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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钦定四库全书

诗补传卷七      宋 范处义 撰

宣王封母弟友于宗周畿内咸林之地是为郑桓公後为幽王大司徒犬戎之祸桓公死之子武公掘突继为司徒与晋文侯定平王於东都王城卒取十邑之地然则武公父子可谓善於其职有功於周故以郑次王惜乎其不能复周东辙为可恨也

缁衣美武公也父子并为周司徒善於其职国人宜之故美其德以明有国善善之功焉

郑武公父子所以能入则世为卿士出则长享国祚岂无自而然哉周之国人以为善於其职宜在此位故作缁衣之诗以美之序诗者发明其意以武公之德所以能有其国者由善善之功也孔子所谓好贤如缁衣谓於缁衣见好贤之至也说者求善善之说而不得遂疑诗序以明有国善善之功之说为非诗意盖考之未精尔

缁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缁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缁衣之蓆兮敝予又改作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缁衣卿士之朝服也武公有德以称是服故一章言其称敝则欲更为二章言其美敝则欲更造三章言其安敝则欲更作蓆取枕席之义谓其安舒而无患也此所谓善於其职国人宜之也适子之馆者谓武公入为卿士授馆于王室也还予授子之粲者谓武公既适卿士之馆而好贤之意不倦还以所得王之廪粟授之贤者犹後世开东阁延贤人指言粲者谓有食客也在馆能尔则在国可知此所谓以明有国善善之功也善善犹言贤贤以此求诗正与序合是诗三章皆赋也一说诗人多以衣服新美为粲如三英粲兮粲粲衣服是也谓国人喜武公之善其职欲其久於位故缁衣之敝则为之改制适卿士之馆则以授之使粲然一新亦通似不若前说尤见善善之功

将【七羊下同】仲子刺庄公也不胜【升】其母以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制祭【侧界】仲谏而公弗聼小不忍以致大乱焉郑庄公克段之事论者多过其实非圣人以恕待人之意独将仲子之序与左氏合信乎诗序经圣人之手而左氏之好恶果与圣人同也左氏称姜氏爱共叔段诗京使居之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卒成叔段之恶以致死亡所谓不胜其母而害其弟也段既失道庄公为兄当制其初乃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又曰不义不昵厚将崩是庄公以路人视其弟岂得为贤父兄哉左氏曰书郑伯讥失教也所谓弟叔失道而公弗制也祭仲始言都城过百雉为国之害卒言不如早为之所毋使滋蔓公皆不能用所谓祭仲谏而公弗聼也初不忍违其母制其弟末乃伐弟誓母几灭天理所谓小不忍以致大乱也以是数端责郑伯夫亦何辞安所逃罪彼谷梁乃谓何甚乎郑伯甚郑伯处心积虑成于杀也公羊乃谓?为大郑伯之恶母欲立之己杀之如勿与而已矣使庄公能思虑亦当知饰词以自解今乃直谓焉辟害又谓必自毙又谓厚将崩观其发言似愚俗之人无所隐情亦足以见其城府之不深矣使其果处心积虑成于杀弟果以母欲立之而己欲杀之则春秋当深贬之岂得犹称郑伯而诗序岂得谓之小不忍由是言之庄公亦不得为大恶特以庸暗无识不能权利害之轻重举措乖违故圣人以恕待之不然则一闻考叔之对遽能改过恶人安能尔耶然人患不知过知则当即改乃犹告之悔似悔前日之举以为今无可奈何者此焉辟害必自毙厚将崩之一律也考叔为阙地及泉之说姑随其资识而开道之故少迂缓有所不暇恤也

将仲子兮无踰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将仲子兮无踰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将仲子兮无踰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是诗三章始终皆小不忍之说盖讥其失而刺之也将请也仲子祭仲也杞也桑也檀也皆近居之木也谓庄公始视其弟如所居之里墙园间之木而祭仲请蚤除之是入我里欲伐我木也墙园亦然仲子之言虽可怀而我父母诸兄与人之多言皆可畏所以不忍蚤除而致大乱也诵将仲子之诗庄公胸臆之浅陋可以想见要之非真恶人之胸臆也就使庄公其初专於杀弟而诗人乃曲为庄公设此矫饰之词则此诗可删去矣圣人存之正以诗人刺庄公第知小不忍而不知致大乱故以是垂戒於万世与左传所谓讥失教之意同此所谓恕以待人也是诗三章皆比而赋之也

叔于田刺庄公也叔处於京缮【市战】甲治兵以出于田国人说【悦】而归之

自古小人为恶亦必行小惠善矫饰以要民誉然後能惑衆为乱如齐之田氏民爱之如父母如安禄山史思明范阳之人谓之二圣之类是也此诗与晋扬之水沃盛强国人将叛而归沃之意同然此诗谓叔段为仁且武岂真仁且武哉扬之水谓沃为君子岂真君子哉皆一时愚俗为小人所欺至形之歌咏孔子删诗何取焉盖圣人之存二诗以戒後之人君谨于其初勿使小人得志不幸有如京沃亦当防闲于蚤无俾寖大以成难图之势此圣人録诗之意也

叔于田巷无居人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苏尊下同】美且仁叔于狩【手又】巷无饮酒岂无饮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叔适野巷无服马岂无服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

田取禽也冬猎曰狩郊外曰野诗人夸美叔段谓一出田猎于郊外里巷之间无有如段之美且仁谓其威仪也无有饮酒如段之美且好谓其燕乐也无有服马如段之美且武谓其善御也段之处京缮甲治兵岂为田猎而国人说之如此能无後患乎庄公尚不知悟盖亦无以为策其愚诚可刺也是诗三章皆赋也

大叔于田刺庄公也叔多才而好勇不义而得衆也两叔于田皆作于一时加大字以别之非误也是诗皆美段之多才好勇序诗者以不义而得衆发之意谓虽不义之人多才好勇亦可欺衆而得民奈何庄公但执必自毙之说不蚤为之所然庄公之言亦幸而中尔理有不可恃者万一不中庄公其危哉况俟其既乱而能取之孰若制之於未乱之为善圣人存将仲子两叔于田之诗使後世不幸有此当以庄公为戒此三诗所以皆刺庄公也

大叔于田乘乘马执辔如组【祖】两骖如舞叔在薮【素口下同】火烈具举襢【袒】裼【素历】暴虎献于公所将【七羊】叔无狃【女九】戒其伤女叔于田乘乘黄两服上襄两骖鴈行【户郎】叔在薮火烈具扬叔善射忌【记下同】又良御忌抑磬控【口贡】忌抑纵送忌叔于田乘乘鸨【保】两服齐首两骖如手叔在薮火烈具阜叔马慢忌叔发罕忌抑释掤【氷】忌抑鬯【勅亮】弓忌乘马所乘之四马也乘黄四马皆黄也乘鸨四马皆骊白杂毛也执辔如组谓善御如织组所以骖之与服皆中节如舞蹈也两服上襄谓服马皆上驾之良马所以两骖皆次序如鴈行也两服齐首谓服马首齐如一所以两骖皆如左右手之相应也此皆盛言其乘马之善以见其衆之悦之也薮田猎之所火烈谓烈而焚之也具衆具扬具阜此言其得衆而助之者盛也襢裼肉袒也暴虎徒手而搏之也献于公所所得虎献于公以夸其勇也狃习也此言其好勇衆人爱之戒其无习此恐其伤也忌助语也抑发语也骋马曰磬谓使之曲折如磬也止马曰控谓有所控制不逸也发矢曰纵谓舍矢之疾也从禽曰送谓命中如送也慢缓也罕希也掤所以覆矢鬯所以弢弓此言多才射御俱善田事既毕行马迟而发矢希弢弓覆矢无一不善也于田猎一事见其得衆已如此庄公奈何不忧之邪是诗三章皆赋也

清人刺文公也高克好【呼报】利而不顾其君文公恶【乌路下同】而欲远之不能使高克将【子匠】兵而御【鱼吕】狄于竟陈其师旅翺【五羔】翔河上久而不召衆散而归高克奔陈公子素恶高克进之不以礼文公退之不以道危国亡师之本故作是诗也

国风有反其辞以讽刺者如卫女相俟于城隅诗人以静女目之高克好利不顾其君诗人以清人目之静者甚言其非静清者甚言其非清亦变风谲谏之义後世指人之不亷者曰伯夷不孝者曰虞舜亦此类也说者谓清为郑之邑名而在彭在消在轴又以为地名夫地名重复在在有之固不可考邑名则传记可案清既非河上之邑就使高克尝为清邑之大夫亦不可谓之清人子游为武城宰谓之武城人可乎

清人在彭驷介旁旁【补彭】二矛【莫侯】重【直龙下同】英河上乎翶翔清人在消驷介麃麃二矛重乔河上乎逍遥清人在轴【逐】驷介陶陶【徒报】左旋右抽【勅由】中军作好【呼报】

彭也消也轴也乃克所帅衆之地驷介四马之被甲者也旁旁不息貌麃麃武健貌陶陶自适貌二矛酋矛夷矛也重英谓重以朱丝为英饰也重乔谓累饰乔然而高也左旋右抽谓左旋其驷右抽其兵师之出处当严其期今乃翺翔之久不思班师师之屯次当谨其备今乃逍遥自适同于儿戏佳兵者不祥之器今乃左旋右抽以军作好不败何待高克既进之不以礼文公又退之不以道危国亡师职此之由公子素作此诗专论高克不敢及文公故序诗者发之春秋书郑弃其师则文公之过着矣此诗之序与左氏合无足疑者独谓公子素恶高克进之不以礼诗无见焉岂以好利故能以赂求进用欤是诗三章皆赋也

羔裘刺朝也言古之君子以风【福凤】其朝焉

羔裘刺朝故取古君子为言而讽当时在朝之臣不能然也

羔裘如濡【儒】洵直且侯彼其【记下同】之子舍【赦】命不渝【以朱】羔裘豹饰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彼其之子邦之彦兮

羔裘大夫之服也洵信也侯美也英饰也羔羊之诗言素丝五紽五緎五緫三者皆裘之英饰故曰三英洵直且侯谓服是服者信而能直足以为臣之美所以称其濡泽之美也人臣惟信而直乃能处君命而不变故曰舍命不渝孔武有力谓服是服者强而有力可任臣之事所以称其豹饰之有力也夫人臣惟强而有力乃能主国是而不摇故曰邦之司直三英粲兮谓服是服者有德之可观所以称其三英之粲也人臣惟有德可观乃能为邦家之彦士故曰邦之彦兮大槩诗之所刺指在位不称其服此羔羊之反也是诗三章皆赋也

遵大路思君子也庄公失道君子去之国人思望焉郑庄公失道君子舍之而去盖出於不得已诗人思念君子而望其留为国计忠厚之意见之终篇诚为恳切也

遵大路兮掺【所覧下同】执子之袪兮无我恶兮不寁【市坎下同】故也遵大路兮掺执子之手兮无我魗【丑】兮不寁好也掺?也袪袂也寁速也诗人谓君子何忍舍吾君遵大路而去我欲?其袪而留之君子勿以我为可恶不敢速忘故旧之情也我欲执其手而留之君子勿以我为可丑不敢速忘昔日之好也既欲?其袪又欲执其手以见为王留行之意甚坚既陈故旧之情复陈昔日之好以见诗人述已之?情期君子之必聼非爱君忧国者安得此言哉是诗二章皆赋也

女曰鸡鸣刺不说【悦下同】德也陈古义以刺今不说德而好色也

是诗所陈古之民俗能说德而非好色盖讥当时风俗之不然由上之人无以善之不曰刺时不曰刺其上亦谲谏之义也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翶将翔弋凫与鴈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昧旦天欲旦晦明未辨之时也列子曰将旦昧爽之交日夕昬明之际明星啓明也诗曰东有啓明弋缴射也孟子曰思援弓缴而射之加中也史记曰以弱弓微缴加诸凫鴈之上古者无故不去琴瑟杂佩或谓珩璜琚瑀冲牙之类或谓觽璲箴管帉帨凡可佩之物是诗既为民俗而作佩玉非民间所常有当以後说为是诗人言古之夫妇相与昧旦夙兴非直为一时之游观也盖将治弋射加诸凫鴈取其物和以滋味之宜为酒食以相乐终老无弃背御琴瑟以相友静好而无乖争邻里往来礼顺而相好又能备遗问之物以相报施古之民俗如此岂有不说德而好色之事哉是诗三章皆赋也

有女同车刺忽也郑人刺忽之不昬于齐太子忽尝有功於齐齐侯请妻之齐女贤而不取卒以无大国之助至於见逐故国人刺之

郑忽辞昬之言未为失也君子固许其善自为谋卒之所以自谋者无闻焉故诗人闵其当立无助咎其辞昬盖专为无助而设谓其既终不能自谋不若初无辞昬犹有大国之助耳此诗人之本意也有功於齐即左氏传桓六年北戎伐齐郑太子忽帅师救齐大败戎师获其二帅甲首三百以献於齐是其事也忽辞昬者再诗请妻者文姜也此诗序言有功於齐齐侯请妻之是再请妻者明矣

有女同车顔如舜华将翶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顔如舜英将翺将翔佩玉将将【七羊】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同车同行亲迎之礼也舜华舜英德之见於容也琼琚将将德之称其服也洵美且都信美而且闲雅也德音不忘美名之不可忘也诗人之言如此非贤女不足以当之盖指忽再辞昬之齐女也舜木槿也将将佩玉声也是诗二章皆赋也

山有扶苏刺忽也所美非美然

君道非他能辨君子小人而已郑忽闇於知人所美者非美故诗人刺之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子余】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扶苏小木也荷华扶渠也桥松大木也游龙红草也在山则扶苏之与桥松在隰则荷华之与游龙孰为美孰为非美宜若易辨也今所用之人乃狂狡之童而子都子充之美乃不见用则美恶倒置矣是诗二章皆比而赋之也孟子曰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注云子都古之姣好者也

蘀【他落下同】兮刺忽也君弱臣强不倡【昌亮下同】而和【朝卧下同】也君令而臣聼犹倡而必和乃理之常也今忽既弱矣故强臣恣横不复俟上之令而自为犹不倡而和也其悖理甚矣诗人刺忽失为君之道以致此也

蘀兮蘀兮风其吹女叔兮伯兮倡予和女蘀兮蘀兮风其漂【匹遥】女叔兮伯兮倡予要【於遥】女

忽既不能出令而强臣自恣故诗人以风喻令以蘀喻臣谓殒蘀为风所吹犹人臣必从上之令今叔兮伯兮指强臣而言乃反先倡为君者特和之耳漂亦吹也要成也谓强臣反先倡而为君特受成尔後篇权臣擅命指祭仲意此篇亦指祭仲也是诗二章皆比也

狡童刺忽也不能与贤人图事权臣擅命也

狡童指祭仲诗所以刺忽者谓忽不能与贤人图事惟权臣之为聼所以擅命而不可制也祭仲得专废立非权臣而何说者以狡童为指忽非诗人之本意山有扶苏既指所美非美者为狡童不当又指其君为狡童也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诗人谓忽不自为政祭仲既得以专之矣彼祭仲之狡虽不与我言我则不忍忘君以忽之故忧之而不能餐也彼祭仲之狡虽不与我食我则不忍忘君以忽之故忧之而不能息也大槩谓祭仲狂狡自专不复取谋於我不复以礼待我而我之忧国爱君自不能忘尔彼祭仲者贱之也子忽者亲之也诗人亲之如此而谓指君为狡童可乎是诗二章皆赋也

褰裳思见正也狂童恣【资利】行国人思大国之正已也诗人以忽为先君之世子其立也正故诸篇虽刺之而爱忽之意甚惓惓也忽已为君不谓之君而谓之忽诗人无是言也独序诗者指其名有合於春秋书忽之意春秋孔子作也诗孔子删也宜无异词然孔子既知忽之立也正国人爱之如此而春秋不书为君删诗存刺忽之语何也盖春秋立一王之法襃贬之严不苟於一字忽既为君矣而失为君之道见逐於权臣一予一夺惟命是聼故书忽以贬之不与其为君以示万世之戒是以於删诗笔削之际亦谓之忽也鸣呼爱忽者国人之情书忽者圣人之法道并行而不相悖何疑之有褰裳之序不谓之刺忽独曰思见正圣人特存之以明忽之立也正忽既正矣则不正之罪有所归矣诗人思大国之正已谓正忽也诗人闵忽无大国之助故思之说者谓狂童为指?与忽亦非也既欲见正又并讥之岂理也哉然则狂童亦指祭仲之徒耳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惠思我褰裳涉洧【于轨】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忽之与突更入迭出皆祭仲之徒为之故国人思得大国仗义以定其邪正庶几争可息而乱可定也子惠思我者谓大国苟能惠然肯来思我国之乱当褰裳涉溱洧而至非甚难也溱洧未必褰裳可涉诗人此言欲其急于拯乱尔大国不我思岂无他国可告顾狂童之狂恣他国岂能正之非大国不可也定乱必用师旅曰他人曰他士指国人士卒而言也是诗二章皆赋也

丰【芳凶下同】刺乱也昬姻之道缺阳倡而隂不和【胡卧】男行而女不随

说是诗者皆以阳倡隂不和男行女不随专罪女子谓其始也男子求昬女乃不往後既失身始知追悔此特一偏之说也盖是诗本於昬姻之道缺故有倡而不和行而不随之事夫礼之不行道之所以缺也男子求昬既无其礼岂得专罪女子哉

子之丰兮俟我乎巷兮悔予不送兮子之昌兮俟我乎堂兮悔予不将兮衣锦褧衣裳锦褧裳叔兮伯兮驾予与行裳锦褧裳衣锦褧衣叔兮伯兮驾予与归

丰丰也昌盛也锦褧喻男女之相配叔伯人之尊称诗人谓求昬之男子虽貌之丰容之盛而不能备礼亲迎乃俟之于巷俟之于堂以致女不肯送不肯将将迎也既而他有所适非其配耦意殊歉然乃怨而自悔遂以叔伯尊称呼前日求昬之男子而谓之曰衣用锦则有褧为中衣裳用锦则加褧焉衣裳尚贵乎相副以况男女当贵乎礼之相称使女前日能乘车而来亲迎御轮三周则我当与汝同车行而归汝矣先言衣裳後言裳衣用以协韵其义一也女子此言虽非正理然其过始于男不亲迎以至于此使昬姻之道不缺而亲迎之礼行则无是悔矣不然何以为刺乱盖昬姻之道既缺乱之所由起也今人闾巷间尚呼男子之稍尊者为叔伯叔伯疑本於此是诗四章上二章赋也下二章比而赋之也

东门之墠【善】刺乱也男女有不待礼而相奔者也是诗所刺以男女俱不由礼而相奔诱故谓之乱然国人以奔为耻作诗刺之而以人甚远不我即为言亦以见先王之泽在人心者未冺故虽刺其乱不忍指其实此圣人之所取也

东门之墠茹藘【力於】在阪其室则迩其人甚远东门之栗有践家室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茹藘茅蒐也可以染绦栗木果也可为女贽诗人意不在是特据所见而言尔东门城之东门也墠门外所除之地也阪又在墠外陂陀不平之处可以艺茹藘者也栗林亦在东门之外其下可容人列屋而居者也夫相奔之人必期於幽远之地茹藘之阪言其远也栗林之室言其幽也始期于茹藘之阪虽望其室为甚迩奈其人则尚相远言未亲也终期于栗林之室虽履其室而思之奈其人不相即言未就也刺其相奔之情而谓迩其室而未亲履其室而未就盖止乎礼义也是诗二章皆赋也

风雨思君子也乱世则思君子不改其度焉

岁寒而後知松栢疾风而後知劲草遭乱世而不改其度君子人也故诗人思之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勅留】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风雨虽凄凄寒凉而鸡鸣喈喈而衆风雨虽潇潇有声而鸡鸣胶胶而不变风雨虽如晦而昬而鸡鸣不以昬而遂止所谓不改其度也诗人思之其未见也则心既危而病且忧其既见也则心平夷如瘳而喜矣鸡禽之有德者而鸣必以时为德之信不惟人无信不立鸡之德亦以信为主故诗人有取焉瘳愈也是诗三章皆比而赋之也

子衿【金】刺学校废也乱世则学校不修焉

学校虽废而学者相与切磋之意未尝废也故此诗终始皆学者思游从之乐世乱如此而道义不忘谁谓人之性恶哉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他羔】兮逹【他末】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礼父母在衣纯以青衿佩以青学子之服也诗人思其人而不得见至思其衿佩思之至也学校既废有挑逹而在城阙者谓往来遨游於城阙之间也一曰挑轻跃逹放恣貌诗人谓不见其衿佩使我悠悠而长思纵我不能往尔宁能不续音问乎宁忍不一来顾我乎我思之至以近为远一日如三月也学子往来於城阙思之者不可得见以明学校不修学子既无所归宿故亦无相见之所此之谓学校废是诗三章皆赋也

扬之水闵无臣也君子闵忽之无忠臣良士终以死亡而作是诗也

为此诗者其郑国之贤与一薛居州不能使宋王之善以左右前後皆非薛居州也忽无忠臣良士独有为此诗者之贤不能有益于忽故曰闵无臣也

扬之水不流束楚终鲜兄弟维予与女无信人之言人实廷【居望】女扬之水不流束薪终鲜兄弟维予二人无信人之言人实不信

浮扬之水浅缓无力故物之微如一束之楚一束之薪尚不能流之使去况其大者乎以喻忽之微弱无忠臣良士之助宜其不能出令而为君也谓忽无亲臣矣亲莫亲於兄弟今既争立而交相为瘉是终鲜兄弟也维予与女维予二人谓维我有爱君之心不敢为欺君之言若他人之言皆无可信者皆欲诳君以自便尔申言人实不信深戒其无轻聼也是诗二章皆比而赋之也

出其东门闵乱也公子五争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民人思保其室家焉

公子五争者谓祭仲立突而忽奔卫一也突使雍纠杀祭仲弗克突奔蔡忽复归二也高渠弥杀忽而立公子亹三也齐人杀子亹祭仲逆子仪於陈而立之四也傅瑕杀子仪而立突五也首尾二十年兵革不息所以致乱男女相弃室家不保此其所以谓之闵乱也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巨基】巾聊乐我员【云】出其闉【因】闍【都】有女如荼【徒】虽则如荼匪我思且【子余】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谓人民之思保其室家者因出城之东门及曲城之台见女子纷然离散如云之无定止如荼之丽而密宜其可慕而悦然我之所思不在于是乃欲自保其室家尔白色之缟衣苍色之綦中茹藘所染之服乃我室家所服者自足相娱乐非有慕乎其外当乱世民人之言能如此可谓止乎礼义先王之泽也闉曲城也闍城台也且徂通用存在也且往也谓在者往者皆非所思也员与云通语助也是诗二章皆比而赋之也

野有蔓【万】草思遇时也君之泽不下流民穷於兵革男女失时思不期而会焉

是诗之思遇时乃思不期而会遇圣人何取焉盖郑以五争之故兵革不息者二十年故民罹其害昬姻失时为人上者倘能用古者荒政聚民多昬之意会男女无夫家者以育人民则下不至於思不期而会遇矣今既不能然是君之泽不下流与卫有狐同为可刺故存之为後世之鍳以明民之思乱由上之不恤故也

野有蔓草零露漙【徒端】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无使滋蔓蔓难图也言草之不可使滋蔓犹恶之不可滋长也岂不夙夜谓行多露言露之濡犹非礼之汚也是诗男女思不期而会此风不可长犹草之不可滋蔓且其犯非礼如多露之濡也故曰野有蔓草零露漙兮零露瀼瀼清扬眉目之间婉美也夫男女相悦由其顔色之美故反复言清扬之婉邂逅相遇所谓思不期而会也不期而会虽可以适一时之愿孰若俟礼为俱善卒章言与子偕臧欲其俟礼而俱善也诗止乎礼义故卒章反正不敢斥其君厚之至也是诗二章皆比而赋之也

溱洧刺乱也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淫风大行莫之能救焉

列国之风惟郑卫淫乱为甚卫之乱由於上之化郑之乱由於兵之故诗之所刺者备矣後之论郑卫者于卫则谓地有桑闲濮上之阻男女亟聚会声色生焉于郑亦谓山居谷汲男女亟聚会故其俗淫是皆不深考诗所刺之由而归咎于风土尔出其东门野有蔓草溱洧三诗之序皆明言男女或相弃或失时由于兵革而溱洧谓莫之能救然则欲救郑之乱者当以偃兵息民为先不可诬也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蕳【古顔】兮女曰观乎士曰旣且【子余下同】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况于下同】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时灼下同】药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乎士曰旣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溱洧郑水名也涣涣春水盛也蕑兰也勺药香草也洵信也訏大也浏水深也殷人盛也相与将同犹言相将也郑之国俗以三月溱洧水盛流深之时秉兰以祓除不祥何尤之有以其淫风旣行故男女殷盛乘此出游为相诱之计女始谓士曰往观乎士曰既往矣于是又从而诱之以溱洧之上为未足孰若观乎洧之外信大而且乐也与期於幽远之意同二章之终皆言赠之以勺药或曰相谑或曰将谑盖今人言相将皆欲为而未为者也诗人终约以礼故赠以勺药寓相谑之意未至於乱也宋玉好色赋曰目欲其顔心顾其义扬诗守礼终不过差玉所谓扬诗者盖溱洧之类诚得诗人之意也或曰韩诗以勺药为离草又崔豹古今注牛享问仲舒为勺药名可离故相别以赠之窃谓既赠以离草明不相亲正所谓终不过差也是诗二章皆赋也

诗补传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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