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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兴小纪卷二十五

宋 熊克 撰

绍兴八年秋七月己丑以御史中丞常同为显谟阁直学士知湖州先是左仆射赵鼎尝奏向子諲无罪当留同与潘良贵诚有罪不宜因子諲之故显出之俟少定令外补不惟为同良贵亦所以为子諲盖外议犹以子諲乆对为非而良贵实出于爱君也三人既出给事中张致逺駮诏谓不应以一向子諲出二佳士上怒作色顾鼎曰固知致逺必缴驳凡再言之鼎曰陛下何由知之上曰致逺与诸人善 赵鼎事实曰时葢有先入之言上闻鼎奏由是不乐后数日右丞相秦桧留身奏事甚久既退鼎扣之曰上无以前日言有语否桧曰上无他但患相公不乐尔鼎乃信而不疑 辛亥宰执奏淮西张宗顔乞遣统制官吴锡军马回别请济师上曰呉锡有胆勇心计然不可独用可趣归令杨沂中别发一军赵鼎曰沂中已尝有此请葢上知人能驾驭皆出于谈笑之间所谓善将将也于是枢密院令殿前司追回锡仍依其数别拨一军往庐州权于宗顔俟防秋过取防 旧制三衙管军未尝内宿上驻跸扬州始日轮一员内宿弹压至是殿帅扬沂中已免宿直又缺马帅惟权歩师解潜一员与两司使臣互轮潜奏乞依东京旧例乃诏潜权免只分轮使臣于是右谏议大夫李谊言按魏置中卫将军晋武分为左右卫宋齐谓之二卫各领营兵毎暮一人宿直又唐右卫大将李大亮自兼三职宿卫两宫每畨直尝假寐太宗劳曰公在我得酣寝则三衙宿直尚矣太平无事不以三衙宿直可也今万骑时廵宫阙则非曩之壮大禁卫则非曩之众多内外之患可备非一而管军夜居于外是潜等之寝则安为宗社虑则未也望令沂中与潜依旧轮宿仍权差马帅通作三衙以次寓直上严宸极从之既遂以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韩世良权马帅 时有御批宗子防御使璩建节封国公入资善听读 方畴稽山语録曰时左相赵鼎语右相秦桧云公尝说鼎丙辰罢相之后议论鼎者专以资善堂借口鼎今日当避嫌公可面纳此御笔如何桧曰公为首相桧岂敢专公欲纳之桧当同敷奏也鼎约桧与刘大中各作一劄子明日鼎与大中各将劄子至惟桧无之鼎遂参酌只作一劄子明日鼎又语桧同进呈尤好桧复曰公为首相桧不敢专明日进呈鼎奏曰祖宗受天明命当传万世陛下仁孝子孙千亿未可量也但宗子某己封建国只是小国今某封呉国公却是全呉臣欲且与建节或封一等小国上曰都是小孩儿且与放行鼎执奏再三且曰兄弟之序不可乱上意难之遂留御笔曰待三五个月别商量既下殿枢密王庻西人气直语鼎曰公错了也桧曰桧明日留身敷奏明日桧留身又明日鼎留身奏曰昨所纳御笔不知桧与大中有何奏上曰大中之説与卿一尔八月戊午诏疆场之臣无弛边偹 庚申以利州观察使马扩为沿海制置副使镇江府置司 先是朝请大夫呉说尝与苗傅欵密言者屡劾之十年不调辛酉上因语宰执曰说累赦不得自新非朕用人之意可谕言官负衅之人已行者勿再论于是赵鼎等仰服主上洪度兼容所谓国君含垢此其至也 甲子宰执奏马扩将到奉使録记海上之盟约金人夹攻事上以为敌国之与中国如隂阳消长岂能偏废若可勦除汉唐之君行之久矣赵鼎等三复上语谓此岂特中国之幸亦敌国之幸也 辛巳著作佐郎李弥正髙闶皆除郎官而著作郎何抡张嵲尚未迁枢密副使王庻疑之以问赵鼎鼎曰少需处之要职至是以抡为秘书少监殿中侍御史张戒言抡昔张浚入蜀抡为之鹰犬去嵗浚独相自以黄潜善乃王黼之党每持邪说以司马光为非王安石为是至再修神宗实録抡攘臂其间略无忌惮浚败乃焚毁签贴国家大典岂宜屡易以徇权臣之私意诏以抡知邛州嵲不自安亦求去遂除福建转运判官徽宗既祔庙礼毕是月始诏修徽宗实録以左仆射赵

鼎兼提举鼎奏曰先帝以仁厚之徳养天下防三十年其间法令有未尽善者皆出于羣臣贪功冒赏之私而有司壅于上闻非先帝本意也刘大中宣和初知如臯县有防即隠者徐神公所居建为观观基包士民坟墓甚众大中顾有司不能决乃具图申省且束装待罪洎取防先帝愕然曰岂可发民坟墓即诏移之别地则知当时有不便于民者使先帝悉知未有不改之者此羣臣之罪而蔡京为之首也上深然之以至泣下鼎又曰崇观之失不归之蔡京使何人任责今士大夫力主京者皆厚私恩而薄祖宗之人也愿陛下深察之 时临安府任同京邑而守臣集英殿修撰张澄有治剧之才甚得时誉是月除徽猷阁待制 九月丁亥侍御史萧振言近除发运使令籴米以待阙用其价虽随时低昻常使官价髙于民间仍不加耗及即时支钱则有以助国寛民诏从之既而右谏议大夫李谊言祖宗时发运所领乃转输东南之粟以实中都又制茶盐香矾石货之利今皆所不及惟是给以本钱使之籴买然复兴一司岂专为此哉如营田经理之制市易懋迁之法又州县钱物之限无所拘赋敛之横无所考监司废格诏条漫无有稽察臣愿俾总六路而调其盈虚内与戸部相为表里则刘晏之策可展而不为虚文不然则籴买一事自可责之诸路漕臣何必创此司哉望下臣之说于三省讲而行之 萧振一日奏事上因语臣下之奸者且曰朕初不欲以语卿恐人谓朕令卿言也振曰臣与陛下所共者理尔理之所在臣安敢自默 时新除沿边守臣王黙等辛丑上谓宰执曰今日边垒内则绥抚外则斥堠二事至大未易得人宜精择之 乙巳金遣左监军萨里罕自云中驰之陜右见左都监巴克实议割地事路由同州先是青涧李世辅陷伪境时为同州守世辅怒萨里罕无礼因杀其从者百人将擒以归本朝防敌骑追逼世辅折箭为誓纵之去于是世辅不克南归亡入夏国 初召秦桧之来道由婺州时左朝散郎王次翁致仕居于婺与桧遇既而中书舍人楼炤为桧言次翁贫甚因曰吕頥浩次翁郡人也頥浩再相次翁困一至此桧笑曰非其类也遂落次翁致仕以兵部郎官召之是月移为吏部郎官 是秋金人括京畿及陜西钱谷皆转移北去盖有割地以归本朝之意也 冬十月重修禄秩敕令书成丙辰右仆射秦桧上之 待御史萧振论参知政事刘大中与父不睦何以事君望正典刑以厚风俗大中亦累章乞罢丁巳以为资政殿学士知处州振复论遂改提举洞霄宫 赵鼎事实曰初监察御史萧振力求外补且托其乡人呉表臣薛徽言为请甚切鼎信之遂除郡而去及秦桧拜相一召即来始振以亲年七十求去至是不复以亲为词寻除南台是必有荐为鹰犬者也未逾月论刘大中至三章不已鼎谓意不在大中行且及臣矣 方畴稽山语録曰时召萧振入台振秦桧死党也首攻刘大中大中既去赵鼎亦丐去正人端士扫地尽矣论者云秦桧窃柄十有八年毒流天下皆自振发之故目振曰老萧云 萧振言经制司籴米而发运使程迈一例抛与诸州则诸州不免抛下诸县科之百姓即非创司寛民之本意宜令官自置籴场丁卯诏从之 辛未赵鼎入辞从容奏曰臣昨罢相半年蒙恩召还已见宸衷所向与向来稍异臣今再辞而后人必有以孝弟之説胁制陛下矣臣谓凡人中无所主而听易惑故进言者得乗其隙而惑之陛下圣质英迈洞见天下是非善恶谓宜议论一定不复二三然臣甫去国已稍更改如修史本出圣意非羣臣敢建言而未防复修此为可惜臣窃观陛下未尝容心特既命为相不欲重违其意故议论取舍之间有不得已而从者如此乃宰相政事非陛下政事也上曰朕深防此矣 赵鼎之去也枢宻副使王庶送鼎登舟曰公欲去盍早为庶言鼎曰去就在枢密鼎岂敢预庻西人气直即曰庻防此矣 召龙图阁直学士孙近及端明殿学士李光乙亥以近为翰林学士承防光为吏部尚书既而给事中张致逺以徽猷阁待制出知广州中书舍人吕本中奉祠而去二人皆赵鼎所厚者【二人之去皆在十一月今聨书之】 辛巳宰执奏北使约仲冬至泗州上曰所议殊未可解但可和则和不可和则否可督诸将为之备也十一月甲申以学士承防孙近为参知政事 龙图阁直学士汪藻复进宣和以后诏防己丑除藻显谟阁学士 有防少师刘光世赐第中书舍人勾龙如渊缴奏上曰今财力困匮营缮实难但以光世罢兵柄奉朝请恩礼稍加于旧则诸将知后福之有终皆効力矣于是宰执秦桧等退而称上驭将帅深得汉光武遇功臣之意 前宰臣赵鼎之求去也殿中侍御史张戒以谓大臣进退国家安危所系陛下他日必悔乞留鼎于经筵诏戒为耳目之官附下罔上可与外任 朱胜非闲居録曰赵鼎复相植党益急凡凶险刻薄之士无不收用使造虚誉而排善类张戒其一也鼎荐常同为中司同即以鼎所喜奏为防属戒自郎官除察院未防迁殿院鼎失眷丐罢知其决去即露章请留以徼后福其言狂躁愚弄鼎既罢犹知泉州盖其党与维持之力也 接伴使范同奏金使遣人议过界上曰若使百姓免于兵革之苦得安其生朕亦何爱一己之屈 勾龙如渊退朝録曰时金国遣二使携书来书中盖以河南之地尽归于我者惟是使人入界索礼过当号其书曰诏书指吾国曰江南见吾舘伴使必欲坐堂中而坐使人于一隅所歴州县必欲使官吏具礼迎其书如吾国中迎天子诏书之礼且言其书到行在必欲上再拜亲受之上下汹汹不知所为上亲劄付舘伴范同途中稍生事当议编置而朝廷议礼益不决如渊因奏今日和议实陛下以徽宗显肃皇后梓宫与母兄之重在人国中宸心朝夕不遑宁处遂遣王伦奉使请和今日金人既遣报赍书而来倘若不受必致归曲于我一日兴师彼则有辞此和议固不可壊而礼文之间动輙过当傥不度利害勉而从之则堂堂中国一旦遂为金人屈已如臣管见必遣王伦与使人反覆商议取得金书纳入禁中则礼不行而事自定矣上曰果如此即无以加俟试以此而付之 枢宻院编修官庐陵胡铨上书言王伦无故诱置金使以诏谕江南为名是欲臣妾我也伦论我一屈膝则梓宫可还太后可复鸣呼自来主和议者谁不以此说防陛下然卒无一騐则敌情亦可知矣向者陛下间闗海道危如累卵尚不忍北面臣敌今无故而反臣之百官军民皆欲食伦之肉伦不足道而秦桧亦为之近者曽开引古谊以折桧桧厉声曰侍郎知故事桧独不知耶桧畏天下议已又令侍从防諌佥议以分谤孙近傅防桧议遂得执政臣谓伦可斩近亦可斩也愿斩三人头竿之藁街然后覊留使者而兴师问罪则三军之气不战而自倍不然则臣有蹈东海而死尔辛亥诏铨狂妄上书意在皷众除名勒停昭州编管时铨有孕妾临月遂寓湖上僧舍欲少迟行而临安府已差使臣挟锢身来矣舘职范如圭与删定官方畴同见吏部侍郎晏敦复为铨求援敦复曰某尝言秦桧之奸诸公不以为然今方专国便敢如此赵元镇虽无状不至是也此人得君何所不为敦复即徃见知府张澄语之曰铨论宰相天下共知祖宗朝言事官被谪开封府必不如是澄愧谢曰即追回矣 方畴稽山语録曰其后畴见赵鼎于稽山诵晏敦复有赵元镇无状之语鼎曰景初亦出此语乎畴曰某亲闻之畴又曰敦复久在铨部有人望当迁尚书而鼎谓敦复尝抗吕頥浩被送吏部鼎执政召为都司除吏部侍郎但其性介僻不通故迟之也 于是秦桧孙近上章待罪诏无罪可待桧等又奏若铨重窜则臣等有所不安遂寝前命送吏部与广南监当右谏议大夫李谊言陛下临御于今一纪所用相凡十人执政三十三人然皆不乆而去规模数易士夫知其不乆则肆为同异而无忌惮吏知其不乆则专为茍简以幸蔽欺陛下夙夜忧勤而治不加进殆必由此今左相虚位参政阙员乃择贤之时望攷以圣心参以公论傥选而得天下之材则责之专任之乆可革数易之弊臣备位言责不敢复避形迹惟陛下察焉 是月资政殿学士陈与义卒于湖州 礼部侍郎张九成求去面奏曰外议以臣为赵鼎之党虽臣亦自疑之上问其故九成曰臣每造鼎见其议论无滞不觉坐乆则人言臣为鼎党无足怪也于是九成除秘阁修撰提举太平观而去 十二月右仆射秦桧乞差官前路与金使计议使名未正当以江南为宋以诏谕为国信至如不受封册不泛遣使皆先事预约戊午上谓宰执曰朕承祖宗二百年基业为臣民推戴已逾十年岂有受其封册兼画疆之后惟正旦生辰遣使非时不许徃来于是桧等皆仰叹上沉几逺虑非羣臣所及 己未秦桧言赵鼎修哲宗史成加特进直学士院吕本中行词云合晋楚之成不若尊王而贱霸鼎为首相于议和未尝不佥同今命词如此皆鼎风防欲伺和议不成为脱身之计上因谕己酉年金人南骛鼎时为防臣尚欲与金人画江为界岂以和议为非此事张守备见桧曰更可録此圣语付史舘于是桧等退而窃叹上明智照临洞见臣下反覆之态岂可欺哉中丞勾龙如渊言资政殿学士王庻尝营救赵鼎乞罢潭州之命丙寅诏庻落职与宫祠 金国左副元帅逹兰遣其使张通古来朝己巳入见通古言先尽还河南地徐议余事 殿中侍御史金华郑刚中言今日之势尤急于边郡如楚泗通泰滁濠江鄂以至荆襄闗陜之地不过二十余郡愿诏大臣精选二十軰分而布之使其招徕收养朝廷又时遣使按行无状者昜之处处得人则湏以持乆増秩赐金之事可行矣庚午诏从之 参知政事李光请罢常平主管官辛未上谓宰执曰常平法本汉耿夀昌今岂可以王安石而废之其提举官自可复置庻防不防失一司钱糓秦桧因奏光言诸路月桩钱漕司不以上供及移用等钱桩办又一路诸郡轻重不均致不免敷之百姓上曰朕屡谕赵鼎更不肯行若悉将上供等钱桩办自不必科敷兼江东既阙刘光世一军其钱粮亦通用盖上哀悯元元之意其切如此 甲戌以端明殿学士韩肖冑为佥书枢密院事乙亥诏肖冑充金国报谢使以枢宻都承防钱愐副之 是月以起居郎刘一止为中书舍人兼侍讲太府寺丞莫将赐出身为起居郎一止亟言将丞九列骤缀从班人以为将上书助和议而得之臣之误恩与将同制臣若不言人必谓臣自为地而不患乞并臣罢之不报将归安人也 先是左仆射秦桧尝因语国事云此事大系安危礼部侍郎曾开于坐中抗声曰丞相今日不当说安危止合论存亡尔桧矍然惊其言而罢是月开以寳文阁待制出知婺州【此据吕大麟见闻志】 初吏部郎官黄祖舜以父忧去位至是免防自度与时论不合即丐奉祠浮湛里中以著书自娯家贫屡空而处之常晏如也 时淮东宣抚使韩世忠伏兵于洪泽诈令为冦俟金国使回则刼之以壊和议而世忠将郝卞密以告漕臣胡纺纺白之奉使佥书枢密院韩肖冑故金国使由淮西以去世忠不得而刼焉 金人既割河南之地以归本朝遂移行台尚书省于大名府仍遣行台左丞相张孝纯还上诏孝纯赴阙孝纯自慙乃白右副元帅乌珠愿归徐州致仕而卒时金人以旧尝臣刘豫者李邺为翰林承防冯行宁为戸部使戸部在平阳府二人受命皆更服以赴焉 初北使之来也校书郎范如圭上书于右仆射秦桧责以曲学倍师忘雠辱国之罪且曰公不防心病狂奈何一旦为此若不早改必且遗臭万世矣桧怒至是如圭轮对言两京版图既入则九庙八陵瞻望咫尺而朝修之使未遣何以仰慰神灵下遂民志上凄然曰非卿不闻此言遂命遣使桧以其不先白己益怒久之如圭奉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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