道二万四千三百余人,表贺请封禅。乃以旦兼封禅大礼使。自是,或得天书于泰山,或言圣祖降于延恩殿,王钦若献芝草一万三千本。言祥瑞者,殆无虚日。作玉清昭应宫,以贮天书。七年而成,凡三千六百一十楹。金碧之费,殆亿万计。封王旦为玉清昭应使,铸玉皇圣祖像,安之宫中。刻天书于石,以御立侍于侧。天僖二年,大会道释于天安殿,凡一万三千八百六十人。是时,蝗旱连年,河决数百里,慧出北斗,有两月并现东南,京师民讹言妖至欲走,灾变相仍。明年,帝崩,以天书殉葬。仁宗立。天圣七年丁未夜,大雨震电,火随而起,延烧宫殿数千间,玉清昭应宫尽烬。后数十年,徽宗自号“道君”,乃有父子北狩之祸。

论曰:余不知真宗之为如何主也。声色货利,犹曰自娱,忽而迷谬丧心,若病魇鬼魅,举国若狂,是一大巫南面而坐者耳。钦若不足诛,瓶珠受贿,惟鼎之羞,旦诚千古罪人也。天火毁宫,深恶其不情而无耻耳。道君之祸有贻谋焉。

十六、潘诞左道被诛

隋炀帝大业中,道士潘延自言三百岁,为帝合炼金丹。帝为作嵩阳观,所费巨万。诞云金丹须用石胆石髓,发工凿石,深百尺者数十处,不得。诞乃言得童男女胆髓各三斛六斗,可以代之。帝大怒,锁诣涿郡斩之。

论曰:炀帝此为,殊解人意!小人而仁者有之矣。

十七、柳泌采药

唐宪宗元和中,颇信神仙,诏求天下方士。皇甫荐山人柳泌,能合长生药。上如见之。泌言天台多灵草,诚得为彼长吏,庶几可求。上乃以泌知台州刺史。泌至台州,驱民入山采药,岁无所得,逃入山中。浙东观察使捕送京师,上复使待诏翰林。服其药,日加燥渴,遂暴崩于中和殿。柳泌伏诛。

论曰:岁月之久,既不得药,诞亦甚矣。捕送而又官之,又服其药,不明甚矣。不亡何待?

十八、新垣平以诈杀身

汉文帝时,赵人新垣平言长安东北有神气,成五彩。帝信之,作渭阳五帝庙,以平为上大夫。平言阙下有宝玉气,私使人持杯诣阙献之,刻曰:人主延寿”。又言候日再中。顷之,日却复中,遂更以十七年为元年,令天下大。平言周鼎在泗水中,今汾阴有宝玉气,鼎将出。帝乃治汾阳庙。后元年冬十月,人有告平诈者,帝觉之,遂伏诛。

论曰:汉文称古今令主,而不免惑于方士一言。其后武文成、栾大诸徒,未必非兆端于此也。然垣平卒以杀身,宝鼎终不可出,隐怪亦何为哉!

一九、方腊左道致乱

宋徽宗宣和二年,睦州清溪民方腊,世居县村,托左道以惑众。初,唐永徽中,女子陈硕真反,自称“文佳皇帝”,故其地相传有天子基。腊因凭以自信。时吴中困于朱花石之扰,比屋致怨。腊有漆园,亦为造作局所酷取,故聚众作乱,至数十万人,自号“圣公”,建元“永乐”。无弓矢甲胄,皆以鬼神诡秘相惑煽,攻陷睦、歙、杭州,掠桐庐、富阳诸县。凡得官吏,必断脔煎割,以快怨心。帝命童贯、韩世忠率兵讨之,擒腊斩于都市,诛其妻、子、余贼殆七万人。

二十、张遇贤信神谋乱五代汉,循州有神降于博罗县民家,能言祸福甚应。县吏张遇贤竭诚事之。时循州盗贼纷起,莫相统一,共祷于神,神大言曰:“张遇贤当为汝主。”于是,群帅共奉遇贤称王、改元,攻掠海隅,杀人无数。汉讨败之,复侵唐,屡为唐师所败。穷窘无措,再祷于神。神不复言,其徒大惧,遂溃。唐执遇贤斩于金陵市中。

论曰:语云天何言哉?乃有无形而声不喙,而言杂处于愚顽蠢众之间,报其亵无厌之事,何神明之不惮烦耶?日月昏翳,故邪幻生焉,以愚弄而残杀之。呜呼!此务民义者之归于大智也。

二十一、郭京六甲神兵

宋钦宗靖康元年,金粘没喝渡河围汴,朝廷窘促无策。兵部尚书孙傅言有市人郭京,能施六甲法以御寇。京自夸其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人扫荡金虏无余。帝深信之,以为成忠郎,赐金帛数万,使自募兵。无问老少,但择年命合六甲者,或称六丁力士,或称北斗神兵,自云攻城不急,此兵不出。元年,金人攻宣化门将破,促京出兵,不可缓。京徒期再三,不得已,遣其徒出,为金所杀于获龙河。京假以下城作法,遂引众南遁。金人乘机入城,大掠,劫帝北去。京既南遁,犹称妖法为上所重,愚民从者三千余人,欲作乱,立宗室为帝,以图恢复。襄阳张思正囚而诛之。

论曰:徽宗自称道君,以鬼神自诬,是欺天也。欺天者,亦以天欺之。六甲神兵之巧由来也,作法自毙,岂一端乎?

二十二、王则假佛左道

宋仁宗庆历七年,涿州人王则以岁饥流至贝州,自卖为人牧羊。后隶宣毅军,为小校。贝俗尚妖幻,相与习五龙滴泪等经及诸图谶,言释迦佛衰,谢弥勒佛当出世,妖人争信事之,党与遂众,连接数州。以冬至日执知州张得一,杀判官董元亨等,谮称“东平王”,改元“得圣”。旗帜号令,率以佛为称。帝命文彦博为河北宣抚使讨之,贼大溃,擒则送京师,磔于市。余众保村舍者,皆被焚死。凡据城六十六日而败。

论曰:贝州信鬼,固习尚哉!一人倡乱,流血数州,故圣王严左道之诛,厉气惑人,中庸其鲜能乎?

二十三、沙门谋反

宋南彭城民高、沙门昙标,以妖妄相高结殿中将军苗元等数百人,谋与诸尼出入宫掖,因而作乱,立为帝。事觉,伏诛。因沙汰沙门,毁诸淫祠,连坐者数千。

论曰:沙门者,佛之养济院也。帝王之惠,不能遍及于孤孽贫疾之人,乃设一法,使之髡剃戒素,而众生相与养之,佛之权术也,圣人之微用也。若谓此辈遂可成佛,夫亦不知其本矣。党众而叛,乃无赖之常耳,何足诛?

二十四、胡僧咒人自死

唐贞观中,有僧自西域来,能咒人使立死,再咒复生。太宗召试屡验,大见信重。太史令傅奕博学端尚,不用佛法医巫而精于术数。上以僧告奕,奕曰:“此邪术也。臣闻邪不干正,请使咒臣,必不能行。”上命僧咒奕,奕果无所觉。须臾,僧遂僵仆,死不复苏。又有婆罗门僧,言得佛齿,击物辄碎。长安士女辐辏如市。奕谓其子曰:“吾闻有金刚石,性至坚,物莫能伤,惟羚羊角能破之。”试之,应手而碎。观者遂止。奕年八十五,卒于家。有《高识传》十卷行于世,皆以辨驳佛教为主。

论曰:“问咒人不死而自死之理,何也?冰能灭火,火盛则冰亦随化。邪不能胜正,即阴不能敌阳也。博物而知明,端尚而理方,傅公殆贤者乎!故格物为君子正心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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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檇李诗系卷二十四平湖沈季友编国朝秋槐老人王翃翃字介人嘉兴梅里人家故业染日坐阛阓间一手挟古今书以观一手数钱与市贩菜佣相应答饮少而嗜酒屏絶庆吊自处名教外为诗文高自矜许好制词曲作纨扇记忌者诬以诋

  • 本纪第五 睿宗 玄宗·欧阳修

    睿宗玄真大圣大兴孝皇帝讳旦,高宗第八子也。始封殷王,领冀州大都督、单于大都护。长而温恭好学,通诂训,工草隶书。徙封豫王 ,又封冀王,累迁右金吾卫大将军、洛州牧。徙封相王,复封豫王。武后废中宗,立为皇帝,其改国号周,以为皇

  • 卷十八 楚语下·左丘明

    1昭王问于观射父,曰:“《周书》所谓重、黎实使天地不通者,何也?若无然,民将能登天乎?”对曰:“非此之谓也。古者民神不杂。民之精爽不携贰者,而又能齐肃衷正,其智能上下比义,其圣能光远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聪能听彻之,如是则明神

  • 卷之五 天命元年正月至三年十二月·佚名

    ●大清太祖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睿武端毅钦安弘文定业高皇帝实录卷之五◆天命元年正月至三年十二月监修总裁官光禄大夫太子太傅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臣觉罗勒德洪总裁官光禄大夫太子太傅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

  • 大事记解题卷六·吕祖谦

    宋 吕祖谦 撰秦昭王五十二年解题曰是嵗秦旣灭周故以秦年统诸国曹冏六代论曰三代之君与天下共其民故天下同其忧秦王独制其民故倾危而莫救先王知独治之不能久也故与人共治之知独守之不能固也故与人共守之兼亲踈而两用

  • 金陵纪略·佚名

    呜呼!立君难,立国难,立法度尤难。余于南中始末,而不能不慨叹于任事者之寡识也。北都陷于甲申之三月十九日,四海皇皇,金陵蠢动。闻召外兵复仇,人莫不手额,然鉴往事者已而忧之。燕及姜先生与史道邻同时誓死,至文德桥,有拉之立君图

  • 王鼎传·脱脱

    王鼎,字虚中,涿州人。年少时好学,在太宁山居住数年,博览并通晓经史。当时马唐俊在燕、蓟一带有擅长著文之名,适逢上巳节,他与志同道合的几位士子在河边举行祓禊之祭,饮酒赋诗。王鼎偶然造访赴席,唐俊见他看上去朴质无华,安排他

  • 第十六章 8·辜鸿铭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辜讲孔子道:“有三件事情是聪明而高尚的人所敬畏的:敬畏上天的律法,敬畏掌权的人,敬畏圣人的明智之言。而相反傻子不知道上天的规

  • 八、奚仲造车·慧开

      月庵和尚问僧:“奚仲造车一百辐,拈却两头去却轴。明甚么边事?”   无门曰:若也直下明得,眼似流星,机如掣电。   颂曰:机轮转处,达者犹迷。四维上下,南北东西。

  • 增壹阿含经卷第三·佚名

    东晋罽宾三藏瞿昙僧伽提婆译弟子品第四(一)闻如是。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尔时。世尊告诸比丘。我声闻中第一比丘。宽仁博识。善能劝化。将养圣众。不失威仪。所谓阿若拘邻比丘是。初受法味。思惟四谛。亦是阿

  • 阿育王经 第六卷·佚名

    阿育王经 第六卷梁扶南三藏僧伽婆罗译佛记优波笈多因缘第六是时佛欲涅槃化阿波罗啰龙王。及瞿波啰旃陀利龙王竟。至摩偷罗国。于彼国告阿难言。于此摩偷罗国我入涅槃百年后。当有卖香商主名笈多。有儿名优波笈

  • 僧宝正续传卷第六·祖琇

    隆兴府沙门 祖琇 撰鼓山珪禅师师名士珪。城都史氏子。世业儒。师幼而明敏。年十三。依大慈寺宗雅首座。落发具授。大慈号四川学海。师执经讲筵。志在楞严。阅五祀。伯父持一居士勉之南询。即出关。谒玉泉勤云盖智百

  • 渊鉴类函·张英

    此书为清圣祖敕撰,张英、王士禛等编纂。凡450卷,计分45部,有2500余小类。其扩充明人俞安期《唐类函》,博采《太平御览》、《玉海》、《山堂考索》、《天中记》等书,广收宋、元、明各代的文章事迹,远有所稽,近有所考,源流本末,

  • 内丹还元诀·佚名

    内丹还元诀,撰人不详。从内容看,似出于唐宋间。一卷,收入《正统道藏》太玄部。此书解释内丹之五行、四象、七宝、九仙真炁、八卦内属等术语。谓五行即五脏,肝之余炁流于上腭之左名金液,肺之余炁流于上腭之右名还丹,心之余炁

  • 白牡丹·洪琮

    《白牡丹》的主要内容是描述正德皇帝为访求所梦美女白牡丹、红芍药,特意微服巡游江南,由此生发出奸监谋反、忠臣受屈、强盗打劫、平民遭困、天子风流穷形极相、男女有情终成眷属等一系列富有传奇色彩的政治、社会生活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