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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外篇

叶文庄《水东日记》:正统十四年,统幕溃围,一戍卒尝语其家人曰:“乱歼丛中,吾见一神人,谓曰:‘尔非此处人,豆腐闸儿人也。’既而得脱。然莫晓所言何谓”未几,虏犯土城,官军接战。此卒阵殁于豆腐闸。按《博异志》,唐宪宗平淮西,赵昌时为吴元济裨将,与李愬战,被伤堕马死,至夜四更,忽如睡觉闻点兵声,唱唯相应,可千余人。赵专听,将谓点已,及竟不闻呼之。天明,起视左右死者,皆夜来闻呼姓名者也。战死亦有宿命故尔。《茅亭客话》:成都漆匠艾延祚,甲午岁,贼驱在郡署造器,宋兵至,仓卒上树蔽匿,见军士往来搜杀,甚惧,向晚始定。下就积尸间藏卧,中霄闻传呼,颇类将吏,有十数人按簿称点姓名,僵尸一一应之,唯不唱延祚而过,乃知被戮之人,故无误矣。

蔡氏《书传》,日月五星运,与朱子《诗传》不同,及其他注说与鄱阳邹李友所论,间亦有未安者。太祖尝召儒臣博士致仕钱宰等,谕以欲正是书之意,命翰林院学士刘三吾等总其事,开局翰林院,凡蔡氏《传》得者存之,失者正之。又集诸家之说,足其未备。书成赐名《书传会选》,命礼部刊行天下。然今是书,世竟鲜行。盖永乐中,翻刊《五经大全》,《书》经一依蔡《传》,士子专业,以为科举,蔡说之外,遂不复有所考故也。

元末,新安赵东山,访谒黄楚望先生于九江。楚望问年,答曰:“己未。”楚望曰:“先吾刊《六经补注》之岁也。或曰:‘书刊矣,怨无读者。’子曰:‘是读者未生耳。’岂知吾子适生是岁乎?”此扬子云著书以俟后世,复有子云之意也。前辈自信之笃,不嫌大言如此。赵方,洪武初被征修《元史》。事竣,不受官,归而卒。赵尝问黄穷经之要,黄惟告以“致思”。问“致思”之道,乃举一事为例。礼曰:“女有五不娶,其为丧父长子。”先儒以丧父无兄者当之。如使其言已然,则丧父无兄之子,何罪见绝于人如此。赵思之久,而后得曰:“此盖宋桓夫人、许穆夫人之类尔,故古注言,无所受命,犹未失也。若丧父而无兄,则期功之亲,皆得为之主矣。”黄大称善,遂授以《六经疑义》。前辈教人有法,如此。

攻乎异端,斯害也已。宋孙奕言:攻如攻人之恶之攻,已如末由也,已之已,已止也。谓攻其异端,使吾道明,则异端之害人者自止。如孟子距杨、墨,则欲杨、墨之害止。韩子辟佛、老,则欲佛、老之害止者也。我太祖皇帝有此论,舆孙暗合。

国朝《孝慈录》五服之服,皆有升降,成今制矣。

武官父母丧,不持服,不解任,不知始何世。夫金革军旅之事,无逊也者,为其不以家难避国难也。为此制者,恐武官临难得为推避计耳。天下无无父母之人,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而文武可异道乎?今武官,时当太平之际,身列藩卫之间,有父母丧,而不少异于平日,岂谓真不得已者哉?按宋《田况传》,况乞归葬阳翟,既葬,托边事见上,泣请终制。仁宗许之。史称帅臣得终制,自况始。则况以前,武官之解任可知。《金坡遗事》云:故事,武官不持服,韩汝玉奏请持服,下两制台谏议。唐子方、欧阳永叔见各不同,于是竟为两议而上。遂诏崇班以上,持服供奉;以下不持服。论者以为,如是则官高者得为父母服,官卑者则不为,无官者将何以处之?宋人盖不满于是矣。然则,今日之事,当视其人,若典军族,方在行阵,遇丧奏闻留之,终事方听返丧次。其在府司卫所,可得尽丧礼者,当听终制。军事干涉,不得已而出视,事毕复返丧次。可代者,佐贰代之,一切勿与。庶几亦尽人子之礼。

洪武初,百官闻祖父母、伯叔、兄弟丧,俱得奔赴。二十三年,吏部言:“祖父母、伯叔、兄弟,皆系期年服,若俱令奔丧守制,或一人连遭五六期丧,或道路数千里,则居官日少,更易数系,旷官废事。今后除父母及祖父母承重者丁忧外,其余期服,制不许奔丧,但遣致祭。”从之。

洪武初,御史高原侃言:“京师人民,脩习元人旧俗,凡有丧葬,设宴会亲友作乐娱尸,惟较酒肴厚薄,无哀戚之情,流俗之坏至此,甚非所以为治。且京师者,天下之本,万民之所取则。一事非礼,则海内之人转相视效,弊可胜言。况送终礼之大者,不可不谨,乞禁止以厚风俗。”上乃诏礼官,定民丧服之制。古者,丧礼三年,怀抱之义也。周末二十五月而毕。后世二十六月者,从孔子“逾月则善”之言耳。百日之说,非本诸释氏。《礼》曰“士三月而葬”,是也卒哭,后世遂通用云。

刘宋时,袁昂幼孤,为从兄彖所养。彖卒,乃制期服。人有怪而问之,昂致书曰:“礼由恩断,服以情申,故小功他邦加制一等,同爨有缌明之典籍。昔马棱与从弟毅同居,毅亡,棱为心服二年。由也不除丧,亦缘情而致制。今欲寄其罔慕之痛,少申无已之情,虽礼无明据,乃事有先例。”春观韩退之嫂郑丧,服期以报,见其所自为文。宋丁宝臣丧其兄三年,《欧阳永叔文集》实载其事。国初,詹鼎之死,所养孤甥为持三年服,《方逊志集》载之,亦情之不能自已者也。宋何叔度姨适刘处,与叔度母情爱甚笃。叔度母早卒,奉姨若所生。姨亡,朔望必往致哀,并设祭奠食并玲新,躬自临视。若朔望应有公事,则先遣送祭,手自料筒,流涕对之。公事毕,即往致哀,以此为常。二年服竟。叔度盖为自哀其母,情缘及之,渭阳之送,亦所不能已者,不自知其过也。

正德丁卯冬,春以继祖母服,承重于家。既祥州学官来请,欲赴书院教诸学弟子员,春辞之,而以书与易训导体乾,曰:“屡辱左顾,惠恤良至,日随月积,未缘诣谢。计盛德仁明,必加情贳,君子相与,岂视末礼往复为厚薄也。敝州士友,近者何幸得贤郡公,博雅恺悌,师帅于上。而执事二三,鸿宿立之,函丈程课,其开横经肆史,造膝提耳,开发其所未知,增益其所未能多矣。鄙人桑梓,获瞻雾露,润及我躬,报德无地。连屋不通,匪情则异,千里悟对,其心实亲。而创痛砭割之馀,意销志蚀,待尽墓次,惟日为岁,百骸憔悴,尚何言乎?窃于执事交契,不思其获谅于贤郡公,盖有在矣。日本乃闻郡公视学,欲令有志生员,开具从师手本,将辟义塾,猥及鄙人。昔甲子之岁,提学先生姚公文灏,行移到州,曾有此举,致烦邻州诸县士友,纷沓裹足诣门,增我惭愧。春不得已,黾勉酬答,未及月余,遂尔谢绝。 春于时尝云, 吾处已固非泥之■111111,不致白沙之累,而化物岂有丹之妙,可为黄金之资, 此州人所悉也。区区此日,何等意绪,敢仍冒昧,以蹈前罪。祥事甫毕,摧毁方深,坐荒庐之荼蓼,守孤垅之苫块,有何问学,更接青衿。诸贤获承师帅,程课必日新时迈,大非昔比。隋珠加磨莹之奇,荆卜效琢雕之益,而更假于奄奄气息之人之力耶?且春抛弃筌蹄,积岁已久,今吾故我,判然两人。使任举业之师,更识何等香气。区区正一无鼻孔者,何由去凿浑沌,而七窍之自己息黥,补劓已乏其术,而欲探囊黄昏,以起人之废疾耶。且科举时文,志希速化,未卵斯翼,未弹斯炙。今誾誾啾啾,日坐A31舍,语及三冬足用,便恨后时,区区之迂阔迟钝,就当往昔,亦岂能副此。常恐垂帘自精,下帷独得者,于道理上虽微斥秋毫,深探重渊,亦自爱莫助之。若排比书獭,含濡墨鸩,破碎章句,旋填格式,造作主意,巧合关捩,诸贤应解访,春力不能尔,此举无乃重春之罪也乎?春极知贤郡公暨执事辈之盛心,但自揣甚明,无以塞命。此由衷语,不是面欺,千万体察,为我劲辞,庶瑟不得以干竽,蓝无求乎谢青,幸甚。”

《怀麓堂诗文后稿》,涯翁见付编次,凡为中贵作者,悉去之,翁不以为忤。唐俱文珍永贞之事,非无功,韩昌黎送之序诗,今在韩《外集》,李汉固有所不取也。太监张永尝书“穷苦”二字,请翁为之说。其中有可摘录者,例难独留,今载其略于此。《穷说》云:“按《说文》,‘穷’之为义亦多矣。为极,为竟,为究,为塞。今姑就其所谓‘塞’者言之。对富而言,则为民之穷,《孟子》曰‘鳏寡孤独,皆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也’。对达而言,则为士之穷,《孟子》曰‘穷则独善其身’;《传》曰‘士穷乃见节义,民之穷者必有待于上之人’;《书》曰‘子惠困穷者是也,若士之穷,则自守而不外慕’。《论语》所云‘君子固穷者’孔子之言也。彼庄子乃谓孔子曰‘吾讳穷久矣’,是岂知圣人者哉?韩退之作《送穷》文,称智穷、学穷、命穷、文穷、交穷者,而卒归于正。若虞乡著《穷愁》之书,段成式为《留穷》之词,唐子西亦有《留穷》之诗,皆士之流,穷而不厌者也。说者又谓,孔、孟穷而在下,则明道于后世。周公达而在上,则行道于当时。故素贫贱,则行乎贫贱;素富贵,则行乎富贵。君子之达者,岂必穷之为尚哉?惟不忘此心,思以救民之穷,振士之穷而已。某公遭盛时,居重地,位尊禄厚,固不可与穷者同日语,顾能屏省驺从,俭节自奉,而于窭人贫士,辄挥斥金币,以相济援,是可谓救民之穷。人有寸长片言,必加轸念,延誉而汲引之,惟恐不及,是可谓振士之穷矣。然独有大者焉。闻四方水旱盗贼,则为蹙然而不宁,有所推蔫,一切付之公议,而不侵其职。兹方佐天子,出政令,以宣德布泽,任贤使能,俾家给人足,民安而吏称。啼饥号寒之声不闻于野,叹老嗟卑之气不形于朝,天下之人无不获其所者。然则,公之达,施厚报,虽欲辞之不可得,何穷之足云乎?是固公之所以自警,而尤有自玉于成者也。”

《苦说》云:“‘苦’之为义,为困悴、为勤劳、为辛楚、为陵侮。今姑就‘勤’与‘困’言之。天下之味有五,而苦居其一。酸碱之类各有所偏,惟苦与甘正相对,于是有劳困之象焉。《书·五行》曰:‘炎上作苦,火之味也。’惟人之情□然,其为苦正与乐对者也。《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是以味喻志也。张良曰‘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是以味喻言也。杨雄曰‘颜苦孔之卓,是以味喻学也。盖以安居快适之时,寓勤劳困悴之义,君子固有择焉。天下之物,甘者常少,而苦者常多。天下之情,苦者常多,而乐者常少。处乐者易,而处苦者难。故为学者,必攻苦食淡,疲精力而不敢逸;立身者,必餐米啮蘖,绝嗜欲,戒游逸,而不于便安是图;莅政治事者,必劳心焦思,鞠躬尽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而后学可成,身可立,而政事可行也。苦之义其尽于是乎?公入为天子股肱心膂之臣,凡政之黜陟予夺,无所不得闻。出为爪牙之将,凡令之生杀赏罚,无所不得行。然都重位而不忘乎勤,飨厚禄而不忘乎俭。宁勤吾之身,而不忍勤吾之民;宁困吾之心,而不忍困吾之事。通达民隐,奉宣德意,如古所谓问民疾苦者。暑不张盖,险不乘舆,手抚疮痍,口问疾病,如古所谓与士卒同甘苦者。公之心,盖以天下为心,而不以一人之心为心也。予故以公之所自处者为说,公有味于斯言也哉。呜呼!为是说者,亦为之穷且苦矣。”

元礼部郎中陈孚,使交趾,以至元癸巳二月三日宿丘温驿,未昏见新月,乃在天心。我太宗永乐八年,亲征北虏,学士金幼孜从。三月八日次鸣銮戍,夜仰视北斗,正直头上。以此推之,就谓天高而星辰远耶。谈天衍谓:“中国天下八分之一,合赤县神州而分为九州。”妄可知矣。

月令出土牛,以示农耕之早晚。谓于国城之南立土牛,其言立春在十二月望,策牛人近前,示其农早也。立春在十二月晦及正月朔,则策牛人当中,示其农中也。立春在正月望,策牛人在后,示其农晚也。为国之大计,不失农时,故圣人急于养民,务成东作。唐李涪刊误云云。今天下州郡,立春日,制一土牛,饰以文彩,即以彩杖鞭之。既而碎之,各持其土,以祈稔。何谓乎?胜国至元中,春牛经式,至今袭而为之。以策牛人立处,为芒神忙闲之异。牛头、角、身、蹄、尾,笼索芒神貌像,服色、蓑束一就。年月干支,为其施设,尤是可笑。

续述征记,尧即位,至永嘉三年,二千七百二十有一载。记于《尧碑》。春按,尧即位甲辰,晋武帝泰始元年乙酉,去尧即位二千七百二年。泰始二十年甲辰,是为二千七百二十一年。怀帝永嘉三年己巳,则二千七百四十六年。《尧碑》误矣。自尧即位,至我大明洪武元年,三千七百二十五年,凡六十三甲子。

唐尧元年甲辰,至我太祖洪武元年戊申,计三千七百二十五年,六十三甲子。邵氏《经世书》谓,尧得天地之中数。盖尧之时,在日甲月巳,星癸辰申,而当乾之九五,值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之中,故谓中数也。考之天开甲子,至我太祖洪武十七年甲子,计六万八千八百八十一年。胜国元明善有曰:“夏禹即位后八年,而得甲子,入午会之初运,当妒之初六。”故推胜国至元甲子,为午会第十运,则今已入第十一运之中,乃妨之九三也。欲复二帝之盛,以跻三代之长,是望于今日。

洪武十七年,钦天监博士元统言:“历日之法,其来尚矣。今历,虽以大统为名,而积分犹授时之数。况授时历法,以至元辛巳为历元,至洪武甲子,积一百四年,以历法推之,得三亿七千六百一十九万九千七百七十五分。经云:‘大约七十年而差一度,每岁差一分五十秒。’辛巳至今,年远数盈,渐差天度,拟合脩改。臣今以洪武甲子岁前冬至,为大统历元,推演得授时历,辛巳闰准分,二十四万二千五十分。洪武甲子闰分,一十八万二千七十分一十八秒。授时历辛巳气准分,五十五万六百分。洪武甲子气准分,五十五万三百七十五分。授时历辛已转准分,一十三万二百五分。洪武甲子转准分,二十万九千六百九十分。授时历辛巳交准分,二十六万三百八十八分。洪武甲子交准分,一十一万五千一百五分八秒。盖七政之源,有迟疾逆顺,伏见不齐。其理深奥,实难推演。闻磨勘司令王道享,有师郭伯玉者,精明九数之理,若得此人,推大统历法,庶几可成一代之制。盖天道无端,惟数可以推其机。天道至妙,因数可以明其理。是理因数显,数从理出。故理数可相倚,而不可相违也。”书奏,上是其言,征之。

二十六年,钦天监监副李德芳言:“故元至元辛巳为历元,上推往古,每百年长一日,每百年消一日,永久不可易也。今监正元统,改作洪武甲子历元,不用消长之法。考得春秋历,献公十五年戊寅岁,距至元辛巳,一千一百六十三年。以辛巳为历元,推得天正冬至,在甲寅日夜子初三刻,与当时实测数相合。洪武甲子元正,上距献公戊寅岁,二千二百六十一年。推得天正冬至,在己未日午正三刻,比辛巳为元,差四日六时五刻。有此不合,今当用至元辛巳为元,及消长之法,方合天道。”疏奏,元统复言:“臣所推甲子历元,实与旧法相合,略无差缪,故敢上闻。”上曰:“二统皆难凭,只验七政交会行度无差者为是。”自是,钦天监造历,以洪武甲子为历元,仍依旧法推算,不用捷法。

春往使陕西,至洮、岷间,夜闻雨雹甚久。次早,以询馆人,云“昨夜下大白雨”。彼处雹曰“白雨”,又曰“硬头雨”,无言雹者。昔宋绍兴十七年,临安雨雹,太学屋瓦皆碎,学官申朝廷修,讳言雹,遂称“硬雨”。彼土人所云,亦有自哉。

夏南热,冬北寒,天时地气古今所同。正德七年冬,燕赵河朔之地燠如,而江淮风雪特甚。南至洞庭,水缓流处,冰有至尺厚者。昔六朝梁,遣明少遐宴魏使崔︱,︱曰:“今岁奇寒,江淮亦冰。”七年之事,可为异矣。

正德十二年九月,武宗幸阳和城。二十七日方猎,天雨冰雹,军士有死者。及夜,又有星坠之异。明日,驾赴大同。又明日,达贼以众围阳和。向无二异,上意未遽回,乃知天之仁爱深矣。

《河图括地象》曰:八极之广,东西二亿三万三千里,南北二亿三万一千五百里。夏禹所治四海内地,东西二万二千里,南北二万六千里。《淮南子》曰:禹使大章步,自东极至于西极,二亿三万三千七百五十里;使竖亥步,自北极至于南极,二亿三万三千五百七十里。《山海经》、《管子书》皆云:地东西二万八千里,南北二万六千里。出水者八千里,受水者八千里。《尸子》曰:此太极之内,有君长之地也。我朝舆地之广,纵一万九百里,横一万一千七百五十里。其东西南北,水陆驿站,里分至到之数,具载《寰宇通衢》,其延袤大略,则如此矣。四夷之驿不与焉。於戏盛哉!

陈后山谓,颖中田理,有横有立。立土不可稻,为其不停水也。春西使时,见山陕间民,缘路因岸而穴居者。问之土人,亦谓此惟横土,可而为之居,则耐久;若逢立土,即坍塌也。

太祖平一天下,有北都意。尝御谨身殿,亲策问廷臣,曰:“北平建都,可以控制胡虏,比南京如何?”翰林脩撰鲍频对曰:“胡主起自沙漠,立国在燕,今百年地气,天运已尽,不可因也。今南京兴王之地,宫殿已完,不必改图。《传》曰:‘在德不在险也。’”永乐中,太宗定鼎于北,及震殿之灾,群臣有言不宜者,多藉口尚纟之议,可谓不知变已。

唐殿庭间种花柳,观杜诗可知。宋朝惟植槐楸,郁然有严毅气象。朱子尝言之。国家当阳,殿庭间并无栽植,两京皆同。京都傍皇城内沿种柳树,御河左右乃有松柏,若圆殿五松,琼花岛诸柏,皆金元旧物。前代宫殿、楼阁、门阙,命名立号多欠慎重,有人间得通用者。我太祖创置,一皆取义玄象方仪,闻之知其为天府也。《祖训》:宫殿之外,离宫别馆,不许营造。神孙万代,守为家法。鲜奇扁榜,自不容侧其间。於戏,是岂前代之所能及哉!

嵩阳县东九十里有山,实产黑铅。山窟穴弥望,铅生山石间。自昔居民裹粮于此,凿以入,随矿脉所在高下,曲折分析探取,有入深二三里、五七里所者。人挟水牛角,贮油燃照,所得或多或少,相补凑。大率日计直银数,星布直疋,视耕弃者,得利速且倍。故傍近惰农,或趋之穴内,深杳险峻,至有凿空石裂土崩,死生莫保。且铅气毒人,若深入久探,连月不出,则皮肤痿黄,腹膨胀不能食,多致疾而毙。故采者或十数日即归家,稍休复往,如是不止。岁月渐久,婴毒渐深,莫能免于疾以毙。然利所在,竟不能自止。夫民苟勤力农弃,衣食所得,亦足自养,尽命而终,岂有冒险致疾之虞。而以此陨命而不悔,利之误人如此哉。

嵩阳因产铅之故,居民多制胡粉为业。其法,铅块悬酒缸内,封闭之四十九日始开,则铅化为粉矣。化弗白者,炒为黄丹。黄丹渣为蜜陀僧。凡此三物,收利甚博。人有资之而得富者。然其铅气有毒,制者必食犬肉,饮酒,以御之。若枵腹中其毒,辄病至死。业久之家,长幼为毒熏蒸,多痿黄,旋致风挛瘫软之疾,不得其寿而毙,至阖户无遗类。吁,可畏哉!而县人急其利,不恤其害。继之者,自昔至今,相竞不已也。世之鄙夫,贪目前忘日后,牵于幸得,而甘取祸者,其独此一事哉?是事,孙君原贞曾有说戒其县之人。春分守河南道,其地为重,致戒云。

周世宗显德中,至淮南,尝言前、涂二山,为濠州朝冈,有王者气。后三百年,而我太祖出焉。地理之符,岂偶然哉!

南京守备太监刘郎,自陕西、河南镇守至金陵,贪忄林益甚。资积既厚,于私第建玉皇阁,延方外,以讲炉火。有术士知其信神异也,每事称帝命以动之,饕其财无算。郎有玉绦环,直价百镒。术士绐令献于玉皇,因遂窃之而去。或为诗笑曰:“堆金积玉已如山,又向仙门学炼丹。空里得来空里去,玉皇元不系绦环。”春闻诸周少卿子庚,相与冁然。

圆泉水,在郴州城南二十里会胜寺侧。张又新《煎茶记》自述,于僧室得一书,见陆羽与李季卿“论水”之目二十,而此其第十八者也。又新《记》始云,刘伯刍称水之宜茶,有七等,杨子江南零水第一,挹而试之,诚如其说。及刺永嘉,过桐庐严陵濑,家人用水泼陈黑坏茶,皆芳香,以煎佳茶,鲜馥不可名,愈于杨子南零殊远。至永嘉,取仙岩瀑布用之,亦不下南零。今考又新僧室所得书,水品次第,以庐山康王谷水帘水为冠,而桐庐严陵濑水第十九,又在圆泉之后,所谓仙岩瀑布弗与焉。然则,吾郡是水者,容可以其品目稍下,而遽轻视耶。张舜民谪郴时,求是水不得,而以永庆寺泉当之,是水既出永庆,寺虽美不足复称。后人特缘张爱,名浮休泉。永庆寺基,今入学宫;浮休泉已就湮圆泉水。春亲口其上,信有异脉。茶记不虚著也。独念盛洪之《荆州记》云,桂阳县有圆水,一边冷,一边暖。冷处清且绿,暖处白且浊。吾郡圆泉水外,别无圆水。水今无此异,岂水脉今与昔不同耶?意者,昔人好奇,耳目僻远地得凿空言之,以诧骇,常情耳。此等记录,天下往往而有,事非验之,闻见弗信可也。

燕泉,春别号也。郴城之西南,有燕泉者,在桂林坊东,而春先人故居之西,相去数十步耳。泉仰喷沙石间,寒冽而甘,四时不涸,傍泉居人,取汲焉。谓之燕者,春燕来时,泛滥东流,合三川水,过游鱼案,入通波堰,有灌田之利。燕去则否,南天秋雨多,燕之去,泉与农无功矣。宋折枢密彦质谪郴时所居,考郡志,殆即春所居之地。折寓郴,号葆光居士,尝作引春亭于泉上,为杯觞曲水。又作春和堂,日游宴其间。今遗址具存。春顷就故居之南隙,展凿一塘,得青石数段,合之则昔人之所为杯觞者,其折之遗物。数塘引泉流,种荷养鱼,自春徂秋,弗盈弗缩。方兹泉之急田利,春不敢专,及其剩于农也,春独有之,而人不以为嫌,春故于兹泉托是号焉。昔人所有亭塘觞咏之乐,宛然在目。第欲效其所为,而愧其力之弗能举,且弗暇也。家山别后,重怀丘首,简诸知己,各著文诗,庶以名泉有永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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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上预设床帐)〖意难忘〗(生儒服上)饱杀侏儒。叹饥时曼倩,望米如珠。长贫知有意,天欲尽其肤。除故我,换新吾,才许建雄图。看士人,改躯换貌,尽赖诗书。〔鹧鸪天〕自幼亡亲苦备尝,时人尽道产空桑。不阶尺土成家易,止靠孤身办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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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字伯常,泽之陵川人。祖天挺,遗山元好问尝受学焉。经少遭兵乱,徙家顺天。贾元帅辅、张蔡公柔,先后辟为子师。有书万卷,恣其搜览。遗山尝谓之曰:「子状类乃祖,才气非常,勉之。」遂与论作诗作文之法。世祖以太弟开藩。征经入见

  • 卷上·陈锐

    壬、癸之际,士大夫留滞京邸,贫无所归。如皋冒鹤亭(广生)自命遗老,饮酒结社,相约以不受民国官职为高。其名刺犹署前清四品京堂。俄而授海关监督,冒不知所可,委屈就职。其行也,某君于车站言曰:吾辈来送遗老出山耳。冒赋诗四首见意

  • 御选明诗卷九十九·康熙

    钦定四库全书御选明诗卷九十九五言絶句四沈倬月夜明月吐夜光寒影在溪水山人抱琴来坐久秋云起花溪客舎孤灯坐来昬凄其不成宿夜鹳忽惊栖翻飞入修竹汪时元九日舟中秋风叶正飞江上逢重九人世防登高寂寞黄花酒袁景休入慧庆

  • ●卷九·赵翼

    ○宋书多徐爰旧本沈约于齐永明五年奉敕撰《宋书》,次年二月即告成,共纪、志、列传一百卷,古来修史之速未有若此者。今案其《自序》而细推之,知约书多取徐爰旧本而增删之者也。宋著作郎何承天已撰《宋书》,纪、传止于武帝功

  • 卷之一百三十六终·佚名

    明宪宗纯皇帝实录卷之一百三十七成化十一年春正月辛亥朔 上诣奉先殿 皇太后宫行礼毕出御奉天殿文武群臣及天下朝觐官四夷朝使行庆贺礼 皇太后 皇后俱免命妇朝贺○壬子文武群臣朝亲王于奉天门东廊○太监黄赐传奉

  • 卷之九十四·佚名

    监修总裁官经筵日讲起居注官太子太傅文渊阁领阁事翰林院掌院学士稽察钦奉上谕事件处方略馆总裁武英殿大学士军机大臣镶蓝旗满洲都统管理吏部事务户部三库事务加七级军功加五级随带加七级纪录三十次臣宝鋆蒙古总裁官

  • 叙例·班固

    钦定四库全书前汉书叙例唐正议大夫行秘书少监琅邪县开国子颜师古撰储君体上哲之姿膺守器之重俯降三善博综九流观炎汉之余风究其终始懿孟坚之述作嘉其宏赡以为服应曩说疎紊尚多苏晋衆家剖断盖尠蔡氏纂集尤为抵捂自兹以

  • 萧孝友传·脱脱

    萧孝友,字挞不衍,乳名陈留。开泰初,因为是皇亲,任为小将军。太平元年(1021),因为行大册礼,升为左武卫大将军、检校太保,赐名孝友。重熙元年(1032),累迁为西北路招讨使,封兰陵郡王。八年(1039),进封为陈王。在此之前,萧惠任招讨使

  • 左光斗传·张廷玉

    左光斗,字遗直,安徽桐城人。万历三十五年(1607)进士,授职中书舍人。选拔担任御史,巡视宫城。逮捕整治吏部凶狠霸道的官员,缴获假印七十多枚,假官一百多人,震动京师。派出管理屯田,说:“北方人不知道水利,一年之后土地荒芜,二年之

  • 第十四章 长江流域之新园地【东晋南渡】·钱穆

    中国史的主要部分,两汉以前偏在黄河流域。东汉一代,西北进展衰息,东南开发转盛。曹操依次荡平北方群雄,独留下长江流域的吴、蜀,这证明北中国之疲弊与南中国新兴势力之不可侮。 东晋南渡,长江流域遂正式代表着

  • 卷一百八十七·佚名

    钦定四库全书钦定续文献通考卷一百八十七经籍考子【类书下】明吴梦材强识略四十卷梦材字国贤崇阳人况叔祺考古辞宗二十卷叔祺字吉甫高安人嘉靖进士官贵州提学佥事刘凤杂俎十卷凤见史类【臣】等谨案是书摘録古书字句凡

  • 200.李纲守东京·林汉达

    金太宗灭了辽朝之后,借口宋朝收留了一名辽朝逃亡的将领,分兵两路进攻北宋。西路由宗翰(又名粘罕)率领,攻打太原;东路由宗望(又名斡离不,斡音wò)率领,攻打燕京。两路大军约定在东京会师。前线的告急文书像雪片一样飞到北宋朝廷

  • 附錄·佚名

    ○顯宗純文肅武敬仁彰孝大王行狀:王姓李氏,諱棩,字景直,孝宗大王之子。母仁宣王后張氏,右議政文忠公維之女。孝宗以大君,質瀋館,以辛巳二月己酉生王,有異質,自二三歲,言動有度。甲申,孝廟將由瀋入燕,遣王東還,謁仁祖,應對如成人,問堯

  • 符瑞第十六·苏舆

      有非力之所能致而自至者,西狩獲麟,受命之符是也。然後托乎《春秋》正不正之間,而明改製之義。一統乎天子,而加憂於天下之憂也,天下所患。而欲以上通五帝,下極三王,以通百王之道,而隨天之終始,博得失之效,而考命象之為,極理以

  • 第七 揣篇 3·王诩

    【原文】故计国事者①,则当审量权;说人主②,则当审揣情。谋虑情一欲,必出于此。乃可贵,乃可贱;乃可重,乃可轻;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败。其数一也③。故虽有先王之道、圣智之谋,非揣情隐匿无所索之。此谋之大本也,而说之法也。

  • 中国佛教会整理委员会之诞生·太虚

    ──三十四年底在渝寓作──慨自全面抗日战兴,京沪未几沦陷,中国佛教会即告停顿。东南北各省县区域,多渐次阻隔不通。佛教寺僧信徒,固与一般人民同处敌伪蹂躏之下,沉痛莫伸!而西南北大后方佛教僧徒,亦因失去全国性佛教机构之

  • 四念处卷第三·智顗

    隋天台山修禅寺智者大师说门人章安灌顶记开章为三。一大意。二五停。三念处。大意者。四句虽略。网罗罄尽若绝若说。若世出世已如上辩。今依不生生而明别也。中论名假名即此句也。别家四门且指大。经云佛。性如闇室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