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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济宗旨

明白庵居沙门 慧洪 撰

汾阳昭禅师示众曰。先圣云。一句语须具三玄。一玄中须具三要。阿那个是三玄三要底句。快会取好。各自思量。还得稳当也未。古德已前行脚。闻一个因缘未明。中间直下饮食无味睡卧不安。火急决择。岂将为小事。所以大觉老人为一大事因缘出现於世。想计他从上来行脚。不为游山玩水。看州府奢华。片衣口食皆为圣心未通。所以驱驰行脚。决择深奥。传唱敷扬。博问先知。亲近高德。盖为续佛心灯。绍隆佛种祖代。兴崇圣种。接引后机。自利利他。不忘先迹。如今还有商量者么。有即出来大家商量。僧问如何是接初机底句。答曰汝是行脚僧。又问如何是辨衲僧底句。答曰西方日出卯。又问如何是正令行底句。答曰千里持来呈旧面。又问如何是立乾坤底句。答曰。北俱卢州长粳米。食者无嗔亦无喜。师曰。只将此四转语验天下衲僧。才见汝出来验得了也。僧问如何是学人着力处。答曰嘉州打大像。问如何是学人转身处。答曰陕府灌铁牛。问如何是学人亲切处。答曰西河弄师子。师曰。若人会此三句。已辨三玄。更有三要语在。切在荐取。不是等闲。与大众颂出曰。三玄三要事难分。得意忘言道易亲。一句明明该万象。重阳九日菊花新。还会么。恁么会得不是性燥衲僧。作么生会好。又举三玄语曰。汝还会三玄底时节么。直须会取古人意旨。然后自心明去。更得通变。自枉受用无穷。唤作自受用身佛。不从他教便识得自家活计。所以南泉曰。王老师十八上解作活计。僧便问。古人十八上解作活计。未审作个什么活计。答曰。两只水牯牛。双角无[榈-吕+贝]桊。复云。若要於此明得去。直须得三玄旨趣。始得受用无碍。自家庆快。以畅平生。大丈夫汉莫教自辜。触事不通。彼无利济。与汝一切颂出曰。第一玄。法界广无边。森罗及万象。总在镜中圆。第二玄。释尊问阿难。多闻随事答。应器量方圆。第三玄。直出古皇前。四句百非外。闾氏问丰干。师乃曰。这个是三玄底颂。作么生是三玄底旨趣。直教决择分明。莫只与么望空里妄解道。我曾亲近和尚来。与我说了。脱空漫语诳吓他人。吃铁棒有日。莫言不道。又因采菊谓众曰。金花布地玉蕊承天。杲日当空乾坤朗耀。云腾致雨露结为霜。不伤物义。道将一句来。还有道得底么。若道不得。眼中有屑。直须出却始得。所以风穴云。若立一尘。家国兴盛野老颦蹙。不立一尘。家国丧亡野老安贴。於此明去。阇梨无分全是老僧。於此不明。老僧即是阇梨。阇梨与老僧亦能悟却天下人。亦能瞎却天下人。要知老僧与阇梨么。拊其膝曰。这里是阇梨。这里是老僧。且问诸上座。老僧与阇梨是同是别。若道是同去。上座自上座。老僧自老僧。若道是别去。又道老僧即是阇梨。若能於此明得去。一句中有三玄三要。宾主历然。平生事辨。参寻事毕。所以永嘉曰。粉骨碎身未足酬。一句了然超百亿。又曰。临济两堂首座。一日相见齐下喝。僧问临济。还有宾主也无。答曰宾主历然。师作偈曰。两堂首座总作家。其中道理有分拏。宾主历然明似镜。宗师为点眼中花。无尽居士谓予曰。汾阳临济五世之嫡孙。天下学者宗仰。观其提纲渠渠。唯论三玄三要。今其法派皆以谓三玄三要一期建立之语无益於道。但於诸法不生异见。一切平常即长祖意。其说是否。予曰。居士闻其说晓然了解。宁复疑汾阳提纲乎。曰吾固疑而未决也。予曰。此其三玄三要之所以设也。所言一句中具三玄。一玄中具三要。有玄有要者。一切众生热恼海中清凉寂灭法幢也。此幢之建。譬如涂毒之鼓挝之。则闻者皆死。唯远闻者后死。若不横死者。虽闻不死。临济无恙时。兴化三圣保寿定上座辈闻而死者。今百余年犹有悟其旨者。即后死者也。而诸法派谓无益於道者。即不横死者也。祖宗门风壁立万仞。而子孙畏之。喜行平易坦涂。此所谓法道陵夷也。譬如衣冠。称孔门弟子而毁易系辞。三尺童子笑之。临济但曰。一句中具三玄。一玄中具三要。有玄有要而已。初未尝目为句中玄.意中玄.体中玄也。古塔主者悞认玄沙三句为三玄。故但分三玄而遗落三要。丛林安之不以为非。为可太息。玄沙曰。真常流注为平等法。但是以言遣言。以理逐理。为之明前不明后。盖分证法身之量。未有出格之句。死在句下。若知出格之量。则不被心魔所使。入到手中便转换落落地。言通大道。不坐平常之见。此第一句也。古谓之句中玄。回机转位。生杀自在。纵夺随宜。出生入死。广利一切。逈脱色欲爱见之境。此第二句也。古谓之意中玄。明阴洞阳。廓周沙界。一真体性大用现前。应化无方。全用全不用。全生全不生。方便唤作慈定之门。此第三句也。古谓之体中玄。浮山远公亦曰。意中玄非意识之意。古不足道。远亦迷倒。予不可以不辨。无尽颔之。又曰。吾顷见谢师直称。吴僧简程者。有大知见。亲见慈明。盖是真点胸。杨岐道吾之流亚接人。多举汾阳十智同真。愿遂闻其说。予曰。十智同真与三玄三要同一关捩。汾阳曰。夫说法者须具十智同真。若不具十智同真。邪正不辨。缁素不分。不能与人天为眼目。决断是非。如鸟飞空而折翼。如箭射的而断弦。弦断故射的不中。翼折故空不可飞。弦壮翼牢空的俱彻。作么生是十智同真。与诸上座点出。一同一质。二同大事。三总同参。四同真智。五同徧普。六同具足。七同得失。八同生杀。九同音吼。十同得入。又云。与什么人同得入。与谁同音吼。作么生是同生杀。什么物同得失。阿那个同具足。是什么同徧普。何人同真智。孰能总同参。那个同大事。何物同一质。有点得出底么。点得出者不吝慈悲。点不出者未有参学眼在。切须办取。要识是非。面目见在。今此法门丛林怕怖。不欲闻其若何以言之诸方但爱平实见解执之不移唯欲传授不信有悟。借使汾阳复生。亲为剖折。亦以为非。昔阿难夜经行。闻童子诵佛偈曰。若人生百岁。不善水潦鹤。未若生一日。而得决了之。阿难就教之曰。不善诸佛机。非水潦鹤也。童子归白其师。师笑曰。阿难老昏矣。当以我语为是。於今学者之前。语三玄十智旨趣。何以异此。於是无尽嗟咨曰。然其旨趣岂无方便。予作偈曰。十智同真面目全。於中一智是根源。若大咨见汾阳老。擘破三玄作两边。又问。四种宾主亦临济建立法门乎。予曰。三世如来诸代祖师。锻出凡圣情见之炉锤。非止临济用之。如龙山本见马祖。洞山价禅师初游方与密师伯者偕行。经长沙龙山之下。见溪流菜叶。价回瞻峰峦深秀。谓密曰个中必有隐者。乃并溪而进十许里。有老僧癯甚。以手加额呼曰。此间无路。汝辈何自而至。价曰。无路且置。庵主自何而入。曰我不曾云水。价曰庵主住山几许时。曰春秋不涉。价曰。庵主先住耶。此山先住耶。曰不知。价曰为什么不知。曰我不曾人天来。价曰得何道理便尔住山。曰。我见泥牛斗入海。直至而今无消息。价即班密之下而[珏/下]之。问。如何是主中宾。曰青山覆白云。又问如何是主中主。曰长年不出户。又问主宾相去几何。曰长江水上波。又问宾主相见有何言说。曰青风拂白日。价再拜求依止。老僧笑曰。三间茆屋从来住。一道神光万境闲。莫作是非来辨我。浮生穿凿不相关。於是自焚其庵深入层峰。其后价住山。问僧。何者是汝主人公。对曰现祇对者。价仰而咨嗟曰。此所谓马后驴前事。奈何认以为自己乎。佛法平沉此其兆也。客中主尚未明。况主中主哉。僧曰。如何是主中主。价曰汝自道看。曰道得即是客中主。如何是主中主。价良久曰。不辞向汝道。相续也大难。予观龙山老僧之意。如萧何之识韩信。岂有法哉。而价公之论如霍光之立朝。进止亦有律度。呜呼。后生之不见古人之大全也。必矣价亦置主中主于胸中。可疑也。予尝至临川与朱世英游相好。俄上蓝长老者至上盖。谓世英曰。觉范闻工诗耳。禅则其师。犹错矧弟子耶。世英笑曰。师能勘验之乎。上蓝曰诺。居一日。同游疎山。饭于逆族。上蓝以手画案谓余曰。经轴之上必题以字。是何义。予亦画圆相横一画曰是此义也。上蓝愕然。予为作偈曰。以字不成八不是。法身睡着无遮闲。衲僧对面不知名。百众人前呼不起。上蓝归举似世英。世英拊手曰。孰为诗僧。亦能识字义乎。因同看汾阳作犊牛偈曰。有头无角实堪嗟。百劫难逃这作家。凡圣不能明得尽。现前相貌有些些。予谓世英曰。此偈又予字义之训诂也。世英问余。华严经曰。毗目仙人执善财手。即时善财自见其身住十佛剎微尘数世界。中到十佛剎微尘数诸佛所见彼佛剎及其众会。诸佛相好种种庄严。乃至或经百千亿不可说佛剎微尘数劫。乃至时彼仙人放善财童子手。即时自见其身还在本处。此一段义何以明之。予曰。皆象也。方执其手。即入观法之时。见自他不隔於毫端。始终不移於当念。及其放手。即是出定之时。永明曰。是知不动本位。远近之剎历然。一念靡移。延促之时宛尔。世尊盖以莲为譬。而世莫有知者。予特知之。夫莲方开华时。中已有子。子中已有[廿/蜜]。因中有果。果中有因。三世一时也。其子分布又曾属焉。相续不断十方不隔也。又问。法华经曰。世尊於一切众前现大神力。出广长舌相。上至梵世。极难和会。而解者曰。佛音深妙触处皆闻。超越圣凡。则其舌广长高出梵世。此说如何。予曰。此殆所谓随语生解。非如来世尊之意。沩山曰。凡圣情尽。体露真常。理事不二。即如如佛。而学者不能深味此语。苟认意度而已。譬如众盲摸象。随其所得为是。故象偏为尾为蹄为腰为牙而全象隐矣。般若经曰。无二无二分无别无断故者真常也。非凝然一物卓然不变坏之真常也。舌相之至梵世。其可以情求哉。唐僧玄奘至西竺见戒贤论师。贤时已一百六岁。众所宗向。号正法藏。奘修敬。讫贤使坐。问从何来。对曰从支那国来。欲学瑜伽等论。於是贤流涕呼弟子。觉贤指以谓曰。我前所梦何如弟子。谓奘曰。和尚三年前得疾危甚。如人以刀划其腹。欲不食而死。夜梦男子身金色曰。汝勿自厌其身。汝昔作贵。近多害物。命当自悔责。自尽何益。有支那国僧来此学法。已在涂矣。三年当至。以法惠彼。彼复流通。汝罪自灭。我曼殊室利也。故来晓汝耳。和尚疾损已三年。而阇梨果至。前梦有征也。子涉世多艰。盖其夙障。闻曼殊室利之言以法惠人。则罪自灭。故有撰述佛祖旨诀之意。欲以惠人而自灭夙障耳。非有他求也。

临济宗旨(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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