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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七

▲除民之害

 《禹贡》:济河惟兖州,九河既道。

 《尔雅》:“九河,曰徒骇、曰太史、曰马颊、曰覆釜、曰胡苏、曰简、曰洁、曰钩盘、曰鬲津(吴程曰:九河率在河间之沧州境)。”孔颖达曰:“河分为九道,在兖州界,平原以北是。”

 吕祖谦曰:“禹不惜数百里地疏为九河以分其势,善治水者不与水争利也。”

 孟子曰:“当尧之时,天下犹未平,洪(大也)水横流(不由其道,散溢妄行),泛滥于天下,尧独忧之,举舜而敷治焉。禹疏九河,瀹(亦疏通之意)济漯而注诸海,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决、排皆去其壅塞也),然后中国可得而食也。”

 孟子曰:“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已溺之也。”

 《史记》:禹抑鸿(鸿与洪同)水十三年,过家不入门,然河菑(菑与灾同)衍溢害中国也尤甚,唯是为务。故道河自积石(在兰州地),历龙门(在蒲州地),南到华阴,东下砥柱(今陕州三门山),及孟津(在孟县)、雒汭(在巩县东),至于大邳(在今黎阳县),于是禹以为河所从来者高,水湍悍难以行平地,数为败,乃酾(分也)二渠以引其河(二河其一出贝丘西南,河之南折者也,王莽时遂空,其一即漯川),北载高地,过降水(在信都地)至于大陆(在邢、赵、深三州地),播为九河,同为逆(迎也)河入于勃海。九川既疏,九泽既陂,诸夏乂安,功施于三代。

 臣按:先儒有言,人君以养民为职,凡为民害者必除之。夫民之所资以为养者土也,而土必滋于水然后物得以生,苟水之多而至于荡焉则为害大矣,非徒民不得以为衣食,且不得以为居室矣,民无衣食居室则何以为生哉?是以天地间利于民者莫大乎水,害于民者亦莫大于水。尧舜之世用人以辅世尤重于治水之职,鲧湮洪水则殛之,禹能平水土则用以总百揆,终而禅之以位,圣人之意盖可见矣。中国四大水,惟河之来为最远,其为害亦最大,自汉以来屡为中国害,一时君臣所以治之者亦各随时因势以为之疏塞,无非除民之害而已。吁,民害弗除则民生弗遂,今日为中原民害之大者莫甚于河,有天下者乌可不以治河为急务乎?

 汉孝文时,河决酸枣,东溃金堤,兴卒塞之。

 孝武元光中,河决于瓠子,东南注钜野,通于淮泗,天子使汲黯、郑当时发卒十万塞之,辄复坏。

 自河决瓠子后二十余岁,岁数不登而梁、楚尤甚,天子既封禅,其明年乃发卒数万人塞之,筑宫其上,名曰宣防,道河北,行二渠,复禹旧迹。

 初,武帝既塞宣防,后河复北决于馆陶,分为屯氏河,东北入海,广深与大河等,故因其自然不堤塞也。至永光五年,河决清河灵鸣犊口而屯氏河绝。

 孝成建始四年,河决东郡金堤。先是,清河都尉冯逡奏言,郡承河上流,土壤轻脆易伤,顷所以无大害者以屯氏河通两川分流也,今屯氏河塞灵鸣犊口,又益不利,独一川兼受数河之任,虽高增堤防终不能泄,如有霖雨旬日不霁必盈溢,九河故道今既灭难明,屯氏河新绝未久,其处易浚,可复浚以助大河泄暴水,备非常不豫修治,北决病四五郡、南决病十余郡,然后忧之晚矣。事下丞相、御史,以为方用度不足,可且勿浚。至是大雨水十余日,河果大决于馆陶及东郡金堤,凡灌四郡三十二县,水居地十五万余顷,深者三丈,败坏官亭室庐且四万所。

 河平元年,以王延世为河堤使者。延世以竹落长四丈、大九围,盛以小石,两船夹载而下之,三十六日堤成。

 鸿嘉四年,勃海清河、信都河水湓溢,灌县邑三十一、败官亭民舍四万余所,平陵李寻等奏言:“议者恒欲求索九河故迹而穿之,今因其自决可且勿塞,以观水势何欲,居之当稍自成川,挑出沙土,然后顺天心而图之,必有成功而用财力寡。”

 哀帝初即位,骑都尉平当使领河堤,奏:“按经义治水有决河浚川而无堤防壅塞之文,宜博求能浚川疏河者。”待诏贾让奏言:“治河有上中下三策,古者立国居民,疆理土地,必遗川泽之分(遗,留也。言川泽水所流聚之处皆留而置之,不以为居室垦植),度水势所不及,大川无防,小水得入陂障,卑下以为污泽,使秋水多得有所休息,左右游波,宽缓而不迫。夫土之有川犹人之有口也,治土而防其川,犹止儿啼而塞其口,岂不遽止,然其死可立而待也。故曰善为川者决之使道,善为民者宣之使言。盖堤防之作近起战国,雍防百川各以自利,今行上策,徙冀州之民当水冲者,决黎阳遮害亭,放河使北入海河,西薄大山,东薄金堤,势不能远泛滥,期月自定。难者将曰:若如此,败坏城郭、田庐、冢墓以万数,百姓怨恨。答难曰:今濒河十郡治堤,岁费且万万,及其大决所残无数,如出数年治河之费以业所徙之民,遵古圣之法定山川之位,使神人各处其所而不相奸,且大汉方制万里,岂其与水争咫尺之地哉?此功一立,河定民安,千载无患,故谓之上策。若乃多穿漕渠于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杀水怒,可从淇口以东为石堤,多张水门,旱则开东方下水门溉冀州,水则开西方高门分河流通,渠有三利,填淤加肥(一利)、禾麦更为粳稻(二利)、转漕舟船之便(三利),民田适治,河堤亦成,此诚富国安民、兴利除害支数百岁,故谓之中策。若乃缮完故堤,增卑倍薄,劳费无已,数逢其害,此最下策。”

 臣按:古今言治河者盖未有出贾让此三策者。

 平帝元始四年,征能治河者以百数,其大略异者,关并(人名)言河决率常于平原(今德州)、东郡(今东昌)左右,其地形下而土疏恶,闻禹治河时本空此地,秦汉以来河决南北不过百八十里,可空此地勿以为官亭、民室。韩牧以为可略于《禹贡》九河处穿为四五,宜有益。王横言河入勃海,地高于韩牧所欲穿处,往者海溢西南,出浸数百里,九河之地已为海所渐矣。禹之行河水本从西山下东北去,《周谱》(世统谱谍)云定王五年河徙,则今所行非禹之所穿也。又秦攻魏,决河灌之,决处遂大,不可复补,宜更开空使缘西山足,乘高地而东北入海,乃无水灾。司空掾桓谭典其议,为甄丰言,凡此数者必有一是,宜详考验,皆可豫见,计定然后举事,费不过数亿万,亦可以事诸浮食无产业民衣食,县官而为之作,乃两便。

 臣按:西汉一代治河之策尽见于此,大约不过数说,或筑堤以塞之,或开渠以疏之,或作竹落而下以石,或听其自决以杀其势,或欲徙民居放河入海,或欲穿水门以杀水势,或欲空河流所注之地,或欲寻九河故道。桓谭谓数说必有一是,详加考验豫见,计定然后举事。以今观之,古今言治河者皆莫出贾让三策,其所以治之之法又莫出元贾鲁疏浚塞之三法焉。

 《宋史》:河入中国,行大行西,曲折山间不能为大患,既出大咺东,更平地二千余里,特以堤防为之限,夏秋霖潦,百川所会,不免决溢,而大名、郓、澶、滑、孟、濮、齐、淄、沧、隶、滨、德、博、怀、卫、郑等郡及开封,往往受其害。于是诏命诸州长吏兼河堤使,防塞之法甚备而决溢之患时有,说者谓河随时涨落,自立春后冻解,候人量水,初至凡一寸,则夏秋当至一尺,颇为信验,谓之信水,非时暴涨谓之客水,随决随塞,濒河之民苦之。

 仁宗至和二年,河决大名馆陶,殿中丞李仲昌请自澶州商胡河穿六墶渠,入横陇故道,以披其势。富弼是其策,诏发三十万丁修六墶河以回河道,以仲昌提举河渠。仲昌塞商胡,北流入六墶,河不能容,明年复决,水死者数千万人。

 欧阳修曰:“鲧障洪水九年无功,禹得《洪范》五行之书,知水润下之性,乃因水之流疏而就下,水患乃息。然则以大禹之功不能障塞,但能因势而疏决尔,今欲逆水性障而塞之,夺洪河之正流,使人力斡而回注,此大禹之所不能,此其必不可者也。”

 熙宁十年,河大决于澶州曹村,北流断绝,河道南徙,东汇于梁山张泽泺,分为二派,一合南清河入于淮,一合北清河入于海。凡灌郡县四十五而濮、齐、郓、徐尤甚,坏田逾三十万顷。

 臣按:此黄河入淮之始,然此特其支流由汴入泗至清河口入淮者耳。

 又,刘彝、程昉言:二股河北流今已闭塞,然御河水由冀州下流尚当疏导,以绝河患。

 元至大三年,河北河南道廉访司言:黄河伏槽之时水势似宽,观之不足为害,一遇霖潦,湍浪迅猛,自孟津以东,土性疏薄兼带沙卤,一失导泄之功,崩溃决溢可立而待。河至杞县三氵义口播而为三,盖亦有年,其后二氵义湮塞,三河之水合而为一,下流既不通畅,自然上溢为灾,即今水势趋下,有复钜野、梁山之意,盖河性迁徙无常,苟不预防,不出数年曹、濮、济、郓蒙害必矣。宜妙选廉干深知水利之人专职其事,频为巡视,谨其防护,职掌既专则事功可立,较之河已决溢、民已被害然后卤莽修治以劳民者不同矣。

 至正四年夏,久雨河溢决堤,濒河郡邑济宁、单州、虞城、砀山、金乡、鱼台、丰沛、定陶、楚丘、武城以至曹州、东明、钜野、郓城、嘉祥、汶上、任城等处皆罹水患,水势北侵安山,沿入会通运河。其后集群议,都漕运使贾鲁议欲疏塞并举挽河使东行以复故道,丞相托克托韪其策,以鲁为总治河防使,发民丁十五万人,自四月至十一月诸扫诸堤成,河乃复故道,南汇于淮,又东入于海。

 欧阳玄曰:“治河一也,有疏、有浚、有塞三者异焉,酾河之流因而导之谓之疏,去河之淤因而深之谓之浚,抑河之暴因而扼之谓之塞。”又曰:“贾鲁有言,水工之功视土工之功为难,中流之功视河滨之功为难,决河口视中流又难,北岸之功视南岸为难。用物之效,草虽至柔,柔能狎水,水渍之生泥,泥与草并力,重如碇,然维持夹辅,缆索之功实多。”

 余阙曰:“中原之地平旷夷衍,无洞庭、彭蠡以为之汇,故河尝横溃为患,其势非多为之委以杀其流未可以力胜也,故禹之治河,自大咺而下则析为三渠,大陆而下则播为九河,然后其委多,河之大有所泻而其力有所分而患可平也,此禹治河之道也。自周定王时河始南徙,讫于汉而禹之故道失矣,故西京时受害特甚,虽以武帝之才,乘文、景富庶之业,而一瓠子之微终不能塞而付之无可奈何而后已。自瓠子再决而其流为屯氏诸河,其后河入千乘而德隶之河又播为八,汉人指以为太史、马颊者,是其委之多,河之大有所泻而力有所分,大抵偶合于禹所治河者,由是而讫东都至唐河,不为害者千数百年。至宋时,河又南决,南渡时又东南以入于淮,以河之大且力,惟一淮以为之委无以泻而分之,故今之河患与武帝时无异。自宋南渡时至今(谓元)殆二百年,而河旋北,乃其势然也,建议者以为当筑堤起曹南讫嘉祥,东西三百里,以障河之北流,则渐可图以导之使南。庙堂从之,非以南为壑也,其虑以为河之北则会通之漕废。予则以为河北而会通之漕不废,何也?漕以汶而不以河也,河北则汶水必微,微则吾有制而相之,亦可以舟可以漕,《书》所谓‘浮于汶,达于河’者是也。盖欲防钜野而使河不妄行,俟河复千乘然后相水之宜而修治之。”

 臣按:天地间为民害者,在天有旱潦之灾,在地有河海之患,然雨旸之为旱潦也有时而人犹可先事以为之备,若夫河海之患则有非人力所能为者矣。虽非人力所能为,而人君有志于为民者,其忍坐视而付之无可奈何哉?中国之水非一而黄河为大,其源远而高、其流大而疾、其质浑而浊,其为患于中国也,视诸水为甚焉,自禹疏九河之后,迁史《河渠书》述之详矣。臣请探厥本原,自张骞使西域之后,说者咸谓河出昆仑,至元世祖始命其臣笃实者西穷河源,得其源于吐蕃朵思甘之南曰星宿海,四山之间有泉近百泓,汇而为泽,登高望之若星宿,然译音所谓鄂端诺尔也。其地在中国西南,直四川马湖府之正西三千余里、云南丽江府之西北一千五百里,较之昆仑殆为近焉。自西而东,合诸河水,其流浸大,东北流分为九,渡行二十日至大雪山名誊格哩哈达,即昆仑也。绕昆仑之南折而东而北而西,复绕昆仑之北,又转而东北行约二十余日,始入中国,自贵德、西宁之境至积石,经河州东北流至兰州,北绕朔方、上郡,又东出境外,经三受降城、东胜等州,又折东南出龙门,过河中,抵潼关,东出三门析津为孟津,过虎牢而后奔放平壤,吞纳小水以百数,势益雄放,无崇山巨矶以防闲之,旁激奔溃,不遵禹迹,故虎牢迤东,距海口二三千里恒被其害。方禹之导河,其河盖自西而东,又转而北之东以入海焉。周定王五年河徙,已非禹之故道,汉元光三年河徙东郡,更注勃海,继决于瓠子,又决馆陶,遂分为屯氏河二河相并而行。元帝永光中,河水始分流于博州,屯氏河始塞,后二年又决于平原,则东入齐、入青以达于海,下流与漯川为一。宋熙宁十年,河又分为二派,一合南清河入淮,一合北清河入海,是时淮仅受河之少半耳。金之亡也,河始自开封北卫州决入涡河,以合于灌旧河,在开封城北四十里,东至虞城,下达济宁州界。本朝洪武二十四年,河决原武之黑阳山,东经开封城北五里,又南行至项城,经颍州颍上,东至寿州正阳镇,全入于淮而故道遂淤。永乐九年,复疏入故道。正统十三年,又决荥阳,东过开封城之西南,自是汴城在河之北矣,又东南经陈留自亳入涡口,又经蒙城至怀远东北而入于淮焉。抑通论之,周以前河之势自西而东而北,汉以后河之势自西而北而东,宋以后迄于今则自西而东而又之南矣。河之所至,害亦随之,恤民患者乌可不随其所在而除之哉?《礼》曰四渎视诸侯,谓之渎者,独也,以其独入于海,故江、河、淮、济皆名以渎焉。今以一淮而受大黄河之全,盖合二渎而为一也,自宋以前河自入海,尚能为濒河州郡之害,况今河、淮合一而清口又合沁、泗、沂三水以同归于淮也哉?曩时河水犹有所潴如钜野、梁山等处,犹有所分如屯氏、赤河之类,虽以元人排河入淮而东北入海之道犹微有存焉者,今则以一淮而受众水之归而无涓滴之渗漏矣。且我朝建国幽、燕,漕东南之粟以实京师必由济博之境,则河决不可使之东行,一决而东则漕渠干涸,岁运不继,其害非独在民生,且移之国计矣。今日河南之境,自荥阳、原武由西迤东,历睢阳、亳、颍以迄于濠、淮之境,民之受害而不聊生也甚矣。坐视而不顾欤,则河患日大,民生日困,失今不理则日甚一日,或至于生他变;设欲兴工动众,疏塞并举,则又恐费用不赀,功未必成而坐成困毙,然则为今之计奈何?孟子曰“禹之治水,水之道也”,又曰“禹之治水也,行其所无事也”,古今治水者要当以大禹为法,禹之导河既分一为九以分杀其汹涌之势,复合九为一以迎合其奔放之冲,万世治水之法此其准则也。后世言治河者莫备于贾让之三策,然历代所用者不出其下策而于上、中二策盖罕用焉,往往违水之性、逆水之势而与水争利,其欲行也强而塞之,其欲止也强而通之,惜微眇之费而忘其所捐之大,护已成之业而兴夫难就之功,捐民力于无用,糜民财于不赀,苟顾目前,遑恤其后,非徒无利而反有以致其害,因之以召祸乱亦或有之,顾又不如听其自然而不治之之为愈也。臣愚以为,今日河势与前代不同,前代只是治河,今则兼治淮矣,前代只是欲除其害,今则兼资其用矣,况今河流所经之处,根本之所在、财赋之所出、声名文物之所会,所谓中国之脊者也,有非偏方僻邑所可比,乌可置之度外而不预有以讲究其利害哉?臣愿明诏有司,博求能浚川疏河者征赴公共汽车,使各陈所见,详加考验预见,计定必须十全然后用之。夫计策虽出于众而刚断则在于独,择之审、信之笃而用之专,然后能成功耳,不然,作舍道傍,甲是乙非,又岂能有所成就哉?臣观宋儒朱熹有曰:“禹之治水只是从低处下手,下面之水尽杀,则上面之水渐浅。”臣因朱氏之言而求大禹之故,深信贾让上、中二策以为可行。盖今日河流所以泛溢以为河南、淮右无穷之害者,良以两渎之水既合为一,众山之水又并以归,加以连年霖潦,岁岁增益,去冬之沮洳未干,嗣岁之横潦继至,疏之则无所于归,塞之则未易防遏,遂使平原汇为巨浸,桑麻、菽粟之场变为波浪、鱼鳖之区,可叹也已。伊欲得上流之消泄,必先使下流之疏通,国家诚能不惜弃地、不惜动民,舍小以成其大,弃少以就夫多,权度其得失之孰急,乘除其利害之孰甚,毅然必行,不惑浮议,择任心膂之臣,委以便宜之权,俾其治河流,相地势于其下流迤东之地,择其便利之所,就其污下之处,条为数河以分水势,又于所条支河之旁地堪种稻之处,依江南法创为圩田,多作水门,引水以资灌溉。河既分疏之后,水势自然消减,然后从下流而上,于河身之中去其淤沙,或推而荡涤之,或挑而开通之,使河身益深足以容水,如是,则中有所受不至于溢出而河之波不及于陆,下有所纳不至于束隘而河之委易达于海。如是而又委任得人、规置有法,积以岁月,因时制宜,随见长智,则害日除而利日兴,河南、淮右之民庶其有瘳乎。或曰若行此策是无故捐数百里膏腴之地,其间破民庐舍、坏民田囿、发人坟墓不止一处,其如人怨何?呜呼,天子以天下为家,一视同仁,在此犹在彼也,普天之下何者而非王土,顾其利害之乘除孰多孰寡尔,为万世计不顾一时,为天下计不徇一方,为万民计不恤一人,贾让有言:“濒河十郡,治堤岁费万万,及其大决所残无数,如出数年治河之费,足以业其所徙之民,大汉方制万里,岂与河争咫尺之利哉?”臣亦以谓开封以南至于凤阳,每岁河水渰没中原膏腴之田何止数十万顷,今纵于迤东之地开为数河,所费近海斥卤之地多不过数万顷而已,两相比论,果孰多孰少哉?请于所开之河偶值民居则官给以地而偿其室庐,偶损民业则官倍其偿而免其租税,或与之价直,或助之工作,或徙之宽闲之乡,或拨与新垦之田,民知上之所以劳动乎我者非为私也,亦何怨之有哉?矧今凤阳帝乡,园陵所在,其所关系尤大,伏惟圣明留意万一,臣言可采或见之施行,不胜幸甚。

 大德中,河决杞县蒲口,河北、河南肃政廉访使尚文建言:“长河万里西来,其势湍猛,至孟津而下地平土疏,移徙不常,失禹故道,为中国患不知几千百年矣。自古治河处得其当则用力少而患迟,事失其宜则用力多而患速,此不易之定论也。今陈留抵睢东西百有余里,南岸旧河口十一,已塞者二、自涸者六、通川者三,岸高于水计六七尺或四五尺,南岸故堤其水比田高三四尺或高下等,大概南高于北约八九尺,堤安得不坏,水安得不北也?蒲口今决千有余步,迅疾东行,得河旧渎,行二百里至归德横堤之下复合正流,或强湮遏,上决下溃,功不可成。揆今之计,河西郡县顺水之性远筑长垣以御泛溢,归德、徐、邳民避冲溃听从安便被,患之家宜于河南退滩地内给付顷亩以为永业,异时河决他所者亦如此,亦一时救荒之良策也。蒲口不塞便。”朝廷从之。会河朔郡县、山东宪部争言不塞则河北桑田尽为鱼鳖之区,塞之便,复从之。明年蒲口复决,塞河之役无岁无之,是后水北入复河故道,竟如文言。

 臣按:河为中原大害,自古治之者未有能得上策者也。盖以河自星宿海发源东入中国逾万里,凡九折焉,合华夷之水千流万派以趋于海,其源之来也远矣,其水之积也众矣,夫以万川而归于一壑,所来之路孔多、所收之门束隘而欲其不泛溢,难矣,况孟津以下地平土疏,易为冲决而移徙不常也哉。汉、唐以来贾让诸人言治河者多随时制宜之策,在当时虽或可行而今日未必皆便,元时去今未远,地势物力大段相似,尚文所建之策虽非百世经久之长计,然亦一时救弊之良方。宜令河南藩宪每年循行濒河郡县如文所言者,相地所宜,或筑长垣以御泛滥,或开淤塞以通束隘,从民所便,或迁村落以避冲溃,或给退滩以偿所失,如此,虽不能使频河州郡百年无害,而被患居民亦可暂时苏息矣。

 以上论除民之害。臣按:天下之为民害者非特一水也,水之在天下非特一河也,流者若江海之类,潴者若湖陂之属,或徙或决,或溢或溃,堤岸以之而崩,泉源以之而涸,沙土由是而淤,畛域由是而失,以荡民居,以坏民田,皆能以为民害也。然多在边徼之堧、宽闲之野、旷僻之处,利害相半,或因害而得利,或此害而彼利,其所损有限,其所灾有时,地势有时而复,人力易得而修,非若河之为河,亘中原之地,其所经行皆是富庶之乡,其所冲决皆是膏腴之产,其为民害比诸其他尤大且久,故特以民之害归焉。使凡有志于安民生、兴民利者,知其害之有在,随诸所在而除之,而视河以为准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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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洛,上谷昌平人,累世为将吏。父延寿,和平中,以良家子镇武川,因家焉。洛性明辨,不拘小节。正光末,以北边贼起,遂率乡亲避地于并、肆,因从尔朱荣征讨。及贺拔岳西征,洛与之乡里,乃募从入关。破赤水蜀,以功拜中坚将军、屯骑校尉、别

  • 卷一百十二·列传第五十·脱脱

        完颜合达 移剌蒲阿   完颜合达,名瞻,字景山。少长兵间,习弓马,能得人死力。贞祐初,以亲卫军送岐国公主,充护卫。三年,授临潢府推官,权元帅右监军。时临潢避迁,与全、庆两州之民共壁平州。合达隶其经略使乌林

  • 卷之二百六十四·佚名

    监修总裁官经筵日讲起居注官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学士文渊阁领阁事稽察钦奉上谕事件处管理工部事务翰林院掌院学士随带加二级寻常加四级臣曹振镛总裁官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管理刑部事务加五级臣戴均元经筵日讲起居注官

  • 卷之八十五·佚名

    监修总裁官经筵日讲起居注官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学士文渊阁领阁事稽察钦奉上谕事件处管理工部事务翰林院掌院学士随带加二级寻常加四级臣曹振镛总裁官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管理刑部事务加五级臣戴均元经筵日讲起居注官

  • 九十七 内务府奏曹寅办铜尚欠节银应速完结并请再交接办摺·佚名

    康熙四十八年四月十三日 总管内务府谨奏:为遵旨议奏事。 江宁织造.通政使司通政使曹寅呈称:案查康熙四十年五月,寅具摺启奏情愿承办各关铜斤。(原呈见前摺,从略)奉旨:著议奏。钦此钦遵。 查曹寅借支本银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两

  • ●皇朝通典卷四十四·佚名

    禮四 ○禮四 吉四 △吉四 山川 耤田 先蠶 ·山川 (臣)等謹按禮經所載五獄四瀆望秩隆焉其餘山川之神亦咸崇報享本朝定制義法悉協敬稽祀典於嶽鎮海瀆有時巡展祭有因事遣祭有所專祭於名山大川有奉特典崇建廟祀者並著於篇至

  • 卷一百十·雍正

    钦定四库全书世宗宪皇帝上谕内阁卷一百十雍正九年九月上谕七道初三日奉上谕训练兵丁步行乃爲善技若勤习渐进一日可行至一百四五十里着交八旗都统副都统前锋统领护军统领等将各管官员兵丁内年五十以下者皆令演习趋走务

  • 提要·吕柟

    【臣】等谨案朱子抄释二卷明吕柟撰是编乃嘉靖丙申柟为国子监祭酒时所定宋儒之中惟朱子著述最富辨论亦最多其时诸弟子所述者有池録饶録饶后録建録诸刻黎靖徳刋除重分类编次尚得一百四十卷则浩博可知矣柟此夲所抄止于

  • 松阳讲义卷四·陆陇其

    赠内阁学士陆陇其撰论语子曰学而时习之章这一章是圣人鼓舞人好学之意玩本文三不亦字便见循循善诱之意大抵人不肯学多是看做烦难劳苦之事不知人只是不去学耳用得一分工夫便有一分妙处这个学原不是烦难劳苦的以其始而言

  • 知实篇第七九·王充

    【题解】本篇是《实知篇》的姊妹篇。文中列举了十六个事例,进一步论述了知识来源于经验这一基本观点。王充在开篇即指出:“凡论事者,违实不引效验,则虽甘义繁说,众不见信。”他论述:“圣人不能神而先知,先知

  • 卷二十五·王与之

    钦定四库全书周礼订义卷二十五   宋 王与之 撰遂人中大夫二人郑康成曰六遂之地自逺郊达于畿中有公邑家邑小都大都○陈及之曰郑氏説六遂之地距王城百里以外至二百里若然则在郊甸中矣然秋官乡士掌国中遂士掌四郊则

  • 说无垢称经赞卷第二(本)·窥基

    大慈恩寺沙门基撰经。皆获第一(至)波罗密多。赞曰。此显能到彼岸功德。即是十种波罗密多。第一者。显其十度。皆能具修。纯是无漏。然此十度。在地前位。于一行中。唯修一行。唯是有漏七地以前。于一行中。修一切行。

  • 匹克威克外传·狄更斯

    英国作家狄更斯于1836—1837年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作家以幽默风趣的笔法,嘲笑了英国政治制度中所谓“自由”、“民主”的虚伪性,揭露了资产阶级上流社会空虚与堕落的生活,反映了一些下层人民的苦难处境。作品写的是

  • 内经知要·李中梓

    医经类著作。明李中梓(1588—1655)撰。二卷。中梓字士材,号念莪,华亭(今上海)人。博学多闻,后因多病及其子被庸医误治,究心医学,对《内经》、《伤寒论》的理论有较深研究。医术高超,颇负盛名。在学术上受李东垣、薛立斋、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