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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唐宋以来设馆修史之始末

隋唐以后,私家修史之风日杀,而设馆官修之史,代之而兴,其因有二,已具述于上章。然尚有未及尽详者,一为远因,如后魏崔浩之以修史受祸;一为近因,如隋文帝之诏禁私家修史是也。后魏于道武时,始令邓渊著国记而条例未成。太武时,诏崔浩等重撰国书,又命浩总监史任,务从实录,叙述国事,无隐所恶。及修史成,浩遂刊石以示行路,后为人所讦,坐夷三族,同坐死者,百五十有八人,是时并为之废史官 。后人鉴于崔浩受祸之惨,遂相戒不轻作史,如韩愈即其一例,一也。自汉献帝建安中曹操执政,始禁士大夫刊石树碑,以戒矜榜,晋宋皆因之(《宋书 礼志》)。迨隋文帝开皇十三年,遂下诏曰,民间有撰集国史臧否人物者,皆令禁绝 。又诏天下公私文翰并宜实录,时有文表华艳者,至付有司治罪,沿至唐代,寝以成俗。南宋高宗时,秦桧主和,有私史之禁,李焘尝以作史得罪,桧死,禁始弛。宁宗嘉泰二年,韩侂胄执政,复有私史之禁,凡事干国体,悉令毁弃(《建炎朝野杂记》甲六)。明季私史颇盛,而清初文士,每因修史受祸,私家作史之风,为之益替,二也。然唐宋以来,私家修史之难,虽有多因,不尽由于畏祸,自斯以后,遂分两途:一则纪传体之正史,多由官修;一则编年体以下之别史、杂史,多出私撰。盖有志修史之士,于纪传体之正史,既由形格势禁,艰于执笔,不得不转出他途,以展其伟抱宏才,故近世私史之多,亦无惭于古人,第多非纪传体之正史耳。兹于本章综述官修诸史,以明本末,而私修诸史,则于下章述之。

吾国官修之史,应始班固等之撰《世祖本纪》、《功臣列传载记》,次则刘珍等本之,以撰《东观汉记》,皆奉时君之命,鸠集多人,共修一书。三国、晋、南北朝之世,尤不乏斯例,然其中如《东观记》,随修随续,本非一时可成,自难出于一手,可以勿论。其他诸史,可分为二:一则肇自多人,成于一手,如王沈之《魏书》、韦曜之《吴书》是也;一则众手分纂,一人裁定,如魏收之于《魏书》是也,是则名为官修,实同私史。迨唐修《晋书》、《五代史》,始开设史馆,以宰相大臣监修,别调他官兼任纂修,又置修撰司直,号曰史官,如唐令狐德棻、吴兢、刘知幾、徐坚、韩愈之伦皆是。此时所修诸史,皆派定一人为主修,如姚思廉之主修《梁》、《陈》二书,李百药之主修《北齐书》,魏徵之主修《隋书》是;亦有派二人同主修一书,如令狐德棻、岑文本之同修《周书》是。所谓主修,略如后世之总纂,吾意是时必有同修之史官,而史未著其名,所谓同修史官,略如后世之纂修官,宋代重修《唐书》,以欧阳修、宋祁二氏为刊修官,刊修犹主修也。是时史馆之制,有所谓修国史,同修国史,更于其上置监修国史,以宰相领之,即袭唐制。然是时之监修官,多徒拥虚号,无所裁定,刘知幾所谓监之者既不指授,修之者又无遵奉,是其弊也。欧、宋同修《唐书》,一则任本纪、志、表,一则专任列传,故以分任而无所抵牾,其后修史,于纂修官外,更立总纂,任其事者,又不限于一二人,于是设馆修史之制,历代相沿无改。然溯其始,实由唐代开其先声,盖与后汉、三国、晋、南北朝官修诸史,有不能相提并论者。

本期设馆官修之史,可分四类:一曰编年体之实录,皆近于记注者也;二曰纪传体之正史,皆属于撰述者也;三曰典礼,四曰方志,皆撰述记注兼而有之者也。官修之史,以此四类为多,其他属于乙部之籍,亦有出于官修者,以其可以随事附见,故不烦专述焉。

(一)编年体之实录

古者左史记言,右史记事,自汉以来,更修起居注,以举记言记事之职。《隋志》著录周兴嗣《梁皇帝实录》三卷,记武帝事,谢吴(《唐志》作昊)《梁皇帝实录》五卷,记元帝事,皆为官撰之书,原出于记注,而所取材则不以记注为限。迨唐以后,则每帝崩殂后,必由继嗣之君,敕修实录,沿为定例,兹就可考者,表之于左:

唐五代宋辽金元明清实录表

各代  各帝卷  数撰者附考

高祖二○敬播

太宗四○敬播、许敬宗等《太宗实录》凡修数次,初修本仅二○卷。

高宗三○韦述又武后重修本一○○卷。

则天后二○魏九忠等刘知幾、徐坚、吴兢重修本三○卷。

中宗二○吴兢

睿宗五吴兢又刘知幾撰本一○卷。

玄宗一○○令狐峘凡撰数次,初有二○卷、四七卷两种。

肃宗三○元载

代宗四○令狐峘

德宗五○裴洎等

顺宗五韩愈今存在《昌黎集》中。

宪宗四○路隋等

穆宗二○同上

敬宗一○李让夷等

文宗四○魏暮等

武宗三○韦保衡等以上据两《唐志》,又宋人宋敏求补撰《武宗实录》二○卷。

五代附十国后蜀高祖三○李昊

后蜀主四○同上

太祖五○李沆等

太宗八○钱若水、杨亿等今存二种:一为八卷,刊入《古学汇刊》;一为二○卷本,刊入《四部丛刊》。

真宗一五○晏殊等

仁宗二○○韩琦等

英宗三○曾公亮等

神宗三○○蔡风翔《王荆公年谱》二十四,有《神宗实录考》。

哲宗一五○汤思退

徽宗二○○同上又李焘重修本。

钦宗四○洪迈等

高宗五○○傅百寿

孝宗五○○傅百寿、陆游等

光宗一○同上

各代各帝卷数撰者附考

宋宁宗四九九册刘光庄等有传钞本二卷。

理宗一九○册

度宗缺  有《时政记》七八册。

恭帝缺有《事迹日记》四五册。

太祖翰林国史院

太宗同上

定宗同上

睿宗同上睿宗不为帝,出于追谥。

宪宗同上

世祖二一○董文用等  

顺宗一程钜夫等世祖太子真金追谥为顺宗。

成宗五六同上

武宗五○同上

仁宗六○元明善等

英宗四○吴澂等

泰宗王结等

明宗欧阳玄等

文宗同上

宁宗同上右据钱大昕《元史 艺文志》。

顺帝缺

太祖二五七董伦等初修,解缙、胡广等重修。万历中附建文事。

成祖一三○杨士奇等

仁宗一○蹇义等

宣宗一一五杨士奇等

英宗二六一陈文等附《景帝景泰事迹》八七卷。

宪宗二九三刘吉等

孝宗二二刘健、谢迁等

武宗一九七曹宏等

各代各帝卷数撰者附考

世宗五六六徐阶、张居正等又有世宗父《睿宗实录》五○卷。

穆宗七○张居正等

神宗五九四温体仁等

光宗八叶向高等

熹宗八四温体仁等以上据《明史 艺文志》,今俱有传钞本,惟《熹宗实录》缺天启四年十二卷,六年六月一卷。

思宗原缺清初万言纂《崇桢长编》若干卷,可代实录,今尚存。又南京国学图书馆书目有《崇祯实录》十七卷,据嘉业堂刘氏藏书钞本传钞,当为后人补辑。

太祖一○崇德元年初修,康熙二十一年重修,雍正二年校订。《太祖实录》经数次修改,今所见者,有《太祖武皇帝实录》,《太祖高皇帝实录》,皆北京故宫本,又有内阁大库钞本《太祖实录》,皆已印行,俱与实录正本有异同,又有《太祖实录战迹图》八卷,今称《满洲实录》。

太宗六五顺治九年初修,康熙十二年重修,雍正十二年校订。正本与钞本不同。

世祖一四六康熙六年修,雍正十二年校订。一作一四四卷,正本与传钞本不同,又日本有《太祖太宗世祖三朝实录纂要》本。

各代各帝卷数撰者附考

清圣祖三○○康熙六十一年修此为始修之年,至其成书则在四五年后,下同。

世宗一五九雍正十三年修

高宗一五○○嘉庆四年修

仁宗三四七道光四年修

宣宗四七六咸丰五年修

文宗三五六同治元年修

穆宗三七四光绪五年修

德宗五九七宣统间实录馆修,清亡后成书。清亡后,实录馆尚在,隶于清室,纂成此书,北京、沈阳皆有钞本。

宣统政纪四三清亡后清室自修同上,有排印本,右据清代正、续《文献通考》、《清史稿 艺文志》、《四库简明目录》及钞藏各本,汇而记之。

  唐、五代、宋、辽、金、元之实录皆佚,唐、宋实录存者,仅韩愈所撰之《顺宗实录》五卷,钱若水所撰之《宋太宗实录》二十卷,韩录尚为完作,钱录则残帙而已。实录之体,略如苟悦《汉纪》,为编年史之一种,即于一帝崩殂后,取其起居注、日录、时政记等记注之作,年经月纬,汇而成编,故自成书之时言之,本为撰述之一种。然编纂实录,取材至繁,诏令章奏,悉得入录,并于大臣名人书卒之下,具其事迹,略如列传,其体实为长编,以备史官之采,故自易代后汇修正史之曰言之,则亦与起居注、日录、时政记等书,一例视为记注。是则实录之书,介乎记注、撰述之间,两《唐志》皆以之入记注,《宋志》以下则以之入编年,前后异趣,盖以此也。唐及五代之实录,今虽不可尽见。而《通鉴考异》,称引最多,唐代诸帝之外,如梁太祖、后唐庄宗、明宗、愍帝、废帝、晋高祖、少帝、后汉高祖、隐帝、周太祖、世宗、南唐烈祖皆是。盖司马光撰《通鉴》时,其书具在,故得恣取而博辨之,而《宋志》具载其目,亦可证也。后人病《旧唐书》之烦,而仍不能屏废者,以本纪采取实录最多,为可贵也。《册府元龟》所录唐代史料,凡为《唐书》及《会要》所不载者,多出于实录,知《旧书》本纪之可贵,即知实录之可贵矣。宋时有实录,有会要,皆为国史之长编,元人灭宋,董文炳入临安,独取其国史,辇致北方,其后得据以修纂《宋史》,然《理宗实录》为未成之作,度宗、恭帝以下更无实录,故《宋史》于理、度时,不具首尾,草草成编,实录之系于修史,岂不大哉。《辽史》之成,由于耶律俨、陈大任二家之书,而俨即为手撰《辽实录》之人,今考宋、辽二史,所记两国间之大事,往往互异,则由史家各据其实录而直书之,不暇核其异同也。金亡后,实录在顺天张万户家(张万户名柔,《元史》有传,说详后),元好问欲资张书以修《金史》,后因有阻而止,乃构野史亭著述其上,凡金源君臣言行,采摭所闻,记录至百余万言,元人修纂《金史》,多本其所著,元初王鹗倡修《金史》,亦由得见实录 ,是辽、金二史皆资实录以成者也。元之诸帝,皆有实录,宪宗以上,世祖时诏翰林国史院追撰成书,其后每帝崩殂,必命史臣撰录,如前代制,惟顺帝以国亡无书,明初修《元史》,即据元累朝实录,及后妃功臣列传而成者。明太祖迄熹宗之实录,今尚具在 ,惟阙思宗一朝,可取谈迁《国榷》补之。清人修《明史》,凡涉清初祖事皆讳而不言,故近贤考明事者,多舍《明史》而取实录,《明史》所不详者,实录皆能详之,此其所以可贵也。清太祖迄穆宗十朝实录,早已成书 ,蒋良骥、王先谦先后辑《东华录》,皆资于实录,而所采事有未尽,蒋录起太祖天命迄世宗雍正凡三十二卷;王先谦重为排纂,而自乾隆以下迄同治五朝称为续录;潘颐福别撰《咸丰东华录》六十九卷,又在王录之前而不如其详。清初三朝实录屡经改修,渐失本真,人皆弃重修本,而珍视初修本,论者谓王录详于蒋录,而蒋录又胜于王录,亦蒋录多取材于初修本,而王录则以涉忌讳而删去之也。《德宗实录》,晚成未出,朱寿朋撰《光绪东华录》,无实录可据,而其详赡过于实录。宣统朝无实录,而有政纪,是则《清实录》之完备,尤过于明代,近年清十一朝实录附以《宣统政纪》、《太祖实录战迹图》合为千余册,已景印行世。盖实录之可贵,殊过于正史,试举一例明之。大凡乙国人叙甲国事,往往据事直书,无所隐饰,此其所长也;然异国传闻,往往失实,不可尽据,此又其所短也。史家考唐代事,或资日本人之纪载,考宋、辽、金、元事,必资于高丽史,以其时日本、高丽与吾国往还之频繁也。李氏朝鲜,受明册封,始终无间,故其实录中纪载明事最多,而于清代初祖之事,为《明实录》所不及载,清人所讳而不言者,朝鲜实录往往载之,且极翔实,故近人治清初史者,必取资于是书,而甚宝重之。总之,前代实录为长编之体,略如史料汇编,修通史专史者,有事于此,可以取用不竭,是盖可与正史并存不废,与其谓之撰述,无宁属之记注,。凡撰述之为长编体者,皆入古记注之林而远于撰述者也。

 (二)纪传体之正史

设馆修史,始于唐贞观三年之诏修梁、陈、北齐、周、隋五代史,十八年,又重修《晋书》,后则相沿为例,兹取自唐以来官修诸正史,列表明之:

史  名卷  数撰者附考

晋书一三○唐房玄龄等

梁书五六唐姚思廉

陈书三六同上

北齐书五○唐李百药

周书五○唐令狐德棻等

隋书八五唐魏徵等

旧唐书二○○晋赵莹、刘昫等

新唐书二二五宋欧阳修、宋祁宰相曾公亮监修。

旧五代史一五○宋薛居正等

史  名卷  数撰者附考

宋史四九六元脱脱等

辽史一一六同上

金史一三五同上

元史二一○明宋濂等

明史三三六清张廷玉等内有目录四卷

清史稿五三六赵尔巽等

“正史”之名,始见《隋志》,至宋而定著十有七,即《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晋书》、《宋》、《南齐》、《梁》、《陈》、《魏》、《北齐》、《周》、《隋》八书,以及《南史》、《北史》、《新唐书》、《新五代史》是也。明刊监版,合宋、辽、金、元四史,为二十有一。清乾隆中,诏增《旧唐书》、《旧五代史》及《明史》,为二十有四,凡未奉有明诏及颁诸学官者,不得滥登,盖久已悬诸令典矣 。往者北京政府曾颁令以柯劭态所撰之《新元史》,列入正史,于是有二十五史,其后修清史成,草草付印,谓之《清史稿》,又以禁不得行,不然,则正史之数有二十六矣。兹以晋、梁、陈、北齐、周、隋六史,已述其概于前章,《新五代史》为私家之作,别述于后,仅取《旧唐书》以下,迄于《明史》,具而论之,而《清史稿》亦以附焉。

其一则为《旧唐书》。考唐贞观中,曾命姚思廉撰纪传体之国史,高宗时长孙无忌、许敬宗等续之;敬宗又撰十志,未就,武后时刘知幾、朱敬则、徐坚、吴兢奉诏同撰《唐书》八十卷,此见于《史通 正史篇》所述者也。《崇文总目》谓吴兢撰《唐史》,自创业迄开元,凡一百一十卷,韦述因其本更加笔削,兹检《新唐书 艺文志》,著录《唐书》一百卷,又一百三十卷,即吴兢、韦述、柳芳、令狐峘、于休烈等先后所撰之作也。撰之者既非一人,亦非出于一时,随撰随续,历时甚久,略如后汉之修《东观记》,兢本与知幾同撰《唐书》,兢又自行续撰,故由八十卷,增至百一十卷,其后更由于韦述等续撰,故由增至百三十卷,而著录于《唐志》也。然《旧唐书》吴兢、韦述、柳芳等传又谓兢私撰《唐书》、《唐春秋》未就,其书凡六十余篇,述续撰为一百十二卷,并史例一卷,肃宗又命述、芳缀辑吴兢所次国史,述死,芳续成之,起高祖,迄肃宗乾元,凡一百三十篇,其后于休烈、令狐垣续增,而未加卷帙,故《唐志》仍以百三十卷著录也。据赵翼所考,《旧书》前半,全用实录国史旧本,《唐绍传》称玄宗为今上,即用实录原文之证,《刘仁轨传》后引韦述论云,即用韦述所修国史原文之证,所论甚谛。然又谓宣宗以后无实录,故武<帝>[宗] 会昌以后,事多阙略,此又因《五代会要》所纪,五代修《唐书》时,屡诏购访,有纪传者,惟代宗以前,德宗只存《实录》,《武宗实录》并只存一卷,而言之也 。《四库提要》则谓,《旧书》于穆宗长庆以前,本纪惟书大事,简而有体,列传叙述详明,赡而不秽,颇能存班、范之旧法,长庆以后,本纪则诗话、书序、婚状、狱词,委悉具书,语多支蔓,列传则多叙官资,曾无事实,或但载宠遇,不具首尾,所谓繁略不均,诚如宋人所讥,是则长庆以来,国史、实录皆不之具,无可依据之故。《宋史 艺文志》著录武宗以下六帝实录一百四十三卷,皆宋敏求补撰 ,今考《通鉴考异》,屡引《唐实录》,而于武宗后称引尤多,武宗以上为唐人旧本,武宗以下则敏求补撰本也。欧、宋修《新书》时,遗文间出,又有宋录可据,故叙唐末事差为详赡,其能胜于旧书,时为之也。唐亡之后,梁及后唐皆曾命官修史,未底于成。其可考者,晋高祖石敬瑭天福六年二月,诏张昭远、贾纬、赵熙、郑受益、李为光等同修唐史,并以宰臣赵莹监修 ,其后同修唐史者,又有吕琦、尹拙,而莹为修史事,综理独周密,故《旧五代史》莹传,谓《唐书》二百卷之成,莹有力焉,吴缜《新唐书纠谬》亦盛称赵莹之徒,缀辑旧闻,次序实录,草创卷帙,粗兴规模。据此则莹之监修唐史,非虚领其名而不事事之比,而今本《旧书》署刘昫等撰,而不及莹者,晋出帝开运二年六月书成时,赵莹已外任节镇,刘昫以宰相继为监修,遂与修史官张昭远同表上之 ,此所以首昫名而不及莹也。然薛、欧二史《刘昫传》,俱不载其监修《唐书》,其于《唐书》。亦无莹综理周密之功,而独尸其名,抑何侥幸乃尔,此宜补列莹名于晌前,以示不没其劳 。此唐及五代纂修《唐书》之大略也。

其二则为《新唐书》。《旧书》之缺略,具如上述,其宜重修或订补,自不待论,至宋仁宗之世,乃以《旧书》卑弱浅陋,命翰林学士欧阳修、端明殿学士宋祁重加刊修,至先提举其事后为监修者,则宰相曾公亮也。修撰本纪、志、表,祁撰列传,祁稿凡十七年乃成,修稿亦历六七年,其所修之时。则祁在前而修在后,故列传成于本纪、表之前 。其后书成,应由官高者一人署名,修曰,宋公于我为前辈,且于此书用力久,何可没也,祁感其退逊,故于列传题祁名,本纪、志、表题修名,然此实用《隋志》分题长孙无忌之例,非创之于欧、宋也(据《书录解题》及《四库提要》)。据曾公亮《进书表》,与欧、宋同修书者,有范镇、王畴、宋敏求、吕夏卿、刘羲叟,夏卿熟于唐事,博采传记、杂说数百家,又通谱学,创为世系诸表,于《新书》最有功;敏求亦以熟于唐事,且补修晚唐六朝实录,为王尧臣所荐,又尧臣亦预修《唐书》 ,是则与修诸氏,皆为一时名选,而欧、宋二氏又为一代文宗,领袖其上,亲为笔削,且历十有七年而成,为时甚久,不同草草,宜《新书》之无可议矣。然同时有吴缜者,欲因范镇荐,列于史馆,为欧阳修所拒,心不能平,乃于《新书》成后,撰《纠谬》一书,吹毛索瘢,大肆抨击 ,所举虽不无是处,究无以服欧、宋之心也。平心论之,《旧书》之作,多本国史、实录,长庆以前之本纪列传,确较《新书》为详赡,故司马光之修《通鉴》,宁弃《新》而取《旧》 。且唐代诏令率用骈俪,《新书》本纪多从删弃,如陆贽所撰《兴元大赦诏》,骄兵悍将,读之至于感泣,诚千古之至文也,亦以用骈而不取,此欧阳氏主修之失也。唐代词章,体皆详赡,而列传中,必为减其文句,变为涩体,殊失其真,又喜载韩、柳文,韩愈《平淮西碑》,不详叙李愬入蔡之功,至于仆碑改撰,而《通鉴》亦不甚取之,《新书 吴元济传》,则全就碑文润色之,于《柳宗元传》,录其文至四首 ,而他传则无此例,此宋氏之失也。公亮《进书表》,称其事增于前,其文省于旧,而刘安世《元城语录》,则谓事增文省,正《新书》之失。吾谓事增则是,文省则非,寻其所谓事增,即指补缀唐末阙遗之事,所谓文省,即指删削国史、实录之文。夫《新书》之长,即在将长庆以后《旧书》所不能详者,悉加辑缀,大体略备,纪传固然,而志、表尤胜于《旧书》,故《新书》之可贵,不在改撰,而在补缀,向使欧、宋二氏,于旧史之佳者,多用旧文,不为删并,专就唐末史事,去其烦冗,补其阙遗,则为《新书》之佳本,而无可议矣。清人沈炳震悟得此理,遂辑《唐书合钞》二百六十卷,本纪、列传悉用《旧书》,志、表多用《新书》,而以他一书之异同,及可补阙遗者,分注于下,并为《宰相世系表》作订误数卷,此折衷于《新》、《旧》两书之间,弃其短而取其长,最为得作史之意者也。自《新书》行,而《旧书》渐微,明代南北两监本二十一史,皆不及《旧唐书》,明嘉靖十七年闻人诠重刻旧本,赖以延绵不坠,清乾隆中,诏以新、旧《唐书》并列正史,复于武英殿刊版印行,遂仍得畅行于世,而今人仍贵闻刻本,扬州岑建功为撰校勘记,并附以逸文,亦治《旧书》之最勤者矣。盖《旧唐书》若前无闻人诠为之校勘,后无清廷为之表章,必如薛氏《五代史》,重烦学人加以搜残补阙之功,可不问而知之也。

其三则为《旧五代史》。宋太祖开宝六年四月,诏修梁、后唐、晋、汉、周五代史,卢多逊、扈蒙、张澹、李昉、刘兼、李穆、李九龄同修,宰相薛居正等监修 ,七年闰十月书成,凡一百五十卷,目录二卷,为纪六十一、志十二、传七十七,多据累朝实录及范质《五代通录》 。薛史之体,略仿《三国志》,以梁、唐、晋、汉、周各为一书,称曰《梁书》、《唐书》、《晋书》、《汉书》、《周书》,而各有纪传若干卷,合之虽为一书,分之可为五史。晁公武《读书志》称开宝中诏修梁、唐、晋、汉、周书,赵翼据之,遂谓五代史,乃后人总括之名,此殊失考。薛史有从《世袭》、《僭伪》、《外国》诸传及十志,皆不能分系于某一书,且以十志之迹求之,略如唐修《五代史志》之附于《隋书》,是则五书实有合而难分之势,亦犹《三国志》之魏、蜀、吴,本可各为一史,然《魏书》书末附有《外夷传》,而他书无之,正为合而难分之证。薛史之体,盖仿《三国志》、《南史》、《北史》之例,合而一之,以五代相承,顺序递述,尤近于《南》、《北史》,具有通史之一体者也。其后欧阳修私撰《五代史记》,藏于家,修没后,神宗诏求其书,为之刊行,于是薛、欧二史,并行于世。至金章宗泰和七年(宋宁宗开禧三年,公元一二○七年),诏止用欧史(《金史 章宗纪》,泰和七年十一月诏新定学令内削去薛居正《五代史》,止用欧阳修所撰),宋金亡后,南北统一于元,元承金制,薛史日湮。明成祖时,辑《永乐大典》,悉采薛史入录,惟已割裂淆乱,非其篇第之旧。清乾隆中,开四库馆,求薛史原本,已不可得,馆臣邵晋涵就《大典》中甄录排纂,其阙逸者,则采《册府元龟》等书之征引薛史者补之,仍厘为一百五十卷,其原书篇目,亦略可寻绎得之,设无《大典》,则薛史亡矣。薛史多据实录,故详赡过于欧史,而欧史后出,亦有可补薛史之阙遗者,故清代以二史不可偏废,遂并列于正史。或谓薛史原本尚未亡,初在皖人汪允中家,继归丁乃扬,乃扬珍惜孤本,不肯示人,世遂无有见之者 。允中、乃扬,独不能效闻人诠覆刊行世,一旦付之劫灰,将奈之何,收藏孤本,秘不示人,等于窖金埋宝,有书亦等于无书矣。

其四则为《宋》、《辽》、《金》三史。宋代国史,最为详备,有起居注,有时政记,有日历,有编年体之实录,有纪传体之国史,其时所设起居郎、舍人、著作郎、佐郎、国史院、实录院,分典撰史之务。《宋史 汪藻传》谓,书榻前议论之词,则有时政记;录柱下见闻之实,则有起居注;类而次之,是为日历;修而成之,谓之实录,此皆宋国史之底本也。实录之外,即为国史:宋代诸帝崩后,嗣君例诏大臣修实录,而仁宗时,则诏吕夷简、夏竦修先朝国史,神宗时,既诏修《英宗实录》,又诏修仁宗、英宗史,孝宗以后又修神、哲、徽、钦四朝国史志及列传,理宗时又修高、孝、光、宁四朝国史,所谓国史,具有纪、传  志、表诸体,一如前代之正史,而易代以后,即据此以勒定焉 。国史之作,肇于后汉之《东观汉记》,而大成于唐代吴兢等所撰之《唐书》,其性质异于记注,故亦得为撰述之一种。南宋时,王偁撰《东都事略》,备北宋九朝之事,翦裁得当,实胜于元人所修之《宋史》,亦据国史勒定者也。南宋理、度二宗,虽亦有实录、时政记可据,然至宋亡之日,已多不具,而两朝国史。更未及修,试观《宋史》诸志,于宁宗以后事,多阙而不备,而《文苑传》,南宋仅周邦彦等数人,《循吏传》,竟无南宋一人,固由修史诸人草草将事,亦以国史底本缺略不具故耳。迨元兵入临安,以董文炳主留事,文炳曰,国可灭,史不可灭,又曰,宋十六主,有天下三百余年,其太史所记,具在史馆,宜悉收以备典礼,乃得宋史及诸记注,归之元都国史院,此即宋国史旧本,元人所据以修《宋史》者也。辽制,书禁甚严,凡国人著述,惟听刊行于境内,有传于邻境者,罪至死 ,故书籍流传于后世者绝少,元好问云,今人语辽事,至不知起灭凡几主,下者不论也(《元文类 故金漆水郡侯耶律公墓志铭》)。则其时史料之缺乏,亦可于此窥见。然不可因此遂谓辽无国史。其诸帝实录,已略如上述,又有起居注及日历,《辽史 百官志》有起居舍人院,又《耶律良传》,重熙中迁修起居注。又《道宗本纪》,大康二年十一月甲戌,上欲观起居注,修注郎不攧及忽突堇等不进,各杖二百,罢之,此辽有日历之证也。《辽史 圣宗纪》,统和二十一年三月壬辰,诏修日历官,毋书细事,又二十九年五月甲戌朔,诏已奏之事送所司附日历,此辽有日历之证也。辽人于实录外,是否另修纪传体之国史,今已无考。金灭辽后,遂据辽人记注实录以修《辽史》,《金史 熙宗纪》,皇统八年四月甲寅,《辽史》成,又《萧永祺传》,广宁尹耶律固奉诏译书,辟至门下,尽传其业,固作《辽史》未成,永祺继之,作纪三十卷、志五卷、传四十卷,上之,此谓萧永祺《辽史》,即第一次修成之本也。大定二十九年,章宗即位,以萧史未善,乃命官重修,以耶律履、党怀英、郝俣等为刊修官,移刺履、赵讽等七人为编修官(见《金史》移刺履、党怀英两传,移剌即耶律二字之异书),后增编修官三人,又因党怀英致仕,诏陈大任继成其事(太和六年七月)。《章宗纪》太和七年十二月壬寅朔,《辽史》成,此谓陈大任《辽史》,即第二次修成之本也。陈史费时十有八年,应较萧史为完善,然而迟至金亡未能刊行者,盖因德运之说未定故耳。兹据《大金德运图说》及宣宗贞祐二年正月集议德运省剖所引章宗敕旨(见《金文最》五十六),金源诸臣,或主以金继唐,或主继辽,或主继宋,发言盈庭,莫衷一是。又据修端辨辽、金、宋正统所说,《金史 章宗纪》“辽史成”一语,正为罢修《辽史》,因而结束之,其未及刊行,亦以此也 。金亡以后,《辽实录》为耶律楚材所藏,故得不亡(据苏天爵《三史质疑》),后据以重修《辽史》,殆即耶律俨所修之《皇朝实录》七十卷。或谓萧永祺所修之《辽史》七十五卷,即就俨书排纂而成(近人冯家昇说)。今就《辽史》所引,俨书有纪有志有传,一知正史,殊乖实录之体,且今本《辽史》,绝不称及萧史,疑其说不为无因。然元修《辽史》,得陈大任《辽史》甚晚,恐系就萧史改作,而原本因以放散,元好问尝谓太和初诏修《辽史》,书成,寻有南迁之变,简册散失,世复不见(《漆水郡侯耶律公墓志铭》),此即指陈大任重修之《辽史》。然其后陈史复出,为脱脱等所据,以成今本,脱脱《进辽史表》云,耶律俨语多忌讳,陈大任辞乏精采,二书优劣,大概可知。所谓耶律俨《实录》,所谓陈大任《辽史》,皆元人所据以修《辽史》者也。金时亦有起居注、日历、实录,《金实录》已详于前,《金史 百官志》,有记注院修起居注,掌记言动。又秘书监所领之著作局,掌修日历,略如唐宋之制。又《世宗本纪》大定七年九月诏修起居注,《宗叙》、《守贞》两传,皆有修起居注之语。元世祖中统二年,王鹗奉诏修《金史》,采及杨云翼《日录》四十条,陈老《日录》二十条 ,日录当如唐宋宰臣之时政记,否则与日历相类,所谓起居注、日历、日录、实录,皆《金史》所资以成书者也。《金史 文艺传》谓刘祁作《归潜志》以纪金事,元好问著《中州集》及《壬辰杂编》,为修《金史》时所采用,好问既于顺天张万户家得见《金实录》,则《壬辰杂编》所纪载者,必多出于实录。《元史 张柔传》,载柔攻下金汴京,独入史馆,取《金实录》,并秘府图书,世祖中统二年,柔以《金实录》献于朝;又《王鹗传》载鹗在金官左右司郎中,蔡册陷,鹗将被杀,万户张柔闻其名,救之,辇归,馆于保州;按金有保州顺天军,元升为顺天府,即今保定,张柔以万户率兵镇此,即元好问所见之顺天张万户也。鹗既主于其家,得尽读《金实录》,迨柔献《实录》于世祖,而鹗适官翰林学士承旨,兼领国史院,遂建议修《辽》、《金》二史,鹗之言曰,自古有可亡之国,无可亡之史,盖前代史册,必代兴者与修,是非予夺,待后人而后公故也(与鹗同修《金史》者,尚有李治、徐世隆、高鸣、胡祇遹等,见《元史 商挺传》)。其后阿鲁图《进金史表》云,张柔归《金史》于其先,王鹗辑金事于其后,即指此事,而至正所修之《金史》,即据鹗稿为底本。由是言之,《金史》之修,创于王鹗,考其初稿,即据实录,谓悉采自刘、元二氏,尚非衷于情实(孙承泽《春明梦余录》有“《金史》不亡二人之力”一条,一指王鹗,一指元好问)。以上所述,皆元人未修三史以前,所考得之大略也。元人与宋合兵灭金,时在宋理宗端平元年,元太宗窝阔台六年(公元一二三四年),迟至元世祖中统二年(宋理宗景定二年、公元一二六一年),始因王鹗奏请,而修《辽》、《金》二史。及世祖至元十六年(公元一二七九年),灭宋,又命史臣通修《宋》、《辽》、《金》三史,然迟之甚久,而不能成书,与金修《辽史》同,直至顺帝至正三年(公元一三四三年)三月,右丞相脱脱奏请设局,重修三史,中隔以六十四年之岁月,因何停顿,盖亦有故。考是时元廷诸臣,意见不一,或以宋为正统当立帝纪,辽、金为窃据当入载记,是以《晋书》为例者也;或以辽自唐末保有北方,与五季、北宋相次而终,当为北史。宋受周禅,至靖康,当为宋史。金破辽克宋,据有中原,当为北史。建炎以后,中原非宋所有,当为南宋史,是以《南、北史》为例者也 。以元承宋,而摈辽、金,汉人之绩学者多主之。第元太祖成吉思汗之立国,远在宋宁宗开禧二年(公元一二○五年),是时金尚未亡,元人以北方部族,入主中国,不能不袒辽、金而绌宋,因此争议不决,又复多所顾忌,致修史之议,未果进行,亦犹金人修《辽史》,以德运之议未决,而致停顿也。 迨至脱脱为相,乃断然曰,三国各与正统,各系其年号(见《权衡庚申外史》),以此为三史之义例,并为定其凡例云:一、帝纪,各史书法,准《史记》、《汉书》、《新唐书》,各国称号,准《南、北史》;二、各史所载,取其重者作志;三、表与志同;四、列传(后妃,宗室,外戚,群臣,杂传),人臣有大功者,虽父子各传,余以类相从,或数人共一传,三国所书事,有与本朝相关涉者当禀,金宋死节之臣,皆合立传,不须避忌,其余该载不尽,从总裁官,与修史官临文详议;五、疑事传疑,信事传信,准《春秋》(百衲本《辽史》卷首)。以上五例,即三史义例所据以画一者也。先是王祎著《正统论》,谓金虽据有中原,不可谓居天下之正;宋既南渡,不可谓合天下于一,其事适类于魏、蜀、吴、东晋、后魏之际,是非难明,而正于是又绝矣。自辽并手金,金并于元,元并南宋,然后居天下之正,合天下于一,而后正其统(《王忠文公集》)。此说即为脱脱所本,盖如王祎所论,则宋与辽金,实同于南北朝时之分据,而脱脱定议以三史分修,实以《宋史》为“南史”,辽、金二史为“北史”,亦取端修以《南》、《北史》为例之说也。考脱脱修三史时,脱脱自为都总裁,铁睦尔达世、贺惟一、张起岩、欧阳玄、吕思诚、揭侯斯、李好文、杨宗瑞、王沂等为总裁官,而纂修官则三史各异。迨至至正四年三月,《辽史》先成,由脱脱表上。同年十一月《金史》继成,五年十月《宋史》亦成。时脱脱已罢相,由继任右丞相阿鲁图表上 ,未几即镂版行世,得以流传。至其成书所以如斯之速者,则以三史各有底本在,据而编次之,则大略可睹矣。或以三史成书太速为病,固由昧于当代之实况,抑知顺帝至正八年方国珍起兵浙江,十一年郭子兴起兵安徽,十三年张士诚起兵江苏,渐次以及中原北方,全国成动荡之势,时上距书成不及十年,设再荏苒岁月,旧本散亡,三史恐难成书,藉令成于明人之手,亦必为残阙不完之作矣。后贤又病《宋史》冗杂,《辽史》简略,而极称《金史》之详核老洁者(见《二十二史箚记》二十七),不悟《宋史》于北宋九朝,据王偁《东都事略》及李焘《续通鉴长编》,叙述详而有体,皆由底本之善,南宋高、孝、光、宁四朝之史亦略备。且《宋史》之佳处,正在详而不在简,后来改撰之《宋史》,皆不能满人意者,非谓其不能剪裁,正以其详不如旧史耳。至其一人重复立传,编次前后失当,如钱大昕、赵翼之所纠举者,悉出元人补订未善仓卒成书之失,非宋国史旧本之咎也。《辽史》所纪契丹上世之事,当出于《辽实录》,由耶律俨、萧永祺相沿而删定之者。今考《辽史》本纪、志、传中,屡称耶律俨、陈大任,又称旧史,旧史即指陈氏之作。此外间取材于《魏书》、《周书》、《隋书》、《北史》、《新唐书》、《新、旧五代史》、《通鉴》,而于天祚天庆二年以后事,多采自叶隆礼之《契丹国志》。盖撰《辽史》时,苦于史料缺乏,杂采诸书,多录原文,勉强联缀,捉襟见肘,随处可见。然宋人之名著,若江少虞《皇宋事实类苑》,李焘《续通鉴长编》,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及《朝野杂记》,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马端临《文献通考》,乃竟未见采取,岂以有所忌讳而然,抑由时日迫促,无暇以及此乎  元人王恽《玉堂嘉话》,载王鹗所拟《金史大纲》,备有《太祖》、《太宗》、《熙宗》、《海陵庶人》、《世宗》、《章宗》、《卫绍王》(实录阙)、《宣宗》、《哀宗》(实录阙) 九帝纪,《天文》、《地理》、《礼乐》、《刑法》、《食货》、《百官》、《兵卫》七志,《诸王》、《后妃》、《开国功臣》、《忠义》、《隐逸》、《儒行》,《文艺》,《列女》、《方技》、《逆臣》诸列传,恽又谓鹗亲笔作史,大略付恽,如帝纪、列传、志书,卷帙皆有定体,此皆王鹗尽瘁于《金史》之证。当鹗之世,金源文献,既有实录可徵,益以刘祁、元好问所纪,既不同《宋史》之冗杂,亦不似《辽史》之简略,其以详核老洁见称,非无故也(施国祁《金史详校序》:金源一代,年祀不及契丹,舆地不及蒙古,文采风流不及南宋,然考其史裁大体,文笔甚简,非《宋史》之繁芜,载述稍备,非《辽史》之阙略,叙次得实,非《元史》之讹谬)。再就三史之体例言之,各有纪、传、志、表,本属一致,而《宋史》杂世家六卷于列传,或谓乖于史体,此亦不然。《宋史》以南唐李氏、西蜀孟氏、吴越钱氏、南汉、北汉两刘氏、荆南周氏、高氏、漳泉留氏、陈氏为世家,序称仿自欧史,而次于诸汇传之后者,其意若曰,彼云道学、儒林、文苑,此云世家,等量齐观,有何不可 然则所谓世家者,乃冠于列传之一词耳,非《史记》以世家与本纪、列传并列之旨也。以此论次三史,亦可以得其大略矣。

其五则为《元史》。元初之国史,以蒙古文字纪载,题曰《脱必赤颜》(译音),记太祖成吉思汗以往之史事綦详,元仁宗时,察罕初译为汉文,名曰《圣武开天记》(见《元史》本传)。明太祖洪武十五年有重译本,称曰《元朝秘史》 。又有《圣武亲征录》,亦自《脱必赤颜》译出,记太祖初起及太宗时书。今所传《秘史》译本,出于《永乐大典》,清乾隆中,钱大昕钞得之,而未著录于《四库》(外间尚有原刊残本)。元文宗至顺二年,奎章阁学士虞集等,以纂修《经世大典》,请从翰林国史院取《脱必赤颜》(必一作卜)一书,以记太祖以来事迹,翰林学士承旨某言,《脱必赤颜》事关秘禁,非可令外人传写,遂止(见《元史》本纪及《虞集传》),此是书所以有秘史之名也。此外则太祖以来之事迹,悉具于累朝实录。明初徐一夔言,元不置日历,不记起居注,独中书置时政科,遣一文学掾掌之,以事付史馆,及易一朝,则国史院据所付修实录 。据此所说,元代无起居注及日历,然考《元史 百官志》,以给事中兼修起居注,左右侍仪奉御兼同修起居注,又秘书监置著作郎佐郎,如宋、辽、金制。前代著作郎,即掌修日历,元英宗时,御史孛端,曾有朝廷设起居注所录皆臣下闻奏事目之语(见《元史》本纪)。王恽修《世祖实录》,亦尝参取起居注(见《秋涧集 进实录表》)。而徐氏谓元代无起居注及日历者,岂以元之末世,虚置其官而不事其事之谓欤。故其后可据者,只有实录。明太祖洪武元年,徐达率军入北京,始得元十三朝实录,据钱氏《元史 艺文志》所考,元有十五帝之实录,此称十三朝者,睿宗、顺宗,皆由追谥,身未为帝,故置而不数也。元英宗时(至治元年),诏修《仁宗实录》及《后妃功臣传》,顺帝时(至元元年),又诏修累朝实录及后妃功臣传(见《元史》本纪)。又谢端曾预修文宗、明宗、宁宗三朝实录及累朝功臣列传(见本传),凡此所谓累朝后妃功臣列传,必亦为明人所得,故得据之以修《元史》。元人所撰之《经世大典》、《大一统志》,于一代之典章及舆地,纪载綦详,明初其书具在,又得据之以撰诸志,《元史》成功之易,亦由于此。徐一夔谓《元史》自太祖至宁宗十三朝,悉据实录修成,又有《经世大典》,可以参稽(《明史》本传及朱彝尊《徐一夔传》),此《元史》依据实录、大典之证也。明修《元史》凡二次:第一次,洪武二年二月开局,八月成书;第二次三年二月开局,七月成书,总裁官为宋濂、王祎。据宋濂序,第一次,凡成纪三十七卷、志五十三卷、表六卷、传六十三卷,顺帝时无实录可徵,未得为完书,复诏有司,徵采史事,以续成之,故第二次,又成纪十卷、志五卷、表二卷、传三十六卷。今考《元史》目录,本纪四十七卷,其卷三十八以下,则续成之《顺帝纪》也;志

表之次第不动,续成之志五卷,列入志第三下为五行二,第十七下为河渠三,第二十七下为祭祀六,第四十一下为百官八,第四十五下为食货五;续成之表二卷,列入第五下为三公二,第六下为宰相二;而卷次之总数,仍照增,此可考而知者也。或谓列传第三十三,始以开国时之耶律楚材、张柔、史天倪等,次于元末死事诸臣泰不花之后,是为续修之证(《二十二史箚记》有此说)。然楚材等为开国勋臣,初次不容漏载,盖列传次序,以蒙古贵臣及色目人居前,而汉人、南人 次之。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诸传之后,各插入续修之传,而又次于儒学诸合传之前,故其孰为初修,孰为续修,不可遽寻。且初修之列传凡六十三,续修之列传凡三十六,合之为九十九卷,而本书列传凡九十七卷,缺少二卷,若非于合编时有并卷,则《宋序》所记续修列传三十六卷,必为三十四卷之误,是尚有待于刊定者耳。明修《元史》时,亦仿元修三史,定有凡例,本纪准两汉史,志准《宋史》,表准辽、金史,列传准历代史而参酌之,纪、传、志、表皆不作论、赞,据事直书,具文见意(见《元史》卷首)。惟以其成书太速,故其芜杂缺略,视诸史为尤甚,良由修史诸氏,不解蒙古文字,蒙人之参与者,亦复数典忘祖,以致一人两传,讹误百出,且有于附传之外,别立专传者。又如《元朝秘史》、《圣武亲征实录》之贵重史料,亦不知采取,且元时疆域极广,而所详者仅于中国境内,未足以餍学者之望。此所以有待于补订重修也。至其成书之速,盖亦有故:明太祖驭下至严,诸臣之所重惮,成书稍迟,谴责将至,一也;元以蒙族入主,为明人夷视,于其蒙古旧史,亦不之贵,二也。其后王洙撰《宋史质》,于恭帝降元之后,每岁书帝在某地,而削去元之年号。成化中,商辂等奉敕修《续纲目》,亦不甚留心元事,藉令宋王诸氏尚在,以应采《秘史》、《亲征录》之议,陈于其前,亦必以为无足轻重,一笑置之,盖以古今之异势,而议论亦不同焉。此明修《元史》之大略也。

其六则为《明史》。明代诸帝,除惠帝思宗外,皆有实录(景帝事附入英宗实录),实录中例载诸臣传,而典章制度,又有会典可据,此《明史》之基本史料也。惟于实录之外,曾有官修之国史。万历中,阁臣陈于陛疏谓本朝纪、表、志、传之正史,二百余年来踵袭因循,阙略不讲,请力为整辑,勒成钜编,于是开馆分局,集累朝之实录,采朝野之见闻,纪、传、书志,颇有成绪,忽毁于火(据《春明梦余录》十三及三十二),后则未闻续作,诚可惜也。明代中叶以后,士大夫喜谈本朝掌故,私家作史之风亦盛,如朱国桢之《明史概》、邓元锡之《明书》、陈建之《皇明通纪》、王世贞之《贪州史料》、谈迁之《国榷》,皆撰于明亡之前,虽未尽满人意,然亦具体而微。至明末黄宗羲因之,而作《明史案》二百四十四卷,其立例有三:一曰国史取详年月,二曰野史当取是非,三曰家史备官爵世系 ,清修《明史》之规模,实基于此。清既灭明,尽得其国史,乃于康熙十八年诏修《明史》,以大学士徐元文为总裁,元文延宗羲之弟子万斯同,主于其家,委以编纂之事,元文去职,继之者为张玉书、陈廷敬、王鸿绪,皆以万氏主其事,万氏承宗羲之学,熟于明代掌故,能闇诵实录,既以布衣参史局,史馆诸纂修所撰稿,皆由万氏覆审。时鸿绪任列传,至康熙五十三年传稿成,表上之。雍正元年又表上本纪、志、表稿。时万氏虽前卒(卒于康熙四十一年壬午),而世人咸谓王氏稿泰半出万氏手,后乃汇刊为《明史稿》五百卷。雍正中,张廷玉受诏为总裁,遂因鸿绪本以成书。乾隆四年廷玉《进明史表》云:“聚官私之纪载,核新旧之见闻,签帙虽多,抵牾互见,惟旧臣王鸿绪之史稿,经名人三十载之用心,进在彤闱,颁来秘阁,首尾略具,事实颇详。在昔《汉书》取裁于马迁,《唐书》起本于刘昫,苟是非之不谬,讵因袭之为嫌,爰即成编,用为初稿。”是则廷玉等进呈之《明史》,多本于鸿绪之史稿,而鸿绪之史稿,又多出自斯同之手笔,所谓经名人三十载之用心,非谓鸿绪,实暗指斯同,《明史》在诸正史中,称为佳史,亦以此也。考乾隆刊行之《明史》,开列在事诸臣,总裁以张廷玉领衔,而无徐元文、王鸿绪,盖以当日在史馆者为限;万氏不与纂修之列者,盖以布衣主于总裁之家,而不受其职名,且已病殁在前故也。迨乾隆四十二年,高宗以《明史》本纪,所载事实,尚多疏略,特派大臣考核添修,并谕以亲阅鉴定,重刊颁行。其后乃以改订之本,刊成本纪二十四卷,顾外间觅者绝少,后自清宮觅得底本,由故宮博物院景印行世,校其所增补者,仅涉文辞之细,于史事殊少出入,受命诸臣,敷衍塞责,于此可见。惟乾隆间又尝为《明史》撰考证,光绪中长洲王颂蔚直军机日,于方略馆搜得考证正本、稿本、进呈本三种,皆限于列传,因据以撰《明史考证搪逸》四十二卷,是当日所拟修改者,原不限于本纪,观于考证可知也 。《明史》之佳,本非一端,如排纂之得当,附传之得宜,前人论之已详(如《二十二史箚记》)。前史有志而无图,《明史 历志》则增图以明历数;前史艺文志皆无断限,而《明史》艺文,惟载当代著述,此皆以古今异宜,而深得体要者。至其不满人意之处,厥惟易代之际,忌讳太多,有若辽东一隅建州三卫故事,明人记载甚多,而《明史》则讳莫如深,不著一字;记南明遗事之书,亦不下数十种,而《明史》以事涉易代,亦复语焉不详。近人治清初史者,宁取《明实录》及朝鲜人之记载,治南明史者盛道清代禁毁诸书,而以《明史》为不足观,是则于此二事,均有待于补苴,且视清代之重刊本纪为尤要,世有贤者,理而董之,是所望也。

最后则为清史,清初设国史院,以大学士领之,其后改设国史馆于禁城内,置总裁、纂修、协修诸官,皆以翰林院官所谓词臣者兼之。其所修之国史,体例如前代之正史,有本纪,有列传,有表,有志,当有清之季,已将太祖迄穆宗之十一朝本纪修竣,其后更续修德宗本纪(凡一百三十七卷)。清制,内外臣二品以上及特旨宣付、臣僚奏请,乃得立传,今坊间印行之《清史列传》八十册,即用清国史馆之底本,为历朝词臣所修者也。表、志二类,亦略具梗概。而不如本纪、列传之有成书,故无考也 。清代有起居注官,例由任其事之翰林官更番撰记,每半月为一番,其如何取材则未详,亦不同前代之有日历及时政记,惟每帝崩殂,新君嗣位,则依前代例,设实录馆,纂修先君“实录”,以为记注之总汇,又别纂“圣训”。故是时于国史馆外,别设实录馆,置总裁、提调、总纂、纂修等官,亦以词臣兼之,事毕则撤馆,而非常设,实录、圣训亦修国史者之所取资也。实录、国史两馆,皆设于禁城东华门内,蒋、王二氏自实录钞出之史料,别为《东华录》,其得名之故以此。清代实录之例,不以大臣传附入实录书卒之下,与前代异,即以国史已别为之立传也。洎清室退位,北京政府乃设置清史馆,以赵尔巽为馆长,下设总纂、提调、纂修、协修等官,任总纂者为柯劭态、王树枬、吴廷燮诸氏,皆一时绩学知名之士,至一九二八年始成书,计本纪二十五、志一百四十二、表五十三、列传三百十六,凡五百三十六卷,又目录五卷。时主其事者,鉴于北京政局动摇,力主付印,以防散佚,并仿王鸿绪《明史稿》之前例,命为《清史稿》,以示未为成书之意。刊成未几,当政禁止发行,故流传甚少。平心论之,是书积十余年之岁月,经数十学者之用心,又有国史原本可据,而历朝所修之实录、圣训及《宣统政纪》,并蒋、王、潘、朱四氏之《东华录》,采摭甚富,史实略备,囊括以成一代之典,差足继轨前代正史之后,而资览者取资矣。第其书令人不满者,亦有多端:其一,则诸志实未备作(如氏族志),列传多有阙遗(如《麟庆传》云,子崇实、崇厚自有传,而崇实无传,又朱筠亦无传);其二,则仓卒付印,错讹太多,而于原稿亦刊削未当(如本纪、地理志皆经刊削而后付印);其三,则书中时流露遗臣遗民口吻,与往代修史之例不合。最后一端,即为禁此发行之理据。

右述诸史,皆属设馆官修,不出一人之手,然如《新唐书》由欧、宋二氏,殚精而成,《明史》出于万斯同私修之稿本,名为官修,准于私撰,斯为上选。次如《旧唐书》,《旧五代史》,宋、辽、金、元、清诸史,皆资实录、起居注、日录、时政记以成书,虽事有详略,文有工拙,阙误尚多,诸待订补,然亦为一代必备之典,不得以其出于官修,而薄之明矣。

(三)典礼

典礼之书,其别有二:一曰经礼,典章制度属之,实始于周之《官礼》,后世之通典、通考、会典、会要诸书,皆其流也;一曰曲礼,节文仪注属之,实始于周之《仪礼》,后世之通礼、集礼诸书,皆其流也。《礼记》云:经礼三百,曲礼三千,各有分际,自古已然。往者秦蕙田撰《五礼通考》,以属典章制度之经礼,杂于嘉礼之中,分际不明,为余杭章氏所讥 ,是则纪典章制度之书,与言节文仪注者有别,又可知矣。《隋志》史部以职官仪注,分为二类,实合古人以经礼、曲礼分列之法。清代《四库书目》,职官自为一类,而以仪注合于政书,古人成法,因之而淆。实则职官一类,应入政书,合称政典;而言礼制之书,别为一类,仍名仪注,是为得耳。兹本此说分别次之。

自唐以来,官撰政典之书,首推唐玄宗时官撰之《唐六典》,盖以拟《周官经》而作者也。其后与此相类者,有长孙无忌等所撰之《唐律疏义》,而元代之《大元圣政典章附新集》、《至治条例》,亦其比也。然此类之书所以立一代之经制,而非以明其因革损益,犹不得被以史称。官撰之书,专详一代典制,而又以明因革损益者,其会要、会典之书乎。唐苏冕始次高祖至德宗九朝之事,为《会要》四十卷。宣宗时,又诏杨绍复次德宗以来事,为《续会要》四十卷,以崔铉监修。惟宣宗以后,记载尚阙。至宋初王溥,又为续至唐末,合前所辑为《新编唐会要》一百卷,分目五百十有四,于唐代沿革损益之制,颇能详核 。溥复取五代之典章制度,撰《五代会要》三十卷。二书所载,略如正史之诸志,与杜佑《通典》之体例相近,然所载史实,往往出正史外,故研史者极重视之。宋代官撰之会要,视唐尤为详备:有《庆历国朝会要》、《元丰增修五朝会要》、《政和重修会要》、《乾道续修四朝会要》、《乾道中兴会要》、《淳熙会要》、《嘉泰孝宗会要》、《庆元光宗会要》、《嘉泰宁宗会要》、《嘉定国朝会要》,其间重修续修,无虑十余次。明时其书尚存,曾以分隶《永乐大典》之各韵。清嘉庆十四年,徐松入全唐文馆,始自《大典》中录出约得五百卷,虽非完璧,而大略可睹矣。徐氏卒后。书归缪荃孙,欲由广雅书局刊行,未果,乃为提调王秉恩所窃,王氏卒后,遗书散出,为吴兴刘承干所得,凡四百七十余册,整理数年未就,最后乃由北京图书馆以原稿印行,共订二百册,不分卷。又有刘氏编订之本,凡四百六十卷虽与原稿重复,而较有条理可寻,尚未及付印。兹考其分类凡十六:一帝系、二礼、三乐、四舆服、五仪制、六崇儒、七运历、八瑞异、九职官、十选举、十一道释、十二食货 、十三刑法、十四兵、十五方域、十六蕃夷。其所载者,不限典章制度,一代之要政,往往随文附见,固《宋史》诸志所资以成书,而《宋史》所不能悉举者,又约十之七八,此严可均所以叹为天壤间绝无仅有之书也 。元人无会要,而有《经世大典》,文宗天历二年九月,敕翰林国史院与奎章阁学士,采辑本朝典故,仿唐宋会要,纂为一编,及其书成,赐名《皇朝经世大典》,盖即“大元会要”之异名也。时纂书之总裁为赵世延、虞集,纂修为马祖常、杨宗瑞、谢端、苏天爵、李好文、陈祚、宋襞、王士点,皆一时知名之士(见《元史 虞集传》)。其后欧阳玄继为总裁,李泂、揭徯斯、王守诚继为编纂,至顺二年五月书成,三年三月进呈,书凡八百八十卷,目录十二卷(又附《公牍》一卷,《纂修通议》一卷),其目凡十:为帝号、帝训、帝制、帝系、治典、赋典、礼典、政典、宪典、工典,六典略仿《周官》及《唐六典》。今原书已亡,仅《永乐大典》残本中,窥见厓略,近人自其中辑得数种刊行之。而《元史》各志,多依据《经世大典》而成,如《食货志》,已有明文无论矣,而《兵志》之言站赤一节,更与《永乐大典》所载之《经世大典》相同,亦其证也 。今读《元文类》卷四十至四十二三卷所载《经世大典序录》全文,更可考见其厓略,盖其美富,应与《宋会要》等,惜其亡也。元代之“圣政典章”,专详章制,为会要之别一体,盖近于明清二代之会典。明清二代皆无会要,乃改纂“会典”,以详典章制度。《明会典》初纂成于孝宗弘治十五年,凡一百八十卷,刊印行世。其后武宗正德四年,续有增辑,未及印行。神宗万历四年,再事增纂,十五年成书,厘为二百二十八卷,亦付刊印,故今传有简繁两本,皆明刊也 。书中以文职、武职两衙门分列,文职六部、都察院、九卿及诸司,武职五军都督府、锦衣卫,皆附以南京之官,典礼章制,皆以类相从。《清会典》一仿明体,始以内阁、军机处,继以六部、都察院、九卿、翰詹,而八旗内务府亦具载焉。初修于康熙,续修于雍正,至乾隆二十九年,厘为一百卷,附则例一百八十卷。嘉庆十八年重纂《会典》八十卷,《事例》九百二十卷,《图》四十六卷。光绪二十五年又增纂成书,《会典》仍为一百卷,事例则增为一千二百二十卷,图二百七十卷,故以最后勒定之本为详博。其与《明会典》异者,明以事例,并载书中,清则以事例,别于《会典》之外也(清初修本亦如明例)。考“会典”之体,以六部分叙,上仿《周礼》,次仿《唐六典》,下亦如《元典章》,所重在章制法令,与唐宋之《会要》、元之《经世大典》之兼详故事者微异,故近人有欲为明清二代别撰会要者。要而言之,二者同源异流,必兼览之而后备也。宋人徐天麟撰西汉、东汉两《会要》,辽人有《契丹会要》,(书亡,见尤袤《遂初堂书目》)。元人孟梦恂有《汉唐会要》(书亡,见《补元史艺文志》)。清人杨晨更撰《三国会要》(二十二卷),

孙楷撰《秦会要》(二十六卷),龙文彬撰《明会要》(八十卷),金、元、清三代会要亦有待于补撰。往者钱仪吉撰《三国会要》(五册),稿成未刊,又撰《晋会要》,《南北朝会要》,皆未成书。泰兴朱铭盘(曼君)纂《两晋会要》八十卷、《宋会要》五十卷、《齐会要》四十卷、、《梁会要》四十卷、《陈会要》三十卷,稿具而未能付刊(《清史稿 文苑传》载铭盘《晋会要》一百卷,尚语焉未详),又拟纂北朝魏、齐、周、隋四朝会要,合称《两晋南北朝会要》,未竟厥功,亦可惜也。(见朱氏桂之《萼轩遗集》所载《曼君先生记年录》)。自徐氏而下,皆为私家之作,本无与于官修之史,以其不可无述,故连类及之。杜氏《通典》、马氏《文献通考》,皆为私修,别详于后;宋人宋白《续通典》二百卷,则于真宗咸平四年奉诏撰成,惜原书久亡,略有逸文可考;清代之《续通典》、《皇朝通典》、《续通考》、《皇朝通考》,皆奉敕纂修,为官书之一,理宜并述。此唐宋以来官修政典之大略也。

唐开元中,始命学士萧嵩、王仲邱等撰《大唐开元礼》一百五十卷。其中卷一至卷三为序例、卷四至七十八为吉礼、卷七十九至八十为宾礼、卷八十一至九十为军礼、卷九十一至一百三十为嘉礼、卷一百三十一至一百五十为凶礼,于是唐之五礼略备,新旧《唐书》礼志皆取材是书。而杜佑《通典》于礼典中,节载《开元礼》为三十五卷,大体略备,而原书尚有传本,清代以之著录于《四库》,而外间复有新刊本。此《仪礼》、《礼记》以后,唯一言礼之书也。宋徽宗曾命郑居中等撰《政和五礼新仪》,凡序例二十四卷、吉礼一百十一卷、宾礼二十一卷、军礼八卷、嘉礼四十二卷、凶礼十四卷,总为二百二十卷,又目录六卷、格式十卷,宋代言礼之书,莫备于此,今著录于《四库》,略有残阙。其后淳熙中,礼部、太常寺合撰《中兴礼书》行世,而《政和礼》遂格不行。金有《大金集礼》四十卷,张玮等撰,为《金史礼志》所本。明有《明集礼》五十三卷,清有《清通礼》五十卷,皆由敕撰,为两代礼制之所本 。凡仪注之书,犹政典中之有法令,故亦得备史之一体。抑吾谓典礼之有关于史,以其能明因革损益也’欲考历代之节文仪注,应取《仪礼》、《曲礼》、《开元礼》、《政和五礼》、《金明集礼》、《清通礼》合而观之,而因革损益之迹乃得以大明。昔贤之当此而无愧者,首推杜氏《通典》之《礼典》,次则秦氏之《五礼通考》,而徐乾学之《读礼通考》专详凶礼者,亦备其一体,盖此二书,实合历代之言节文仪注者,次为一编,以观其会通,盖必如是,始足以当史称。此又因唐宋官修仪注之书而附论及之也。

(四)方志

章学诚谓后世之方志,专详一方之事,如古之列国史,应无所不载,与专详疆域山川之图经异,其说允矣。然撢究前代记地之书,二者漫无经画,区分甚难:方志为一方之史,世人已无异议,而图经亦详建置沿革人物古迹,以备史之一体,且为宋以后郡县志书所本,故述方志,不能置图经而不数。隋炀帝大业五年,始命崔廓与诸儒撰《区宇图志》二百五十卷,帝不善之,更令虞世基、许善心衍为六百卷,或又曰八百卷,曰《图志》,而《隋志》著录为一百二十九卷,《唐志》少一卷,而题曰《虞茂区宇图》,此为官撰方志图经之所始,亦古

今之钜制也 。唐太宗之子魏王泰,命其著作郎萧德言、秘书郎顾胤、记室参军蒋亚卿、功曹参军谢偃、苏勗,撰《括地志》五百五十卷,又《序略》五卷,略如吕不韦之广集门客,以撰《吕览》,亦为官撰地纪之一,其内容亦极美备,惜与《区宇图志》,同归散亡,今可见者,逸文而已。唐李吉甫之《元和郡县图志》、宋乐史之《太平寰宇记》、王象之之《舆地纪胜》,皆属私撰,别于下章述之,而是数书所引之《隋图经》,多为《区宇图志》之逸文,正自可宝。宋神宗熙宁八年,诏王存等修《元丰九域志》,元丰三年书成,凡得十卷,所载为路二十三、京府四、次府十、州二百四十二、军三十七、监四、县一千二百三十五,专详宋代所治之方域,其陷于辽之燕云十六州,及平、滦、辽东,以及西夏边陲之区,皆所不详,不如《太平寰宇记》之美备,然考有宋一代方舆者,必以是书为依据焉。辽、金人自撰记地之书,史所不详。迨至元代遂有《大一统志》之辑。元世祖至元二十三年,始命集贤大学士行秘书监事札马刺丁、祕书少监虞应龙等,搜辑为志,以明一统,初未有名,至元三十一年十月书成,凡得七百五十五卷,命名《大一统志》。成宗元贞二年三月得《云南图志》,大德二年二月又得《甘肃图志》,三年七月又得《辽阳图志》,复命秘书监增修,至大德七年二次成书,凡得一千三百卷,由集贤大学士同知宣徽院事孛兰盻上进,存于秘府,至顺帝至正二年始付出刊行之,定名为《大元大一统志》。钱大昕《元史 艺文志》,据焦竑《国史 经籍志》、黄虞稷《千顷堂书目》,著录《大元大一统志》一千卷,实则为一千三百卷,元人所撰秘书监志言之详矣。是书大别为一中书省,十行中书省,每省分路或府,路府下有属州,大抵以一州为一卷,其事迹多者,或分为二卷、三卷。每州之分目凡十:曰建置沿革、曰坊郭乡镇、曰里至、曰山川、曰土产,曰风俗形势、曰古迹、曰宦迹、曰人物、曰仙释,亦不必各目皆备。所纪各事,较后来之明、清两一统志,详至数倍,故分卷至干三百之多,盖为隋《区宇图志》以后,方志图经之总汇。惜已亡于明代,仅存残本若干卷,而佚文之见于《永乐大典》残本、《明一统志》、《满洲源流考》、《热河志》等书,近有辑本,可供考证,而明初人所撰《大明清类分野书》,几全钞《大一统志》以成书,其内蕴宏博可知。至其所用资料,多出《元和郡县图志》、《太平寰宇记》、《元丰九域志》、《舆地纪胜》及宋元所修地方志乘,而明初修《元史 地理志》,多依据是书,其后修一统志,更以是书为蓝本,翦裁原文,旧痕犹在,而不及其美富远矣 。明初洪武三年,曾敕修《大明志书》,今已无考。其后景泰中,始敕修《寰宇通志》,凡得一百十九卷,至英宗复辟,恶其书成于景帝,乃命李贤等改修《大明一统志》,至天顺八年成书,凡得九十卷,而万历中尚有增修。考其体例,以京师南京及各布政使司所统之府,为分卷之标准,每府之分目,略如《元一统志》,而增郡名、公署、学校、书院、宫室、关梁、寺观、陵墓、祠庙诸目,而无坊郭乡镇及里至,盖有所分合省并,而小有异同者也。《大明一统志》,今颇易得,而《寰宇通志》亦未亡 。清代更因之,以修《大清一统志》。是书凡修三次:初成于乾隆八年,凡三百四十二卷,次成于乾隆四十九年,凡四百二十四卷(并子卷计之则为五百卷),最后成于道光二十二年,凡五百六十卷。最后之本经始于嘉庆十六年,而所增辑之事迹,亦迄于嘉庆二十五年,故命名曰《嘉庆重修一统志》。其书之例,于京师后次以盛京、各直省、蒙古藩部及朝贡各国,每省先冠图表,次以统部,总叙一省大要,次以各府、厅、直隶州,为分卷之标准,凡所属之州县入焉。蒙古各藩部,统部分卷,悉照各省体例,其各府、厅、直隶州之分目,视《明统志》为详,计分表图、疆域、分野、建置、沿革、形势、风俗、城池、学校、户口、田赋、税课、职官、山川、古迹、关隘、津梁、堤堰、陵墓、祠庙、寺观、名宦、人物、流寓、列女、仙释、土产二十七目。所谓《明统志》、《清统志》,皆衍“大一统志”之余绪以成书,而仍不及其宏博者也。然方志、图经之书,以近世编纂者,为最有用,故元、明、清三代之一统志,足供治史地学者之采伐,远非元和、元丰诸志可比,且其中兼叙人物风土,一方之要删略具,盖以图经而兼方志之体矣。

州郡之有志书,以括举一方之事,盖防于《吴越春秋》,《华阳国志》,隋唐五代以前,撰者盖鲜。宋人宋敏求始撰《长安志》二十卷,附图三卷,《河南志》二十卷。《河南志》已佚,而《长安志》有传本。其次则为朱长文之《吴郡图经续记》,成书于神宗元丰七年,分门二十有八,中有封域、城邑、山水、户口、物产、风俗、学校、牧守、人物、碑碣、杂录,备有后来之志书之各目。其后则徐淙、潜说友之乾道、咸淳两《临安志》,范成大之《吴郡志》、施宿、张溴之《嘉泰会稽志》、《宝庆续志》、陈耆卿之《嘉定赤城志》,罗濬之《宝庆四明志》、《开庆续志》,周应合之《景定建康志》,郑瑶、方仁荣之《景定严州续志》,皆宋代所修,尚有存本,而著录于《四库》者。至如著录《宋史 艺文志》之各州郡志,多就亡佚,骤数之而不能终其物,亦非本编所能尽举也。考此诸志之撰者,或以官于是郡,如周淙、施宿、周应合、郑瑶、方仁荣、潜说友是;或以生于是乡,如朱长文、范成大、陈耆卿是;或以游于是地,如张溴、罗濬是;官于是郡者、倡修志书,手创条例,授之幕友,或延乡绅为之,而不必手自钞纂,正可与唐宋以来之官修诸史,等量齐观,故今曰所流传之州郡志书,十九皆出于官撰也。元人所修之志书,见今存者,如徐硕之《至元嘉禾志》,冯复京、郭荐等之《大德昌国州图志》,张铉之《至大金陵新志》,皆为官于其地时所纂,纂者亦非一人。明代则所纂益多,省、府、州、县无不有志。明代于南北两直隶外设十三承宣布政使司,以代元代之行中书省。地方之称,本无省名,然若称为布政使司,实嫌辞费,故其时之官私文字,仍沿元代而称省 ,其总一省而为志书,多名“通志”。通志滥觞于宋人所撰之《闽中记》  (程世程撰)及广东、广西两《会要》(王靖撰,俱见《宋[史] 艺文志》), 是皆合数州郡而为一书者。元人因修《大一统志》,而先由各行省撰送图志,尤为省志之先例。惟此体之书,至明始盛,其名为通志者,如《弘治八闽通志》,《嘉靖江西、广西、山东、贵州通志》,《万历广东通志》是也;亦名总志,如《万历湖广、四川总志》是也;或只名志,如《成化陕西志》是也;或又易称为书,如何乔远之《闽书》是也;更有名图经者,如《嘉靖贵州图经新志》是也。盖创始于弘治,而大盛于嘉靖以后。洎乎清代,以迄今兹,各直、省、藩部,无不有志,而皆名为通志。盖通志者,合全省之府、厅、州、县而通志之,非贯通古今之谓也。然明清二代不名为省志者,盖亦有故,明以南北两京之地,直隶中央,称为直隶,其他地方,则称布政使司;清代亦以畿辅之地为直隶,又未尝明定其他地方为省。清代诏旨奏牍中尝概称曰各直省,直指直隶之畿辅,省指其他各地方,其后亦称畿辅曰直隶省,此实不辞之甚,然亦莫由正之,是则此后所修各省之总志,宜摒通志之称不用,正其名曰省志,乃使人易晓耳。考近代所修之通志,其体例大别为二:一沿用旧日图经统志之体,分一地方为若干目,如清雍正中所修之《河南通志》,分为四十二目,是也;一用章学诚之说,视方志如列国史,立纪、志、表、传、略、录,以王言为纪,人物为传,官绩为录,舆地艺文为志,辅之以略,其他细碎之事,以表明之,始于谢启昆之《广西通志》,而光绪中李鸿章主修之《畿辅通志》,亦其类也。是类之书,悉由官修,其与正史典礼异者,一则主之中央,一则发动于地方耳。清代之方志,不惟府、厅、州、县有之,而著名之乡镇亦有之,如吴兴县所属之南浔镇,有刘承幹所修之《南浔志》,是也。又近代人喜作志,于名山、名水、名寺观,莫不有志,多至不可胜数,然半属私撰,且已有人撰专书以综考之,可以勿论。惟唐宋以来,各官署亦皆有志,如唐代之《翰林志》(李肇撰)、宋代之《续翰林志》(苏易简、苏耆编)、元代之《秘书监志》(王士点、商企翁同撰)即其显例。明代所撰尤多,今可考者,有《礼部志稿》、《太仆寺志》、《南京吏部、工部、都察院、鸿胪寺、太常寺、太仆寺诸志》,及《南雍志》,而清代亦有《国子监志》、《宫史》、《续宫史》,以其为官撰志书之一类,故附述之。此又唐宋以来官修方志之大略也。

总括上述四类,已将本期设馆官修之史,撷举大略,容有未尽,姑付阙如。或谓本章所述,悉为史籍,而作者是否为史家,且其史学何若,亦应一为衡量,否则仍不能使读者踌躇满志也。则应之曰,官修之史,与私家作史异,私史之作者,多为著名之史家,如上章所述魏晋南北朝诸史之作者是也。若乃唐宋以来官修之史,胥成于众人之手,其中即有史家,亦无由自见,子玄不乐,即其一例。矧历代撰实录者,多由总领其事者,署名上进,且其书属于记注一体,不足以言史学。正史作者如宋代之欧阳修、宋祁,元代之王鹗、欧阳玄,明代之宋濂,清代之万斯同,诚卓卓可称矣。然欧、宋《新唐书》,已不尽满人意;《金史》仅由王鹗创作,而未成于其手;欧阳玄则因成继前,绝少改作,《元史》之芜杂缺略,重为后人所讥;宋濂徒长辞翰,疏于史学,虽领其事,未尝究心;万斯同有功于《明史》,既未肯居馆职,实同于私家作史,又不得与欧、宋、王、宋四人同论。至官修之典礼方志,作者不名一家,校其成绩,又下于实录一等,更不得与正史比伦。惟私家所作之《通典》,竭一人精力所撰之《通鉴》,乃能博大精深,高视百代,取校官修诸作,无有能及之者。是则本期之史家,及其史学之何若,正有待于更端论次,而非本章之所能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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