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正文

第五卷

  ○或奏公阿黨親戚

  或奏公阿黨親戚者,太宗使御史大夫溫彥博案驗其事,乃言者謬妄。彥博奏:「魏徵人臣,須存形跡,不能避遠嫌疑,為人所道,雖情在無私,事亦可責。」乃令彥博以此旨責公。因謂之曰:「君前後諫爭,凡數百條,豈以小事損君眾美。自今以往,不得不存形跡也。」經數日太宗問公曰:「昨來在外,聞有何不是事?」公正色曰:「前日令彥博宣敕,語臣何因不作形跡,此言大不是。臣聞君臣葉契,義體一同,未聞不存公道,唯事形跡。若君臣上下同遵此路,則邦之興喪,或未可知。」太宗瞿然改容,曰:「前發此語,尋已悔之,君不得因茲遂懷隱避。」公乃再拜而言曰:「臣以身許國,正道而行,必不敢欺負;但願陛下使臣為良臣,勿使臣為忠臣。」太宗曰:「忠良有異乎?」公曰:「良臣,稷契咎繇是也;忠臣,龍逢比乾是也。良臣使身獲美名,君受顯號,子孫傳業,福祿無疆。忠臣身受誅夷,君陷大惡,家國並喪,獨有其名。由此而言,相去遠矣。」太宗謂曰:「君但莫違此言,朕不忘社稷之計。」乃賜絹一百匹。

  ○權貴疾公

  權貴疾公,每言於太宗曰:「魏徵凡所諫爭,委曲反覆,不從不止,意以陛下為幼主,不同於長君。」太宗曰:「朕少不學問,唯好弓馬,至於起義,即有大功;既封為王,偏蒙偏愛,理道政術,都不留心;及為太子,初入東宮,思安天下,欲克己為政,唯魏徵與王珪導我以禮,弘我以道,勉強從之,大覺利益,遂力行不息,以致太平,並魏徵等之力,所以特加禮重,每事聽從,非私之也。」言者乃慚而止。

  ○霍行斌告變

  霍行斌告變,公預其事,太宗覽之,謂侍臣曰:「此言大無由緒,不須鞫問,行斌宜付所司定罪。」公曰:「臣蒙近侍,未以善聞而有大逆之名,罪合萬死。陛下曲垂矜照,臣將何以自安請鞫之。」尋仍拜謝,太宗曰:「卿之累仁積行,朕所自知。愚人相謗,豈能由己,不須致謝也。」

  ○房玄齡考績不平

  房玄齡、王珪掌內外考績,治書御史權萬紀奏其不平,追案勘問,王珪不伏,太宗付侯君集案之。公奏稱:「無阿私,必不可推鞫。」太宗大怒,令君集勘當。未奏,太宗問君集,君集奏稱:「『臣謂魏徵,玄齡、王珪挾私濫考,何得阿黨,固執言不可推。』徵答云:『玄齡、王珪俱是國家重臣,並以忠正任使,其所考者既多,或一兩人不當,祗是見有左右,終非心有阿私。若即推繩,不相信任,此事便不可信,何以堪當重委。假令錯謬有實,未足虧損國家。窮鞫若虛,失委大臣之體。且萬紀每日常在考堂,必有乖違,足得論正,當時鑒見,一無陳說,身不得考,方始糾彈,徙發在上嗔怒,非是誠心為國,無益於上,有損於下,所惜傷於正體,不敢有所阿黨。』」遂釋不問。

  ○侍宴於丹霄門

  太宗宴於丹霄門樓,極歡,長孫無忌奏稱:「王珪、魏徵昔在東宮,臣等疾之如仇,豈謂今日並坐而宴。」太宗曰:「魏徵等既能盡心,所事當時誠亦可恕。朕能拔擢用之,以至今日,足謂無愧古人。」酒酣,太宗謂曰:「徵每諫,我不能得,即嗔,公等知否?」公對曰:「臣諫不得,實未有喜,亦不敢嗔。」太宗曰:「君若不嗔,何因臨時不應?」公對曰:「臣以事有不可,所以進諫。若不從輒應,便恐此事即行。」太宗曰:「當時且應,更別陳論,亦何為不得?」公曰:「昔舜戒群下:『汝無面從,退有後言。』若臣面從,陛下方始別陳,此即退有後言,豈是稷契事堯舜之意?」太宗大笑曰:「人言魏徵舉動疏慢,此實不然。朕但見其所為,只覺婉媚耳。」公拜謝,曰:「陛下導之使言,臣所以敢諫;若陛下不受,臣豈敢數犯龍鱗。」太宗曰:「史官須記此言。」

  ○論止足之分

  公頻論止足之分,太宗未之許。公曰:「群臣委任既久,許其避退,權用之,次觀其能否;既得預察群才,又無獨任之謗,使善人得進,長廉讓之風;若能行之於今,足為將來永法。」太宗曰:「信如公言,然論者猶有同異,待至京下當別議。」

  ○太宗謂侍臣天下安寧

  太宗謂群臣曰:「為政者,豈待堯舜之君,龍益之佐。自我驅使魏徵,天下乂安,邊境無事,時和歲稔,其忠益如此。」先是,將發十六道黜陟大使,畿內道未有其人,太宗親定之,問房玄齡等曰:「此道事最重,誰可先使?」右僕射李靖對曰:「畿內事大,非魏徵莫可。」太宗作色曰:「朕欲向九成,事亦不小,寧遣魏徵邪朕每行,不欲與其相離者,適為其見朕是非,必無所隱,今從公等語遣去,朕若有得失,公等能止邪?」乃令李靖充使,公從往九成宮。

  ○太宗御西堂宴集

  太宗坐於丹霄門外之西堂,引公及右僕射李靖、中書令溫彥博等入宴,言及群臣才行,謂靖等曰:「朕自為王至於今日,官人或上書獻計,勸朕為善者多矣,日月稍久,官職漸大,志意即移,言論漸少,無不衰倦;唯魏徵與朕為善,官職益高,志節彌厲,見朕一事失所,甚於已身有過,朝夕孜孜,終始如一。自立以來,唯見此一人而已。是以敬之重之,同於師傅,不以人臣處之。」其後每謂房玄齡等曰:「魏徵被我拔擢特異,其報我亦深矣。君與我契闊艱辛,多歷年所,勞苦之極,人莫能加。然自即位以來,輔弼我躬,安我社稷,成我今日功業,為天下所稱,君不得與魏徵比矣。」

  ○文德後載誕侍宴

  文德皇后誕公主,月滿,宴群臣於丹霄殿。太宗命公圍棋賭,公再拜曰:「臣無可賭之物,不敢煩勞聖躬。」太宗曰:「朕知君有物,不須致辭。」公固言無物堪供進者,太宗曰:「朕知君大有忠正,君若勝,朕與君物;君若不如,莫虧今日。」遂與公棋,才下數十子,太宗曰:「君已勝矣!」賜尚乘馬一匹,並金裝鞍轡勒,仍賜絹千匹。

  ○進五代史

  武德中,公與侍中陳叔達、中書令蕭瑀、左僕射封德彝、太子詹事裴矩等,同奉詔分修魏、梁、陳、周、齊、隋六代史。侍中已下,各居權要,既不相統攝,撰者無所稟承,事曆數年,竟無次序。貞觀初,公為秘書監,乃奏停後魏而修梁以下五代。奉敕遣秘書丞令狐德棻、秘書郎岑文本撰周史,前中書侍郎顏師古、給事中孔穎達撰隋史,著作郎姚思廉撰梁陳史,中書舍人李百藥撰齊史。師古徙職,以許敬宗代之。公受詔總加修撰,裁定去取,咸資筆削,多所損益,務在簡正。隋史序論皆出公手,梁陳及齊各為總論。梁史六秩五十六卷,陳史四秩三十六卷,周史五秩五十卷,齊史五秩五十卷,隋史六秩五十五卷,奏之,時稱良史,加左光祿大夫,進封鄭國公,賜物二千段。

  ○讓左光祿大夫

  公詣朝堂,抗表讓左光祿大夫,附崔確奏稱:「臣在隋朝,備經喪亂,如臣流輩,死亡略盡,臣得奉太平,又特蒙拔擢,恩澤既深,唯思報效,但臣先有眼疾,比加風疹,轉加增劇。天才陰晦,數步之外,全不見人;倉卒轉動,即覺心識悶亂。方今天下無事,英彥如林,無容痼疾之人久在樞近,非但不可,更加二品,仍乞解侍中之職,授臣一二品散官,不離左右,足申愚見,拾遺補闕,非敢虛飾,此實臣志願。」太宗令崔敦禮謂之曰:「國之安危,資於輔弼,得其人則日隆日化,失其人則敗不旋踵。公寬以接下,忠以奉上,朕每有乖僻,公未嘗不言,社稷安危,唯公是寄。假使公全無兩目,猶當舁公置於左右,朝夕諮詢;況公所患非重,便欲拂衣高蹈,匪獨乖於朕意,僉議以為未可。」

  ○太宗移舊閣

  太宗謂侍臣曰:「我疹病,移一舊閣,伊乃謗我作望陵台,公等須為我鞫問取。」謂楊師道曰:「卿道姜行本作處,用十車銅,聞誰道?」師道奏曰:「魏徵道。」太宗問公曰:「何以生此?」公不應。太宗再三問,對曰:「道十車銅,是諫爭語;臣若道姓名,某即是訕謗,必不益聖德。」太宗曰:「我有事,皆向卿道,今卿乃為在下,不向朕道,是朕盡心向卿,卿不盡心向朕也。」因令御史引出鞫問之,乃謂治書侍御史杜正倫曰:「朕於天下亦是有功,每至祠祭,雖不親行,常心懷悚懼。魏徵於朕,非義從府臣,朕於罪人之中擢與富貴,得朕借問,遂有所隱。朕事天即能畏敬,魏徵即事,便不盡心。昔蕭何有大功於漢家,祗為請上林地,漢高祖尚係械之,計魏徵勛庸,豈得與蕭何為等,朕為其能諫爭,遂寵遇至此,乃恃寵自驕。朕昔問房玄齡事,答云『不知,』徵當即奏稱:『豈有人臣報主得有所隱。』朕今借問,便不盡心。遣御史推問,乃負氣作如此行步,若朕兒能諫爭,還作此驕慢,亦須撲殺。朕到伊上,豈有顧惜,看伊意況,似國家不得伊時即不得理。古來帝王,未有魏徵,亦得為化,在朕今日,何藉魏徵。」敕杜正倫速按問。公附奏稱:「此閣初移,臣等面奉敕旨,本為避濕,所造不多;但眾庶無知,或有謗議,臣初聞望陵台名,即欲內奏,仍共楊師道平章云:『此名必是浪語,若出合名,百姓自然不惑。』師道語臣:『有便即奏至尊,聽其與說。』不願即顯姓名,非是欲私其人,故隱不道。陛下深居九重,細事不可親見;臣作股肱耳目,非問無由得知。臣數日前見少府監官某乙,問訪比來作司事務多少,云:『更無造作,事亦不多,但北門造閣處,須釘鍱甚急,恐少,便須市。』供作司唯恐闕乏獲罪,臣即語云:『移一舊閣費用幾何』報臣云:『雖是舊事料理,釘鍱須十車五車。』臣即向師道說。前日面奉進,止所造,蓋亦不多役人,又是丁匠,何因人有此語師道共臣平章。只是至尊每事存養,無所造作,人見小小事,即以為多。百姓不可家至戶說,那可彰其言語。」遂釋不問。太宗御百福殿,公奉謝,太宗令韋挺謂之曰:「卿罪重於千鈞,朕任卿使卿,逾於管仲,自近代已來,君臣相得,未似今日。昨問卿事,遂隱不言,朕今思量深可怪恨,向若遂即不道,終不與卿相見。欲論十年任使,一朝遂失,朕意可不惜邪賴卿出外列其姓名,朕錄卿忠誠,所以不責。」公對曰:「臣本九泉下人,蒙陛下拔擢,職在樞近,已經十年,情有所守。昨日遂被聞奏,罪合萬死。陛下平一海內,愛養生人,天授明德,情存至化,軍國機務,皆出聖躬,臣承受不暇,有何功績昨日若死,今日無由奉見聖顏。」

  ○太宗即位有上書者

  太宗謂長孫無忌等曰:「朕躬即位之初,有上書者非一,或言人主必須威權獨運,不得委任群下;或耀兵振武,威懾四夷,唯有魏徵勸朕偃草興文,佈德施惠,中國即安,遠人自服。朕從其語,天下安寧,絕域君長皆來朝貢,九夷重譯,相望於道。凡以此等事皆魏徵之力也。朕之任用,豈不得人。」公拜謝曰:「陛下聖德自天,留心政術,臣以庸短,承受不暇,豈有所益。」

  ○太宗幸積翠池賜宴賦詩

  太宗幸積翠池,賜貴臣宴。太宗曰:「今茲年穀既登,邊方靜息,因此農隙,與公舉酒,酒酣各詠一事。」公得西漢,其詞曰:「受降臨軹道,爭長赴鴻門。騑傳渭橋上,觀兵細柳屯。夜宴經柏谷,朝游出杜原。終藉叔孫禮,方知皇帝尊。」太宗曰:「魏徵所言,必約我以禮。此語意極好,特宜記錄。」

  ○皇孫載誕侍宴

  皇孫載誕,太宗幸東宮,置酒極歡。群臣等奏稱:「皇子多已長成,而陛下初未有孫。今者東宮先誕首嫡,此卜代之休徵,無疆之美慶也。率士蒼生,莫不抃舞,臣等喜躍,特百常情。」太宗曰:「君子抱孫不抱子,此是社稷之慶,公等又助朕盡飲,朕安得不喜。」酒酣,太宗召左僕射房玄齡及公於御牀前地席,謂曰:「貞觀已前,從朕平定天下,夷凶克亂,周旋艱辛,玄齡功勳,何所與讓。」太宗自解佩刀以賜之。又曰:「貞觀以來,盡心於主,獻納忠讜,國安人利,犯顏正諫,匡朕之違,唯見魏徵一人。古之名臣,何以加此。」雙解佩刀以賜之。

  ○上類戴氏禮

  戴氏禮並為注解二秩二十卷上之,詔曰:「禮經殘缺,其來已久。漢代戴聖爰記舊聞,古今所宗。條目雜亂,先儒傳授,多歷年所,咸事因循,莫能釐正。特進鄭國公。徵文高翰林,學綜冊府,服膺典禮,有志討論,乃依聖所記,更事編錄,以類相從。別為篇第,並更注解,文義粲然,遂得先聖微言,因茲重闡,後之學者,多有弘益,宜付秘書,仍令繕寫,賜皇太子及諸王各一本。」並賜物一千匹。

  ○論十六國諸主優劣

  太宗與群臣論及十六國諸主優劣,太宗曰:「苻永固何獨為所稱?」房玄齡對曰:「為任使得人則見稱,無其人則不見稱。當時為有王景略。」太宗謂群臣曰:「此猶朕之有魏徵。」公拜謝焉。

  ○預章公主薨

  預章公主薨,公奏:「自豫章公主薨逝,陛下久著素服,群情悚栗,咸不自寧。臣聞古之王者,絕於期服,此乃前書典禮,列代舊章。陛下發上聖之慈,深下流之慟,素服以來,遂經旬月;悼往之義,足為加隆。伏願割無已之痛,從先王之禮,改御常服以副群下之心。臣濫蒙重任,不敢寢默。」太宗從之。

  ○太宗以公比諸葛亮

  太宗謂侍臣曰:「魏徵何如諸葛亮?」岑文本對曰:「諸葛亮一國之政,內處寧安,又行師用兵,威動勍敵,見稱今古。魏徵雖未事事盡兼,至於憂國如家,忠言正諫,朝夕孜孜,古人亦無以加也。」太宗曰:「魏徵懷忠奉國,蹈履仁義,唯以道德為務,無所欺負;執持朕躬,必欲致於堯舜之上。諸葛所行,無以過也;所不如者,行師用兵耳。」

  ○太宗謂侍臣自知者明

  太宗謂侍臣曰:「自知者明。人不能善鑒已過,如善為文章,工諸伎藝,皆自謂已善,他人不及;若良工商略,文匠詆訶,蕪音拙句,往往而有。又譬傅母養子,颒面豫飾乃堪見人,若櫛髮必須明鏡,覽其形容,以鑒善惡。以此而言,人君亦須得匡諫之臣,道其愆過,即其為政無大乖違。一日萬機,一人聽斷,細微差僻,安能盡美。唯有魏徵,隨事諫正,多中朕失,其進喻啟沃,有同明鏡;分明善惡,獠見已形。即數餐嘉言,安得不喜。」太宗因舉觴以賜房玄齡、高士廉等,數數勵之。

  ○辭太子太師

  皇太子承乾不修德業,魏王泰寵愛日隆,內外庶僚,咸有疑議,太宗聞而惡之,謂侍臣曰:「當今朝臣,忠謇無如魏徵,我遣傅皇太子,用絕天下望。」遂命草詔,謂侍臣曰:「其辭乎?」皆曰:「徵昔為侍中,卒以退讓,儲傅之重,恐必不當。」太宗曰:「徵識吾此意,將不固辭矣。」及詔下,拜為太子太傅,公自陳有疾,太宗謂之曰:「太子,宗社之本,須有師傅,故選忠正以為輔弼。昔周幽晉獻廢嫡立庶,有國行此,國必危;有家行此,家必敗,如漢家幾廢太子,賴四皓來助,乃始得安。我今賴公,即其義也。如公疹病,可臥護之。」公乃就職。

  ○手詔問疾

  公疾,太宗手詔曰:「不見數日,憂憤甚深,自顧過已多矣,言已失矣,行已虧矣。古人云:『無鏡可以鑒鬚眉』,可謂實也。比欲自往,恐勞卿,所以使人來去。若有聞知,此後可以信來具報。」公奏曰:「堯舜率天下以仁而人從之,桀紂率天下以暴而人從之,下之所行,皆從上之所好。今大臣進一人則疑其親故,拜一人則疑其奪權,欲遣其人,若為展力所以契闊艱辛,同其生死,聞一人之言,即謂可信;新來言者,何以明其無私?」又奏曰:「古者雖犯重罪,君上每言寬宥,必不獲已,方始加刑。且人君之威,甚於雷霆,今欲加其罪,則理外誣造;將宥其過,則法內曲辭;欲求刑,必寬平,吏不嚴酷,不可得也。」又奏曰:「帝王所重在乎定君臣、明父子、正夫婦,三者不亂,然後內外安寧。比見弟子陵師,奴婢忽主,下多輕上,皆有為而來,漸不可長。」又奏曰:「君子有諸已然後求諸人。無諸已然後非諸人,所藏於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未之有也。今臨朝堂,以至公為言;退而行之,乃未免私僻之事。或恐有所不便,聞於在下,即橫加威怒以掩塞之,欲人不知,莫若勿為;欲蓋彌彰,掩之何益。帝王大如天地,信如四時,諸葛亮,小國之臣,猶能開誠心,佈公道,今之為政,未能平心,亦虧公道。心所愛則雖僻不以為非,心所嫌則雖正不見其是,居人上者,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今每發言,常疾私相請托,或至小事,自所未免,上為下效,理必然也,雖加之以罪,必不心伏。」太宗稱善。

  ○手詔重聞

  太宗手詔曰:「近來疹病,何似漸得可未卿患日久,言面已賒,理國立家,方知難耳。比日自為,勞思委頓,始驗任人則逸,自任則勞,非虛言也,此懷公想知之,可以意得,書何盡心,略而言耳。」

  ○賜殿材為起堂

  公宅內無堂,太宗常欲為營造,公謙讓不受。太宗慮公疾甚,乃以小殿材為造焉,五日而成,仍遣中使齎素屏風素褥几案牀等就賜之,遂其所尚也。公附表陳謝,太宗手詔曰:「觀卿書,不如尋常,憂惋之情切朕懷意,處卿至此,當為橫濟黎元,經圖達化耳,豈為朕一人而已,何事果來相謝。」

  ○太宗親臨喪

  公疾亟,太宗幸其第宅,因屏人而語。明日降手詔曰:「觀卿形,甚憂悶。昨語深慰,昨坐久何似,但得眠即無苦,以卿有古人之風,今送被二張,勿辭也。」太宗又幸其第,公命加朝服,拖紳以見,太宗撫之,流涕問所欲言,公對曰:「嫠不恤緯而憂宗周之亡。」乃拜其子叔玉為朝散大夫,並賜牙,仍遣左屯衛中郎將李安儼夜,宿公第,動止輒奏。皇太子亦再幸其第,對之流涕。公薨夜,太宗夢公若平生及朝而奏之,太宗趨臨,赴哭之甚慟,廢朝五日;皇太子亦於西華堂舉哀,悲不自勝,諸王及文武百官、諸州計吏,九品以上皆赴喪所。詔贈司空,相衛黎魏洛刑貝七州諸軍事,相州刺史,諡曰文貞。給羽葆鼓吹班劍四十人,賻絹布千段,米粟千石,陪葬昭陵。因車載柩,無文采之飾,申其宿志也。

  ○太宗幸苑西樓觀葬

  公葬日,敕京官文武九品以上及計吏,並送至開遠門外。太宗幸苑西樓望哭,盡哀,令晉王宣敕祭之。太宗因望送作詩曰:「閶闔總金鞍,上林移玉輦。野郊愴新別,河橋非舊餞。慘日映峰沈,愁雲隨蓋轉。哀笳時斷續,悲旌乍舒卷。望望情何極,浪浪淚空泫。無復昔時人,芳春共誰遣。」御撰碑文及輓歌辭,仍親為書。太宗思之不已,遂登凌煙閣,觀其畫,又賦七言詩送靈座焉,其辭曰:「勁筱逢霜摧美質,台星失位夭良臣。唯當掩泣雲台上,空對於形無復人。」

  ○太宗臨朝詔群臣

  太宗嘗臨朝,謂侍臣曰:「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鏡,以防已過。今魏徵殂逝,遂亡一鏡矣。徵亡,朕遣人至宅,就求其書,得遺表一紙,始立稿,草字皆難識,唯有數行乃稍可分辨,云:『天下之事,有善惡。任善人則國安,用惡人則國亂。公卿之內,情有愛憎。憎者唯見其惡,愛者唯見其善,愛憎之間,宜詳審。若愛而知惡,憎而知善,去邪勿疑,任賢勿貳,可以興化矣。』其遺表如此,何必在多。在朕思之,恐不免。斯事書於笏,知而即諫也。」

猜你喜欢
  卷六 秦始皇本纪第六·司马迁
  卷一一八 晉紀四十·司马光
  卷九十五 北凉録二·崔鸿
  第四十三回 审食其遇救谢恩人 吕娥姁挟权立少帝·蔡东藩
  卷之一千一百五十·佚名
  第三二三谕道光二十年五月初九日一二二○一--三·佚名
  第七十三册 所记天命事十三件○1·佚名
  一二七九 江苏巡抚闵鹗元奏本年缴换《通鉴纲目续编》情形折·佚名
  元和·周绍良
  曹利用传·脱脱
  聂豹传·张廷玉
  仇钺传·张廷玉
  卷之三十九  立齋閒錄一(明)宋端儀 著·邓士龙
  晋纪二十四 海西公下太和四年(己巳、369)·司马光
  卷一百十五·佚名

热门推荐
  巻十四·顾瑛
  卷三十·胡文学
  卷二十九·胡文学
  卷二十七·胡文学
  卷二十八·胡文学
  卷二十四·胡文学
  卷二十六·胡文学
  卷二十五·胡文学
  卷二十三·胡文学
  卷二十一·胡文学
  卷二十二·胡文学
  卷十九·胡文学
  巻十三·顾瑛
  卷十八·胡文学
  卷二十·胡文学

随机推荐

  • 高翥·唐圭璋

      翥字九万,号菊磵,馀姚人。孝宗时游士。有信天巢遗稿。   秋日田父辞   二首   啄黍黄鸡没骨肥。绕篱绿橘缀枝垂。新酿酒,旋裁衣。正是昏男嫁女时。   又   当妇挼蓝旋染裙。大儿敲葛自浆巾。新摘摘,笑欣欣

  • 林外·唐圭璋

      外字岂尘,晋江人。绍兴三十年(1160)进士,官兴化令,有懒窟类稿,不传。   洞仙歌   飞梁压水,虹影澄清晓。橘里渔村半烟草。今来古往,物是人非,天地里,唯有江山不老。   雨巾风帽。四海谁知我。一剑横空几番过。按玉龙

  • 后集卷一·孙存吾

    钦定四库全书元风雅后集卷一    元 孙存吾 编邓善之赠墨士吴雪堂永寕赐笔世安有易水良工今不传了知胶漆用相得亦悟膏火明自煎昔从防庄观副墨老归芸阁穷太与子欲拟毛頴传待我暇矣磨墨砖卢彦威送邓善之提举江浙

  •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四十七·李心传

    宋 李心传 撰绍兴元年九月甲午朔宣抚处置使张浚奏边事上谓辅臣曰金人既去狭西必可经理荆楚以南亦须措画庶几形势相应有收复之渐秦桧唯唯奉训 中书舍人席益兼权直学士院熊克小历在八月盖因学士院题名也今从日历 给事中

  • 明世宗肃皇帝实录卷二百九十二·佚名

    .TRS_Editor P{margin-bottom:15px;line-height:1.5;font-family:宋体;font-size:12pt;}.TRS_Editor DIV{margin-bottom:15px;line-height:1.5;font-family:宋体;font-size:12pt;}.TRS_Editor TD{margin-bottom:1

  • 明神宗显皇帝实录卷之一百六十·佚名

     万历十三年四月壬寅朔 上亲享 太庙是日太常寺卿沉人种赞福胙及还宫折旋失度 上遣中使至阁传谕诘之时人种已推闽抚几欲停推阁臣解之乃已○丙午大雩○丁未东虏哈不慎寇边初哈酋以窃犯辽东革抚赏至是见诸酋领赏艳之

  • 卷之六十三·佚名

    宣统三年。辛亥。九月。乙亥以东明黄河安澜获庆。发下大藏香十枝交直隶总督陈夔龙祗领。派员虔诣河神庙祀谢  ○谕内阁、庆亲王奕劻等奏奉职无状。请立予罢斥。载泽等奏、国务重要。请另肬■闲贤能以符宪政而资治

  • ◎翻戏党之黑幕·李定夷

    沪上翻戏党之为害,尽人皆知。此辈神通广大,堕其术中者,无不倾家荡产。种种罪恶,擢发难数。前总统袁世凯之公子某某,于上月间,在三马路新旅社寓次,被着名翻戏党扬州人王某、南京人笪某、镇江人李某、江西人某某等,诱往虹口某旅

  • 任速哥传·宋濂

    任速哥,渤海人。自幼以孝顺父母闻名。性格潇洒、刚直,仗义疏财,不依靠势利,凡与义有关的事,必定尽力去做,具有古侠之风度。在家中诚实、恭敬,即使是儒家学者也不能超过他。最初世袭父亲右卫千户之官,公卿们以他贤德而推荐于朝

  • 吕坤传·张廷玉

    吕坤,字叔简,宁陵人,万历二年(1574)的进士。担任襄垣知县,有卓著的政绩。调往大同,授职为户部主事,历任郎中。调任山东参政、山西按察使、陕西右布政使。升任右佥都御史,巡按山西。过了三年,被召回任左佥都御史。历任刑部左、

  • 提要·彭百川

    钦定四库全书     史部五太平治迹统类     杂史类提要【臣】等谨案太平治迹统类三十卷宋彭百川撰百川字叔融眉山人是书凡八十八门皆宋代典故文献通考载前集四十卷又後集三十三卷载中兴以後事此本乃朱彞尊从

  • 谭襄敏奏议巻三·谭纶

    明 谭纶 撰恭谢天恩疏【隆庆元年六月朔题】臣待罪四川巡抚于嘉靖四十五年十一月日防圣恩陞臣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两广军务兼理粮饷兼巡抚广西地方臣闻命即焚香望阙叩头谢恩讫隆庆元年三月初二日始与巡

  • 卷十五·梁益

    钦定四库全书诗传旁通卷十五    元 梁益 撰叙恭惟先正大儒文公朱子后宋淳熙四年丁酉冬十月诗集传成自以为无复遗恨且曰后世若有扬子云必好之矣南塘赵公汝谈于晦庵诸书尤服诗传号称简明斯言信允末学梁益伏读朱传

  • 卷四目录·乾隆

    钦定四库全书御览经史讲义卷四目録周易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监察御史【臣】周祖荣同人于野编修【臣】徐以烜文明以健中正而应君子正也唯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编修【臣】夏廷芝唯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编修【臣】沈文

  • 宣公·宣公十七年·左丘明

    【经】十有七年春王正月庚子,许男锡我卒。丁未,蔡侯申卒。夏,葬许昭公。葬蔡文公。六月癸卯,日有食之。己未,公会晋侯、卫侯、曹伯、邾子同盟于断道。秋,公至自会。冬十有一月壬午,公弟叔肸卒。【传】十七年春,晋侯使郤克征会

  • 佛说佛名经卷第十·佚名

    元魏天竺三藏菩提流支译  南无不减庄严佛 南无不动尼他佛 南无百功德庄严佛 南无自在诸相好称佛 南无自在因陀罗月佛 南无法华山佛 南无法界庄严佛 南无满足愿佛 南无大师庄严佛 南无师子平等精进佛 南无

  • 云溪俍亭挺禅师语录卷之十四·净挺

    弟子智淙智沇编序记邻木和尚白云语录序白云和尚向化鹿山前拾得个肘后灵符二十年中青嶂碧岩拈来便用昔牛头百鸟衔花云居天神送供无端丑拙贻笑方来阿兄年十六七便已眼睁睁地将他神头鬼面一手掀翻及至上天童入东山踏着铁

  • 林间录·惠洪

    佛教杂著。宋惠洪著。二卷,后录一卷。采用笔记体裁,记叙名僧嘉言善行,僧家故事。通过发表议论,阐发禅理。文笔流畅、词藻华丽,工于润色,为佛教著作中少见。通行本为影印续藏经本。后录1卷,所载皆《石门文字禅》卷17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