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出 鄢赵争宠
【窣地锦裆】〔净扮鄢懋卿上〕牙牌紫绶两垂腰。铁豸金章逞贵豪。三年盐铁考功劳。品秩加封日渐高。
收尽历年盐钞。做成一等人家。千仓万库实堪夸。不在陶朱之下。自家天下都巡盐鄢懋卿是也。〔捋须介〕堂堂相貌。堪为宰相干儿。凛凛威风。克称佥都御史。只是平生受了赵文华的亏。我拜严介溪为亲父。他也来做儿子。我认严东楼为长兄。他也来做兄弟。我送得白玉杯。他就送金■〈氵枭〉器。我苦苦裏诤得一个都巡盐。他烈轰轰到做了都总制。人称我是个附势的小人。不知他却倒是个趋时的老吏。近日班师回来。倭子不曾见面。升了尙书之职。昨严家会席。公然僭我坐位。为此忿忿而归。必须寻个人间未有的至宝。奉与严家父子。夺他的宠幸。方遂我平生之愿。小厮那裏。〔末上〕一身非己有。半世为人忙。老爷有何钧旨。〔净〕我官豪家富。皆是严家所赐。不想被赵文华奉承太过。僭在我上。倘若渐渐宠衰。教我置身何地。我欲寻取宝物投他父子欢心。那时的宠眷又是我为第一也你与我寻思一计。就割我的肉奉他也情愿〔末〕他家富比皇宫。无宝不备。除非所求者寿。所怕者死耳。闻有僊人赤肚子。餐松卧雪。炼长生不老之丹。现在西山小茅庵内。老爷不要使人知道。明早更衣独步竭诚而去。求些僊丹。送与严家父子。保他长生。岂不是他至愿。〔净笑介〕有理有理。〔末〕老爷。还有好处。若求多得些。自家吃了。万年千载。得与严氏同享富贵。〔净笑介〕一发有理。明早就去。正是夜眠淸早起。须防还有不眠人。〔并下丑上〕帷幄虽无谋略。金银满载回朝。尙书名比斗山高。不是昔年老赵。可恶那鄢懋卿昨在严府会席。忿忿先归。想是忌我官高。必要寻取计策。夺我权位。幸得严鸿严鹄潜地报我。说他祖父只少长生不老之丹。为此欲求西山赤肚子僊丹奉他。只是此行敛些光彩。不可喝道而去。只得微服私行罢。〔行介〕
【前腔】徐徐缓步出西郊。学做东方去窃桃。〔笑介〕我想着那老鄢虽善趋迎。终没有这样心机。笑他无计枉心劳。〔净暗上〕同去山家走一遭。
〔丑惊介〕呀。鄢老弟何来。〔净〕赵贤弟拜揖。〔丑〕严家继拜。惟我为先。如何呼我为弟。〔净〕诸子之中。我为最幸。如何你要为兄。〔丑〕我是二品尙书。你是佥都岂无大小之分〔净〕我是他嫡亲乡里。你是浙江。岂无亲疎之别。〔丑背云〕那厮好不让人。却不知到此何干。待我哄他一哄。鄢大人。我和你旣为兄弟。就如亲生。不可尙气。请问大人何往。〔净〕要到山前去访友。赵大人何往。〔丑〕也要山后去访友。〔净背云〕好古怪。待我少避。看他那裏去。如此请各分路。请了。〔各走各回头看介〕请了。〔净下丑急走介净暗上〕赵大人山后去。如何对着小茅庵而走。〔丑〕兄要山前去。如何也到这裏来。〔净〕实不相瞒。学生为老母有疾。特求赤肚子僊丹。〔丑〕学生不敢隐讳。亦要求僊丹以救幼子之病。〔净〕足见同心。就此同去。庵中有人么。
【西江月】〔小生扮道童渔鼓上〕明月杖头悬吊。淸风扇底招摇。轻将渔鼓简儿敲。眼看蜉蝣笑倒。
〔丑净〕小师父拜揖。〔小生〕二位大人稽首。〔丑〕我二人特来求见赤肚大仙。望乞通报。〔小生〕我师父闻忠臣林润远使云南。恐他岚瘴。特往护持他去了。〔丑〕那个林润。〔净〕就是向时冲犯东楼的小鬼头儿。〔小生对丑云〕大人高姓何职。〔丑〕你旣是仙人徒弟。不必明言。说个声势与你猜。
【驻云飞】奉勑王朝。曾向江南仗节旄。文武听吾调。生杀凭吾造。嗏。金鼓动龙蛟。海翻山倒。你看枭首辕门。血遍三吴道。屠灭江州似小曹。屠灭江州似小曹。
〔小生〕是赵大人了。〔丑〕你那裏就知。〔小生〕我师父说道。赵公领兵。有诗为证。〔丑〕愿闻。〔小生诵介〕战血流红白骨枯。江南春燕已无窠。元戎恐怕明君怒。就馘流民奏凯歌。〔净对丑介〕惶恐惶恐。〔小生〕此位大人何职。〔净〕我也说与你猜罢。
【前腔】利析秋毫。四海关津过几遭。商贾皆输钞。帑藏无虚耗。嗏。国富与家饶。古今称道。便遇孔仅弘羊。未必他能到。煑海吴王让我曹。煑海吴王让我曹。
〔小生〕是鄢大人了。〔净〕那裏见得。〔小生〕我师父说道。鄢公巡盐。亦有诗为证。〔诵介〕监司昨日兴常例。煎膏炊骨民无计。从今炙尽水中渣。五湖四海皆无味。〔丑对净介〕你也大惭。〔小生〕赵大人尙势。鄢大人尙利我师父有言。大人听道。
【前腔】处世论交。忠孝当全道谊高。〔对丑介〕势大难依靠。〔对净介〕利重非公道。嗏。王凯石崇豪。后须难保。你看鹬蚌相持。终有渔人到。勿效韩彭赴市曹。勿效韩彭赴市曹。
〔丑〕我二人一为母疾。一为子病。特来求令师仙丹。若有在此。万望少赐。〔小生〕仙丹到没有。有一个口传药方。待我诵与你去罢。〔诵介〕药按君臣我备知。先培国脉用参茋。伏仁附子须防己官桂茴香要蒺藜。吴越倭膏休服用江淮血竭量情施。一锺早早虚心服。虽不长生也免诛。〔丑净作赧颜介〕承教了。只得去罢。吿辞了。正是踏枝不着空归去。三匝无依乌夜啼。〔下小生吊场笑介〕好笑这两个奸雄。明明要奉严家。反说为母子求丹。天下那裏有长生不老之丹。可见奸臣固宠之心。无所不至。我师父有先见。常说鄢赵二人当遇杨椒山阴灵而死。不久皆为何邓也。到此还不省哩。
【沽美酒】我笑文华枉智高。那懋卿计也徒劳。势利冰山遇日消。谗罔极。罪难逃。空惹得神嗔鬼恼。我师父常说。严家此时父子二阁老。他日一家尽狱囚。谅不虚言。他食天禄全家不道。诛善类朝野寃号。千岁药不医奸老。九华丹来寻迟了。休休。你孽也自招。祸也自招。商鞅有下梢。须信是好还天道。
严介溪。严介溪。好心痴。纵有仙丹谁与伊。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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