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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二 漢紀二十四

  起著雍涒灘(戊申),盡昭陽赤奮若(癸丑),凡六年。

  孝成皇帝永始四年(戊申、前一三年)

  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畤;大赦天下。三月,行幸河東,祠后土。

  夏,大旱。

  四月,癸未,長樂臨華殿、未央宮東司馬門皆災。六月,甲午,霸陵園門闕災。

  秋,七月,辛未晦,日有食之。

  冬,十一月,庚申,衞將軍王商病免。

  梁王立驕恣無度,至一日十一犯法。相禹奏「立對外家怨望,有惡言。」有司按驗,因發其與姑園子姦事,奏「立禽獸行,請誅。」太中大夫谷永上書曰:「臣聞禮,天子外屏,不欲見外也;是以帝王之意,不窺人閨門之私,聽聞中冓之言。春秋為親者諱。今梁王年少,頗有狂病,始以惡言按驗,旣無事實,而發閨門之私,非本章所指。王辭又不服,猥強劾立,傅致難明之事,獨以偏辭成罪斷獄,無益於治道;汙衊宗室以內亂之惡,披布宣揚於天下,非所以為公族隱諱,增朝廷之榮華,昭聖德之風化也。臣愚以為王少而父同產長,年齒不倫;梁國之富足以厚聘美女,招致妖麗;父同產亦有恥辱之心;按事者乃驗問惡言,何故猥自發舒!以三者揆之,殆非人情,疑有所迫切,過誤失言,文吏躡尋,不得轉移。萌牙之時,加恩勿治,上也。旣已按驗舉憲,宜及王辭不服,詔廷尉選上德通理之吏更審考清問,著不然之效,定失誤之法,而反命於下吏,以廣公族附疏之德,為宗室刷汙亂之恥,甚得治親之誼。」天子由是寢而不治。

  是歲,司隸校尉蜀郡何武為京兆尹。武為吏,守法盡公,進善退惡,所居無赫赫名,去後常見思。

  成帝元延元年(己酉、前一二年)

  春,正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壬戌,王商復為大司馬、衞將軍。

  三月,上行幸雍,祠五畤。

  夏,四月,丁酉,無雲而雷;有流星從日下東南行,四面燿燿如雨,自晡及昏而止。

  赦天下。

  秋,七月,有星孛于東井。

  上以災變,博謀羣臣。北地太守谷永對曰:「王者躬行道德,承順天地,則五徵時序,百姓壽考,符瑞並降;失道妄行,逆天暴物,則咎徵著郵,妖孽並見,饑饉荐臻;終不改寤,惡洽變備,不復譴告,更命有德。此天地之常經,百王之所同也。加以功德有厚薄,期質有脩短,時世有中季,天道有盛衰。陛下承八世之功業,當陽數之標季,涉三七之節紀,遭無妄之卦運,直百六之災阸,三難異科,雜焉同會;建始元年以來,二十載間,羣災大異,交錯鋒起,多於春秋所書。內則為深宮後庭,將有驕臣悍妾、醉酒狂悖卒起之敗,北宮苑囿街巷之中、臣妾之家幽閒之處徵舒、崔杼之亂;外則為諸夏下土,將有樊並、蘇令、陳勝、項梁奮臂之禍。安危之分界,宗廟之至憂,臣永所以破膽寒心,豫言之累年。下有其萌,然後變見於上,可不致慎!禍起細微,姦生所易。願陛下正君臣之義,無復與羣小媟黷宴飲;勤三綱之嚴,修後宮之政,抑遠驕妬之寵,崇近婉順之行;朝覲法駕而後出,陳兵清道而後行,無復輕身獨出,飲食臣妾之家。三者旣除,內亂之路塞矣。諸夏舉兵,萌在民饑饉而吏不恤,興於百姓困而賦斂重,發於下怨離而上不知。傳曰:『飢而不損,茲謂泰,厥咎亡。』比年郡國傷於水災,禾麥不收,宜損常稅之時,而有司奏請加賦,甚繆經義,逆於民心,市怨趨禍之道也。臣願陛下勿許加賦之奏,益減奢泰之費,流恩廣施,振贍困乏,敕勸耕桑,以慰綏元元之心,諸夏之亂庶幾可息!」

  中壘校尉劉向上書曰:「臣聞帝舜戒伯禹『毋若丹朱傲』,周公戒成王『毋若殷王紂』,聖帝明王常以敗亂自戒,不諱廢興,故臣敢極陳其愚,唯陛下留神察焉!

  謹按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日食三十六,今連三年比食,自建始以來,二十歲間而八食,率二歲六月而一發,古今罕有。異有小大希稠,占有舒疾緩急,觀秦、漢之易世,覽惠、昭之無後,察昌邑之不終,視孝宣之紹起,皆有變異著於漢紀。天之去就,豈不昭昭然哉!臣幸得託末屬,誠見陛下寬明之德,冀銷大異而興高宗、成王之聲,以崇劉氏,故懇懇數奸死亡之誅!天文難以相曉,臣雖圖上,猶須口說,然後可知;願賜清燕之閒,指圖陳狀!」上輒入之,然終不能用也。

  紅陽侯立舉陳咸方正,對策,拜為光祿大夫、給事中。丞相方進復奏「咸前為九卿,坐為貪邪免,不當蒙方正舉,備內朝臣」;幷劾「紅陽侯立選舉故不以實。」有詔免咸,勿劾立。

  十二月,乙未,王商為大將軍。辛亥,商薨。其弟紅陽侯立次當輔政;先是立使客因南郡太守李尚占墾草田數百頃,上書以入縣官,貴取其直一億萬以上,丞相司直孫寶發之,上由是廢立,而用其弟光祿勳曲陽侯根。庚申,以根為大司馬、驃騎將軍。

  特進、安昌侯張禹請平陵肥牛亭地;曲陽侯根爭,以為此地當平陵寢廟,衣冠所出游道,宜更賜禹他地。上不從,卒以賜禹。根由是害禹寵,數毀惡之。天子愈益敬厚禹,每病,輒以起居聞,車駕自臨問之,上親拜禹牀下,禹頓首謝恩;禹小子未有官,禹數視其小子;上卽禹牀下拜為黃門郎、給事中。禹雖家居,以特進為天子師,國家每有大政,必與定議。

  時吏民多上書言災異之應,譏切王氏專政所致,上意頗然之,未有以明見,乃車駕至禹弟,辟左右,親問禹以天變,因用吏民所言王氏事示禹。禹自見年老,子孫弱,又與曲陽侯不平,恐為所怨,則謂上曰:「春秋日食、地震,或為諸侯相殺,夷狄侵中國。災變之意,深遠難見,故聖人罕言命,不語怪神,性與天道,自子貢之屬不得聞,何況淺見鄙儒之所言。陛下宜修政事,以善應之,與下同其福喜,此經義意也。新學小生,亂道誤人,宜無信用,以經術斷之!」上雅信愛禹,由此不疑王氏。後曲陽侯根及諸王子弟聞知禹言,皆喜說,遂親就禹。

  故槐里令朱雲上書求見,公卿在前,雲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孔子所謂『鄙夫不可與事君,苟患失之,亡所不至』者也!臣願賜尚方斬馬劍,斷佞臣一人頭以厲其餘!」上問:「誰也?」對曰:「安昌侯張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訕上,廷辱師傅,罪死不赦!」御史將雲下;雲攀殿檻,檻折。雲呼曰:「臣得下從龍逄、比干遊於地下,足矣!未知聖朝何如耳!」御史遂將雲去。於是左將軍辛慶忌免冠,解印綬,叩頭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於世,使其言是,不可誅;其言非,固當容之。臣敢以死爭!」慶忌叩頭流血;上意解,然後得已。及後當治檻,上曰:「勿易,因而輯之,以旌直臣!」

  匈奴搜諧單于將入朝;未入塞,病死。弟且莫車立,為車牙若鞮單于;以囊知牙斯為左賢王。

  北地都尉張放到官數月,復徵入侍中。太后與上書曰:「前所道尚未效,富平侯反復來,其能默虖!」上謝曰:「請今奉詔!」上於是出放為天水屬國都尉。引少府許商、光祿勳師丹為光祿大夫,班伯為水衡都尉,並侍中,皆秩中二千石,每朝東宮,常從;及大政,俱使諭指於公卿。上亦稍厭游宴,復脩經書之業;太后甚悅。

  是歲,左將軍辛慶忌卒。慶忌為國虎臣,遭世承平,匈奴、西域親附,敬其威信。

  成帝元延二年(庚戌、前一一年)

  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畤。三月,行幸河東,祠后土。旣祭,行遊龍門,登歷觀,陟西岳而歸。

  夏,四月,立廣陵孝王子守為王。

  初,烏孫小昆彌安日為降民所殺,諸翎侯大亂;詔徵故金城太守段會宗為左曹、中郎將、光祿大夫,使安輯烏孫;立安日弟末振將為小昆彌,定其國而還。時大昆彌雌栗靡勇健,末振將恐為所幷,使貴人烏日領詐降,刺殺雌栗靡。漢欲以兵討之而未能,遣中郎將段會宗立公主孫伊秩靡為大昆彌。久之,大昆彌、翕侯難栖殺末振將,安日子安犂靡代為小昆彌。漢恨不自誅末振將,復遣段會宗發戊己校尉諸國兵,卽誅末振將太子番丘。會宗恐大兵入烏孫,驚番丘,亡逃不可得,卽留所發兵墊婁地,選精兵三十弩徑至昆彌所在,召番丘,責以末振將之罪,卽手劍擊殺番丘。官屬以下驚恐,馳歸。小昆彌安犂靡勒兵數千騎圍會宗,會宗為言來誅之意,「今圍守殺我,如取漢牛一毛耳。宛王、郅支頭縣槀街,烏孫所知也。」昆彌以下服,曰:「末振將負漢,誅其子可也,獨不可告我,令飲食之邪!」會宗曰:「豫告昆彌,逃匿之,為大罪。卽飲食以付我,傷骨肉恩。故不先告。」昆彌以下號泣罷去。會宗還,奏事,天子賜會宗爵關內侯、黃金百斤。會宗以難栖殺末振將,奏以為堅守都尉。責大祿、大監以雌栗靡見殺狀,奪金印、紫綬,更與銅、墨云。末振將弟卑爰疐本共謀殺大昆彌,將衆八萬北附康居,謀欲借兵兼幷兩昆彌;漢復遣會宗與都護孫建幷力以備之。

  自烏孫分立兩昆彌,漢用憂勞,且無寧歲。時康居復遣子侍漢,貢獻,都護郭舜上言;「本匈奴盛時,非以兼有烏孫、康居故也;及其稱臣妾,非以失二國也。漢雖皆受其質子,然三國內相輸遺,交通如故;亦相候司,見便則發:合不能相親信,離不能相臣役。以今言之,結配烏孫,竟未有益,反為中國生事。然烏孫旣結在前,今與匈奴俱稱臣,義不可距。而康居驕黠,訖不肯拜使者;都護吏至其國,坐之烏孫諸使下,王及貴人先飲食已,乃飲啗都護吏,故為無所省以夸旁國。以此度之,何故遣子入侍?其欲賈市,為好辭之詐也。匈奴,百蠻大國,今事漢甚備;聞康居不拜,且使單于有悔自卑之意。宜歸其侍子,絕不復使,以章漢家不通無禮之國!」漢為其新通,重致遠人,終羈縻不絕。

  成帝元延三年(辛亥、前一O年)

  春,正月,丙寅,蜀郡岷山崩,壅江三日,江水竭。劉向大惡之,曰:「昔周岐山崩,三川竭,而幽王亡。岐山者,周所興也。漢家本起於蜀、漢,今所起之地,山崩川竭,星孛又及攝提、大角,從參至辰,殆必亡矣!」

  二月,丙午,封淳于長為定陵侯。

  三月,上行幸雍,祠五畤。

  上將大誇胡人以多禽獸,秋,命右扶風發民入南山,西自褒、斜,東至弘農,南敺漢中,張羅罔罝罘,捕熊羆禽獸,載以檻車,輸之長楊射熊館,以罔為周阹,縱禽獸其中,令胡人手搏之,自取其獲,上親臨觀焉。

  成帝元延四年(壬子、前九年)

  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畤。

  中山王興,定陶王欣皆來朝,中山王獨從傅,定陶王盡從傅、相、中尉。上怪之,以問定陶王,對曰:「令:諸侯王朝,得從其國二千石。傅、相、中尉,皆國二千石,故盡從之。」上令誦詩,通習,能說。他日,問中山王:「獨從傅在何法令?」不能對;令誦尚書,又廢;及賜食於前,後飽;起下,韈係解。帝由此以為不能,而賢定陶王,數稱其材。是時諸侯王唯二人於帝為至親,定陶王祖母傅太后隨王來朝,私賂遺趙皇后、昭儀及票騎將軍王根。后、昭儀、根見上無子,亦欲豫自結,為長久計,皆更稱定陶王,勸帝以為嗣。帝亦自美其材,為加元服而遣之,時年十七矣。

  三月,上行幸河東,祠后土。

  隕石于關東二。

  王根薦谷永,徵入,為大司農。永前後所上四十餘事,略相反覆,專攻上身與後宮而已;黨於王氏,上亦知之,不甚親信也。為大司農歲餘,病;滿三月,上不賜告,卽時免。數月,卒。

  成帝綏和元年(癸丑、前八年)

  春,正月,大赦天下。

  上召丞相翟方進、御史大夫孔光、右將軍廉褒、後將軍朱博入禁中,議「中山、定陶王誰宜為嗣者?」。方進、根、褒、博皆以為:「定陶王,帝弟之子。禮曰:『昆弟之子,猶子也。為其後者,為之子也。』定陶王宜為嗣。」光獨以為:「禮,立嗣以親。以尚書、盤庚殷之及王為比,兄終弟及。中山王,先帝之子,帝親弟,宜為嗣。」上以「中山王不材;又禮,兄弟不得相入廟,」不從光議。二月,癸丑,詔立定陶王欣為皇太子,封中山王舅諫大夫馮參為宜鄉侯,益中山國三萬戶,以慰其意;使執金吾任宏守大鴻臚,持節徵定陶王。定陶王謝曰:「臣材質不足以假充太子之宮;臣願且得留國邸,旦夕奉問起居,俟有聖嗣,歸國守藩。」書奏,天子報「聞」。戊午,孔光以議不合意,左遷廷尉;何武為御史大夫。

  初,詔求殷後,分散為十餘姓,推求其嫡,不能得。匡衡、梅福皆以為宜封孔子世為湯後,上從之,封孔吉為殷紹嘉侯。三月,與周承休侯皆進爵為公,地各百里。

  上行幸雍,祠五畤。

  初,何武之為廷尉也,建言:「末俗之敝,政事煩多,宰相之材不能及古,而丞相獨兼三公之事,所以久廢而不治也。宜建三公官。」上從之。夏,四月,賜曲陽侯根大司馬印綬,置官屬,罷票騎將軍官;以御史大夫何武為大司空,封氾鄉侯;皆增奉如丞相,以備三公焉。

  秋,八月,庚戌,中山孝王興薨。

  匈奴車牙單于死;弟囊知牙斯立,為烏珠留若鞮單于。烏珠留單于立,以弟樂為左賢王,輿為右賢王,漢遣中郎將夏侯藩、副校尉韓容使匈奴。

  或說王根曰:「匈奴有斗入漢地,直張掖郡,生奇材箭竿,鷲羽;如得之,於邊甚饒,國家有廣地之實,將軍顯功垂於無窮!」根為上言其利,上直欲從單于求之,為有不得,傷命損威。根卽但以上指曉藩,令從藩所說而求之。藩至匈奴,以語次說單于曰:「竊見匈奴斗入漢地,直張掖郡,漢三都尉居塞上,士卒數百人,寒苦,候望久勞,單于宜上書獻此地,直斷割之,省兩都尉士卒數百人,以復天子厚恩,其報必大!」單于曰:「此天子詔語邪,將從使者所求也?」藩曰:「詔指也;然藩亦為單于畫善計耳。」單于曰:「此溫偶駼王所居地也,未曉其形狀、所生,請遣使問之。」

  藩、容歸漢後,復使匈奴,至則求地。單于曰:「父兄傳五世,漢不求此地,至知獨求,何也?已問溫偶駼王,匈奴西邊諸侯作穹廬及車,皆仰此山材木,且先父地,不敢失也。」藩還,遷太原太守。單于遣使上書,以藩求地狀聞。詔報單于:「藩擅稱詔,從單于求地,法當死;更大赦二,今徙藩為濟南太守,不令當匈奴。」

  冬,十月,甲寅,王根病免。

  上以太子旣奉大宗後,不得顧私親,十一月,立楚孝王孫景為定陶王。太子議欲謝;少傅閻崇以為「為人後之禮,不得顧私親,不當謝」;太傅趙玄以為「當謝」,太子從之。詔問所以謝狀,尚書劾奏玄,左遷少府;以光祿勳師丹為太傅。

  初,太子之幼也,王祖母傅太后躬自養視;及為太子,詔傅太后、丁姬自居定陶國邸,不得相見。頃之,王太后欲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太子家,帝曰:「太子承正統,當共養陛下,不得復顧私親。」王太后曰:「太子小而傅太后抱養之;今至太子家,以乳母恩耳,不足有所妨!」於是令傅太后得至太子家;丁姬以不養太子,獨不得。

  衞尉、侍中淳于長有寵於上,大見信用,貴傾公卿,外交諸侯、牧、守,賂遺、賞賜累鉅萬,淫於聲色。許后姊孊為龍雒思侯夫人,寡居;長與孊私通,因取為小妻。許后時居長定宮,因孊賂遺長,欲求復為婕妤。長受許后金錢乘輿、服御物前後千餘萬,詐許為白上,立為左皇后。孊每入長定宮,輒與孊書,戲侮許后,嫚易無不言;交通書記,賂遺連年。

  時曲陽侯根輔政,久病,數乞骸骨。長以外親居九卿位,次第當代根。侍中、騎都尉、光祿大夫王莽心害長寵,私聞其事。莽侍曲陽侯病,因言:「長見將軍久病意喜,自以當代輔政,至對及冠議語署置;」具言其罪過。根怒曰:「卽如是,何不白也!」莽曰:「未知將軍意,故未敢言!」根曰:「趣白東宮!」莽求見太后,具言長驕佚,欲代曲陽侯;私與長定貴人姊通,受取其衣物。太后亦怒曰:「兒至如此!往,白之帝!」莽白上;上以太后故,免長官,勿治罪,遣就國。

  初,紅陽侯立不得輔政,疑為長毀譖,常怨毒長;上知之。及長當就國,立嗣子融從長請車騎,長以珍寶因融重遺立。立因上封事,為長求留曰:「陛下旣託文以皇太后故,誠不可更有他計。」於是天子疑焉,下有司按驗。吏捕融,立令融自殺以滅口。上愈疑其有大姦,遂逮長繫洛陽詔獄,窮治。長具服戲侮長定宮,謀立左皇后,罪至大逆,死獄中。妻子當坐者徙合浦;母若歸故郡。上使廷尉孔光持節賜廢后藥,自殺。丞相方進復劾奏「紅陽侯立,狡猾不道,請下獄。」上曰:「紅陽侯,朕之舅,不忍致法;遣就國。」於是方進復奏立黨友後將軍朱博、鉅鹿太守孫閎,皆免官,與故光祿大夫陳咸皆歸故郡。咸自知廢錮,以憂死。

  方進智能有餘,兼通文法吏事,以儒雅緣飾,號為通明相,天子器重之;又善求人主微指,奏事無不當意。方淳于長用事,方進獨與長交,稱薦之;及長坐大逆誅,上以方進大臣,為之隱諱,方進內慚,上疏乞骸骨。上報曰:「定陵侯長已伏其辜,君雖交通,傳不云乎:『朝過夕改,君子與之。』君何疑焉!其專心壹意,毋怠醫藥,以自持。」方進起視事,復條奏長所厚善京兆尹孫寶、右扶風蕭育,刺史二千石以上,免二十餘人。函谷都尉、建平侯杜業,素與方進不平,方進奏「業受紅陽侯書聽請,不敬,」免,就國。

  上以王莽首發大姦,稱其忠直;王根因薦莽自代。丙寅,以莽為大司馬,時年三十八。莽旣拔出同列,繼四父而輔政,欲令名譽過前人,遂克己不倦。聘諸賢良以為掾、史,賞賜、邑錢悉以享士,愈為儉約。母病,公卿列侯遣夫人問疾,莽妻迎之,衣不曳地,布蔽膝,見之者以為僮使,問知其夫人。其飾名如此。

  丞相方進、大司空武奏言:「春秋之義,用貴治賤,不以卑臨尊。刺史位下大夫而臨二千石,輕重不相準。臣請罷刺史,更置州牧以應古制!」十二月,罷刺史,更置州牧,秩二千石。

  犍為郡於水濱得古磬十六枚,議者以為善祥。劉向因是說上:「宜興辟雍,設庠序,陳禮樂,隆雅頌之聲,盛揖讓之容,以風化天下。如此而不治者,未之有也。或曰:不能具禮。禮以養人為本,如有過差,是過而養人也。刑罰之過或至死傷,今之刑非皋陶之法也,而有司請定法,削則削,筆則筆,救時務也。至於禮樂,則曰不敢,是敢於殺人、不敢於養人也。為其俎豆、管絃之間小不備,因是絕而不為,是去小不備而就大不備,惑莫甚焉!夫敎化之比於刑法,刑法輕,是舍所重而急所輕也。敎化,所恃以為治也;刑法,所以助治也;今廢所恃而獨立其所助,非所以致太平也。自京師有悖逆不順之子孫,至於陷大辟、受刑戮者不絕,由不習五常之道也。夫承千歲之衰周,繼暴秦之餘敝,民漸漬惡俗,貪饕險詖,不閑義理,不示以大化而獨敺以刑罰,終已不改!」帝以向言下公卿議,丞相、大司空奏請立辟癰,按行長安城南營表;未作而罷。時又有言「孔子布衣,養徒三千人,今天子太學弟子少。」於是增弟子員三千人;歲餘,復如故。

  劉向自見得信於上,故常顯訟宗室,譏刺王氏及在位大臣,其言多痛切,發於至誠。上數欲用向為九卿,輒不為王氏居位者及丞相、御史所持,故終不遷,居列大夫官前後三十餘年而卒。後十三歲而王氏代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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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纪—汉高帝元年(乙未,公元前206年) [1]冬,十月,沛公至霸上;秦王子婴素车、白马,系颈以组,封皇帝玺、符、节,降轵道旁。诸将或言诛秦王。沛公曰:“始怀王遣我,固以能宽容。且人已降,杀之不祥。”乃以属吏。 [1]冬季,十月,沛公刘邦

  • 卷五十三·陆宗楷

    钦定四库全书钦定国子监志卷五十三艺文国家尊圣典学礼制隆盛超迈前古臣等编缉监志首冠纶言揆符先圣化美作人至于在监绪【臣】仰承德意献纳论思考正典礼之宜讲求教飬之法章疏具在用备参稽以及绪臣歌咏太平雍容揄之什

  • 景公问古之莅国者任人如何晏子对以人不同能第二十四·晏婴

    景公问晏子曰:“古之莅国治民者,其任人何如?”晏子对曰:“地不同生,而任之以一种,责其俱生不可得;人不同能,而任之以一事,不可责遍成。责焉无已,智者有不能给,求焉无餍,天地有不能赡也。故明王之任人,谄谀不迩乎左右,阿党不治乎本朝

  • 卷五十三(那连提耶舍译)·佚名

    △月藏分第十二咒轮护持品第十五尔时世尊,复告四天王言:我今与汝大力雄猛不可害轮大明咒句。如是咒句。过去亿百千万诸佛之所演说。汝若持此大力雄猛不可害轮大明咒句。一切诸魔及魔眷属尚不敢近何能触尧。尔时世尊,作是

  • 南宋元明禅林僧宝传卷五·自融

    密庵杰禅师禅师名咸杰。号密庵。其先福州世族也。姓郑氏。母梦庐山皓鬓头陀入室而生。生之夕。境内皆闻天乐。不知何祥。其亲亦秘之。师幼颖悟。气宇深沉。事亲以孝闻。亲有贤行。勖之远游。遂得度受具。不结侣。不备

  • 卷第三·道世

    诸经要集卷第三西明寺沙门释道世集敬塔部第二(此有七缘)摄念部第三(此有四缘)  &middot;述意缘  &middot;引证缘  &middot;兴福缘  &middot;感报缘  &middot;旋塔缘  &middot;入寺缘  &middot;修故缘述

  • 卷第二十五·霁仑超永

    五灯全书卷第二十五京都圣感禅寺住持(臣)僧 (超永) 编辑京都古华严寺住持(臣)僧 (超揆) 较阅 进呈临济宗南岳下十一世宝应昭禅师法嗣滁州琅琊方锐禅师上堂。造化无生物之心。而物物自成。雨露非润物之意。而灵苗

  • 山村一夜·叶紫

    短篇小说。叶紫著。1937年4月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初版。《山村一夜》通过桂公公向一群投宿者叙述革命青年汉生被敌人杀害的故事,表现了当时农村中阶级斗争的尖锐复杂,提出了加强革命警惕性的重大问题,同时也批翅了像汉

  • 尚书精义·黄伦

    五十卷。宋黄伦(生卒年不详)撰。伦字彝卿,福州闽县(今福建闽侯)人,进士及第,授左承务郎。该书遍取前人《尚书》说解,依经文胪列,若有异同,则诸说并存,不加论断。每条首列张九成之说,似本九成《尚书详说》而推广之,其书虽嫌庞杂

  • 北京楚林禅师语录·楚林上睿

    清上睿说卷首收序;卷一收住潭州南云兴化禅林语录、住南云放光山毗卢禅寺语录;卷二卷三收住郢州潼泉山法兴禅寺语录;卷四收住北京慈明寺语录、住北京翊教寺语录;卷五卷六收颂古。收入《明嘉兴大藏经》第三十七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