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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四十七

弘道录卷之四十七

朋友之智

《後汉书》:锺皓以笃行称,与荀淑并为士大夫所归慕。李膺常叹曰:荀君清识难尚,锺君至德可师。同郡陈皇,年不及,皓引与为友。皓为郡功曹,会辟司徒府,临辞,太守问:谁可代卿者。对曰:明府必欲得人,西门亭长陈皇可也。皇闻之曰:锺君似不察人,不知何独识我。兄子瑾亦好学慕古,有退让风,与膺同年,俱有声名。膺祖太尉修言:瑾似我家性,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兔於刑戮。遂以膺妹妻之。皓常语:瑾以昔国武子,好昭人过,以致怨。本卒保身全家,尔道为贵。後终於家,诸儒为之颂曰:林虑懿德,非礼不处。悦此诗书,弦琴乐古。五就州招,九膺台辅,遗巡王命,卒岁容与。

录曰:愚劝膺祖之言,似与膺大不相若。何也。汉自中世以下,阔竖擅恣,故俗遂以危身矫洁放言为高,士有不然者,则芸夫牧竖已叫呼之矣。是以圣人导民理性,裁抑右佚,慎其所与,节其所偏。若林虑者,智能自全,道无绝物,凶邪不能以权夺,王公不能以贵骄,真可谓自拔於流欲者矣。录之。

徐秆家贫躬耕,非其力不食,然为人恭俭义让,所居服其德。太守陈蕃在郡,不接宾客,唯秤来,特设一榻,去则悬之。延熹二年,上书桓帝荐秤,乃以安车玄燻备礼徵之,不至。又常为太尉黄琼所辟,不就。及琼卒,徒步到於江夏赴之,设鹦酒薄祭,哭毕而去,不告姓名。时会者皆四方名士,郭林宗等数十人闻之,疑其秤也,使茅容轻骑骄之,及於涂为设饭,共言稼穑之事,临去谓容曰:为我谢郭林宗。大树将颠,非一绳所维,何为柄柄,不惶宁处乎。

录曰:《逐》之上九曰:肥逐无不利。释之者云:肥者,宽裕自得之、俗意。逐者,唯飘然远逝,无所系滞,乃为善也。上九以刚阳居卦外,下'无系应逐之远,而处之裕者也,何往而不利哉。斯言为秆设也。彼诸人者,既知玩世简傲,不就微辟,乃不能飘然远引,入山之深,入林之密,自取党祸,甘心戮辱,则所谓系逐有疾厉者也。曾是而得为智乎。

郭太博通坟藉,善谈论,美音制。始见河南尹李膺,大奇之,与相友善。於是名震京师,後归乡里,诸儒送至河上,车数千辆#1。林宗唯与李膺同舟而济,众宾望之以为神仙焉。或劝之仕,对曰:吾夜观乾象,昼#2察人事,天之所废,不可支也。性明知人,好奖训士类,身长八尺,容貌魁伟,褒衣博带,周游郡国。尝於陈梁间行,遇雨,巾一角垫,时人乃故折巾一角,以为林宗巾,其见慕如此。或问汝南范滂:郭林宗何如人。滂曰:隐不违亲,真不绝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他。为人虽善人伦,而不为危言窍论,故宦官擅政而不能伤也。及党事起,知名之士多被其害,唯林宗及汝南袁得免焉。

录曰:范晔论曰:庄周有言,人情险於山川,以其动静可识,而沈阻难徵。故亲厚之性,诡於情貌,则哲之鉴,惟帝所难。而林宗雅俗无所失,将其明性,特有王乎。然而逊言危行,终亨时晦,徇佝善导,使士慕成名,虽墨孟之徒不能绝也。

孟敏客居太原,荷饭堕地,不顾而去,林宗见而问其意,对曰:饭以破矣,视之何益。林宗以此异之,劝令游学,十年知名。

录曰:愚观孟敏,盖质美未学者也。由质美,故无牵滞之悔,而过事能次;由未学,故有不虞之失,而意见殊分。劝令就学,则彬彬矣。此君子成人之美,而诱掖奖劝之不可无也。

申屠蟠禀气玄妙,性敏心通,丧亲尽礼,几於毁灭。至行美义,人所鲜能,安贫乐潜,味道守真,不为燥湿轻重,不为穷达易节,蔡邕自拟,以齿则长,以德财贤。後郡召为主簿,不行隐居,精学博贯五经,兼明图纬。郭林宗见而奇之。先是范滂等非讦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节下之。太学生争慕其风,以为文学将兴,处士复用。蟠独叹曰:昔战国之世,处士横议,列国之王至为拥警先驱,卒有坑儒烧书之祸。今之谓矣。乃绝逶梁殇之问,因树为屋,自同庸人,家贫,佣为漆工。居二年,果罹党锢,或死或刑者数百人,蟠确然免於疑论。中平五年,与荀爽、桥玄、韩融、陈纪等十四人,共公车徵,幡独不赴,人咸劝之,笑而不应。居无几,爽等为卓所胁。及大驾西迁,京师扰乱,公卿多遇兵饥,室 家流散,唯蟠终全高志,年七十四终于家。

录曰:史称申屠蟠见几,岂惟几哉。其见道也,审矣。夫以非讦朝政,而致公卿之折节;以污秽朝廷,而成一己之高尚,此何等事哉。《中庸》曰:人皆曰予智,驱而纳诸罟获陷弈之中,而莫之知。正此谓也。以蟠之禀气玄妙,性敏心通,故能始则确然,免於疑论,继则悠然,成其远图,正《易》所谓嘉逐贞吉者也,终全高志,不亦宜乎。

许助少峻名节,好人伦,多所赏识,若樊子昭和阳士者,并显名於世。故天下言拔士者,成称许助。常到颖川,多长者之游,唯不候陈皇。又陈蕃丧妻还葬,乡人毕至,而助独不往。或问其故。助曰:太丘道广,广则难周。仲举性峻,峻则少通。故不造也。其多所裁量若此。曹操微时,常卑辞厚礼,求为己目。助鄙其人而不肯对,操乃伺隙胁助,助不得已曰: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操大悦而去。与从兄靖俱有高明,好共窍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其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

录曰:愚观许助月旦之评,与季野春秋之鉴,何其不相及哉。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圣人之酬世御物,盖如此。彼既以太丘为难周,仲举为少通,裁量审矣,而何已之不暇顾也。以操之校猾多智,尚未逢时,及其末也,一鹞肋而不相容,其能免祸幸矣,非明哲保身之道也。

《晋书》:皇甫谧沈静寡慾,勤力不息,博综典籍百家之言,以着述为务,自号玄晏先生,着经乐圣真之论。或劝以修名广交,谧谓:人非圣人,孰能兼存出处。居田里之中,安贫躬稼,亦可以乐尧舜之道,何必崇接世利,事官鞅掌,然後为名乎。作《玄守论》,曰:人之所至惜者,命也;道之所必全者,形也。性形所不可犯,疾病也。若扰全道以损性命,安得去贫贱存所欲哉。夫一人死,而号者以为损也;一人生,而笑者以为益也。然则号笑,非益死损生也。是以至道不损,至德不益。何哉。体足也。如回天下之念,以追损生之祸,,运四海之心,以广非益之病,岂道德之至乎。夫惟无损,则至坚矣;夫唯无益,则至厚矣。坚故终不损,厚故终不薄。苟能体坚厚之实,居不薄之真,立乎损益之外,游乎形骸之表,则我道全矣。遂不仕。武帝下诏敦逼,谧上疏自称草莽,臣就弟借书,帝送一车书与之。

录曰:哲哉,玄晏子乎。盖不唯得以行乎。贫贱且能周於疢疾,免於乱世,其学起於清虚,志存於礼法,既非流俗可方,而视富贵如浮云,亦非若人可比。玄守之论,达於死生,有足观者。录之。

韦忠慷慨好学,闭门修己,不交当世。裴顾数言之於张华,华辟之,辞疾不起。人问其故,忠曰:吾茨檐贱士,本无宦情。且茂先华而不实,裴颇慾而无厌,弃典礼而附贼后,岂大丈夫之所宜行耶。裴常有心托,我常恐洪涛荡岳,余波见漂,况可临尾闻而阀沃焦哉。

张翰有清才,善属文。会稽贺循赴命入洛,经昊闻门,於红中弹琴。翰初不相识,就循言谭,,大相钦悦,且问知其入洛,曰:吾亦有事北京。便同载而去,不告家人。齐王同辟为束曹橡。同时执权,翰谓同郡顾荣曰:天下纷纷,祸难未已。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难。吾本山林问人,无望於时。子善以明防前,以智虑後。荣执其手怆然曰:吾亦与子采南山,蕨饮三江水耳。翰因见秋风起,乃思昊中菰莱、尊美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志,何能轿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驾而归,人谓之见几。

录曰:韦子节之辞张茂先也,见几於未动之先,所谓果行育德者也。是故山下之泉出,而遇险未有所之,若山之未云,水之未波,不可及也。张季鹰之辞顾彦先也,惧祸於既见之後,所谓险德避难者也。是故天地不交,小人道长,君子道消,若水之沉溺,火之焚灼,不可缓也。孟子不云,或远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岂非明智之士欤。

颜含裁智为众所推。与邓攸探交,尝曰:周伯仁之正,邓伯道之清,卞望之之节。余则吾不知。太常冯怀以王导时为帝师,名位隆重,百僚宜降礼,问於含,含曰:王公虽重,理无偏敬。降礼之言,或是诸君事宜,鄙人老矣,不识时务。既而告人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向冯祖思问佞於我,我有雅德乎。其邪重行实,抑绝浮伪,类如此。尝论少正卯、盗蹶,其恶孰甚。或曰:正卯虽奸,不至剖人充膳。盗蹶为甚。含曰:为恶彰露,人思加戮。隐伏之奸,非圣不诛。由此言之,少正为甚。众咸服焉。郭璞遇含,欲为之筮。辞白:年在天,位在人。修己而天不与者,命也。守道而人不知者,性也。自有性命,无劳曹龟。桓温常求婚,以其盛满不许。後年老逊位,帝美其素行,就加右光禄大夫,赐床帐被褥,大官致膳,悉固辞,一无所受。

录曰:愚观世之虚望隆而实德病,与夫馅谈集而降礼尊者,岂独一马祖思哉。故如含者勤兄於既没之余,未足为的;而议导於方柄之日,确然可准。含乎,吾知免矣,非所称豪杰乎哉。

《唐书》:娄师德尝荐狄仁杰,而仁杰不知意,颇轻师德,数挤之於外。天后觉之,因问仁杰曰:师德知人乎。对曰:臣尝同僚,未闻其知人也。后曰:朕之知卿,乃帅德所荐,亦可谓知人矣。仁杰既出,叹曰:娄公盛德,我为其所包容久矣。吾不得窥其际也。是时罢识纷纭,师德久为将相,独能以功名终,人以是智之。

录曰:仁杰能知五王,而不能知一师德,何也。《易》称或默或语,而又曰:二人同心。夫娄狄,乃心王室,本无异也。然而一则好面折廷争,知无不言;一则以哩面不拭,始终自负,其语默各有异也。以外之不同,若相矛盾,而中之所存,实同金石。此仁杰之於师德,始虽泛,而终乃服也。亦何害其为同哉。

裴行俭有知人之何。前进士王勃,咸阳尉苏味道,皆未知名,一见谓之曰:二君後当相次掌铨衡,仆有弱息,愿以为托。是时其弟勃,与华阴杨炯、范阳卢照邻、义乌珞宾王,皆以文章有盛名,李敬玄尤重之,以为必显达。行俭曰:士之致远,当先器识,而後才艺。勃等虽有文华,而浮躁浅露,岂飨爵禄之器。杨子稍沈静,应至令长,余得令终幸矣。既而勃溺南海,照邻赴颖水,宾王反诛,炯终盈川令,勃、味道皆典选,悉如行俭之言。

录曰:孔子以瑚涟许子贡,若所谓器识是已。文王以械朴誉髦士,若所谓才艺是已。然叉金玉其相,而後追琢其章。若彼瓦缶,虽有绚然之饰,岂庙堂之器哉。以贾谊之隽类,君子犹病其志大量小,才有余而识不足,况四杰乎。故君子益自贵重,无徒斐然成章而已也。

《宋史》:张咏与青州傅霖少同学。霖隐不仕,咏既显,求霖者三十年不可得。一旦来谒,合吏白傅霖请见,咏责之曰:傅先生,天下士,吾尚不得为友,汝何人敢名之乎。霖笑曰:别子一世,尚尔耶,是岂知世问有傅霖者乎。咏问:昔何隐,今何出。曰:子将去矣,来报子尔。咏曰:亦自知之。霖曰:知复何言。翌曰别玄,後一月而咏卒。

录曰:此与元伯巨卿相似,乃诚之相感,无乎不至。故心之相照,无乎或违。虽然蜀山人不起念十年,便能前知,蚓如霖之静处三十年乎。其不为物诱,而能脱展富贵,又可见矣。

毕仲游受知於司马光、吕公着、范纯仁最探。时苏轼在馆阁,颇以言语文章规切时政,仲游忧其及祸,贻书戒之曰:孟轲不得已而後辩,孔子欲无言。古人所以精谋极虑固功业而养寿命者,未尝不出乎此。君自立朝以来,祸福利害系身者,未尝顾惜乎。言语之累,不特出口者为言,其形於诗歌,赞於赋颂,托於碑铭序记者,皆是也。今知畏於口,而未畏於文,是其所是,则见是者喜;非其所非,则蒙非者怨。喜者未能济君之谋,而怨者或已败君之事矣。天下论君之文,固所指名者矣。虽无是非之言,犹有是非之疑。又昆其有耶。官非谏官,职非御史,危身触忌,以游其问,殆犹转石而梂溺也。

录曰:史传巢谷与三苏同乡,素与之游,甫昆弟同朝显贵,未尝一来会。及相继谪岭海,平生亲旧无相闻者,谷有眉山独步访两苏,於是相惊喜曰:此非今之人,古之人也。愚窃谓古之人所以异於今者,责善为重。而责善之道,明哲为先。苟使二公早因仲游之言,资其直谅之益,未铃天之涯,海之角。而巢谷之名,憎耳之迹,不见於史册矣。不思忠告之可嘉,辄夸卓行之尤异,此录舍元修而叔公叔,亦保身慎言之意也。

邵伯温,雍之子也。雍名重一时,与司马光、二程诸名公交,以是入闻父教,出事诸公,所闻曰博,而尤孰当口之务。神宗崩,哲宗立,蔡确方在相位,刑恕自襄州移河阳,诣确谋造定策事。时光已卒,子康当诣阙,恕召诣河阳。伯温谓:公休除丧。未见君,不宜枉道,先见朋友。康曰:已诺之。伯温曰:恕倾巧,或以事要。若从之,必为异曰之悔。康竟往,恕果劝作书称确。康与恕同年,又出光门下,逐作书,如恕言。盖以康为光子,言确有定策功,世必见信,以为他日全身保家计。既而梁焘以谏议召,恕亦要至河阳,连曰夜论,确以康书为证,焘不悦。会昊处厚奏确诗谤朝政,焘与刘安世共请诛确,且论恕罪,朝廷命康分折,康始悔之。康卒,子植幼,宣仁后僩之,吕太防谓康素以伯温可托,请以为西京教授,以教植。伯温既至,诲曰:温公之孙,大谏之子,贤愚在,天下可畏也。植闻之,力学不懈,卒有立。绍圣初,章惇为相。惇常事康节,欲用伯温,伯温不往。会法当赴吏部铨,程颐谓曰:吾危子之行也。伯温曰:岂不欲见先公於地下耶。至则先就部拟官,而後见宰相。惇遂论及康节之学,曰:嗟乎,吾於先生不能卒业也。伯温曰:先君先天之学,论天地万物,未有不尽者。其信也,则人之仇怨反覆者,可忘矣。时惇方兴党狱,故以是动之,惇悚然犹荐之於朝,而伯温愿补郡县,惇不悦,遂得监永兴军铸钱监。适元枯诸贤方南迁,士鲜访之者,伯温见范祖禹於咸平,见范纯仁於颖昌,或为之恐不顾也。初雍尝曰:世将乱,惟蜀安,可避及。宣和末,伯温载家使蜀,故免於难。赵鼎少从伯温游,尝表其墓曰:以学行起元佑,以名节居绍圣,以古废於崇宁。世以此三语尽伯温出处云。

录曰:愚观康节,不但知兴衰於既往,实能验理乱於将来。其子伯温,不但无黍於其父,实欲兼善於其友。自今观之,元佑重臣,胼首就戮,全身者何人也;二程高第,阖门遇害,保家者何人也。动而有悔,而名亦车,出而殉人,而己先丧。陷仇怨,则人情可惜;甘洪认,则物理全乖。盍若奋身於治朝,免祸於乱世耶。进於圣门,可谓先觉,是贯智者不惑,不得以气数之学者累之也。

《近思录》:张横渠问於程明道曰:定性未能不动,犹累於外物,何如。明道曰:所谓定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苟以外物为外,牵己而从之,是以己性为有内外也。且以性为随物於外,则当其在外时,何者为在内。是有意於绝外诱,而不知性之无内外也。既以内外为二本,则又乌可遽语定哉。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事而无情。故君子之学,莫若廓然而太公,物来而顺应。《易》曰: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苟规规於外诱之除,将见灭於束,而生於西,非惟曰之不足顾,其端无穷不可得而除也。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适道,太率患在於自私而用智。自私,则不能以有为为应迩;用智,则不能以明觉为自然。今以恶外物之心,而求照无物之地,是反监而索照也。《易》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与其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两忘也。两忘,则澄然无事矣,无事则定;定则明,明则尚,何应物之为累哉。圣人之喜,以物之当喜;圣人之怒,以物之当怒。是圣人之喜怒不系於心,而击於物也。是则圣人岂不应於物哉,乌得以从外者为非,而更求在内者为是也。今以自私用智之喜怒,而视圣人喜怒之正,为何如哉。夫人之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第能於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亦可见外诱之不足恶,而於道亦思过半矣。

录曰:愚观定性一书,乃知先生深造独得,而非诸子之所能及也。夫以人之累於外物,乃不能收其放心。至於定性,则无将迎,无内外,合动静,而如一矣。其所至妙至妙者,莫如廓然而太公,物来而顺应。反覆辩证,不越乎此。然可指而易老者,莫如其情,故又以喜怒言。若乃直指所由进之路,则自忘怒,观理始也。一篇之中,大要在於明觉自然,大戒在於自私用智,与颜子之明睿所照,曾子之定静安虑,子思之诚明谓性,孟子之以利为本,周子之明通公溥,无乎不尽。此其所以超出千古,又何待於着迷而後为成书也哉。

陆九渊生三四岁,问其父曰:天地何所穷际。父笑而不答,遂深思,至志寝室。及总角,与止异,凡儿见者敬之,谓人曰:闻人诵伊川语,奚为,与孔子孟子之言不类。初读《论语》,即疑有子之言。他曰读书,至宇宙二字,解者曰: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忽大省曰: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又尝曰:束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至西海、南海、北海有圣人出,亦莫不然。千百世之上,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至於千百世之下,有圣人出,此心此理,亦无不同也。後登进士,至行在,士争从之游,言论感发,闻而兴起者甚众。教人不用学规,有小过,言中其情,或至流汗。有怀於中而不能自晓者,为之条析其故,悉知其心。亦有相去千里,闻其大盘,而得其为人。尝曰:念虑之不正者,顷刻而知之,即可以正。念虑之正者,顷刻而失之,即为不正。谓学者曰:汝耳自聪,目自明,事父自能孝,事兄自能弟,本无欠阙,不必他求。又曰:此道与溺於利欲之人言,犹易,与溺於意见之人言,却难。或劝其着书,曰:六经注我,我注六经。学苟知道六经,皆我注脚。尝与朱熹会於鹅湖,论辩所学,多不合。及熹守南康,九渊访之,熹与至白鹿洞,九渊为讲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一章,熹以为切中学者隐微探疯之病,至听之有泣下者。

录曰:愚观朱陆之学,所以异者,良由资禀之不同也。九渊自三四岁时,已穷究天地之所际,则其长也,安得不主於性。朱子则铢铢而累之,寸寸而积之,及其至也,安得不主於学。然则二夫子之所长,各有所究,本不相悖,不相害也。譬之圣门,曾子之才鲁,子贡之质敏,然同归于一贯者,有夫子为之点化也。时圣人不作,诸子各立门墙,而无统会依归之所,是以纷纷异同,蚓及门者从而咻之,不知尊德性,道问学。子思传于仲尼,未尝偏废,初不可岐而二也。曷若大道为公,智虑其不切於己也,不铃异己;学虑其无补於人也,不叉为人。使当时莫得而议,後世无得而非,兹非所谓大同者哉。愚恐後之议者,愈繁愈远,斯录,所以弘道,故不可不着。

《水东曰记》:明昊思庵先生讷,常言世俗浅学,谈及後进,辄曰:此韵府覃玉,秀才好趁航船耳。盖言其破碎摘裂,祗如往来草坐偶语,无有一高智识关键也。先生尝熟《世家》,自少警敏,绝人於书,无所不读。尝从其先君子游宦四方,阅历既广,退而昆潜含养三四十年,所以其学博而核,其气刚而大,其识卓而明,所着性理旱书,补注小学集解,有功於儒先,其立论於性理之奥,尤多所阐明。

录曰:公盖起於荐举,不由科目,而其言乃切中当今学士大夫之病,视昔张程朱陆大不伴矣。然则,学者其可不猛省乎。此录之所以终也。

弘道录卷之四十七竟

#1『辆』原作『两』。

#2『昼』原作『书』,今据文义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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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技艺今夫远取诸物以制器,尚象古圣王之所由利用而厚民也。日省月试,既禀称事劝工之典,并列九经,乃后世概以工匠轻之,以舆隶概之,以片长薄技鄙数之。若辈亦自等庸奴,自安愚拙,无一聪明秀颖之士肯降心而相从者,无惑乎?器用朽窳,物业

  • 明熹宗悊皇帝实录卷之三十七·佚名

    天启三年八月己未朔大学士叶向高锍釒奏滥恩宜裁当自臣始其略曰顷者内廷荫袭言路连章望臣以争执臣惟争之于内廷尚难而辞之于自己较易臣若不辞彼内廷诸臣宁不曰辅弼首臣先自冒滥柰何责我曹乎即 皇上以叙劳旧典不欲遽

  • 三十三年·佚名

    (癸巳)三十三年清道光十三年春正月1月1日○癸酉朔,下勸農綸音曰:「咨爾八道四都方伯守臣曁守宰民庶,明聽予誥。嗚呼!昨年民事,尙何言哉?惟予涼德,未能克享天心,威罰之降,不于予躬,而反罹于爾無辜。三道告歉,畿甸尤酷,自秋徂冬,殿屎相

  • 卷二十三·程公说

    钦定四库全书春秋分记卷二十三   宋 程公説 撰书五天文书易系曰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日月星辰之象见乎上而吉凶应乎下圣人因而象之盖自庖牺氏之王天下仰观象于天至帝颛命南正重以司天北正黎以司地天人之际备矣尧

  • 礼记析疑卷二十八·方苞

    翰林院侍讲衔方苞撰哀公问然后以其所能教百姓不废其会节巳能老老然后敎民以孝巳能长长然后教民以弟不废其会节因事而为之节文也有成事然后治其雕镂文章黼黻以嗣经纶大经立纲陈纪既有成事然后治其服物采章以继之也卑其

  • 顺鼓篇第四六·王充

    【题解】顺,是训诂解释之义。本篇是为解释《春秋》鲁“大水,鼓,用牲于社”而作的。本篇主要论述水灾是怎样产生的?应该用什么方法去消除它?以董仲舒为代表的汉儒把《春秋》中关于“大水,鼓,用牲于社”的记载

  • 一切经音义卷第八十四·唐慧琳

       翻经沙门慧琳撰  音古今译经图记四卷  续古今译经图记一卷  集古今佛道论衡四卷  续古今佛道论衡一卷  利涉论衡一卷  道氤定三教论衡一卷  右译经图记论衡等六部十二卷同此卷音。  古今译经图

  • 复陆心梵居士书·太虚

    心梵居士鉴:由雪窦转来惠书,藉悉一是。一、应望僧尼日善而不必望其日增,以斯浊土中增则势难善故。二、僧尼负住持佛法之责,佛慈悲广大普度众生之旨,不在皆令出家,在令信佛法僧,持五戒,行十善,以及发菩提心而修六度、四摄。三、

  • 庐山草堂记·白居易

    白居易著。见《白氏长庆集》,收于《唐代散文选注》。唐宪宗元和十一年(816)秋,白居易游庐山,爱其地,修筑草堂。第二年草堂落成,写了这篇记。先写修筑草堂,爱其峰寺胜境。草堂规模不大,“三间两柱,二室四牗”,陈设古雅

  • 洞玄灵宝真灵位业图·陶弘景

    一卷。旧本题梁陶弘景撰。又称《真灵位业图》,《灵宝真灵位业图》。初言神仙真人者,并无等级观念。但随着历史的进展,或出于宗教的需要,逐渐有了关于神仙真人也分等级之说。据此书前陶弘景自序,他撰《真灵位业图》,就

  • 蜀燹死事者略传·余澜阁

    《蜀燹死事者略传》,内容略同《蜀乱述闻》,但以表彰、纪念“蓝、李之乱”中:死难诸贤”为主,资料更为丰富。此书是在余澜阁《蜀燹述略》的基础上略加增删而成的,民国年间曾被编入《满清野史编》中,现据此标点整理。

  • 泥犁经·佚名

    东晋西域沙门竺昙无兰译,说恶人堕泥犁之苦,亦说五天使者问辞,即中阿含痴慧地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