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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唐、晋兴亡

末帝之代闵帝,非其力足以灭闵帝也,乃闵帝所有之兵,举不为用也。此等情势,当末帝时,实未有改,而其所遇者,乃为气完力厚之契丹,遂更无可以徼幸矣。

契丹当太宗入援石敬瑭之前,实未尝大举入寇。然同光二年(924年),尝遣使就庄宗求幽州以处卢文进。《通鉴》。庄宗死,明宗遣供奉官姚坤告哀。阿保机曰:“我儿既没,理当取我商量,新天子安得自立?”阿保机曰:“晋王与我约为兄弟,河南天子即吾儿也。”又曰:“与我幽州,则不复侵汝矣。”《新史·四夷附录》。《通鉴》曰:“若与我大河以北,吾不复南侵矣。”契丹此时,所求似不得如是之奢。其有大欲于中国,跃然可见。是岁,太祖死,太宗立。卢文进来奔。时明宗使说文进,以易代之后,无复嫌怨。文进所部皆华人,思归。乃杀契丹戍平州者,率其众十余万,车帐八千乘来奔。天成三年正月,契丹陷平州。《通鉴》。胡三省曰:天成元年(926年)冬,文进来奔,唐得平州,至是,复为契丹所陷。闰八月,其刺史张希崇复来奔。《旧纪》。希崇本刘守光禆将。周德威使守平州,没于契丹。新旧《史》本传皆云:卢文进南归,契丹使希崇继其任。《旧史》云:希崇莅事数岁,杀契丹监者来归。《新史》云岁余,皆与《通鉴》云是岁正月契丹始陷平州,而闰八月希崇即来归者不合。盖文进来归,希崇即继其任,至是岁正月,乃取平州城也。是岁,契丹使秃馁、惕隐援定州,皆为中国

所俘,已见上章第六节。惕隐等五十人留于亲卫,余契丹六百人皆斩之。《旧纪》天成三年闰八月。秃馁父子二人,并磔于市。《旧纪》天成四年二月。契丹遣捺括梅里等来取其骸骨,复斩之。是年四月,亦见《旧纪》。明宗之待契丹,可谓甚为严厉。然《旧史》长兴三年(932)《本纪》云:契丹累遣使求归则刺、惕隐等。赵德钧奏请不俞。帝顾问侍臣,亦以为不可。帝意欲归之。会冀州刺史杨檀罢郡至阙,帝问其事。奏曰:“若归之,必复南向放箭。既知中国事情,为患深矣。”帝然之。既而遣则骨舍利随使归蕃,不欲全拒其请也。檀即光远。以明宗名亶,偏旁字犯之,改名。其《传》载明宗之言曰:“蕃人重盟誓,既通欢好,必不相负。”契丹誓盟不信,明宗岂不知之?当时叛军骈戮,动辄千万,何爱于惕隐一行五十人?盖亦知契丹方强,而中国疲敝,未可全以力驭,苟有机缘,亦欲从而抚之矣。先是太宗之兄突欲,自海道来奔。长兴元年十一月。赐姓东丹,名慕华。以为怀化节度使,瑞、慎等州观察使。二年三月。瑞州,威州改名。后复赐姓李,九月。以为义成、三年四月。昭信节度使。四年九月。胡三省曰:唐末于金州置昭信节度,五代兵争,不复以为节镇。《五代会要》:长兴二年(931),升虔州为昭信节度。时虔州属吴,吴以为百胜节度。赞华所领节,抑虔州之昭信军欤?又是年十一月,改慎州怀化军为昭化军,抑以赞华领昭化节,而信字乃化字之误欤?留诸洛阳。盖亦欲以为万一之用也。

《新史·刘延朗传》曰:废帝起于凤翔,与共事者五人:节度判官韩昭胤,掌书记李专美,衙将宋审虔,客将房暠,而延朗为孔目官。时遣使者驰告诸镇,皆不应,独相里金遣薛文遇计事。帝得文遇,大喜。既立,以昭胤为左谏议大夫、端明殿学士,专美为比部郎中、枢密院直学士,审虔为皇城使,暠为宣徽北院使,延朗为庄宅使。久之,以昭胤、暠为枢密使,延朗为副使,审虔为侍卫步军都指挥使,而文遇亦为职方郎中、枢密院直学士。由是审虔将兵,专美、文遇主谋议,而昭胤、暠及延朗掌机密。《传》又云:延朗与暠共掌机密,延朗专任事。诸将当得州者,不以功次为先后,纳赂多者得善州,少及无赂者得恶州,或久而不得,由是人人皆怨。暠心患之,而不能争也,但日饱食高枕而已。《通鉴》云:延朗及文遇等居中用事,暠与赵延寿虽为使长,其听用之言,什不三四。暠随势可否,不为事先,启奏除授,一归延朗。诸方镇、刺史自外入者,必先赂延朗,后议贡献。赂厚者先得内地,赂薄者晚得边垂。由是诸将帅皆怨恨。帝不能察。案延朗好贿,事或有之,然当时之将帅,视置君如弈棋久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厌,岂除授公平,遂能之内乡邪?暠,史言其好鬼神巫祝之说。有瞽者张濛,自言事太白山神,末帝起兵时,尝使暠问濛即位之日,又诧濛所传神言之验,盖特借以惑众耳,其才本非延朗、文遇之伦也。史所言诸人,见任用当以延朗、文遇为最专,故恶名亦皆归之。皆恩怨毁誉之辞,杂以揣测附会之语耳,不足信也。《吕琦传》:琦,明宗时为礼部郎中、史馆修撰。废帝罢居左清化坊,与琦同巷,数往过之。入立,待琦甚厚。拜知制诰、给事中、枢密院直学士、端明殿学士。与李崧俱备顾问。亦末帝帷幄之臣也。

《延朗传》又云:帝与晋高祖俱事明宗,而心不相悦。帝既入立,高祖不得已来朝,而心颇自疑。欲求归镇,难言之,乃阳为羸疾,灸灼满身。延朗等多言敬瑭可留京师。昭胤、专美曰:“敬瑭与赵延寿皆尚唐公主,不可独留。”乃复授高祖河东而遣之。时清泰元年五月也。明年五六月,契丹寇北边。敬瑭奏怀、孟租税,请指挥于忻、代州,诏河东户民积粟处,量事抄借,仍于镇州支绢五万匹,送河东充博采之直。是月,北面转运副使刘福配镇州百姓车子一千五百乘运粮至代州。时水旱民饥,河北诸州,困于飞,逃溃者甚众,军前使者继至,督促粮运,由是生灵咨怨。七月,敬瑭奏斩挟马都指挥使李晖等三十六人。时敬瑭以兵屯忻州,一日,军士喧噪,遽呼万岁,乃斩晖等以止之,以徐州节度使张敬达充北面行营副总管。时契丹入边,敬瑭屡请益兵,朝廷军士,多在北鄙,俄闻忻州诸军呼噪,帝不悦,乃命敬达为北军之副,以减敬瑭之权也。十一月,以敬达为晋州节度使,依前充大同、振武、威塞、彰国等军兵马副总管。《旧纪》。此时事势,盖敬瑭藉口契丹入寇,胁朝廷资以兵粮,以为叛计,其势可谓至危。《通鉴》云:时契丹屡寇北边,禁军多在幽、并,敬瑭与赵德钧求益兵运粮,朝夕相继,则尚不止敬瑭一人。《新史·吕琦传》云:琦言太原必引契丹为助,不如先事制之,与契丹通和。如汉故事,岁给金帛,妻之以女。使强藩大镇,外顾无所引援,可弭其乱心。李崧以语三司使张延朗。延朗欣然曰:“苟纾国患,岁费县官十数万缗,责吾取足可也。”《通鉴》:延朗曰:“如学士计,不惟可以制河东,亦省边费什之九。”案且可使敬瑭、德钧等无辞以求益兵增粮。此策之所以为善也。因共建其事。废帝大喜。《通鉴》曰:帝大喜,称其忠。二人私草遗契丹书以俟命。他日,以问薛文遇。文遇大以为非,因诵戎昱“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之诗,以诮琦等。《通鉴》:文遇曰:“虏若循故事,求尚公主,何以拒之?”则不谓琦等建议妻之以女。废帝大怒。急召崧、琦等,问和戎计如何?琦等察帝色怒,亟曰:“臣等为国计,非与契丹求利于中国也。”帝即发怒曰:“卿等佐朕欲致太平,而若是邪?朕一女尚幼,欲弃之夷狄;金帛所以养士而扞国也,又输以资虏;可乎?”崧等皇恐拜谢。拜无数,琦足力乏不能拜而先止。帝曰:“吕琦强项,肯以人主事我邪?”琦曰:“臣数病羸,拜多而乏,容臣少息。”顷之,喘定,奏曰:“陛下以臣等言非,罪之可也,屡拜何益?”帝意少解,曰:“勿拜。”赐酒一卮而遣之。其议遂寝。因迁琦御史中丞。《通鉴》曰:盖疏之也。此事《通鉴》系天福元年(936年)清泰三年(936年)。三月,云因石敬瑭尽收其货之在洛阳及诸道者归晋阳而起,其真相未知若何。然是时边将援引契丹,确为不可轻视之事,固不得不先伐其谋。疑琦等是谋为契丹求利,末帝未必愦愦至是。史所载文遇之说,亦必不足以动

末帝。史文盖不足信?然其事未必子虚。因情势显然,智者皆能豫虑也。不用是谋,要为失策之大者也。可见武夫终寡虑矣。

是岁五月,遂移敬瑭于郓州。《新史·刘延朗传》云:高祖悉握精兵在北,馈饷刍粮,远近劳弊。帝与延朗等日夕谋议,而专美、文遇,迭宿中兴殿庐,召见访问,常至夜分。是时帝母魏氏,追封宣宪皇太后,而墓在太原,有司议立寝宫。高祖建言陵与民家墓相杂,不可立宫。帝疑高祖欲毁民墓,为国取怨。帝由此发怒,罢高祖总管,徙镇郓州。盖欲以欲毁民墓罪之,为之取怨。延朗等多言不可。司天赵延义亦言天象失度,宜安静以弭灾。其事遂止。后月余,文遇独直,帝夜召之,语罢敬瑭事。文遇曰:“臣闻作舍道边,三年不成,国家之事,断在陛下。且敬瑭徙亦反,不徙亦反,迟速耳,不如先事图之。”帝大喜曰:“术者言朕今年当得一贤佐,以定天下,卿其是邪?”乃令文遇手书除目,夜半下学士院草制。明日宣制。文武两班皆失色。居五六日,敬瑭以反闻。此事之真相,亦必非如此。文遇劝末帝一决,其说未知如何,然徙亦反,不徙亦反,则当时情势固显然也。《传》又谓帝至怀州,夜召李崧,问以计策,文遇不知而继至,帝见之色变,崧蹑其足,文遇乃出。帝曰:“我见文遇肉颤,遽欲抽刀刺之。”此亦妄说,末帝纵懦弱,不至是也。

敬瑭之叛,其掌书记桑维翰、都押衙刘知远实赞之。《通鉴》云:敬瑭令维翰草表,称臣于契丹主,且请以父礼事之,约事捷之日,割卢龙一道及雁门关以北诸州与之。刘知远谏曰:“称臣可矣,以父事之太过。参看第三节。厚以金帛赂之,自足致其兵,不必许以土田,恐异日大为中国之患,悔之无及。”敬瑭不从。案契丹自此以前,虽未尝无觊觑中国土地之心,然实未尝决意吞噬;太宗粗才,更非有远略者比;金帛可致,其言甚确,而敬瑭不之省,可谓饥不择食。敬瑭本出西夷,敬瑭父名臬捩鸡。《新史·本纪》云:本出于西夷。从朱邪入居阴山。以善骑射,常从晋祖征伐。生敬瑭,其姓石氏,不知其得姓之始也。于中国自无所爱,然身亦受无家之累,至于卒覆其宗,亦百世之殷鉴也。敬瑭既叛,末帝以张敬达为都部署讨之,杨光远为副。敬达居晋安乡,在晋阳南。筑长围以困晋阳。敬瑭亲当矢石,人心虽固,廪食渐困。《旧史·晋高祖纪》。九月,契丹太宗自将众五万来援。至之日,即败唐兵,围晋安寨。末帝闻之,遣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符彦饶屯河阳,又命范延光自太原趋榆次,见第二章第六节。赵德钧自飞狐出敌后,飞狐见第七章第三节。辉州防御使潘环合防戍军出慈、隰,以援敬达,辉州,今单县。隰州见第七章第一节。刘延朗及张延朗劝帝亲征。帝发洛阳。遣刘延朗、符彦饶军赴潞州,以为大军后援。诸军自凤翔推戴以来,骄悍不为用,彦饶恐其为乱,不敢束之以法。末帝至河阳,召宰相、枢密使议方略,宰相卢文纪言:“国家根本,大半在河南。胡兵倏来忽往,不能久留。晋安大寨甚固,况已发三道兵救之。河阳天下津要,宜留此镇抚南北。且遣近臣往督战,苟不能解围,进亦未晚。”张延朗曰:“文纪言是也。”乃议近臣可使北行者。延朗与翰林学士和凝等皆曰:“赵延寿父德钧,以卢龙兵来赴难,宜遣延寿会之。”乃遣延寿将兵二万如潞州。史言帝心惮北行,文纪希旨为是言,而张延朗欲因事令延寿解枢密,《通鉴》。意以是为失策。然兵苟能战,不在亲征,苟其不能,自将何益?是时之将士,岂复如承平时有尊君亲上之心,人主一御戎车,即能使之效命邪?且河南岂保无变?故文纪之言,实非无见,诸镇兵力,盖以赵德钧为最厚,且御蕃颇有成劳,《旧传》云:德钧镇幽州,于阎沟筑垒,以兵戍守之,因名良乡县。又于幽州东筑三河城,北接蓟州,颇为形胜。部民由是稍得樵牧。良乡,今河北良乡县,旧治在今房山县东。在当时固不得不属望焉。至其怀挟异图,甘心俱毙,《旧传》:德钧累奏乞授延寿镇州节度。末帝不悦,谓左右曰:“赵德钧父子,坚要镇州。苟能逐退蕃兵,要代予位,亦所甘心。若玩寇要君,但恐犬兔俱毙。”固非是时所能逆料。且即能逆料,亦复如何?末帝既遣延寿,

又进次怀州,命右神武统军康思立率扈从骑兵赴团柏谷,在今山西祁县东南。盖亦知延寿之不可专恃矣。然则谓末帝畏懦,文纪希旨,实皆成败论人之辞,非其实也。然是时败征必已毕见,故史言帝自是酣饮悲歌,形神惨沮,臣下劝其亲征,则曰:“卿辈勿说石郎,使我心胆堕地。”《旧纪》。夫岂真畏石郎?盖亦知将帅莫与分忧,亲征又士不用命,势已无可挽回也。十月,诏天下括马。又诏民十户出兵一人,器甲自备。《旧纪》。是谋也,张延朗为之。盖知旧兵之不可用而新是图?然其无济于事,则无待再计矣。十户,《通鉴》作七户。《考异》云:从《废帝实录》。又云:期以十一月俱集。命陈州刺史郎万金教以战阵。凡得马二千余匹,征夫五千人。实无益于用,而民间大扰。时北面行营都指挥使赵州刺史刘在礼戍易州,赵德钧过之,使率其众自随。至镇州,又迫节度使董温琪偕行。范延光以兵二万屯辽州,德钧又欲并之,奏请与之合军。延光不可,乃止。然卒以德钧为诸道行营都统,依前东北面招讨使。延寿为南面招讨使,刘延朗副之。延光为东南面招讨使,宣武帅李周副之。延寿悉以兵属德钧。德钧累表为延寿求成德节度,末帝不许。德钧屯团柏谷口,按兵不战。时契丹主虽军柳林,胡三省曰:当在晋安寨南。其辎重老弱,皆在虎北口,在汾北,契丹主初至时居此。每日暝,辄结束,以备仓卒遁逃。德钧厚以金帛赂契丹主,云若立己为帝,请即以见兵南平洛阳,与契丹为兄弟之国,仍许石氏常镇河东。契丹主自以深入敌境,晋安未下,德钧兵尚强,范延光在其东,又恐山北诸州要其归路,欲许德钧之请。石敬瑭闻之,大惧。使桑维翰见契丹主,跪于帐前,自旦至暮,涕泣争之,乃止。《通鉴》。此时德钧亦未赂以土地,可见敬瑭之饥不择食。十一月十二日,契丹主册敬瑭为晋帝。册文称子晋王。又云:朕永与为父子之邦。见《旧史·本纪》。晋割幽、蓟、瀛、莫、涿、檀、顺、今河北顺义县。新、妫、儒、今河北延庆县。武、今河北宣化县。云、应、寰、在今山西朔县东。朔、蔚十六州以赂之。且许岁输帛三十万匹。闰十一月,杨光远杀张敬达,降于契丹。康思立愤惋而死。契丹主遂与敬瑭南下。遣其将高谟翰为前锋,与降卒俱进。至团柏谷,赵德钧、延寿先遁,符彦饶、张彦琪、河阳节度使,时为马步军都指挥使。刘延朗、刘在明继之,士卒大溃。时议以魏府军尚全,契丹必惮山东,未敢南下,东驾可幸邺城。李崧请帝还京,从之。至河阳,张延训又请幸滑州,庶与魏博声势相接。末帝不能决。赵德钧、延寿南奔潞州。敬瑭先遣昭义节度使高行周还具食。至城下,语德钧父子,城中无粟不可守。敬瑭及契丹主至,德钧父子遂迎降。契丹主锁之,送归其国。德钧郁郁不多食,逾年而死。符彦饶、张彦琪至河阳,言“胡兵大至,河水复浅,人心已离,此不可守”。乃命河阳节度使苌从简与刘在明守河阳南城,断河梁,归洛阳。敬瑭至,从简迎降。刘在明为彰武军所执以降。契丹主至潞州而止,敬瑭独南下。末帝归洛阳,使杀李赞华于其第。命宋审虔、符彦饶、张彦琪、刘延朗将千余骑至白司马阪行战地。白司马阪见第四章第三节。有五十余骑奔于北军。诸将谓审虔曰:“何地不可战?谁肯立于此?”乃还。又与四将议复向河阳,而将校皆飞状迎敬瑭。敬瑭虑末帝西奔,遣契丹千骑扼渑池。末帝乃与曹太后、刘皇后、雍王重美及宋审虔等携传国宝登玄武楼自焚。是晚,敬瑭遂入洛阳。杀张延朗、刘延朗及末帝后弟刘延皓。时惟三人不赦。张延朗判三司,不欲河东多蓄积,凡财赋,应留使之外,尽收取之,敬瑭以是恨之。入洛之日,百官入见,即收延朗付御史台,旋斩之。刘延朗将奔南山,捕得杀之。刘延皓自经死。房晟、李专美、吕琦皆事晋。韩昭胤、薛文遇不知所终。

末帝之败,全由于兵不用命,与闵帝正同。契丹主之入援也,兵不过五万,而张敬达败后,兵亦五万,马万匹,铠仗俱全,则其力初不弱于契丹,何遂束手受围?《新史·死事传》云:契丹兵围敬达者,自晋安寨南,长百余里,阔五十里。敬达军中望之,但见穹庐连属如冈阜。四面互以毛索,挂铃为警,纵犬往来。敬达军中有夜出者,辄为契丹所得。由是闭壁不敢复出。夫以五万人散布于长百余里、阔五十里之地,而云不可突围而出,有是理乎?观杨光远等轻杀之而降,则知敬达实不能令其众。心力不一,故不能决战也。不特此也,《通鉴》云:末帝闻契丹许敬瑭以仲秋赴援,屡督敬达急攻晋阳,不能下。每有营构,多直风雨。长围复为水潦所坏,竟不能合。则当契丹未至之先,敬达兵势,本已不振,不惟未能猛攻,并亦未能合围,暮气之深,可以想见。敬达死时,马犹近五千,铠仗五万,则被围之后,力尚不弱,故卢文纪策其可以坚守。闵帝在怀州时,吏部侍郎龙敏献策,言驾前兵尚万余人,马近五千匹,请选千人,与郎万金将,由介休路今山西介休县。夜冒敌骑,循山入大营。千骑之内,但得半济,寨即无虞。张敬达特不知援兵远近。若知大兵在团柏谷,虽铁障可冲踏,况敌骑乎?亦信其力之足用也。敬达之兵如此,益以赵德钧、范延光、潘环、符彦饶之众,岂不倍而不止?而竟不能内外合击,则其败也,岂在其寡弱也?不特此也,契丹孤军深入,后路堪虞。当明宗时,蔚州刺史张彦超沙陀人,尝为明宗养子。与石敬瑭有隙。闻敬瑭为总管,举城附于契丹。契丹以为大同节度使。然并不能有其地。太宗亲将入寇,彦超不过颇扰镇、魏而已。其时大同节度使为沙彦珣,持两端。契丹主还时,彦珣迎之,契丹主留之。而其节度判官吴峦不肯臣契丹,众推领州事拒守。契丹攻之,半岁不能下,卒因晋高祖诒书为请释之。代州刺史张朗、忻州刺史丁审琦,则当契丹入时,皆婴城自守。朗至晋安寨已降,契丹遣使谕之,犹斩其使。此等虽因兵力不足,未能邀截,究亦契丹之后患也。末帝之在怀州,龙敏又尝献策,请立李赞华为契丹主,令天雄、卢龙,分兵援送入蕃,则契丹主有后顾之优,不能久在汉地,然后选精锐击之。夫赞华之失其众久矣,似未足以恐动契丹,然使天雄、卢龙,果能发兵援送,则其势自不同。《通鉴》载赵德钧见述律后,

述律后谓之曰:“吾儿将行,吾戒之曰:‘赵大王若引兵北向渝关,亟须引归,太原不可救也。’汝欲为天子,何不先击退吾儿?徐图亦未晚。”此非述律后所能言,盖华人丑德钧者附会之辞,《鉴》云:德钧见述律太后,悉以所赍宝货,并籍其田宅献之。太后问曰:“汝近者何为往太原?”德钧曰:“奉唐主之命。”太后指天曰:“汝从吾儿求为天子,何妄语邪?”又自指其心曰:“此不可欺也。”此明为汉人语。又云:又问“器玩在此,田宅何在?”德钧曰:“在幽州。”太后曰:“幽州今属谁?”曰:“属太后。”太后曰:“然则又何献焉?”此义亦非述律氏之所知也。述律氏乃一偏私狂悖之妇人,初无才智,史述其事,实多溢美。然事势自如此。则龙敏之计,初非迂阔,所争者,天雄、卢龙肯否出兵耳。“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岂不信哉!此阻兵者之所以终穷,抑亦不戢者之所以自焚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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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治十二年。乙未。冬十月。辛亥朔。享太庙。上亲诣行礼  ○遣官祭四祖陵、福陵、昭陵  ○颁顺治十三年时宪历  ○上亲试会试中式武举骑射于景山  ○设尚宝司衙门。满洲理事官一员。副理事官二员。译满

  • 第八章 由疑惧到认罪 一 我只想到死·溥仪

    押送伪满战犯的苏联列车,于一九五○年七月三十一日到达了中苏边境的绥芬河车站。负责押送的阿斯尼斯大尉告诉我,向中国政府的移交,要等到明天早晨才能办。他劝我安心地睡一觉。 从伯力上车时,我和家里的人分开了,被安置

  • 孔范传·李延寿

    孔范字法言,会稽山陰人。曾祖父孔景伟,是齐朝的散骑常侍。祖父孔滔,是梁朝海盐县令。父亲孔岱,历任清雅显要之职。孔范从小好学,博览史籍。陈太建年间,任宣惠将军江夏王陈伯义长史。陈后主即位后,作都官尚书,和江总等人都是后

  • 卷九十三·湛若水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九十三    明 湛若水 撰 慎赏赐下 唐太宗贞观十四年十二月髙昌之平也诸将皆即受赏行军总管阿史那社尔以无勑防独不受及别勑既下乃受之所取唯老弱故币而已上嘉其防慎

  • 卷九·袁俊翁

    <经部,四书类,四书疑节  钦定四库全书四书疑节卷九元 袁俊翁 撰孟子孔孟去齐迟速不同按鲁论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固尝善吾夫子之言矣然徒知善其言而不知反求其所以然盖亦説而不绎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况齐景公之待孔子

  • 卷一·傅恒

    钦定四库全书御纂春秋直解卷一春秋继诗书也雅亡于黍离书终文侯之命斯春秋作焉托始隠公时相接也据时事以维王迹而是非着治乱具法戒昭使后世得以考而鉴焉孔子之志也【己未】平王四十有九年【在位五十有一年孙桓王立】春

  • 由经济理论说到僧寺经济建设·太虚

    ──三十五年十一月作──经济理论大概可分为三种:一、自由的放任经济;二、集体的计划经济;三、民主的计划经济。自由主义的放任经济,是英美等自有经济学以来正宗经济学所主张的。但已显见其弱点:1、恐慌频仍。2、失业众多,3、

  • 玄沙大师语录序·玄沙师备

    明 林弘衍编次闻夫不落阶级。嘱云。好去寻思。洞贯金针。不意中途折担。布单才展。乃云不敢自欺。凡圣削除。方向胸中流出。磕着足指处。顿悟苦乐无生。当场盘诘时。报道。非干西土。故知宗乘有据。血脉相传。近来诸

  • 立宪万岁·吴趼人

    短篇小说, 趼(吴趼人)著。载《月月小说》第五号,清光绪三十三年(1907)一月出版。题下有一行字“吁嗟乎新政策”,是本篇的寓意所在,也是对读者的一个提示。光绪三十二年(1906)七月十三日,皇帝降了上谕,“预备立宪”,这一行为

  • 说儒·胡适

    胡适著。写于1934年3—5月。发表于1934年12月《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4卷第3期。共分六节。指出儒是殷民族的教士;他们的衣服是殷服,他们的宗教是殷礼,他们的人生观是亡国遗民的柔逊的人生观。认为儒的生活

  • 文殊师利佛土严净经·佚名

    西晋月支国沙门竺法护译,即《大宝积经》第十五文殊师利授记会异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