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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崇祯十三年庚辰

  赈民

  闰正月,命巡城御史煮粥赈饥,发帑金八千,赈真定。发帑金六千,赈山东。二月,风霾亢旱,诏求直言。三月,分赈畿南三万金。是日雨。又赈京师贫民,各钱二百。七月,发帑金二万,赈顺天保定。八月,发仓粟赈河东饥民。九月,命有司祭难民、瘗暴骸。冬十月,出帑金万两,市旧棉衣二万,给京师穷民。  己卯、庚辰之际,中外交讧,上念穷民罹灾蠲赈屡下,而有司执法侵蠹如故。真可恨也。

  策贡士

  三月王策贡士于建极殿,赐魏藻德第一。先是,闰正月,上召贡士四十八人于文华殿。上问边隅多警,何以报仇雪耻?藻德对曰:使大小诸臣,皆知所耻,则功业自建。娓娓数百言。藻德,通州人,更自言戊寅守城功。上心识之。至是优拔第一。  新进士召对,上拔赵玉森等五人为翰林,周正儒五人为科臣,吴邦直五人为御史,俱批应对详明。又拔吕阳等十三人,为吏、兵二部主事,俱批应对稍明。赐下第举人无锡华廷献、江阴徐亮工等为进士。时称钦赐进士。

  太祖吴元年置翰林院,以陶安为翰林学士。洪武十八年,始定翰林官制。永乐二年甲申科,择会元杨相等五十一人及善书、易流等十人,俱改庶吉士。次年正月,复命解缙选庶吉士杨相、武、进段良等二十八人。于文渊阁肄业。时人谓之二十八宿。旧制庶吉士,间一科考选,额定二十八人。自万历十一年癸未李廷机榜,始令每科考选以二十二人为额。故数科来翰林官至百余员,皆无所事事。惟扬扬长安道上,拜客饮酒而已。崇祯甲戌、丁丑两科,始不选庶吉士,以即推有异政者,擢入翰林,亦制之一变也。至庚辰新科进士召对,上问君有难,当云何?锡人赵玉森对曰:万岁臣殉死,上颔之。因问四事,玉森对且泣,遂拔翰林。时称钦赐翰林。旗杆半黄半朱,众荣之。或云故例。每科翰林选十八人,惟南京及浙各选二人,余每省一人,每科选科道每省一人,凡有大政必合十三省人酌议,故备知天下得失。此制之善也。及崇祯辛未以后。始不考选,惟取知推为翰林科道矣。迨癸未科复考庶吉士。后乙酉,隆武立,复改庶吉士为庶萃士云。

  四月,命考选大典须科贡兼取,以收人才之用。已而吏部考选,不列举贡,特命贡士并岁贡二百六十三人,俱补部寺司属,推官知县,不为例。

  命朝臣及抚按各举将材。  明制最重进士,可仕至六部,进士中翰林为最,一入翰林则不屈膝。虽揖腰背不甚折,所以养相体也。举人止可仕至太守而已。故进士观举人颇卑,虽同处不甚款接。至岁贡荫官,又无论矣。若武职则微甚,虽大至总戎,自文臣视之抑末也。思庙命科贡兼取,可谓一洗旧习。然二百六十三人俱补部寺司属,得毋更矫太甚乎?  黄道周廷杖

  庚辰四月,黄道周以前召对。特旨补江西布政司都事。巡抚解学龙荐举之疏,例下部,闻有签贴其旁。激上怒者,上遂以道周党邪乱政,学龙徇私,缇骑杻逮。道周先还闽,闻信驰诣南昌,诸士绅慰问不答,阴醵金为赠,不纳,视者皆哭。至京,与学龙各杖八十。下刑部狱。黄景昉趋视之,道周创虽重,神气未损,独以亏体辱亲为可耻。越数日,户部主事叶廷秀救疏上,杖一百,削籍为民。廷秀,濮州人,讲程朱之学。与道周初未尝相识,疏上自分必死,旗尉至,即与偕行,将拜杖,言笑自若,览杖者亦为心折。道周久系,医治稍痊,而太学生余仲吉,又上疏曰:黄道周通籍二十载,半居坟庐,稽古著书,一生学力,止知君亲,虽言尝过戆,而志实忠纯,今喘息仅存,犹读书不倦,此臣不为道周惜,而为皇上天下万世惜也。昔唐太宗恨魏征之面折,至欲杀而终不果。汉武帝恶汲黯之直谏,虽远出而实优容。皇上欲远法尧舜,奈何出汉唐之下,断不宜以党人轻议学行才品之臣也。通政司格之不上。仲吉并劾通政司施邦曜,上怒下狱,亦杖一百论戍。复诏道周,学龙对北司簿,仍即家逮廷秀。廷讯曰,叶问孰为闽黄公者,道周、学龙皆恨相见晚。北司帅逼供党与,锻炼极酷,无所得。谬指数员塞责。有昆山诸生朱永明者,持百钱将遗仲吉,亦在系中,并送部拟罪。

  按旗尉至南昌,阖郡惶惧。姚知府面送公礼五百金,又私礼三百金,伙长袁从先一百金,又锦衣酒席折程折席共三十金,又分犒金吾管家及长随六十二十余金,时舅氏慎三胡公为司李,六月十六送三十金,盖道周为沈延嘉之房师,沈又为舅氏之房师也。姜曰广送六两,杨廷麟送二十两,余如臬司吴、守道潘、高安令蔡、丰城令郝等俱有助金约千两。有诸生彭土望,持走京师,为黄解部中用。部内不取,彭遗还,丝毫无染,送黄夫人,夫人以大义辞之。送解家,解不受。继送舅氏,舅氏以为公费,竟无所私焉。此一役也,可谓江右之高义,亦可谓千古之高义也已。  徐石麒对三事

  五月,召廷臣于平台,问守边救荒安民三事。通政使徐石麒对以守边在农战互用,救荒在劝民轮粟,安民在省官用贤,上是之。

  薛国观免  庚辰六月,大学士薛国观免。初,国观以温体仁援,遂于丁丑八月得入阁,上颇向用之。至是拟谕失旨,议处致仕。上尝语国观朝士婪贿。国观对曰:使厂卫得人,朝士何敢黩货?时东厂太监王化民在侧,汗出浃背。于是,专侦其阴事以至于败。国观既削籍,给事中袁恺再疏劾之,言国观纳贿有迹,并及尚书傅永淳,侍郎蔡奕琛等,俱下镇抚司讯。又下都御史叶有声于狱,亦以通贿国观也。时株连颇众。

  李振声请限田  十一月,工部主事李振声,请限品官占田,如一品田十顷,屋百间,其下递减,下部议。

  井田之制善矣,然不可行于后世也。限田之议,犹有井田遗意,亦终不能行者。以利于贫贱,而不便于富贵耳。

  禁蔫

  蔫草,本边塞军中所用,一可痿阳,二可辟寒,庚辰北郡严谕禁之。而营军即于谕下陈市,其无忌如此。是岁无锡令庞昌允亦禁蔫,有人种少许,治之,用贿获免。时天旱,俗谓龙畏蔫避去,故呼为回龙草。  李自成败而复振  庚辰九月,秦兵大破李自成于函谷。自成众散略尽,其部下俱降,自成窜汉南,秦兵蹙之于北,左兵扼之于南,穷蹙不得他逸,食且尽。自经者数四,养子李双喜救之。自成因令军中尽杀所掠妇女,以五十骑冲围而南。时河南大饥,饥民所在为盗,自成自郧均走伊雒,饥民从者数万,势复大振。十一月,升陕抚丁启睿,总督陕西、山边、山西、河南军务。十二月,自成攻永宁陷之。杀万安王朱,连破四十八塞,遂陷宜阳。众至数十万。李岩为之谋主。贼每剽掠所获,散济饥民,故所至咸附之,势益甚。

  先是,戊寅张献忠、罗汝才九股在房竹山中,自成来附。献忠谋杀之,自成觉而逃去。入蜀。己卯,自成自川潜渡,入豫取洛阳。

  一云:戊寅自成寇襄,败于左师,奔谷城,献忠资以甲胄,走均。均贼王光恩降朝,劝与之俱,自成不应,去之郧,屏北山中不出者二年。庚辰,杨嗣昌搜捕之,自成潜逃洛下,饥民从者数万。

  上云己卯入豫,此云庚辰逃洛,疑庚辰为是。但一云献谋杀自成,一云献资自成甲胄,则又疑谋杀为确。盖张、李是两不相下人。

  杨嗣昌驻襄阳  庚辰闰正月,杨嗣昌奏辟永州推官万元,吉为军前监纪,从之。二月十三日甲子,给嗣昌万金,赐斗牛服,又赐海骝马一,枣骝马一,金鞍二。嗣昌驻襄,调兵会剿,以陕西兴安一路失期,斩其监军殷太白。三月,嗣昌次荆门,立大剿营,以新募湖南杀手二千人隶之,更以戏下骑兵为上将营,新抚降丁皆隶焉,以副将猛如虎将之,日望撤各镇内监还京。

  罗汝才入川

  二月二十日,辛未罗汝才掠信阳,寻陷光州。五月,汝才与过天星等七股尽入蜀,监军万元吉,扼夔门。已而,贼陷大昌,犯夔州。石柱女帅秦良玉,发兵援夔州,万元吉与之合。

  按天启元年,敌攻沈阳诸将,吴文杰、周敦吉等救之。石柱司秦邦屏先率兵渡河,诸营继进。邦屏战死。三月,四川蔺贼奢崇明倡乱,遂据重庆府,已而复陷遵义,一方震惊。石柱宣抚司掌印女官秦良玉勤王。时敌厚遗秦氏,求其助兵,秦氏斩使留银,进兵围重庆。夫沈阳战死邦屏烈矣,抑男也。至良玉不过一女子耳。昔围重庆,今援夔州,其忠勇不愈于须眉者哉!

  左良玉大破张献忠

  六月,左良玉遣降将刘国能,围献于太平县之玛瑙山中。献食尽,分兵四出抄粮,不得粮归者,尽杀之。未归者,诣嗣昌降。良玉使国能将之,前行,诈称粮至,献开营。延入,国能大破之,斩首万级,扫其营垒,擒其妻孥,与徐以显、潘独鳌等送襄阳狱,献忠攀藤越岭逃去。  良玉前射献忠眉心,此又擒其妻孥等,可谓二快事。独是徐、潘为献之腹心,既获即宜诛之,以绝祸本,乃犹送狱以缓须臾,致贼得生奸计,窃所不解。岂畏献乎!抑欲招献乎!苟畏献则徐、潘为献之谋主,斩之献无主矣。若欲招献,亦姑留妻孥足矣,且献当日破郡陷邑杀人如草,虽亲王不免,凡有心者,恨不食肉寝皮,顾当事犹惜其妻子,护其党羽,谓之何哉!

  围献忠略载二月事。

  杨嗣昌夺印归印

  五月,江北贼陷罗田,罗田县属黄州府。六月,副将军贺人龙等,合秦蜀诸军击贼,大破之。七月,贼小秦王等相率降于杨嗣昌,献忠、汝才谋渡川西走,诸将会师击之,营于夔之土地岭,待人龙兵三檄不至。初,嗣昌以左良玉进止多不从节制,而人龙所将陕兵骁勇善战,而多拥降丁,屡破贼有功,思得总兵名号以统辖之。川抚邵捷春为请于嗣昌。嗣昌乃祇密疏于朝,请以人龙代良玉,佩将印,既而闻玛瑙山之捷,后奏留良玉,佩将印如故,别加人龙职衔,须后命。人龙怏怏。良玉知之,意亦恨。当献忠遁伏山中,千余残寇可尽,乃良玉以夺印怀惭,人龙复以归印觖望,遂逡巡不复深入。皆嗣昌两帅之心,玩寇故也。癸亥,人龙兵噪,而西归;己巳,官兵败绩。

  九月,罗汝才、过天星之入川也,凡九股。是时,嗣昌已降其八,遂飞章以闻,叙赉文武将吏有差。十月,献忠、汝才陷大昌。二十五日壬戌,又陷剑州。川兵追之败绩。执四将以去。剑州,属四川保宁府。

  吴卿论兵弊

  黄梅贡士吴卿上言,流贼奸宄出没,尤善侦走,尝日驰二百里,酗酒耽色,瞌睡不醒。若将勇敢衔枚夜袭,贼不能觉也。今兵不杀贼,反以仇民,穷乡男妇,匿林逃难,割首献功,以愚主将,主将以愚监纪,监纪不知,遂奏其功。此弊踵行久矣,所当惩痛者也。

  张献忠围桐城  陈石舫,枞阳文士。枞阳镇距桐城百三十里。庚辰,献忠驻庐州、六安诸处,去桐城三百余里。时枞杨犹寂然无恙,忽乡人谓石舫曰:君能饮,吾当告以机事。石舫问之。其人曰:近得密报,献忠不日且至,君应速走。石舫犹疑信参半,不意谈笑间,贼骑已充斥于前矣。一昼夜行三百里。九月七日,立营于黄山谷读书台。台在山巅,可以眺远。焚掠三日,凡杀八千余人,壮勇者驱之攻城。时献忠大队距桐城五里结营,困之,使偏裨分掠乡民充军攻城。其驱掠之法,以精锐十人孰戈前率,使所掠之民随行,又以武士十人押后,复令骑兵十人左右分列,操刀催督,苟前者已过,后或不续,即杀之,众惧疾行。驱至近城,解入老营,虽千百人,不过三十骑督趱,献坐营中,每人审问,如答应详明,即留下。文人多不杀,贼有四大营,献居中老营,外驻三营,犹如鼎足,环护老营,三营者,一名前营,二名中营,三名后营。献忠戴尖?帽,服织锦胡桃花衣,软靴布毯,于地而坐。眉间有箭疮,为患时出脓水。二美人侍侧,以白绫方数寸,进而拭之。既拂,辄弃绫于地。顷之,眉心复湿,仍拭如前。无一日间,箭疮,即戊寅岁左良玉所射者也。至是已三年,犹时时迸裂。左右骁将二十人,佩刀随护,碗酒大肉,席地传饮。时九月初十,为献忠生日,各营头目及本营诸将,皆称觥上寿,优人侑觞,凡作三阕,第一演关公五关斩六将,第二演韩世忠勤王,第三演尉迟恭三鞭换两?。三奏既毕,八音复举。美人歌舞杂陈于前,欢饮移时,诸将辞出。献忠戒之曰:桐城百姓怨恨我辈,晚间须慎,勿纵饮误大事,款嘱再三。诸将曰:敢不如命?一揖而退。献忠自宿老营中心,选美人绝色者二人侍寝,夜尝不寐,裹甲微行,携刀巡视,虽左右仆御,亦不知所在,其深密如此。所宿之外,第一层,以所掠文士旋绕居之,呼为相公。第二层,令女子居之,呼为美人。第三层,使医士居之,呼为大夫。第四层,书吏等居之。第五层,勇士固守营门。凡心腹悉隶帐下,有入其老营者,不得遽出。若见文士,则询其策略,或当意者,即授之职,赐以符合,使攻取城邑。如无所能而欲还乡者,辄杀之;所掠士子,知为本邑人,昼则与之饮食,命妇人承事,似见宠侍,及夜,则虞其遁逸,悉絷之,离乡三百里,始纵而不缚,所掠童子,教以骑射杀人,日间所遣,夜则点名,问今日杀人几块,犹云几个也。童子杀掠过多,献忠则喜而赏之,若无所杀掠,即笞二十棍。由是所至,劫杀一空,百姓恨刺骨,俱呼为八贼,而不称八大王。小卒掠得金银,悉献主将,不许私匿,如藏银三两,即杀之,恐有金而逃耳。故贫民室庐既墟,无以度日,皆从之奔掠,用是所至益众。平居无事,则练习士卒,如十骑兵,即使十步兵或棍手与之搏击,击杀马兵,即以所乘马赏之。故骑卒多精锐。时邑令张拱极,固守桐城,献忠攻之,弥月不破。城为吕蒙所筑,外砖内石,坚甚。攻者止能挖去砖而已,不克穿其石也。献忠掠乡郭居民,畚土担石,高筑长堤环攻之,城内用?击杀焉。贼将尸和土填入,复以利械授民,驱之前攻,城外土墩,几与北门齐,贼将逾城入,城中大惧,复发大?击杀之。邑之乡人甚苦,而真贼实未伤一人。时总戎黄得功,方镇庐州,拱极遣人间道乞援,得攻率众星驰,献忠闻之解围去。得功追之不及。至今百姓尸祝之。凡献忠他遁,虑追兵蹑至,多以金帛遗地,兵利其以有,亦不穷追,是以大为民患。贼将去,所幸美人悉手刃之,及柢他邑,所掠美人,亦复如前。着挈之不能,去之可惜。故其惨毒如此。亦美人之厄运也。当献忠犯桐城,陈石舫亦在掠中,有湖广人张义者,昔年同舍生之僮也。至是为贼将,忽遇石舫问曰:相公识我乎?石舫茫然答曰:忘之矣。张曰:予即曩时在相公家趋事者。毋恐,会须相救。已而献忠点名审问,闻上连呼归顺班,声如雷,有文且才者,即留中。递至石舫,张义欲脱之,乃白献忠曰:此人无所长,且不能徒步。所获牲口,反与之用,不如释去。献忠曰:吾昔日在庐州,用一人即破一城,岂有文人无用之理,谓顾石舫曰:汝欲归耶,吾即送汝归耳。石舫信之。俯伏谢。既而引至一所,百姓甚众,尽杀之,递及石舫,张义举手一摇,行刑者一刀而去。石舫血溅衣体,颓然而仆。然不觉痛,亦异也。时尸横道左,供马蹂践,而张义适至,见而问曰。相公能咳一声乎?石舫嗽之有声。义喜曰:可救也。喉尚未断令四人舁之私室,且嘱曰:慎勿省膏药等物,止以旧?帽边,烧灰傅之,晚间用茶洗去脓秽,久当自愈,乃去。石舫如其言,疗之,三月始愈。康熙四年乙巳季夏二十九日,予在枞阳,见石舫项上刀痕环结,询之石舫,遂详述前事如此。且云是岁元旦大雪,枞阳屋上俱有大人足迹,长可二尺许,众皆异之。是秋即罹此变,或谓足迹,乃降灾之神也。石舫家于山龛中,藏书万卷,并楼台亭屋,悉成灰烬。惜哉!

  谈笑间数百里猝至,所谓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献忠得之矣,惜乎用之不善。

  前载九月献忠、汝才陷大昌,今载九月献忠围桐城,贼虽善于驰突,恐吴蜀万里,未必一月便能分犯。盖陷大昌者,疑为罗汝才。不然,或史略所载之月,恐有小误。此出目击,断无可疑。

  杨卓然议抚  十二月,楚豫皖兵大集,贼惧乞抚。初十日丙辰,监军杨卓然往贼议之。

  是岁,贼寇横流四境,虽时有斩获,屡报招降,然降党未经解散,而饥民复相煽聚,势若燎原,莫可扑灭。

  岁饥

  七月,饥民蜂起,啸聚大行山应贼。是年,两京、河南、山东、山西、浙江大旱蝗,人相食,草木俱尽,土寇并起,道路梗塞。

  志异

  庚辰正月十五日丁卯夜,东方黑气弥空,连三夕,二月壬子朔,杭州城门夜鸣。

  无锡实录云:九月二十三日,未申之间,密云不雨,浙沥有声,所雨皆小豆,有绀、红、黑三种,质甚坚,民有收之者,来春艺之,有茎而无花实。

  时张真人经锡,舟前二牌云:值日功曹听用,天下城隍免参。邑令庞昌允敦请祈雨,雨真人谢曰:此天庭之掌,非学生敢擅也。如愚力量,止有借水几尺而已。顷之,水果暗涨三尺,五日复退。真人入崇安寺,谒三清,次谒并及关神,俱行四叩首礼,余如张睢阳诸神,不一揖也。

  是时比年旱歉谷贵人饥,予随内父杭济之先生,读书于洛社道中,青赤黑诸色虫,长可五寸许,纵横塍畔,几无不足处,聚啖米菽,予于杭氏斋中每啜菉豆粥。六月二十一日,予从先生自洛社归,经全州,巷扉紧闭,闻破落户欲取徐氏耳,遂村后行,南眺数里,烟焰腾升,咸云焚石塘孙氏也。人情嗷嗷汹汹。二十二、二十三两日,暮塘桥贫者相聚数十人,抵有米家,传食而掠焉。声言将及吾镇。于是,本镇亦集二百人,每人酒一碗,肉四两饷之,荷戈呐喊,南北绕行。未几,前之劫掠者,次第被擒,笞死无算,乡村稍得安枕,然贫民无生人之乐矣。卯、辰二秋,蝗旱蔽天,俗谓猛将掌虫属吾乡,悉演戏以禳之。男妇田间鸣金呵逐,裳衣建标,予见而叹曰:此即斩木揭竿之象,天下其将乱乎?及申、酉之际,乡兵蜂起,卒符其兆。然则治乱之间,必先有几,梦梦者自不觉耳!

  正月初六戊午,雷电交作,大雨三寸,时在大寒,尚未立春,冬行夏令,倒行逆施。其灾异之应,在是年六月终,为百姓城中抢米,延及各乡俱抢,而究其至抢之因,盖为自夏至秋,天无滴水,米价一两七钱,而大户又不粜米,激成抢米之变也。

  六月初三,下午有轿一乘,在街坊抄化,其中有一绝。小师姑,身长尺许,趺坐于盘中,大头、大面、大手,有一道婆托在手中,见者皆怪异之,此怪孽也。问其出处云,从浙省而来。

  六月初六至十五日,月下蝗至,落落飞过,久旱所致也。七月二十五日下午,飞蝗蔽天而来,自西北往东南,吾锡城中屋上俱盈二三寸,道途父老俱云目中未见。二十九日下午蝗飞三日,至八月初二、初四两日,蔽天而下。十二下午,落落飞过,晚更甚。是年租税四五分,白米二两一石。

  六月十七暑甚,是日下午,饥民烧毁马世奇房屋,一带乱拳,殴碎头面,血污满体,以世奇侵去官粜米银二百两故也。乡绅之体,从此大失矣。十七至二十日,乡城打抢。十八,各店铺抢米,大户俱抢。十九、二十,大抢。二十一各乡大抢。二十二日知县庞昌允缉拿乱民一二十人监处。城中始定。二十三日以后,无日不解审乱民。官打死四五十人,而乡间打死、烧死者无算。此等异变,亦一时之劫数也。七月十五,苏州关上有富户施姓者,不粜官米,百姓各执器械,斩门而入,杀五十余人,其家立尽,吴下之变如此。当时承平既久,连岁旱饥,民心蠢蠢思动矣。幸江左柔脆,无强有力者起于其间为之倡耳。不然,几何而不豫楚也!

  山东丐妇

  崇祯庚辰,山东诸省,皆积岁旱荒,流民咸就食南都。时书铺廊下,卧一秀士,穿旧衣,以帕裹巾,傍有少妇,耳垂银珰,貌极端庄,度亦娴雅,见往来者,辄伸扇乞钱,或问其从来。曰:吾山东巨族女,嫁夫才五日,即相携行乞到此。夫亦官裔游庠人,忍饥冒寒,染病不起,只得坐守待尽耳。或劝以何不适人,亦可得数十金,调理夫愈,则两命俱活矣。妇曰:与失节生,宁守义死。况夫病已深,纵有饮食药饵,未必痊可。夫亡,誓不独存,奈何徒丧廉耻乎?或更诘之曰:何不以耳上银铛易米。答曰:此夫家聘物,不忍弃也。闻者咸叹服。竞相施助,骤得数金。妇乃购一棺,藏寺中,视夫一粥,彼亦一粥,视夫不食,彼亦不食。绝粒者浃旬,夫竟毙,既殓,得乞赀,倩工埋讫。举衣去兜土,冢未成而遽晕倒,按之则气绝矣。路人高其义,共买棺,与夫同穴,殡焉。耳上银珰尚在。

  江左贵人之妻女失节败闲,恬不耻者,观此掩面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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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板书数五伦书计六十二本一千七百一页周易大全计十二本一千一百十八页书传大全计十本七百六十一页诗传大全计十二本九百九页春秋大全计十八本一千四百五十九页礼记大全计十八本一千二百五十九页书传计六本五百八十

  • 卷之一百三十五·佚名

    光绪七年。辛巳。八月。丙子。谕内阁、李明墀奏特□□□尔□庸劣不职各员等语。湖南永顺府同知克从、疲软无能。纵丁舞弊。桃源县知县万修廉、年老颟顸。嗜好太重。候补同知江肇成、狡猾嗜利。声名素劣。着一并革职

  • 绎史卷九十九·马骕

    灵壁县知县马骕撰春秋杂记郊祀左传【桓公五年】秋大雩书不时也凡祀啓蛰而郊龙见而雩始杀而尝闭蛰而烝过则书【公羊传大雩者何旱祭也然则何以不言旱言雩则旱见言旱则雩不见何以书记灾也】公羊传【八年】烝者何冬祭也春

  • 卷二十四·司马贞

    钦定四库全书 史记索隐卷二十四 唐 司马贞 撰 扁鹊仓公列传第四十五 郑人【按勃海无郑县当为鄚县音莫今属河间】为舍长【刘氏云守客馆之帅】长桑君【隐者盖神人】以上池之水【按旧说云上池水未至地盖承取露竹木上

  • 樗里子甘茂列传第十一·司马迁

    张凤岭译注【说明】战国时期秦国武王时樗里子任右丞相,甘茂任左丞相。本篇即是樗里子和甘茂的合传,并附甘茂之孙甘罗传。樗里子和甘茂在对韩、赵、魏、楚等东方各国用兵方面颇有功绩,所以《太史公自序》说:“秦所以东攘雄

  • 李冶传·宋濂

    李冶,字仁卿,真定栾城人。金朝时考中进士,调任高陵县主簿,未到任又改知钧州,金哀宗天兴元年(1232),钧州城陷,冶改装北渡黄河,流落于忻、崞之间,住在一间简陋的房子里读书,别人不堪忍受,而他还觉得很宽敞。世祖即位之前就闻知李冶

  • 自序·张荫麟

    这部书的开始属草,是在卢沟桥事变之前二年;这部书的开始刊布,是在事变之后将近三年。现在发表一部新的中国通史,无论就中国史本身的发展上看,或就中国史学的发展上看,都可说是恰当其时。就中国史本身的发展上看,我们正处于中

  • 丽泽论说集録卷一·吕祖谦

    宋 吕乔年 编门人集録易説上读易当观其生生不穷处读易须于平时平读过处反复深体见得句句是实不可一字放过如此读易虽日读一句其益多矣若泛泛而读虽多亦奚以为干乾元亨利贞如尧钦明文思为尧舜濬哲文明为舜上九亢龙有

  • 卷二十一·汪克宽

    <經部,春秋類,春秋胡傳附錄纂疏欽定四庫全書春秋胡傳附録纂疏卷二十一元 汪克寛 撰襄公上【公名午成公妾定姒之子四即位在位三十一年】【已簡王十丑四年崩】元年【晉悼公周元年齊靈十年衛獻五年蔡景二十年鄭成十

  • 左传杜解补正卷下·顾炎武

    昆山顾炎武撰昭元年商有姺邳 竹书纪年外壬元年邳人姺人叛河亶甲三年彭伯克邳五年姺人入于班方彭伯韦伯伐班方姺人来宾令尹自以为王矣何如 大明之首章曰天位殷适使不挟四方子皮赋野有死麕之卒章 赵子常曰厖以喻楚诸

  • 佛学概论·太虚

    绪言学史 第一章 释尊略传 第一节 释尊出于印度之背景 第二节 未成正觉前之释尊 第三节 成正觉后之释尊 第二章 印度佛学略史 第一节 佛灭后结集诸藏差别 第二节&n

  • 少林寺志·叶封

    清叶封、焦钦宠原辑,施奕簪等续辑。乾隆十三年(1748)刻本。卷首张学林序称:“其目有八,其卷有四。”此本实为四册,不分卷。查《贩书偶记》,亦称: “四卷,图说一卷。”或另有刊本。本书记嵩山少林寺创置沿革、殿宇建筑、碑刻

  • 宋宫十八朝演义·许慕羲

    许慕羲专著的《宋朝宫廷秘史》取材于正史、野史和民间传说的内容,在深刻地描写了帝王的感情世界同时,也对宫闱生活做了细致地刻画。真实地再现了深宫密地的帝后生活,对于喜爱追寻历史的读者也提供了一定的线索。本书运用

  • 管子余义·章太炎

    《管子余义》是章太炎《管子》考释札记的选编。他吸收前辈学者的成果,或证成前人观点,或作新的发明。在训诂方法上秉承乾嘉传统,又有自己的特色。还对《管子》的句读校勘、篇章文法以及章句义理有所探讨。但它在训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