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雨禪師法檀卷第九
嗣法小師淨柱編
示眾二
中元,示眾。「大眾!今日是目連救母、地官赦罪之辰,雲集懺悔,亡者可以超生、存者可以獲福,此是世間父母也。然出世間亦各各有個父母,他能長你法身、養你慧命,大眾還知麼?者個父母非形像可求、非遠近可見、非呼喚可應,然眾中亦有父母俱喪者、亦有父母俱存者,且道:又如何懺悔使他超生?又如何保佑使他獲福?還有停當得者麼?」
冬至,普茶,示眾。因咬核桃聲遍響,師曰:「圓眼殼薄,核桃殼厚,爆地一聲,如獅子吼。乃佛乃祖,拋向腦後,人喜神歡,應個時候。大眾!圓眼已喫了、核桃已破了,還有一個果子,自古至今不曾有人咬著,你道是什麼果子?昔日洞山與泰首座喫果子次,乃問:『有一物,上拄天、下拄地,黑如漆,常在動用中,動用收不得。且道:過在甚麼處?』泰首座云:『過在動用中。』洞山喚侍者掇退果卓。今夜還有與首座雪得屈者麼?」良久,曰:「洞山果子且置,天華者裏也有一物,上不拄天、下不拄地,明如杲日,不在動用中,動用即收得,有什麼過處?且道:與洞山是同?是別?若道是別,喫了洞山的還須更喫天華的始得。若道是同,如何是同的?意請將平生所參所悟的盡力攜來,細細商量看。」
祁季超居士昆仲請示眾。「簷前滴瀝非關雨,階下臘雪作春水,一輪明月黑雲遮,不照其餘照盆底。于中有句全扶、有句全捺、有句半扶半捺、有句不扶不捺,還有簡別得者麼?」問答竟,復舉拂子,曰:「喚作拂子則觸、不喚作拂子則背,畢竟喚作什麼?」良久,曰:「應以居士身得度者,即現居士身而為說法。」遂擲拂子,歸方丈。
為來雲進關,示眾。「教網彌天,禪關匝地,須具透網功能,方可遊身網內。不有過關作略,那堪滯跡關中?出入自由者,將大地作一關房,不用大家著力。隱顯無礙者,將關房作一大地,豈容獨自承當?著力承當,也須驗過始得。今夜且與大眾略序閉關大意,有世間關、有出世間關,世間關又有多種、出世關亦有多種。然在來雲分中,實非此例,喚作總不與麼關得麼?」良久,曰:「池邊柳欲拖金裊,屋後梅將趁蝶飛。」
法相寺,示眾。「別復聚,聚復別,五年絕足不曾來,生者自生滅者滅。若知生滅本來無,大小眉毛喜生睫。若不知,更饒舌,須信說時無可說,深夜諸山萬籟空,孤雁一聲天外切。更不會,爭奈何?不如念句阿彌陀。阿彌陀,最親切,莫動口、莫動舌、莫將心意默默然,數珠不用頻頻撥。大眾!既不動口、不動舌、不默然,且道:畢竟作麼生念?」良久,曰:「錫杖卓開流不住,秋盡西湖徹底清。」
寶壽,示眾。「若論向上事,本無迷悟、本自現成,只為你信不及、不肯承當,所以又入者個行隊。既入行隊,切不得又說無修無證的話,須實實從腳根下苦參力究,必須識取自己病根在甚麼處,從病重處著些子力氣,不得斷他,須一一透過始得。比如貪、嗔、痴等雖重,似難治,若能勇猛卻易治;無貪、無嗔、無痴,病雖輕,似易卻難治。凡做工夫先須識病,次須識藥,次識取藥中所忌,又須知在向上事則無與麼事。不見瑯琊覺禪師問講僧:『如何是居一切時不起妄念?』答曰:『起即是病。』『如何是於諸妄心亦不息滅?』曰:『息即是病。』『如何是住妄想境不加了知?』曰:『知即是病。』『如何是於無了知不辨真實?』曰:『辨即是病。』琊曰:『汝識藥矣,然未識藥之所忌也。』為之偈曰:『黃花熳熳,翠竹珊珊,江南地煖,塞北春寒。遊人一去無消息,留得雲山到老看。』此是諸人做功夫次第榜樣,請看他頌與圓覺四句如何會通?只因他是真悟的人,所以將病與藥與忌簡點將來,何等親切?頌將來,何等脈絡?所以悟與解天地懸殊。你看:二祖見初祖,初祖不曾道一個字,只因他信得及,聽說輕心、慢心,便把臂斷將下來,要求安心。及覓心不得,只與他一點道:『與汝安心竟。』便知他是悟的。若是信根微薄,雖也解去覓心,也到覓心了不可得,只因下手輕、信根薄,所以道是解。解只解得個古人公案,商量時便相似,遇境逢緣便不相似矣。」
示眾。「大顛擯首座,只為佛法一樣;西禪打首座,只為世法兩般。若要名布寰宇,父子仍舊團圞。團圞且止,秪如韓文公問大顛:『春秋多少?』顛舉數珠,云:『晝夜一百八。』公不會,乃問首座,座扣齒三下。復見顛,問前話,顛亦扣齒三下。公曰:『元來佛法無兩般。』顛乃打趁首座出院。且問:一樣扣齒,正是師資道同,為何打趁出院?大眾會麼?若會得,即知西禪打首座意;其或不會,則被我父子翻轉面皮,換卻諸人眼睛,便各生驚異、各起是非,有甚交涉?須知者一場熱鬧,直待三賢膽喪、十地魂驚,眾中還信得及麼?如信不及,一任是非去。」
開火路,示眾。「有路有人行,通途通車馬,為甚麼今日開火路,火卻不能通?只恐大眾不知,昨夜特舉雪峰在僧堂內燒火,卻閉門叫曰:『救火,救火。』玄沙以片柴從窗櫺投入,峰便開門。汝等下語雖略有相應,恐是鬼窟裏活計,即今當面另下一語看。」眾下語不契,師乃曰:「雪峰捨得自己,贏得他財,玄沙明知故犯。我已為汝下語,汝為我開火路去。」
示眾。「做功夫元要死中得活。且問兄弟:曾死得也未?只管怕到死樁樁地要人激發,不知古人亦有言下知歸者,俱在去死十分的人,纔聞點著便即搆去,不是你一毫放捨不下,專等人來激發也。山僧舉則話與兄弟試試看:昔日瑞岩常自喚道:『主人公!惺惺著,莫被人瞞好。』從古頌者不少,近日有個沒頭腦漢頌得頗奇,頌道:『白日青天做夢,夢中頻喚主人,直饒惺惺諾諾,也是無主孤魂。』此頌有一險二難,如何是二難?他若知有,爭肯與麼道?若不知有,爭解與麼道?如何是一險?若被大眾看破,討甚麼飯喫?險難且置,祇如瑞岩是了手的人,他頌道是無主孤魂,不知瑞岩過在甚麼處?」眾俱下語不契,師曰:「莫道沒有人激發好。」
靈峰,示眾。「昨夜雨,今日晴,若作晴雨會,諸佛眼難明。《金剛經》道:『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你看:男是男相、女是女相、房廊屋舍是房廊屋舍的相,畢竟如何是非相?若即相求非相者是菩薩也,離相求非相者是外道聲聞也。相上求非相者有二:一者、析色明空,二者、即色明空。析色明空者,如法堂相似,棟、樑、椽、柱一一分析開來,棟是棟、樑是樑、椽是椽、柱是柱,法堂相在甚麼處?若道法堂相雖不可得,棟、樑、椽、柱仍有相在,乃更分棟、樑、椽、柱總是微塵合成,微塵又是鄰虛塵合成,更析鄰虛便是非相。即色明空者如鏡炤物,一往觀覽,不起分別,實無有相,以第二念分別故有相;若離分別,終日喫飯不曾嚼著粒米,百花林過一葉不沾。此二種非相,若真實見到、行到,亦名自了漢;若只見到便為了當,以謂大道不分男女相,說在空中、行在有中,此與無為密密等外道無異。從上祖師也只為此等無慚愧的別立宗門,殊不知一等下流到處瞞人,圖人利養,硬硬說道:『我自悟的,一切無著,逆行順行,天也莫測。』尋常委實難辨,所以宗師家不得已,說個探竿子,奈者探竿子一些也瞞他不得,故見人來便問:『喚作拄杖子則觸,不喚作拄杖子則背,畢竟喚作什麼?』道得相應便休,不然終不肯他,終是外道。」乃拈拄杖,曰:「且問大眾:畢竟喚作什麼?」眾各下語,不錄。
誕日,示眾。「把酒稱觴,舉茶為壽,僧俗雖殊,二俱有咎。拄杖子生,則山河大地、明暗色空、草芥人畜一切皆生;拄杖子老,則山河大地、明暗色空、艸芥人畜一切皆老。生不慶生、老不壽老,不得已,說個如鏡炤鏡、似空合空。還照得麼?還合得麼?到者裏,直得無舌人解語、無手人行拳,木人撫掌、石女呵呵。且道:石女作麼生呵呵?木人作麼生撫掌?無手人作麼生行拳?無舌人作麼生解語?會得者,方可與山僧慶壽,不唯與山僧慶壽,即與汝自己慶壽、亦即與三世諸佛慶壽、亦即與大地人慶壽。還會得麼?若不會,記得盧仝七碗歌曰:『一碗潤喉吻,二碗散孤悶,三碗搜枯腸,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喫不得也,但覺兩腋習習清風生。』眾中有不隨世諦流布者,不妨亦有一番快暢。如或未然,山僧亦有個七碗歌:一碗要知有,二碗不須守,三碗主賓分,四碗絕滲漏,五碗振先宗,六碗隆末後,獨有七碗難下口,直饒飲到半夜子雞鳴丑,若人不解自知時,七七元來四十九。且道:畢竟何時是五十?再斟茶看。」
示眾。「古人道:『諸方說禪浩浩,我者裏種田博飯喫。』雖然,此是因病施藥,如初祖見我此方落於文字,特來掃除。今人執藥反成大病,此為不可。若一向坐在潔白地上,謂之坐斷白雲終不妙,謂之萬里無雲天有過,故不妨青天上著些子塵,明鏡上著些子垢。不見?凡夫發心至於妙覺順流而至,佛乃逆流而出,直是蹲坐不得,既生西方,連忙便要回入娑婆,分身無量度脫眾生,方成了辦。才一坐著,便名得少為足、亦名悟習未除。今人還曾到此地位麼?還得如大夢覺麼?還得曠劫無明一時頓斷麼?既不能到此地位,那有閒工夫覓他諸子百家的糟粕?況三乘十二分教及祖師公案尚未叨陪,但做得幾句詩、學得兩句話,便擬輕人傲物,如半瓶糟水相似,被人搖著便噹噹響。若真滿的,有甚麼響處?」
頤浩寺,示眾。「相遇故鄉人,須唱故鄉曲,欲聽故鄉曲麼?須知各各自有一段本地風光,向因不覺,賴他世尊四十九年橫說豎說,其實不出故鄉說話。如華嚴最初三七,其中所談不過直顯當人日用尋常現成境界。其奈迷來既久,致使二乘聲聞如聾若啞,何況博地凡夫?故不得已,諸佛菩薩放下一頭,教人發心,興立叢林,化利一方。然發心有二:有自未度而度人者、有自己度而度人者。自未度而度人者,即是諸方粥飯叢林,接待往來賢聖,供養知識,使若僧、若俗,各各知有故鄉田地,其於自己甘心勞苦,不求自度,故名菩薩。全身放下,不顧得失、不慮安危,使十方施主一文一粒投入真福田中,生生發生真種,功德難量。若徒有粥飯,佛法不弘、賢聖不集,縱有施主布施,投入邪途,不唯無益,抑且有損。今日頤浩寺禪堂房室粗完,賢聖已集,當家之德不當小可。眾中還有知德者麼?知德即知心,知心即知故鄉田地,知得故鄉田地即知故鄉語話。雖然,古人道:『若人識得心,大地無寸土。』又作麼生?參。」
昭慶菴,示眾。「我說你不信,你信我不說,相遇不相逢,天機俱漏洩。從上古人發一言、垂一語,盡是垂絲千尺,意在深潭。不論居家、出家,須知古人為人苦心方肯立志。若得自己明了,必須利人。以自己明了,不過復還做人本等,然後隨我願力垂手接人,化利有緣。今人不信成佛成祖,皆因眼前不見。佛祖現身,隱顯不定,應以顯現得度者即以顯現度之,或現神變、或於臨終才有遺付;應以秘密得度者即以秘密度之,或為人父母妻子、或為人朋友鄰里,但得一人一家於一言一念種真種子,一了夙願又遷他化,使人不知不覺。故我現在大眾凡遇有眷屬發善心、勸善行,當如佛菩薩想,莫當容易,故說必須知佛菩薩苦心,捨命為人。如船子和尚從藥山處悟道已後,獨向洙涇,把釣輪竿,不避風雨,扁舟撐渡,得一夾山便踏翻船子而化,故稱船子祖師。此即菩薩度人榜樣,凡為佛子者須辦苦心,勿令放逸。」
示眾。「『大道本無男女相』,不知出何教典?此語有一利一害。如世尊說法,有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四眾人等同緣共會,和光相集,僧盡僧學、尼盡尼戒,助轉法輪,了無異說,此一利也。若僧尼混雜,壞教敗倫,此一害也。有一等俗人聞得是法平等,無有高下之說,便君不成君、臣不成臣、父不成父、子不成子、主不成主、僕不成僕,乃至男不像男、女不像女,攪亂世間,皆因錯會佛語,不通理路,以至如是。殊不知,世尊大意要汝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主是主、僕是僕、男是男、女是女,不得動著、不得違越,自然平等平等。如世尊為母上忉利天說法竟,眾欲遙迎,有蓮花色比丘尼自念女身,見佛必居僧後,乃現神力變為轉輪聖王,千子圍繞,最初見佛。佛見訶曰:『汝何得越大僧見我?汝雖見我色身,且不見我法身。』此教體如是。若論宗門會下別有出格一路,如妙總尼因參訪得悟後,為郡守張公請,住資壽禪寺,開堂,曰:『始從鹿野苑轉四諦法輪,度百千萬眾。山僧今日與此界他方乃佛、乃祖、山河大地、草木叢林共轉大法輪,若一草一木不轉法輪,則不得名為轉大法輪。』大眾!且道:者老尼得個甚麼道理便解開此大口?雖然,有個疑處,山僧蘊於胸中三十餘年不曾舉著,今日要問大眾:既是乃佛乃祖、至於一草一木共轉法輪,不知聽者是誰?參。」
示眾。「若論此事,十方無壁落,四面亦無門,只為你不肯承當,一向入門入戶不能通達無礙,所以佛日者裏隨汝顛倒,更說個門,與你刻期立限。若是個漢,一入門來便出得去,解制已竟,不是死定要你坐滿一期名為結制。即在堂外執事,於苦心志、勞筋骨處透得一關,不妨痛快。若無個出路,便是倚門傍戶的人。若要硬硬裏大言不慚,以為了手、以為解脫,殊不知者裏有個辨金石子,不被你瞞過。若是真解脫漢,時時現前點著便到、觸著便知。若是假的,忽地問著,便面如墻壁,正是暫時不在,如同死人,待你停機佇思,便有禪道佛法機鋒轉語搬出一栲栳來,總名鬼家活計,亦名心識運為,有甚麼用處?如今日貼單,大家只管貼單,正碌碌中被山僧一問曰:『名是虛的,為什麼貼將起來,個個認得到那裏去?』大家一時無語,雖元木維那請歸方丈,也只救得一半。此皆謂之念頭不在的人,以後須知慚愧努力參究。堂內堂外倘能遞相護助、遍相警策,庶不負此艱難世界相聚。喫杯茶,說幾句家常話,莫當容易,施主一粒一絲捨來,都是要償還的,不是等閒。努力,努力。」
示眾。「古人云:『有佛處不得住,無佛處急走過。』又有道:『祖師心印狀似鐵牛之機,去即印住,住即印破。』又有道:『藏身處沒蹤跡,沒蹤跡處莫藏身。』此等垂語圓活約有兩義,若作道理依通,唯是不許人住著;若別有說,唯在學人善會。今夜且問:若無住著,大似腳不點地的人;若有住著,便不相合。如何古人有許住阿蘭若?如何又許佛子住持?須知:不許住者,恐你住於身、住於心、住於家事、住於眷屬、住於冤、住於親等。你若不住於色、不住於聲、香、味、觸、法,終日釘釘著也是無住、繩縛著也是無住,所以得無住者方許住持、方許住阿蘭若、方可受施主供養。所說施主供養一法,施者、受者各約有三種也。有人情施者、有輕慢施者,如蹙爾謼爾之類,此是下等;有望報而施者,捨一文要一文福,不與你兒戲,此是中等;若是上等,即是施恩不望報,即是無住相布施。受者亦然,有受而不知恩者,騙得些、哄得些,因果不顧,自私自利,一味放逸,無慚無愧,此最下流也;有受一文必要報一文者,此中等受施者也;若是上流,不見有所施者、不見有能施者,此等方可報不報之恩。如今日養虛堂主不肯自受利養,特為施主轉為供養佛日禪眾,亦見無住之一班矣。所以,經云:『供養多凡夫僧,不如供養一四果;供養多四果,不如供養一菩薩;供養多菩薩,不如供養一佛;供養多佛,不如供養一無心道人。』但不知如何是無心道人?所以,常對大眾道:古人云:『佛法在屙屎放尿處、在穿衣喫飯處、在迎賓待客處,你若舉心動念即不是了也。』畢竟如何是舉心動念的穿衣喫飯?如何是不舉心動念的穿衣吃飯?若分不出,饒汝說妙談玄,都是從半中腰參學起的,都是不知先後的。所以,只管學機鋒、學轉語,做頌、做偈,大似未學跁先學走,一般饒你走得不知跁的光景,亦不能接引後來,不可為人。向來山僧住幾處道場都貴單提向上,將謂者些粗淺門頭戶底定是明白的,不知問著個個面墻。山僧自出家一兩年,者些便解,無有遺餘,只是用不著。常念先師見學人到做不來處便學機鋒轉語,歪知歪見築著一肚,說道:『今生縱不能徹悟,得個正知正見也永無退失。』故山僧近日拈出極尋常的話問人,要人從腳跟下穩實去。所以,拈出雲棲大師見道偈來問人云:『祇如道「二十年前事可疑,三千里外遇何奇?焚香擲戟渾如夢,魔佛空爭是與非。」那裏見得他見道處?』若道二十年前話頭不明,直到三千里外遇著某知識纔悟為奇,何故不見他行實裏參某話、遇某人、逢某境、某處是三千里外?縱許有參某話、遇某人、逢某境,便述此說話,如何見得他悟道?若不知他落處,不見他有宗門眼處便好一日做他幾首,人人做些,難道都好筭得悟道麼?若於此看得他個落處、看得他眼出來,不妨喚他個知有的人。
「今年大眾可稱老成,可謂精進,眾中也有棄功名來的、也有丟書本來的、也有捨安樂來的,大家同堂共住,無是、無非,無爭、無鬧,不要說請,方要此期場絕少,即我坐道場以來總不能及此。故道糧雖有欠缺,叢林事雖繁雜,山僧不敢辭勞。雖甚辛苦,因心甘受,不至疲病。恐你們坐在此中不知難得,若知得,自當慶幸,死心守住,孜孜參究,久久不放。山僧情願化米供養,此亦可報不報之恩處也。珍重。」
秋輪禪人備茶筵,請示眾。「佛說天下有二十難:貧窮布施難、富貴學道難、拚命必死難……,乃至善解方便難、隨化度人難、心行平等難。如山僧住佛日難,又豈止二十而已?大剎復興難,今已興。新舊和合難,今已和合。末法開堂難,到處狂禪熾盛,呵斥參究,今堂中二百餘眾俱是苦參。離亂集眾難,今禪戒共有千二百餘,如水乳合。歲儉募化難,今各會首領募四十八願成就者多化了。一直到家難,今已得路途無阻。到岸運入常住難,今已運入。運入了,炊煮的人難、消受的人難,今喜各各歡喜、各知慚愧。道場圓滿難,今已圓滿。圓滿已,從新起頭難,大家領領緣簿,願者領去,不得勉強。謝茶。」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九(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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