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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六

继灯录卷第六 

鼓山嗣祖沙门 元贤 辑 

临济宗 

南岳下二十四世 

伏龙长禅师法嗣 

苏州邓蔚山万峰时蔚禅师 

温州乐清金氏子。年十三,依本县演庆升讲主出家。十六,落发。十九,更衣学禅。闻杭州虎跑止岩和尚道誉,遂往参谒。岩付以三不是话,乃回明州,於达蓬山佛迹寺故址卓庵办道。 

一日,正在疑闷中,忽闻寺中宗律师举:百丈问沩山“不可唤作净瓶,唤作甚么”,沩山踢倒净瓶便行。不觉触破疑团,说偈曰:“颠颠倒倒老南泉,累我工夫却半年。当下若能亲荐得,如何不进劈胸拳?”遂往华顶访无见,求决择。 

见问曰:“万法归一,一归何处?” 

师进前问讯云:“不审见。” 

复问:“如何是道?” 

师曰:“道无可道。” 

见曰:“不道又不道个甚么?” 

师曰:“正要和尚疑着。” 

见曰:“疑着即错。” 

师曰:“不疑亦错。” 

见便喝,师亦喝;见又喝,师亦喝。 

拂袖而出,复回达蓬山居十载。后往伏龙见千岩。 

岩便问:“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个甚么?” 

师以坐具打一圆相,叉手而立。岩休去。 

次日,复见。岩问:“你将甚么来与老僧相见?” 

师竖起拳曰:“者里与和尚相见。” 

岩曰:“死了烧了,向何处安身立命?” 

师曰:“沤生沤灭水还在,风息浪平月映潭。” 

岩复曰:“莫要请益受戒么?” 

师掩耳而出。岩次日,命师入堂首众。 

一日,岩上堂,举:“无风荷叶动,必定有鱼行。” 

师出众,一喝,拂袖而行。 

岩印以偈曰:“郁郁黄花满目秋,白云端坐碧峰头。无宾主句轻拈出,一喝千江水逆流。” 

师见偈,从此退职。遂往兰溪嵩山,结茅以居。后岩以书招之,不至。乃令人赍法衣顶相授之,师始开法。元末移锡苏州邓蔚山,创立伽蓝,名曰“圣恩”。道风弥布,僧俗归向益众。 

洪武十四年正月十九日,集众付嘱,毕趺坐说偈曰:“七十九年,一味杜田,悬崖撒手,杲日当天。”语毕而逝。世寿七十有九,僧腊六十。夏停龛十三日,颜色如生。二月十三日,塔全身於院西。 

杭州天龙无用守贵禅师 

婺之浦江甄氏子。入康侯山为僧。首参千岩,恍有所契。次见中峰诸老,乃曰:“千江虽殊,而明月则一。吾今后无疑矣。”至正庚寅,主天龙。不数载,大小咸备,隐然一大伽蓝矣。后示寂日,书偈曰:“一蜗臭壳,内外秽恶。撒手便行,虚空振铎。天龙一指今犹昨。”掷笔而逝。 

松江府松隐唯庵德然禅师 

郡之张氏子。少祝发於无用贵公。次谒千岩,闻其提唱,豁然悟入。后嗣主其席。 

上堂:“元正启祚,万物咸新。”蓦拈拄杖曰:“拄杖子昨夜抽条,今朝吐蕊。花开五叶,香满大千。且道,当得新年头佛法也无?”卓拄杖,喝一喝! 

上堂:“天无门,地无户。俊快衲僧,一任去来。藏里摩尼,照彻十方。洞里桃花,千葩竞吐。假劫外之春风,应今时之律吕。海神夜半看鲛珠,眼光挂在扶桑树。”喝一喝! 

上堂:“蜡人为验,始於今日。九十日终,推功辨的。黄面老瞿昙,结住布袋头。百万人天,咸皆受屈。松隐结制,总不恁么。”以手作摇橹势,曰:“山僧即今驾无底铁船,普请大众同入大圆觉海游戏去也。”喝一喝,曰:“看取定南针!” 

白莲安禅师法嗣 

杭州开元寺空谷景隆禅师 

苏之洞庭陈氏子。为童时,不茹荤,趺坐若禅定。尝从弁山懒云咨问道要。湖海诸大老亦靡不遍谒。后礼虎丘石庵为师。宣德二年,从杭昭庆受戒,遂依石庵住灵隐。七年,往天目礼祖塔。憩锡一载,刻苦参究,忽有省。遂造懒云剖露,云印可之。初居西湖之正传院,晚年迁居。开元示寂,塔于西湖之修吉山。所着有《空谷集》行世。 

南岳下二十五世 

邓蔚蔚禅师法嗣 

武昌府九峰无念胜学禅师 

德安随州应山人,陈姓。九岁礼本郡宝林缘公出家。自觉己事不明,参无闻,闻示“万法归一”话。后入嵩山住静,一日有省。偈曰:“数载东山昏雾蒙,凭栏终日待晴空;夜来忽起霜天月,万象全彰一镜中。”由是参万峰于邓蔚山,峰以偈证之。复回宝林,道风昭着。楚昭王建剎,延师居之。师问:“众如何是达磨直指一句?”众无语。师代曰:“五乳峰前谈少室。”洪武间,太祖召至奉天殿,亲问法要。师进偈。上大悦,御制诗文以赐。永乐三年乙酉三月廿九日,说偈曰:“世尊七十九,无念八十边。打破华藏海,依旧水连天。”俨然而逝。塔全身於师子岩。谥“清福广慧禅师”。 

慈舟济禅师法嗣 

寿昌西竺本来禅师 

抚州崇仁人,性裴氏。七岁,出家于本邑观音寺。年十三,参见一峰宁,付以禅观之法。孜孜究明己躬下事。 

一日,顿觉身若虚空,心绝边表,行住坐卧不知是谁。忽闻人诵《清净经》云:“内观其心,心无其心。”豁然有省。作偈曰:“几年外走丧真魂,今日相逢逈不同;身畔金毛石狮子,回头吞却铁昆仑。”乃往见一峰宁,呈所见。宁弗许。遂往贵溪江东卓庵以居。凡七年,方得发明。时宁已示寂,乃往金山见慈舟济,得蒙印可。归隐剑江圣寿寺。 

后宁王闻师道迈,遣使三请。师终不赴。又呈偈问道,师答以进修之要。王大悦,授师“慧光普照顿悟圆通西江西竺大禅师”之号。从此道誉远播,四方来学者众。次迁新城寿昌,竖大伽蓝。 

上堂:“花灿烂,日轮红,心法昭彰触处通。衲僧鼻孔大头下,浩气腾腾宇宙中。眼空四海无家计,只者拄杖子在手,要西便西,要东便东。”卓一卓,下座。 

小参:“了了了,一片长空光皎皎。休休休,云自高飞水自流。豁眼通身无向背,十方沙界任遨游。” 

后杉关福田寺废,请师重兴。工将毕,一日,焚香趺坐,索笔书偈曰:“者个老乞儿,教化何时了。颠颠倒倒任随流,是圣是凡人不晓。咄!来来来,去去去。海湛空澄,风清月皎。”掷笔而逝世。寿六十八,僧腊五十五。门人奉真身于师表堂。 

繁昌俊禅师法嗣 

普州东林无际悟禅师 

蜀人。二十,出缠缚竹为庵。研励无懈,四指大书帖亦不看,只是拍盲做钝工夫。后得大彻大悟,作偈曰:“寂照无上下,光明处处通。本来无皂白,何处不含容?”往见繁昌。 

昌曰:“还我照用来。” 

师曰:“若有照用,即成障隔。” 

昌曰:“者厮着空底,佛也救不得。” 

师曰:“有无俱寂灭,空佛悉皆非。”昌然之。 

后寄以偈曰:“忆昔繁昌一别时,此心能有几人知?无弦曲子真堪续,慧命悬悬付阿谁?” 

何密庵居士法嗣 

杨州素庵田大士 

僧问:“补陀路向甚么门出?” 

士曰:“即今从何门入?” 

曰:“抑勒人作么?” 

士曰:“看脚下!” 

僧抬头进,前三步。 

士曰:“错!” 

僧又退后三步。 

士曰:“错!”僧茫然。 

士曰:“是汝错?贫道错?” 

曰:“未举已前早知错了。” 

士拍膝,曰:“正好吃棒在!” 

僧无对。 

士曰:“若到诸方分明记取。” 

南岳下二十六世 

邓蔚持禅师法嗣 

杭州东明虚白慧旵禅师 

姓王氏,湖广人。年十四,往丹阳妙觉寺礼湛然落发。 

一日,作务次。然问曰:“子在此作甚么?” 

师曰:“切萝卜。” 

然曰:“汝只会切萝卜。” 

师曰:“也会杀人。”然引颈就师。 

师曰:“降将不斩。” 

值然住疎山,闻松隐唱道云间,即往咨叩。 

一日出定,举首睹苍松,有省。寻至苏之邓蔚,见果林。林掷下蒲团,索颂。 

师曰:“只些消息,本无言说;破蒲团上,地迸天裂。” 

林曰:“且道裂个甚么?” 

师拟进语,林便打。林复指见宝藏,具陈悟因。 

藏问:“心不是佛,智不是道,汝云何会?” 

师向前问讯,叉手而立。 

藏呵曰:“汝在者里许多时,还作者见解?” 

师乃发愤忘食,至第二夜,豁然彻法源底。 

偈曰:“一拳打破太虚空,百亿须弥不露踪。借问个中谁是主,扶桑涌出一轮红。” 

藏见,笑曰:“虽然如是,也须善自护持。” 

永乐戊子,至安溪东明设关,三十余年影不出山。道俗扬播,宿衲争趋座下。宣德辛酉六月廿七日,将去世。众请留偈,师曰:“一大藏教无人看着,争得者几句闲言语?”廿九日辰时,跏趺而逝。塔于安溪东坞。 

东林悟禅师法嗣 

成都府东山天成寺楚山绍琦禅师 

唐安雷氏子。八岁,入乡校授经成诵。九岁,失怙。诣玄极通禅师,学出世法。后谒无际,示以无子公案。偶闻开静板鸣,碍胸氷泮。往见际。 

际曰:“还我无字意来。” 

师曰:“这僧问处偏多事,赵老何曾涉所思。信口一言都吐露,翻身特地使人疑。” 

曰:“如何是汝不疑处?” 

师曰:“青山绿水,燕语莺啼,历历分明,更疑何事!” 

曰:“未在,更道。” 

师曰:“头顶虚空,脚踏实地。” 

际曰:“亦未在。”师乃礼拜。师再参。 

际问:“数年来住在何处?” 

师曰:“我所住廓然无定在。” 

际曰:“汝有何所得?” 

师曰:“本自无失,何得之有?” 

曰:“莫不是学得来者?” 

师曰:“一法不有,学自何来?” 

曰:“汝落空耶?” 

师曰:“我尚非我,谁落谁空?” 

曰:“毕竟若何?” 

师曰:“水浅石出,雨霁云收。” 

曰:“莫乱道,只如佛祖来也不许。纵你横吞藏教,现百千神通,到者里更是不许。” 

师曰:“和尚虽是把断要津,其柰劳神不易。” 

际拍膝一下,曰:“会么?” 师便喝。 

际笑曰:“克家须是破家儿,恁么干蛊也省力。”师掩耳而出。 

际授法偈曰:“我无法可付,汝无心可受;无付无受心,何人不成就?” 

后居天柱。 

僧问:“如何是天柱境?” 

师曰:“涧阔云归晚,山高日出迟。” 

曰:“如何是境中人?” 

师曰:“额下眉遮眼,腮边耳搭肩。” 

曰:“如何是天柱家风?” 

师曰:“云甑炊松粉,氷铛煮月团。” 

曰:“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曰:“海神撒出夜明珠。” 

曰:“学人不会。” 

师曰:“文殊失却玻璃盏。” 

曰:“如何是佛?” 

师曰:“生铁秤槌。” 

曰:“如何是法师?” 

曰:“石头土块。” 

曰:“如何是僧?” 

师曰:“黑漆拄杖。” 

曰:“不涉寒暑者是甚么人?” 

师曰:“为汝道了也,汝还识否?” 

僧拟对,师咄曰:“拟心即乖,开口便错。眨得眼来,错过了也。” 

曰:“原来恁么地近那。” 

师曰:“汝见个甚么道理?” 

曰:“面目分明,当机不露。”师震威一喝!僧当下豁然。 

景泰五年,住投子。 

僧问:“远离皖山,来据投子。海众临筵,请师祝圣。” 

师曰:“鼎内长生篆,峰头不老松。” 

曰:“祝圣已蒙师的旨,投子家风事若何?” 

师曰:“提瓶穿市过,不是卖油翁。” 

曰:“只如祖师道,‘不许夜行,投明须到’,还端的也无?” 

师曰:“虽然眼里有筋,争柰舌头无骨?” 

曰:“赵州道,我早猴白更有猴黑,意作么生?” 

师曰:“不因弓矢尽,未肯竖降旗。” 

问:“今日和尚升座说法,未审有何祥瑞。” 

师曰:“麒麟步骤丹霄外,优钵花开烈火中。” 

曰:“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曰:“雪消山顶露,风过树头摇。” 

师乃顾视大众,曰:“只这些子,誵讹古今,多少师僧到这里,开口不得,思量不及,举扬不出。” 

蓦拈拄杖,曰:“今日因甚却落在山僧手中?” 

以拄杖横按,曰:“横也由我。” 

拈起拄杖,曰:“竖也由我。” 

放下拄杖,曰:“放下也由我。以卷舒杀活,总由我。” 

又以拄杖向空中点一下,曰:“正当恁么时,从上佛祖乃至天下老和尚,到这里只得乞命有分。众中莫有为佛祖出气底么?” 

良久,卓拄杖一下,曰:“[翟*支]瞎金刚正眼,靠倒空王宝座。汝等诸人讨甚么椀?” 

师一日,到菜园,见园头缚冬瓜架。 

师指冬瓜曰:“这个无口,因甚长得许多?” 

头曰:“某甲不曾怠惰一时。” 

师曰:“你主人公还替你出些气力也无?” 

头曰:“全靠他力。” 

师曰:“请来与老僧相见。” 

头礼拜,师曰:“犹是奴儿婢子在!” 

头拈篾缚冬瓜架,师呵呵大笑,回顾侍僧,曰:“菜园有虫。” 

成化九年三月十五日,示微疾。众请师末后句,师展两手示之。 

曰:“会么?” 

曰:“不会。” 

师复曰:“今年今日,推车撞壁;挂倒虚空,青天霹雳。呵呵呵,泥牛吞却老龙珠,澄澄性海沤花息。”遂安详而逝。 

伏牛山物外圆信禅师 

金台高氏子。依无际参究,后得洒脱。偈曰:“昆仑倒跨清风舞,涧底泥牛斗石虎。磕着苍松眼上眉,蟭螟踏破虚空肚。” 

重庆府西禅雪峰瑞禅师 

天奇参师,问:“如何是无字意?” 

奇移时乃答曰:“涧底顽氷吞宇宙,性湖明月匝天寒。” 

师大喝曰:“汝还有嫌凡爱圣的心,扫妄求真底见。” 

奇曰:“是。” 

师曰:“你若嫌凡爱圣,断般若之善根;你若扫妄求真,绝诸佛之命脉。” 

又震声喝曰:“真又是谁?妄又是谁?凡又是谁?圣又是谁?” 

奇乃豁然。便礼拜。 

古庭善坚禅师 

滇之混明人。参“一归何处”话。一日,定中闻僧曰:“见无所见,即真见。”师於此顿然脱落。 

正统乙丑,至隆恩,见无际。 

际曰:“子将从前做工夫处亲似一遍。”师实供说,至见谛处,叉手默然。 

际曰:“子见谛如何与我不同?” 

师以两手大展,曰:“这个非别。” 

际曰:“这个还着言句也无?” 

师曰:“实无一字。” 

际曰:“只此无一字处,吾与汝证明已竟。” 

师礼辞,际曰:“子向甚么处去?” 

师曰:“十字街头呵佛骂祖去。” 

际曰:“子再来么?” 

师曰:“不违和尚尊颜蓦直而去。” 

就止金台大容山,云水不绝。际恐师出世早,命为首座。 

问曰:“子别在甚处?” 

师曰:“佛祖行不到处。” 

际曰:“还许人来否?” 

师曰:“坦然无碍。” 

际曰:“从上古人阿谁有超祖之智?” 

师曰:“黄檗。” 

际曰:“子见黄檗么?” 

师曰:“纵是黄檗也须见摈。” 

际曰:“敢在我这里说大话!” 

师曰:“正眼无私。” 

际曰:“观子知见,吾非子之师也。” 

师曰:“无有过量,岂免贬驳?” 

际曰:“如是如是。” 

素庵田大士法嗣 

佛迹颐庵真禅师 

开堂,普说曰:“青山迭迭,绿水滔滔。於斯会得,独步高超。虽然如此,也是寻常茶饭。古德云‘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承古有言,‘机不离位,堕在毒海;语不惊群,陷於流俗’。若击石火里别缁素,闪电光中辨杀活。可以坐断千差,壁立万仞。还知有恁么时节也无?错勘破了也。如今谈禅者,脚跟点地,鼻孔撩天;具正眼者,落落罕闻。所以偏正不一,各立异端,坚执己解,莫通实理。所谓正法难扶,邪法竞兴。古云,‘信有十分,疑有十分;疑有十分,悟有十分。’可将尽平生眼里所见,耳里所闻,恶知恶解,奇言妙句,禅道佛法,贡高我慢等心,彻底倾泻,莫存毫末;只就向未明未了公案上距定脚跟,竖起脊梁,无分昼夜,无参处参,无疑处疑,直得东西不辨,南北不分,呆桩桩地却如个有气的死人相似。心随境化,触着便知,打破髑髅,不从他得,岂不庆快平生者哉?” 

南岳下二十七世 

东明旵禅师法嗣 

湖州东明海舟普慈禅师 

西川人,姓氏未详。尝听讲《楞严》,至“但有言说,都无实义”有疑,往参万峰。 

问:“如何是实义?”峰便劈头两棒,拦背一踏,以脚两踢,曰:“只这是实义。” 

师起,曰:“好只好,大费和尚心力。” 

峰笑而许之,遂承付嘱,寻命首众。后庐於洞庭山坞,廿有九年。一日,因一僧至,激发参东明。师往见,适有人设斋。 

师至关前,问曰:“今日斋是甚么滋味?” 

明曰:“到口方知。” 

师曰:“如何是到口味?” 

明即打灭灯,曰:“识得灯光何处着,落味即到口。” 

师无语。明日,遣侍者请师。师即至。 

明问曰:“曾见人否?” 

师曰:“见,只见万峰。” 

明曰:“若亲见万峰,万峰即今在甚么处?”师罔然。 

明曰:“恁么则何曾见万峰?” 

师归寮,三昼夜,寝食俱忘。偶瑠璃灯堕地,忽然大悟。诣呈悟由。 

明曰:“老阇黎亲嗣万峰去。” 

师曰:“和尚为我打彻,岂得承嗣万峰?” 

明乃笑。遂集众,出关升座,付法曰:“瞿昙有意向谁传,迦叶无端开笑颜;到此岂容七佛长,文殊面赤也茫然。今朝好笑东明事,千古令人费唾涎;幸得海公忘我我,济宗一派续绵绵。”掷下拄杖,曰:“千觔担子方全付,玄要如今拄杖谈。”以拂子击三下,下座。迨明示寂。众请师继席,后迁五祖而终。 

广善潭禅师法嗣 

南京崇福寺大慧觉华禅师 

维杨刘氏子。幼岁出家,栖止千天长瓜娄山,请益海舟慈禅师,有省。成化元年,至太平繁昌,参宝月。 

月问:“如何是万法归一?” 

师曰:“人间寒暑不能侵。” 

月曰:“杲日当空无所不照,因甚么被片云遮却?” 

师曰:“船去船来岸不移。” 

月曰:“人人有个影子,因甚踏不着?” 

师曰:“昨日有人从广东来。” 

月曰:“尽大地是火坑,得何三昧不被烧却?” 

师曰:“东海鲤鱼吞却日。” 

月曰:“如是,如是。”以偈付之。 

住后上堂,举拂子曰:“威音那畔,元只是这个;如今目前,也只是这个。山僧将来上下拂,左右拂,若唤作拂子,瞎却人天眼目;若不唤作拂子,亦瞎却人天眼目。大众,毕竟唤作甚么?若也会得,便知迦叶微笑,二祖‘觅心了不得’处。绍如来之传灯,续祖庭之正脉,联二十八世之英华,接三十四代之骨髓。”众皆默然。良久,曰:“千圣不能识。”以拂子击香几,下座。 

太岗澄禅师法嗣 

杭州天真寺毒峰本善禅师 

凤阳吴氏子。随父任生于粤之雷阳。十七出家。初遇老宿开示无字公案,嘱曰:“须发大愿,以自护持。”师便发愿,曰:“若生死不了,大事未明,遗弃修行苦行,贪着名利,死堕阿鼻地狱,受苦无尽。”寓淯溪闭关。一朝闻鼓声,忽不自由说偈曰:“沉沉寂寂绝施为,触着无端吼似雷。动地一声消息尽,髑髅粉碎梦初回。” 

参月溪於广恩,溪问:“如何是无字?” 

师曰:“某甲一向只随人道是个无字,今日看来,是一口金刚王宝剑。” 

曰:“如何是金刚王宝剑?” 

师曰:“寒霜焰焰,辉古腾今。” 

曰:“还我剑来。” 

师曰:“拟动即犯他锋铓。” 

曰:“横按当轩时如何?” 

师曰:“佛来也杀,祖来也杀。” 

曰:“老僧来聻?” 

师曰:“亦不相饶。” 

曰:“杀后如何?” 

师曰:“且喜天下太平。” 溪然之。 

后为众普说。其略曰:“宝剑全提日用中,高挥大抹肯从容。卷兮魂胆迎风丧,舒也髑髅遍地横。万死万生浑不顾,一枪一戟便收功。赵州性命分明也,血刃参天不露锋。” 

又曰:“虚空廓彻无消息,万里无云天碧碧。拶得须弥入藕丝,弥勒释迦齐叫屈。倒骑铁马逐西风,惊得泥牛从海出。诸仁者,若作奇特胜妙会,正是孤负己灵;不作奇特胜妙会,又是抱赃叫屈。且作么生会?不见道,解藏天下於天下,始见林梢挂角羊。 ” 

代州五台普济寺孤月净澄禅师 

燕京西河张氏子。参月溪看“狗子无佛性”话,三日有省,溪可之。后入蜀谒广福。 

福问:“大死底人却活时如何?” 

师曰:“眉毛眼上,横鼻孔,大头垂。” 

曰:“如何是无字意?” 

师曰:“风行草偃,水到渠成。” 

曰:“大地平沉,虚空粉碎,汝向何处安身立命?” 

师曰:“云消山岳露,日出海天清。” 

天顺改元,返清凉。代王请诣内掖,问道,感光明庭焕。王心大悦,而师礼焉。王斥俸金,建寺华严谷,额曰“普济”。 

师有《山居偈》曰:“寰中独许五台高,无位真人伴寂寥。一任诸方风浩浩,常空两眼视云霄。甘贫林下思悠悠,竹榻横眠枕石头。格外生涯随分足,都缘胸次了无求。自住丹崖绿水傍,了无荣辱与闲忙。老僧不会还源旨,一任青山叶又黄。深隐岩阿不记年,名缰利锁莫能牵。七斤衫子重联补,日炙风吹愈转鲜。飒飒春风和鸟哀,清音直到耳边来。炉烧栢子端然坐,对月残经又展开。” 

后坐脱於本寺。 

未详法嗣 

沩山太初禅师 

字子愚,温陵人。世为儒者。师倜傥有大志,所为诗文皆不凡,士大夫多推目之。一旦弃去,选佛於尊胜,以律自检,尽去豪举之习。出岭遍参,丛林中有声藉甚。久之,罢参归闽。会南剑报恩虚席,郡守陈宓闻师名,命主之。亡何,真德秀以大沩来,延住二十载。众至一千。师说法,纵横博大,不谢古尊宿。德秀既致政,每与师游,从容论道,莫不心醉。大抵师以平实接人,始会儒释大同为门,使之得入;终则示吾法之极致为室,使之得所归。故诸儒雅重之。 

中观沼禅师 

海云印简之受业师也。尝训海云曰:“汝所欲者,文字语言耳。向去皆止之,令身心若枯木死灰。今时及尽功用纯熟,大死一场,休有余气,到那时节,瞥然自省,方可与吾相见。” 

后同海云为元兵所劫,北渡到朔方。元国主署师“慈云正觉大师”之号。及师将示寂,有羽客杨至慎求偈。师命执笔代书偈曰:“七十三年如掣电,临行为君通一线;泥牛飞过海东来,天上人间寻不见。”客曰:“师几时行?”师曰:“三日后。”时五月念七日也,至六月初一,果无疾而逝。 

雪峰樵隐悟逸禅师 

怀安人,姓聂氏。既为僧,不肯局守一隅,屡叩名宿。后得法于雪峰佛海禅师。大德十年,郡帅举住雪峰,凡七载,退居西庵。皇庆三年,复奉旨再住。赐“佛智”之号。六年,谢事。泰定二年,仍奉旨补前席,居七载。 

师三住雪峰,百废俱修,大为法门盛事。尝序《雪峰录》有曰:“老真觉,自德山一棒桶底脱后,直得鳌店月寒、象峰雪霁;揽醍醐於一杓,彰大用于三球;譬之轰百亿雷霆于四天之下,旷数百世,其声愈宏。所有垂示,流出胸襟,盖天盖地。广陵一奏么弦,下媿不复声矣。”元统二年,示寂。塔于佛海塔傍。 

玉溪通玄庵圆通大禅师 

尝着《百问》,激励学徒。后万松答之,林泉颂之,各如其数,今盛行于世。 

天台上云峰无尽祖灯禅师 

四明王氏子。参日溪咏公於天宁。 

问曰:“生死事大,无常迅速。乞赐指示。” 

溪曰:“十二时中,密密参究。忽然触着,却来再问。” 

师抗声曰:“无常迅速,生死事大。” 

语未终,溪便喝。师遽礼拜。 

溪曰:“见何道理,便尔作礼?” 

师曰:“开口即错。”溪颔之。 

出参方山诸大老。寻卓锡上云峰。影不出山者,五十春秋。 

洪武二年二月八日,示微疾。 

夜将半顾左右,曰:“天向明乎?” 

曰:“未也。” 

或曰:“和尚,正当此际何如?” 

师破颜笑曰:“昔古德坐疾,僧问:‘还有不病者么?’,德曰:‘有。’曰:‘如何是不病者?’德曰:‘阿[口*耶]阿[口*耶]。’” 

师良久,曰:“如此唤作病得么?”众无语。 

师曰:“色身无常,早求证悟。时至,吾将去矣。”侍者执纸求偈。 

师曰:“终若无偈便未可死耶?”侍者请益坚。乃书曰:“生灭与去来,本是如来藏。拶倒五须弥,廓然无背向。”投笔,端坐而逝。 

径山敬庵庄禅师 

台州人。自幼厌荤秽,薄世尘。父母舍广慈庵出家。久之,遍参方外,了彻宗源。曾于越中主二剎。稍不如意,即辞去。往依全室于天界,全处以二座。未几,推主径山。道化隆盛。永乐十二年,奉 诏入京。同修大典,寓天界三载。少师姚公等,交章荐住持,坚辞不受。归径山,示寂。塔于水岭小池上。 

少林匾囤无空悟顿禅师 

开封锡州陈氏子。忽辞父母求出家。父曰:“此儿寻常引舌过鼻,非常人相。”令投少林。一日,跪於师前,请求法名。 

其师曰:“道本无形,何名之有?” 

师曰:“三世诸佛皆有名号。” 

其师授以《心经》。念至“五蕴皆空”,豁然大悟。 

乃曰:“身尚是幻,何处求名?”。 

一日,其师手编大囤於师前,曰:“匾囤是汝名也。” 

师答曰:“既名匾囤,内也无空。” 

其师曰:“教外别传,方契此旨。” 

后造神仙山大川处,酬答三日,辩若悬河。 

川曰:“真少林师子,他日截断众流去在!” 

后到峨嵋结茅以居。一日,至夔州江中,曰:“道旷无涯,逢人不尽。”下岸端坐而化。 

继灯录卷第六(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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