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余象斗 杭州民朱必流,初在堂当皂隶,好饮酒喜□。门子所撰钱,随得随用。乃将皂隶本去当□,又不能供纳利息,后全卖出来,遂无生理。只与光棍之徒趋东奔西,着日挨度。因思量做贼,买一把鼠尾尖刀,常怀在身。一日,将往乡下,在高卓亭憩步。林木阴茂,前后无人。有一光棍计握权者,腰带鸡束,藏两桃在,独荷一伞,亦来到亭。必流叹气曰:“这热天走路,汗如下雨,口如焦釜,真是辛苦。惟有钱雇轿者是天子命也。”握权夸曰:“坐一乘轿者便是天子,我这鸡束中还雇得几乘,是我做得几个天子也。”必流看其荷包,果有两块高起,疑必是银。及握权先行,必流右手持鼠尾刀在袖,左手倚握权之肩而行。握权曰:“下岭我也难行,何故倚人肩。”必流曰:“我走路不得,倚行数步无妨。”遂以左手按其颈,右手持刀刺其咽喉,随手而殒。遂探其鸡束中银,取出乃是两桃。心下悔错,急挨青而逃往乡下去。后人来至亭中,见路傍谋死一人,聚众呈明于官。官委人收贮,即埋于路傍。十数日后,必流从乡下回,复过此亭,见前所谋人,已埋殡讫,自幸无人知觉。乃检途中黑炭,写于亭柱曰:“你也错,我也错,我在杭州打毕剥。你若取我命,除非马头生两角。”写完而去。盖马不能生角,彼谓此人不能取彼命也。过两月,察院冯谦底公巡按浙江,将临杭州,从此亭经过。忽一阵黑风从轿前起,冯院心下凛然。轿已进数步,见路傍有一新坟。问手下曰:“此是那家的坟?”杭州来接者曰:“不知何人,两月前被人谋死,官委人收埋在此。”冯院心想曰:“黑风必此冢之冤魂也。”到亭,即命停轿散步于亭中。四顾风景,见柱上写数句字,未云:“要取我命,除非马头生两角。”心臆曰:“此必谋人贼所题也。”思之不得其故。及到杭州,众官参见后闭门不出,沉思亭中之语。过第三日,天骤雨,屋有一点漏,正坠在案上朱笔头。初亦不觉,渐久水渍朱湿,红流于案,方见朱笔流红。乃问一门子曰:“杭城有人名朱必流者否?”门子曰:“有其人,先亦在衙门,今出外为光棍。”冯院即升堂开门,仰府速拘朱必流来。移时,即拿到。冯院曰:“你在高卓亭谋人得财多少?可自供来。”朱必流曰:“小的在城生理,并未到亭,何知谋人事?又何为问得财多少?”冯院曰:“杭城百姓无虑数万,单拘你来,自然我是知实了。且你自题柱有言‘你要取我命,除非马头生两角’,今我姓冯,是马头生两角。你当还他命无疑矣。但起头两句说‘你也错,我也错’是如何讲,可好好供来,免受刑法。”朱必流见说起亭中题字,又大巡姓冯,果应口谶,自知分当偿命,遂直招曰:“老爷果是生城隆,能于杭城百万民中单拿出我,是果得真矣。我前月在亭中歇步,有光棍计握权,鸡束中藏两个桃,自夸他是银,我因此谋他。及解看是桃,是他说银者也错,我谋他者也错。我谓马头不能生角,谋时并无人知,他必不能取我命。今老爷姓冯,是马头两角,我当还他命,乃天数排定也。”遂拟死偿命,亦不加刑。满城人无不羡冯爷神明者。冯院判曰: “审得朱必流游惰棍徒,贪残浪子。东流西荡,资身无粥之谋;前突后冲,恶念起盗贼之计。潜形高岭,思鼠伏以伤人;隐迹深林,欲阻击而害物。人炫有而为盗,诚为自取之灾;伊见利而生心,岂非自作之孽!绿林之下,白刃横飞;长途之中,短刀骤刺。欲图厚利,故越人而不辞;探得余桃,虽悔措其何及。方幸漏网之罚,敢为题柱之词。须信马角易生出,出尔必应反尔;谁云口域无验,伤人适以自伤。冤抑鬼来诉,轿外之旋风起黑;姓名天自报,案头之朱笔流红。谋财虽未得财,害命必然偿命。据情已实,拟死何辞。”
按:黑风吹轿,冤情易猜。漏雨流朱,知名不易。此固冯公之积诚所致,抑亦天牖其聪也。盖观马头两角,早著兆于寓言。则冤仇报复,岂偶然哉!人其慎于独知,充善过恶,勿谓天远无知也。
猜你喜欢
第一回 月楼仙迹 艳妾专房·
第十四回 文华殿六才并试 丝纶阁四女均潜·崔象川
卷八 如是我闻二·纪昀
第四回 吴瑞生月下订良缘 金御史夜中失爱女·李修行
第六十一回 龙海珠还儿见母 金梅香尽色归空·丁耀亢
第二十段 梅雪香静夜听琴 兰香谷重阳联句·阿阁主人
第七十七回 百药已无灵中西杂进 一瞑终不视老幼同哀·张恨水
第四十回 一恸病衰亲惨难拒贿 片言惊过客愤极回车·张恨水
第六回 见丽人寺中留寓 思淑女笺上题词·天花才子
第15回 证错笺花烛话前因 脱空门情郎完旧约·墨憨斋主人
第二十三回 到头来恩怨情解·风月轩入玄子
第七回遇飞殃烈妇誓节·不睡居士
第五十出 仙圆·孟称舜
第十一回 吕相公雪洞藏身 侯公子入院搜楼·
第十二回 小鬼头苦死风流·
热门推荐
艳婚野史·江海主人
后庭花·佚名
两肉缘·不题撰人
闺门秘术·
换夫妻·云游道人
脂浪斗春·不题撰人
露春红·苏庵主人
枕中秘·吴贻先
云影花阴·烟水散人
枕瑶钗·不题撰人
浓情快史·佚名
画眉缘·清长啸和尚
风流和尚·不题撰人
玉燕姻缘全传·佚名
珍珠舶·烟水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