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日讲礼记解义卷五十一
祭义
君子曰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致乐以治心者也致礼以治躬则庄敬庄敬则严威心中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矣故乐也者动於内者也礼也者动於外者也乐极和礼极顺内和而外顺则民瞻其顔色而不与争也望其容貌而衆不生慢易焉故德煇动乎内而民莫不承聼理发乎外而衆莫不承顺故曰致礼乐之道而天下塞焉举而措之无难矣乐也者动於内者也礼也者动於外者也故礼主其减乐主其盈礼减而进以进为文乐盈而反以反为文礼减而不进则销乐盈而不反则放故礼有报而乐有反礼得其报则乐乐
得其反则安礼之报乐之反其义一也
此因祭而推言礼乐之义也说见乐记
曾子曰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公明仪问於曾子曰夫子可以为孝乎曾子曰是何言与是何言与君子之所谓孝者先意承志谕父母於道参直养者也安能为孝乎
此因祭以推孝亲之义而引曾子之言以明之也曾子曰孝之等有三大孝必尊亲之至其次期於弗辱其下贵於能养分不同而心之自尽焉一也公明仪问於曾子曰若夫子者可以为孝乎曾子曰是何言与是何言与夫君子之所谓孝者必父母之意未形而能逆之於先父母之志己形而能承之於後盖非苟顺焉而已惟务有以谕之於道而後即安至如参乃直养者也安能为孝乎案为子者谕父母於道如为臣者格君心之非此忠孝之至
曾子曰身也者父母之遗体也行父母之遗体敢不敬乎居处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涖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战陈无勇非孝也五者不遂烖及於亲敢不敬乎
此言孝之在於能敬也遂犹成也曾子曰人之有是身也者乃父母所遗之体也所行为父母之遗体而求其弗辱庸敢不敬乎夫敬无所不在如於居处而有不庄非孝也於事君而有不忠非孝也於涖官而有不敬非孝也於朋友而有不信非孝也於战陈而或无勇非孝也五者一有不遂且将烖及於亲而敢不敬乎案此言战陈无勇与谕父母於道同意是故从亲之令非所以为孝不惟其是而苟以自全亦非所谓守身者也
亨熟羶芗尝而荐之非孝也养也君子之所谓孝也者国人称愿然曰幸哉有子如此所谓孝也已衆之本教曰孝其行曰养养可能也敬为难敬可能也安为难安可能也卒为难父母既没慎行其身不遗父母恶名可谓能终矣仁者仁此者也礼者履此者也义者宜此者也信者信此者也强者强此者也乐自顺此生刑自反此作
此推极不辱之义而见能养之为小也羶牲属芗谷属称愿口称而心愿也然语辞衆之本教言孝为敎衆之本即孝经德之本教之所由生之意也行犹用也为人子者若但亨熟羶芗之味先尝而荐之非遂可为孝也是养也夫君子之所谓孝也者必其行成於内国人咸称愿然曰幸哉有子如此诚所谓孝也已夫国人称愿咸有观感兴起之心可见衆之本教曰孝其用於事亲则曰养养犹可能也敬其亲为难敬犹可能也安於敬为难安犹可能也久於敬而有终为难虽父母既没必慎行其身不至遗父母以恶名是则可谓能终而孝道尽矣夫孝为德之本而无所不统仁者仁此孝者也礼者履此孝者也义者宜此孝者也信者信此孝者也强者强此孝者也乐自顺此而致和以生刑自反此而得罪以作人其可不务孝乎案仁礼义信强皆性之德也而未有不原於孝者异氏无亲则其本拨矣
曾子曰夫孝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横乎四海施诸後世而无朝夕推而放诸东海而凖推而放诸西海而凖推而放诸南海而凖推而放诸北海而凖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
此言孝道之大亦上文本教之意也放至准式也诗文王有声之篇曾子曰夫孝之道大矣置之则穷高厚而塞乎天地溥之则极广远而横乎四海施诸後世则悠久无疆而无闲於朝夕是以得乎人心之所同然则推而放诸四海而人莫不以为准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孝治天下之谓也案放之而准所谓皇建其有极是也中庸言修道之教必称舜之大孝武周之达孝者以此
曾子曰树木以时伐焉禽兽以时杀焉夫子曰断一树杀一兽不以其时非孝也
此申上仁者仁此之意也曾子曰仁本於孝故树木必以时伐焉禽兽必以时杀焉夫子尝曰断一树杀一兽而有不以其时即非孝也案孝为仁之实仁主於爱由亲亲而仁民由仁民而爱物分虽殊而理则一是故圣人以孝治天下而有余也
孝有三小孝用力中孝用劳大孝不匮思慈爱忘劳可谓用力矣尊仁安义可谓用劳矣博施备物可谓不匮矣父母爱之喜而弗忘父母恶之惧而无怨父母有过谏而不逆父母既没必求仁者之粟以祀之此之谓礼终
此亦曾子之言即上孝有三之意也劳犹功也孝之等有三小孝则能养而用力中孝则弗辱而用劳大孝则尊亲而不匮常思父母之慈爱而忘己之劳可谓用力矣尊重於仁安行於义功劳及物而令名归亲可谓用劳矣博施於民备物以祭而孝思无穷可谓不匮矣至於心所自尽人人皆同如父母或爱之则喜而不能忘父母或恶之则惧而无敢怨父母或有过则谏而不敢逆迨父母既没又必求仁者之粟以祀之此则能以礼终事其亲者也案孝有大小犹云大德小德也孔疏以天子至庶人分位言之未是
乐正子春下堂而伤其足数月不出犹有忧色门弟子曰夫子之足瘳矣数月不出犹有忧色何也乐正子春曰善如尔之问也善如尔之问也吾闻诸曾子曾子闻诸夫子曰天之所生地之所养无人为大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可谓孝矣不亏其体不辱其身可谓全矣故君子顷步而弗敢忘孝也今予忘孝之道予是以有忧色也壹举足而不敢忘父母壹出言而不敢忘父母壹举足而不敢忘父母是故道而不径舟而不游不敢以先父母之遗体行殆壹出言而不敢忘父母是故恶言不出於口忿言不反於身不辱其身不羞其亲可谓孝矣
此申言慎行其身之意也无人为大即孝经所谓天地之性人为贵也顷当作跬一举足为跬再举足为步道谓正路径谓邪径游谓浮水昔乐正子春下堂而偶伤其足既数月不出而犹有忧色门弟子曰夫子之足已瘳矣乃数月不出犹有忧色何也乐正子春曰善矣夫如尔之问也善矣夫如尔之问也吾之闻诸曾子曾子闻诸夫子者有曰凡天之所生地之所养无如人为最大盖吾身受性於天地而受形於父母父母既全而生之而子能全而归之斯可谓孝矣体为亲之遗而能不亏其体身为亲之枝而能不辱其身斯可谓全矣故君子虽跬步而不敢忘孝也今予伤足则已忘孝之道予是以有忧色也夫孝者必壹举足而不敢忘父母壹出言而不敢忘父母唯壹举足而不敢忘父母是故道焉而不径舟焉而不游有不敢以先父母之遗体行於危殆之地者惟一出言而不敢忘父母是故恶言不出於其口忿言不反於其身有不至於辱其身而羞其亲者如此则可谓之孝矣案不亏体所以全形不辱身所以全性曾子之孝体其受而归全易所谓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也
昔者有虞氏贵德而尚齿夏后氏贵爵而尚齿殷人贵富而尚齿周人贵亲而尚齿虞夏殷周天下之盛王也未有遗年者年之贵乎天下久矣次乎事亲也
此因孝亲而言弟长之义也尚谓有事尊之於其党也贵亲者周之宗盟异姓为後也昔者有虞氏之所贵者德而所尚则在齿夏后氏之所贵者爵而所尚则在齿殷人之所贵者富而所尚则在齿周人之所贵者亲而所尚则在齿夫虞夏殷周皆天下之盛王也而未有遗年者可见年之贵乎天下久矣以其次乎事亲而弟实孝之推故也
是故朝廷同爵则尚齿七十杖於朝君问则席八十不俟朝君问则就之而弟逹乎朝廷矣行肩而不并不错则随见老者则车徒辟斑白者不以其任行乎道路而弟达乎道路矣居乡以齿而老穷不遗强不犯弱衆不?寡而弟达乎州巷矣古之道五十不为甸徒颁禽隆诸长者而弟达乎獀狩矣军旅什伍同爵则尚齿而弟达乎军旅矣孝弟发诸朝廷行乎道路至乎州巷放乎獀狩修乎军旅衆以义死之而弗敢犯也
此言弟道无往不达而天下化成也并竝行错鴈行随随行四丘为甸六十四井也君田猎则起其民为卒徒故曰甸徒春田为獀冬猎为狩五人为伍二伍为什尚齿之教通行於天下而倡始於朝廷是故朝廷之所重在爵爵同则以齿为序七十者立而据杖於朝君有问则为布席而使坐八十者君揖即退不待朝事之毕君有问则就於其家而弟达乎朝廷矣少者与长者同行肩相倚而不竝兄事之则错而少差父事之则随而在後途中若见老者无论乘车与徒步必避之以致敬斑白者皆有少者以代劳不以其任而行而弟达乎道路矣居乡惟以齿为尚即老而穷者亦所不遗强不至於犯弱衆不至於?寡而弟达乎州巷矣古之道五十者不为甸徒所以惜其力田猎分禽长多於幼所以厚其恩而弟达乎獀狩矣军旅之兴以爵相统什伍之爵同则以齿为序而弟达乎军旅矣夫孝弟之为教其发始乎朝廷行乎道路至乎州巷放乎獀狩修乎军旅者如此是以衆着於孝弟之义守死不变而弗敢以干犯也
祀乎明堂所以教诸侯之孝也食三老五更於大学所以教诸侯之弟也祀先贤於西学所以教诸侯之德也耕藉所以教诸侯之养也朝觐所以教诸侯之臣也五者天下之大教也
此广明孝弟之道以起下文也先王行礼宗祀严父於明堂以配上帝所以追本始而教诸侯之孝也食三老五更於大学所以尊高年而教诸侯之弟也祀先贤於西学所以崇道德而教诸侯之德也耕藉以供粢盛所以教诸侯之养也朝觐以来羣后所以教诸侯之臣也此五者乃天下之大教也
食三老五更於大学天子袒而割牲执醤而馈执爵而酳冕而总干所以教诸侯之弟也是故乡里有齿而老穷不遗强不犯弱衆不暴寡此由大学来者也天子设四学当入学而大子齿
此申言教弟之义也天子之食三老五更於大学也始则亲袒割牲以为俎实继则亲执醤以馈熟食毕又亲执爵以酳口且又端冕而总持干盾亲立於舞位以侑食此所以尚齿而教诸侯之弟也是故乡里咸知有齿而老穷不遗强不犯弱衆不暴寡此其俗化之成盖皆由大学来者也天子设立四学以教人当入学之时虽大子亦必循少长之序而有不敢以贵加人者案周立四学郑氏谓是四郊之虞庠方氏慤谓是四代之学即有虞氏之庠夏后氏之序殷之瞽宗周之辟雍陆氏佃谓四学并其中学而五南为成均北为上庠东为东序西为瞽宗而辟雍则居中陆氏近是但辟雍宜居南成均宜居中耳
天子巡守诸侯待于竟天子先见百年者八十九十者东行西行者弗敢过西行东行者弗敢过欲言政者君就之可也
此即巡守以明尚齿之礼也天子巡守之时诸侯远迎而待於竟天子必先见百年者若八十九十者东行则西行者弗敢径过西行则东行者弗敢径过而必往见之如欲言政者君就其家而问之可也夫天子至尊巡狩大典犹曲尽尊年之礼若此
壹命齿于乡里再命齿于族三命不齿族有七十者弗敢先七十者不有大故不入朝若有大故而入君必与之揖让而后及爵者
此即乡饮以明尚齿之礼也壹命谓王朝之下士公侯伯之士子男之大夫再命谓王朝之中士公侯伯之卿齿谓以年次坐立也乡饮酒之礼壹命尚卑故序齿於乡里再命稍尊但序齿於族人三命已尊则独设一席於宾席之东虽宗族不得与之序齿然序进之时族有七十者则必先入而有所不敢先盖齿至七十而致仕不有大故不入朝若有大故而入君必先与之揖让而後及於在位有爵者即三命亦岂得而加之哉案郑注不敢先族之七十者谓既一人举觯乃入也虽非族亦然承齿乎族故言族尔
天子有善让德於天诸侯有善归诸天子卿大夫有善荐於诸侯士庶人有善本诸父母存诸长老禄爵庆赏成诸宗庙所以示顺也
此历言让善於所尊以明敬顺之道也荐进也本者推而本之也存犹归也自天子至於庶人皆以谦让为贵天子为天所命有善必让德於天诸侯为天子所命有善必归诸天子卿大夫为诸侯所命有善必荐於诸侯士庶人乃父母长老之所教有善必本诸父母存诸长老其有禄爵庆赏必赐之於宗庙凡皆以示民顺也案示顺者不忘所自而弗敢专盖亦孝之德也
昔者圣人建阴阳天地之情立以为易易抱龟南面天子卷冕北面虽有明知之心必进断其志焉示不敢专以尊天也善则称人过则称己教不伐以尊贤也此申言天子之让善也建者立於此而参於彼也易上谓易书下是官名即大卜也昔者圣人明於阴阳天地之情而作易以垂教占易者抱龟而立於南面天子衮冕而立於北面虽自有明知之心必进而断其志焉盖示人以不敢自专所以尊天也卜吉为善善则称人不吉为过过则称己所以教人不自矜伐且尊敬贤人也案易以道阴阳而云抱龟者兼言卜筮也
孝子将祭祀必有齐庄之心以虑事以具服物以修宫室以治百事及祭之日顔色必温行必恐如惧不及爱然其奠之也容貌必温身必诎如语焉而未之然宿者皆出其立卑静以正如将弗见然及祭之後陶陶遂遂如将复入然是故慤善不违身耳目不违心思虑不违亲结诸心形诸色而术省之孝子之志也
此覆言孝子享亲之极其诚也宿者皆出谓宾助祭者事毕而出也陶陶遂遂相随行之貌术述也孝子若将祭祀则必有齐庄之心以虑事而於以具其服物修其宫室治其前後之百事及祭之日则顔色必温行步必恐如亲之将来而惧不及致其爱者然其奠之也则容貌必温身必诎如亲之既来欲有所语而未之发者然助祭者皆出则其立卑静以正如亲之将往而弗及见者然及祭之後犹且陶陶遂遂如亲之既往而将复入然是惟慤善不违乎身耳目不违乎心思虑不违乎亲其天性之爱结诸心形诸色而每事述而省之正孝子事亲之志也
建国之神位右社稷而左宗庙
此言尊神亲祖之义也神无方人位之而有方故曰建天子诸侯建国之神位其方所有一定而不可易者右则为社稷而左则为宗庙王氏曰右阴也地道所尊故右社稷左阳也人道所乡故左宗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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