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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司马晋五十年五胡大乱

词曰:

闲行闲坐,不必争人我。百岁光阴弹指过,成得甚么功果。

昨日羯鼓催花,今朝疏柳啼鸦。王谢堂前燕子,不知飞入谁家。

诗曰:

燕子来时春雪消,几家留得旧窝巢?

风流王谢无踪迹,剩水残山似六朝。

却说晋世祖武帝司马炎,字安世,河南人,昭之子、懿之孙也。发长委地,手垂过膝,既篡魏灭蜀,复灭吴为一统,都洛阳。武帝明达善谋,能断大事。承魏国奢侈之后,而矫之以仁俭。素冠疏食,以终三年之丧。国富兵强,天下乂安。立子衷为太子,又为太子择妃,欲娶卫瓘女。贾充妻郭槐赂杨后左右,使后说帝择其女,从之贾妃年十五,长太子二岁。妒忌,多权诈,太子衷而畏之。帝尝以才人谢玖赐太子,生皇孙遹.宫中尝夜失火,帝登楼望之。遹年五岁,牵帝裾入暗中,曰:“暮夜仓猝,宜备非常,不可令照见人主。”帝由是奇之。尝对群臣言遹似宣帝。帝知太子多愚,然恃遹明敏,故无废立之心。

尚书卫瓘尝侍宴凌云台,佯醉,跪帝牀前曰:“臣欲有所启。”

帝曰:“公有何言?”瓘欲言而止者三。因以手抚牀曰:“此座可惜。”帝意悟。乃谬曰:“公真大醉耶。”瓘由是不复言。帝自平吴之后,怠于政事,颇事游晏,罢州郡之兵,而武备虚,不能改大中正之选,而人才失。又选吴孙皓宫女五千入宫,掖庭殆将万人。尝乘洋车,恣其所之,至便晏寝。宫人竞以竹叶插户,盐汁洒地,以引帝居。杨后将殂,荐其叔父骏之女芷,有德色,以自代。帝从之,迎立为后。而后父杨骏及弟杨珧、杨济始用事,势倾内外,时人谓之“三杨”。旧臣多被疏远,山涛数有规谏,帝知之而不能改。

武帝炎在位二十五年崩,太子衷立。尊杨后曰皇太后,立皇后贾氏。太后父杨骏假黄钺,录朝政。而贾后凶悍多权略,每欲干预朝政,而为太傅杨骏所抑,遂构骏以谋反,杀之。太后题帛为书,射于城外,曰:“有能救太傅者重赏。”贾后因宣言太后同谋反,矫诏逐太后于永宁官。寻废太后为庶人,诣金墉城。太后至金墉,尚有侍御十余人。贾后悉夺之,绝膳八日而卒。贾后恐太后有灵,或诉冤于先帝,乃复而殡之,又施诸符咒以魇之。初,晋惩魏氏孤立之弊,大封宗室二十有七人,皆以为王,各掌兵权,而授之以职任。贾后忌之,于是征汝南王亮及卫瓘秉政。而贾后族兄模,从舅郭彰。贾后女弟之夫韩寿生子谧,贾启母无子,表请为嗣,改姓贾,为贾谧,并预朝政。贾后复召楚王璋,使杀亮及谧,寻复杀玮,委张华以朝政。

华尽忠帝室,弥缝补阙。贾后虽凶悍,犹知敬重张华。贾模与张华、裴頠,同心辅政,故数年之间,虽庸主在上,而朝野清静,华等之功也。

初、吴周鲂之子处,膂力过人,不修细行,乡里患之。处尝问父老曰:“今时和岁丰,而人不乐何也?”父老曰:“三害不除何乐之有?”处曰:“何谓也。”父老曰:“长桥蛟,南山白额虎,并子为三矣。”处日:“若所患止此,吾能除之。”

乃射虎杀蛟,身从陆机、陆云受学,笃志读书,砥节砺行。比及期年,州府交辟。至是秦雍氐羌齐万年反。梁王彤、夏侯骏令楚以五千兵击之,斩获甚众。但为主将所误,救兵不至,力战而死。后齐万年虽为孟观所破,八王树兵,而刘渊之祸起矣。

八王者,亮、玮、伦、冏、乂、颙、颖、越也。时崇尚清谈,专事虚无,任情放达,裴頠欲救之而不能改,风俗大坏,卒以此亡国。贾后淫虐日甚,私于太医令程据等,又以簏箱载外间美貌少男入宫,沐以香汤,饮以淫药,使极力**,至于疲弊而不能举,则杀之,埋于宫中隙地以灭口。更换新者,常至三五人。裴頠与贾模、张华谋废贾后,而立太子遹,生母谢淑妃为后,以诸王方强,朋党各异,而不敢发,以忧卒。惠帝伪人贑戆骏,尝在华林园,闻虾蟆之声,而曰:“为官乎?为私乎?”

时天下饥荒,百姓饿死。帝闻之曰:“何不食肉糜。”由是权在臣下,政出多门。势位之家,更相荐托,有如互市。贾后家与其母郭槐家,听其恣横,货赂公行,而天下之乱成。太子遹幼有令名,及长,不好学,惟与左右嬉戏,名誉遂减。贾后使人诱之为非,强饮之酒,使为反书而废之。程据使孙虑赐之鸩酒,太子不肯饮,虑以药杵击杀之。赵王伦起兵讨后,废贾后为庶人,杀之。遂杀司空张华,仆射裴頠,伦自为相国,都督中外军事,孙秀等并据兵权。伦素庸愚,复受制于秀。秀为中书令,威权震朝廷,天下皆事秀,而无求于伦。淮南王允起兵讨赵王伦,不克而死。时石崇有美妾绿珠,孙秀求之,崇不与。

及淮南王允败,秀因称石崇、潘岳助允为乱,收之,绿珠坠楼而死。崇叹曰:“奴辈利吾财耳。”收者曰:“知财为祸,何不早散之?”崇不能答。

初,潘岳母常诫岳曰:“汝当知足,尚图利,干没不已乎?”

及败,岳谢母曰:“儿负母矣。”遂皆族诛。立皇后羊氏,赵王伧逼夺玺绶,备法驾入宫,即皇帝位。出帝居金墉城,尊为太上皇。而杀其皇孙臧,惠帝子孙俱尽。以孙秀为侍札其余奴卒为党羽者,亦加爵位。每朝会,貂蝉盈坐。时人为之彦曰:“貂不足,狗尾续。”齐王攸之子冏,及成都王颖、河间王颙等举兵讨伦,伦、秀大惧,遣孙辅、张泓等帅兵拒之。成都王颖击败伦,帅师济河,左将军王舆内应,攻斩孙秀,迎帝于金墉城复位,伦伏诛。以齐王冏为大司马辅政,成都王颖、河间王颙各还镇。立武帝之孙清河王覃为太子。齐王冏,骄奢擅权,起府第,与西宫等,期年不朝。成都王颖、河间王颙使长沙王乂讨冏,杀之,党羽皆夷三旗。乂在朝执政。颙、颖二王嫌乂在内,不得逞其欲,遂举兵反。乂奉帝自爷讨之,颙将张方袭败之。张方入京城大掠,死者万计。再奉帝与颖都督陆机战于建春门,机军大败。机与宦者孟玖有隙,玖谮机有二心,于长沙斩之并其弟云,夷其族。乂屡破颖兵,前后斩获六七万人,未尝亏奉上之礼。城中粮食日窘,士卒无离心。张方以为洛阳未可克,欲还长安。东海王越恐城中不济,潜与殿中诸将夜收乂,置金墉城,大赦改元,开城门。将士见外兵不盛,悔之,更谋劫出乂以拒颖。越惧,遣人密告方,方取乂炙杀之。颖入京师为丞相,如魏武故事,越为尚书令,颙为太宰。颖谮侈日甚,废羊后及太子贾,众大失望。东海王越奉帝讨颖,复羊后及太子贾。征嵇绍,诣行在。颖遣兵拒战于汤阴,乘舆败绩,绍以身卫帝被杀,血溅帝衣。颖迎帝入邺,左右欲浣帝衣,帝曰:“嵇侍中血,勿浣也。”陈珍、上官已奉太子覃守洛阳,越走还东海。幽州都督王浚与鲜卑、乌桓及越弟并州刺史东瀛公腾共起兵讨颖。

初,自汉魏以来,匈奴、鲜卑、羌、氐、羯五胡入降者,多处之内地,其后每因忿争,杀害长吏,渐为民患。武帝时,侍御史郭钦上疏,请因平吴之威,渐徙杂胡于边地,不听。时有巴西氐李特起兵于蜀。匈奴左贤王刘豹之子渊,幼而俊异,博习经史,膂力过人,有文武才略。为侍子在洛阳,齐王攸请杀之。武帝不听,以为左部帅。惠帝时,以为匈奴五部大都督。

颖表渊为匈奴左贤王。渊子聪,骁勇绝伦,且博涉经史,善属文,挽弓三百斤,弱冠游京师,名士莫不与交。颖以聪为积弩将军。及幽州王浚、并州司马腾兵起,渊说颖曰:“今二镇跋扈,恐非宿卫及近郡士众所能御也。渊请还,说五部赴国难。”

颖曰:“吾欲奉乘舆还洛阳,何如?”渊曰:“殿下,武帝之子也,有大功于王室。王浚竖子,东瀛疏族,岂能与殿下争衡耶?但殿下一邺宫,示弱于人,洛阳恐不得至矣。即至,威权不复在殿下也。愿抚勉士众,静以镇之。渊为殿下,以二部摧东瀛,三部枭王浚,二人之首,可指日而悬也。”颖悦,拜渊为北单于,使将兵如计行。及幽、并兵至邺,颖奉帝还洛阳,王浚大掠邺中而还。张方拥兵**朝政,太弟颖不得复预政。

诏太弟颖以成都王还第,更立豫章王炽为皇太弟。刘渊闻颖去邺,叹曰:“不用吾言,遂自奔溃,真奴才也。然吾与之有言矣,不可以不救。”将发兵出乌桓、鲜卑。刘宣等谏曰:“晋人以奴隶御我,今自骨肉相残,是天弃彼,而使我复呼韩邪之业也。鲜卑、乌桓,我之同类,可以为援,奈何击之。”渊曰:“善。大丈夫当为汉高魏武,呼韩邪,何足效哉?”宣等稽首曰:“非吾所及也。”遂举兵反,迁都左国城,胡人、晋人归之者甚众。渊谓群臣曰:“昔汉有天下久长,恩结于民。吾汉氏之甥,约为兄弟,兄亡弟绍,不亦可乎?”乃建国号曰汉,即汉王位,改元元熙,尊蜀汉安乐公禅为孝怀皇帝。

渊有族子曜,生而眉白,目有赤光。幼聪慧,有胆量,早孤,养于渊。及长,仪表魁伟,性磊落高明,好读书属文。铁厚一寸,射而洞之。又武都羯人石勒,往从渊,渊因据有山西陕西等地。晋东海王越起兵讨张方,大宰颙杀方,送首于越以请和,越不许。成都王颖奔长安,长史刘舆诛颖,惠帝食毒饼而崩,乃太傅东海王越所鸩也。在位十七年,太弟炽入宫即位,是为怀帝,立清河王覃弟诠为太子;以琅琊王睿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镇建业。帝虽欲图治,无奈太傅越专权秉政,杀故太子清河王覃,以诏征河间王颙为司徒。颙就征,南阳王模杀之于新安。时汉主渊卒,刘聪代之。晋饥民王如寇南阳,汉刘聪遣石勒寇江夏,并王如兵,遂寇襄阳,太傅率兵御之,次于项,越卒于项。王衍等奉越丧还葬,石勒遣轻骑追而尽执之。

衍等乞生,勒不加以锋刃,夜使人排墙杀之。破越柩,焚其尸曰:“乱天下者此人也,吾为天下报之。”汉刘聪使大将呼延晏将兵一万七千寇洛阳,比及河南。普兵前后十二战皆败,死者三万余人。刘耀、王弥、石勒皆引兵来会,未至,晏先至洛阳,怀帝具舟于洛水,将东走,晏尽焚之。未几,弥及刘曜等继至,晏乃先克宣阳门入。帝出华林门,欲奔长安,汉兵追执之,杀太子诠等,迁帝于平阳,封平阿公。汉主聪遣始安王曜等攻长安,晋南阳王模出降,曜杀之。聪以曜为车骑大将军,镇长安。晋安定太守贾疋,与冯翊太守索綝.金城护军曲允等谋兴复晋室,乃共帅兵向长安,刘曜与疋等战于黄邱,曜兵大败。于是疋等兵势大震,迎秦王业入于雍城。贾疋等围长安数月,汉中山王连战皆败,驱掠士女,奔于平阳。秦王业自雍入于长安。贾疋等奉秦王业建行台于长安。汉主聪宴群臣于光极殿,使怀帝着青衣行酒。庚珉、王隽等不胜悲愤,因号泣。聪恶之,杀珉、隽等故晋臣十余人,怀帝亦遇害。怀帝凶闻至长安,皇太子业举哀,即皇帝位。

时贾疋为盗所杀,以曲允为左仆射,索纟林为卫将军,军国之事悉以委之。汉令赵梁寇长安,曲允射杀之。帝在位四年,汉令刘曜寇长安,攻陷长安外城,曲允、索綝退守小城,内外断绝,城中饥甚。帝泣谓允曰:“今穷厄如此,外无救援,当忍耻以出城,以活士民。”使侍中宋敞,送降表于曜。綝潜留敞,使其子说曜曰:“若许綝以郡公者,请以城降。”曜斩而送之曰:“帝王之师,以义行也,孤将兵十五年,未尝以诡计败人,今綝所言如此,天下之恶一也。当相为戮之。”帝乘羊车肉袒出降,群臣号泣攀车。帝亦悲不自胜。御史中丞吉朗叹曰:“吾智不能谋,勇不能宛,何忍君臣相随北面事贼乎?”乃自杀。刘曜送帝于平阳,曲允自杀,晋亡。起武帝乙酉,终愍帝丙子,凡四主,共五十二年。汉主聪以帝为光禄大夫,封怀安侯。以刘曜为太宰,假黄钺。都督陕西,封秦王。斩索綝于市。

其后汉主聪出猎,以愍帝戎服,执戟前导。又宴群臣于光极殿,使之行酒洗爵。晋臣多涕泣失声。尚书郎辛宾起,抱帝大哭。

聪命引出斩之,愍帝遂遇害。时海内大乱,独江右少安,中国士民避乱者多南渡江。镇东司马王导,说琅琊王睿,收罗贤俊,与之共事,睿从之。辟掾属百余人,时人谓之百六掾。刁协、卞壶、陈群、庾亮、甘卓、周访、陶侃皆与焉。弘农太守宋哲,为汉所攻,弃郡奔建康,称受愍帝诏.令丞相睿统摄万几机。

睿素服出次,举哀三日,即位改元,置百官,立宗庙社稷。时有以牛易马之谣,且待下回叙明。先将前五胡叙其大略。

其后,五胡分叙于二十四回索头魏之中间。五胡之乱,起于巴西氐李特。初,张鲁在汉中,宾人李氐,自巴西往依之。

及魏武曹操克汉中,李虎将五百余家归之,拜为将军。其孙特,于惠帝时以流民入蜀。旬月间,众至三万。据广汉,进攻成都,为刺史罗尚所败。斩其首。弟流代领其众,势复盛。及流卒,特之子雄代之,以范长生为谋士,攻走啰尚,入成都自称成都王,寻称帝,国号大成。雄僭位三十一年卒。舍子而立其侄班为君,僭位五月,为雄子越所弒,越以其弟期多才艺,有令名,立为君,僭位三年,为特季弟让之子寿所废,期自缢死。寿僭位六年,改国号曰汉,故世称为后蜀。寿子势僭位四年,势骄淫不恤国事。晋安西将军桓温举兵深入,直指成都。李势战败,遂面缚与榇而降。上凡七世,共四十七年。后其地为前秦苻坚所得。其次作乱,敢于灭晋者曰汉,后改号赵,匈奴人。初,汉献帝时,南单于呼厨泉入朝,魏王操因留之于邺,分其众为工部,居并州。其弟左贤王豹最强,自谓其先汉氏外孙,因姓刘氏。豹生子渊,生而有文在手,曰渊,遂以为名。渊见司马氏八王树兵,骨肉相残,因叛晋起兵,据平阳称帝,国号汉,僭王位四年,僭帝位三年而卒。子和立一月,欲杀其弟聪。北海王义以告聪,聪攻杀和,而立乂为皇太弟。聪两寇晋朝,执二帝,几灭晋,逐晋东居江左。时有流星入紫微垣,有光烛地,陨于平阳北,化为肉,长三十丈,广二十七步之异。汉主聪专事女色,钟于渊后单氏。又中护军靳准有二女月光、月华,色绝美,聪立月晃为上皇后,刘贵妃与月华为左右皇后。及月光以秽行废,又立美婢樊氏为上皇后。三后之外,佩皇后玺绶者复七人。饮酒宣淫,百日不出。太弟乂数谏,聪子粲谗而杀之。

聪僭位八年卒,子粲立,靳准专权用事。刘聪诸后尽年少,粲淫于聪之诸后,白昼宣淫,不理朝政。靳准引兵上殿,执粲杀之。僭位方一月,刘氏男女无少长皆斩。发渊、聪二陵,斩聪尸,焚其庙,自号大将军。汉天王渊族子刘曜闻乱,自长安起兵讨准,石勒自洛阳率精兵五万讨准,准每挑战,勒坚壁以挫之。

曜至赤壁,即皇帝位。以勒为大司马,加九锡,进封赵公。

准将军乔奉等杀准,推准弟靳明为主。遣卜泰奉传国六玺,降于刘曜。石勒大怒,攻拔平阳,焚其宫室。靳明奔曜,曜族诛之。勒遣左长史王修,献捷于汉。修舍人曹平乐言于曜曰:“勒遣修来,实觇强弱。俟其复命,将袭乘舆。”曜听平乐之言,遂斩王修于市。勒闻之大怒曰:“孤事刘氏,于人臣之职有加矣。彼之基业,皆孤所为。今既得志,还欲相图,赵王赵帝,孤自为之,何待于彼耶?”乃诛曹平乐三族。汉主曜还都长安,立故惠帝后羊氏为皇后。改国号曰赵,世称为前赵。石勒背汉,据襄国称赵王,世称为后赵。后赵石勒攻前赵蒲阪,前赵主刘曜击破之。石虎奔朝歌,曜攻石生于伞墉,围洛阳。后赵主石勒自将救洛阳,卷甲衔枚,诡道兼行,帅步骑四万,入于洛阳城。石虎引步卒攻前赵,中军石堪以精骑击其前锋,大战于西阳门。勒出,自阊阖门夹击之。曜素嗜酒,至是将战,饮酒数斗。至西阳门挥陈就平,石堪因乘之,赵众大溃,曜马陷,为堪所执。勒下令曰:“所欲擒者一人耳,今已获,余可纵其归命之路。”以曜归,杀之。曜僭位二十年而亡。前赵凡五主,共二十六年。于是长安、秦陇等地悉归后赵石勒。石勒者,上党羯人也,父周曷朱为部落小帅。勒有胆力,善骑射。晋东瀛公腾执诸胡于山东,卖充军实,勒亦被掠,卖为奴,逃亡为群盗。往从汉主刘渊,渊以为将。众至十余万,以张宾为谋主,每事谘之,呼为右侯而不名。

初,勒为人所掠卖,与母王氏相失。晋并州刺史刘琨得之,遣使并其从子虎送于勒。勒遗珍宝名马谢而绝之。时虎年十六,残忍无度,为军中患。勒白母,欲除之。母曰:“快牛为犊,多能破车。汝小忍之。”及长,善弓马,勇冠一时,每屠城邑,鲜有遗漏。然御众严明,莫敢犯者。指授攻讨,所向无前,勒遂宠任之。张宾劝勒进据襄国,襄国即今北直顺德府是也。分掠冀州诸郡。时幽州都督王浚将欲叛晋自立。勒欲袭之,伪为寡弱,以臣子礼推戴浚。浚大喜,益骄之。勒出兵袭晋,声言上礼,直入浚室。升其厅事,召浚妻共坐,执浚于前,送襄国斩之。幽州悉定,复败晋臣刘琨,定并州之地。因与刘曜有隙,遂自立为王,寻灭曜,尽有同豫、徐、兖、并、幽、秦、雍、青、冀之地,改称天王,即帝位,僭位共十五年,卒。太子弘立,石虎使其子冀州刺史邃入宿卫,文武皆奔散。刘太后有胆略,佐勒建功业,与石塘、石生、石郎等举兵讨虎,不胜,虎尽杀之。遂篡天王位,弘僭位者一年,为虎所杀。虎既得志,大造宫室,穷工极巧,选民间美女以实之,服珠玉被绮罗者万余人。教官人习皇象,习骑射,以女骑千人为卤簿,锦裤,金银带,羽仪鼓吹,游宴以自随。又作东西两宫、台观四十余所于邺。又治长安、洛阳诸宫,增置女官二十四等,大发民间美女三万余人以配之。民有美女美妇,其父与夫不自献者,罪至死,重刑厚敛,苦役百姓,死者以数十百万计。财用不足,尽发前代陵墓,取其金宝。赵太子邃素骁勇,虎爱之。邃骄淫残忍,好装饰美女,与宾客传观。宣淫讫,即裸而剖其腹,却其肠胃,实以五味香料,蒸而共食之。虎既荒淫好色,喜怒无常,数诮责笞棰邃。邃谋杀虎。事觉,虎杀邃并男女二十六人,同埋一棺。立子宣为太子。宣又欲杀虎。以虎素爱秦公韬,使人先杀韬,欲因虎临丧,并以杀虎,事觉,虎肢解之,飞灰道中,杀其妻子九人。宣子方数岁,虎素爱之,抱之而泣,欲赦之。

大臣不听,取杀之。儿挽虎衣,大叫至于绝带,虎因生病。初,将军张豺获赵主曜幼女,有殊色,纳于虎,嬖之。生齐公世,至是豺说虎立之。虎谓群臣曰:“吾欲以纯灰三斛自涤其肠,何为专生恶子,年逾二十,辄欲杀之父,今世年方十岁,比其二十,我已老矣。”以其母刘昭仪为后,虎谪戍宣东宫卫士十余万人于凉州。其众梁犊等遂纠众反,掠民间财物,施以一丈柯柄,攻战若神,所向奔溃,长驱而东。虎大惧,姚弋仲与蒲洪讨平之。虎以弋仲为西平公,后为后秦主。以洪为秦雍都督,后为前秦主。虎僭位十五年卒。幼子世立。一月,兄石遵杀之而自立。遵立六月,弟石鉴杀之而自立。鉴立四月,石闵废而杀之。闵本姓冉,杀石虎三十八孙,尽灭石氏。闵自立为帝,复姓冉,国喜魏。

时虎庶子石祗镇襄国,与姚弋仲、蒲洪连兵讨闵,遂自立于襄国,僭立二年。其将刘显杀之以降闵,后赵亡,凡七主,共三十三年。后显又叛闵,为闵所杀。石琨奔晋,晋斩之,石氏遂绝。闵僭位三年,燕王俊令慕容恪等击魏,魏主闵战数胜。

恪择鲜卑善射者五千人,为方阵而前。闵直前击之,所乘骏马,日行千里,曰朱龙,忽毙,为燕兵所拭。俊鞭之三百,斩于龙城,前燕遂并有赵地。

前燕者,曹魏时鲜卑莫护跋居辽西,从司马懿讨公孙渊有功,拜率义王,建国棘城之北,今直隶永平府是也。时燕代多冠步摇冠,护跋见而好之,乃敛发袭冠,诸部因呼为步摇,遂讹步摇为慕容氏。四传而至慕容廆,自晋武帝时已为寇,既而降晋,以为鲜卑都督。鹿称大单于,晋封辽东公。廆少子翰,骁勇有智略,佐廆取辽东,斩连津,攻高句丽。廆居位二十七年卒。子皇光立,忌慕容翰。翰奔段氏,复奔宇文氏,宇文逸豆归不能用,皇光潜召而归之。翰佐皇光降服高句丽,破宇文逸豆归,辟地数千里,皇光忌翰益甚,遂杀之。皇光嗣辽东公,又晋封燕王,共十五年卒。子俊立,嗣王位三年,僭称帝十年。俊用慕容恪取中山,复令恪击魏冉闵,并有后赵之地。惟三秦之地为前秦所据,不能有。又令恪破降段龛,定齐地。及俊卒,子日韦立。慕容恪受遣诏辅政,恪虚心待士,量才授任,燕国大治。

及恪卒,晋桓温代燕。燕求救于秦,秦王坚令苟池、邓羌救之。

温遁还燕,慕容垂追击,大破之。垂初名霸,荔王光之子,皇奇其才,欲立为世子而不果。

燕主俊恶之,以其尝坠马折齿,更名曰缺。又以缺为应谶文,更名早曰垂。垂娶段末怀女,才色兼全。与燕主俊后可足浑氏不合,后诬段氏诅咒,杀之。垂纳段氏之妹,色尤美,可足浑后黜之,而以己妹妻垂,垂不悦,由是益恶之。至是垂建大功,威名益震。可足浑后与慕容评密谋诛之。垂闻之,遂自洛阳与段夫子及世子令兄弟等俱奔秦。秦王坚有图燕之志,惮垂不敢发。闻其至,大喜,以为冠军将军。秦王坚令王猛伐燕。燕主呻忧惧,不知所为。太傅评畏猛不敢进,日鄣固山泉卖水与军人,每绢一疋,得水三石,日韦使人让之。评惧出战,大败还邺。

猛破邺,日韦与评等出走,秦追获之。啼僭位十一年亡。前燕起慕容魔凡四世,共六十四年,面并于前秦。此后自应将前秦接叙,然前秦起于东晋,且后五胡颇多,待二十四回再叙。

此外起于西晋者又有前凉。晋惠帝永宁元年,以散骑常侍安定氏人张轨为凉州刺史。时方多难,轨有保据河西之志。以宋配、汜瑗为谋主,诸鲜卑为寇者,悉讨平之,威着西土。汉寇洛阳,轨遣兵入卫,贡献不绝,忠于晋,封西平郡公,居位十五年卒。子实立,勤于政事,忠于晋室,令将军王该帅步骑五千人,入援长安。及汉刘曜陷长安外城,内城饥,逃亡不可制,惟凉州义众守死不移。时京兆人刘宏客居凉州天梯山,以妖术惑众,实左右阎涉、赵印等皆事之,宏谓曰:“天与我神玺,应王凉平。”涉、印信之,谋杀实而奉宏为主。实弟茂知其谋,请诛宏。实遣牙门将史初收之。未至,涉等乱作,杀实。

初执宏,车裂之,尽诛其党。与左司马阴元等,以实子尚幼,推实弟茂为刺史。西平公茂以骏为世子。茂嗣位四年卒,侄张骏立。骏勤修庶政,总御文武,兵强国富,西域诸国皆来朝贡。

遣使于晋上疏,以为石勒、李雄既死,石虎、李期继逆,元老消落,日远日忌,乞敕司空郗鉴、征西将军庾亮等,泛舟江沔,首尾齐举。晋不能用。骏嗣位二十二年卒,了重华立。后赵主石虎遣兵击凉州,凉令谢艾御之,大破之。虎叹曰:“吾以偏师定九州岛,今以九州岛之力困于凉。彼有人焉,未可图也。”重华嗣位七年卒,子曜灵立。重华之庶兄柞废之而篡立,恣为淫虐,杀重华之妃裴氏,复杀谢艾,僭称凉王,用天子礼乐。嗣位一年,张瓘、宋琨等起兵讨祚。柞杀曜灵。琨为发丧,立曜灵之弟元,斩祚,枭其首。张瓘猜忌苛虐,宋琨性忌忠鲠。瓘欲杀琨篡位,琨击破之,瓘自杀。及琨卒,元靓之叔父天锡秉政,遂弒元靓而代之。元靓居位八年,天锡居位十四年,荒于酒色,人人怨愤。秦主坚令苟苌、梁熙等将兵临西河。天锡使马建、常据拒之,建降秦,据战败自杀,秦兵大进,天锡面缚出降,凉州群县悉为秦有。前凉凡八主,共七十六年。以后前秦败,天锡复归于晋,秦主苻坚并吞各国,几至混一,自寇晋败还,群胡并起,所谓前五胡乱晋,后五胡乱秦也。后五胡再叙于二十四回,索头魏之中间。下回先将南朝、东晋、宋、齐、梁、陈事迹叙明。盖以正朔在南,不得不先南而后北也。东晋元帝中兴之事,下回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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