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正文

第三十三回蝶乱蜂忙恋花空有恨鱼沉雁杳捉月了无痕

作者: 平襟亚

话说衣云正在批阅幼凤一封信,凌菊芬走来,把衣云一推道:“沈大少,你呆呆地出甚么神?”衣云把封信塞在袋里,对凌菊芬笑笑道:“我在那里转你念头呀。”凌菊芬道:“你也来说笑我,不作兴的。”空冀问衣云,幼凤那天到申,衣云回说没有日子。空冀道:“上年他替局里做一部《艳诗三百首》、首首新撰的,真亏他有如许柔情绮思,描摹得出,我自悔不该想出这个书名来,把他的心思挖空了。当时我见他伏案构思,咿唔哗,真像抽丝剥茧,很不忍心。今年来申,抵当请请他咧。”衣云笑道:“照你说法,你请他吃甚么东西,好补足他亏耗的心血呢。”空冀道:“那也没办法,只好请他吃吃花酒,让他疏散疏散脑筋,添发些文思。”衣云道:“你有请他吃花酒的钱,快些给我去济他的急罢。他夫人月仙女士病中,真有在陈之厄,你接济他数十番,他一定比较吃你双双台花酒来得感激。他此刻来信,正求我向你设法。”空冀道:“既然这样,我身畔有五十块钱,托你转交他罢。”衣云道:“汇寄很不便,明天让我面送给他。”空冀道:“那是很好。”说着叹口气道:“寒士卖文,真有说不出的痛苦,我也曾亲尝其味。书贾雇用文人,奴畜隶养都弗如,文人一到书贾旗帜下,凭你本领大,发威不出,惟有肝涂堕地。你瞧上海几家大书局,每年辞歇一批旧编辑员,另聘一批新编辑员,猜他们用意,差不多,当编辑员一段甘蔗,他们简实是一部榨甘蔗的榨床,只把你甜汁榨尽,便丢到你圾垃桶里,绝不留恋。可惜此种办法,书贾的不二法门,文人受金钱的驱使,明知这个玩意儿,不得不把脑子心血装上他的榨床榨一榨,一回儿等到脑汁已空,心血已尽,只有过他的圾垃桶生活。可是这只圾垃桶,简实长眠不起的四板箱。古人说的'春蚕到死丝方尽',那真伤心惨目。”

衣云听得,愀然不欢。凌菊芬在旁插嘴道:“马大少,你说的甚么榨不榨床,我不懂呀?”空冀笑道:“我说你好像一部榨床,嫖客人人欢喜把一段甘蔗送进你榨床上来榨一回,非到甜汁流尽时,不肯罢休。”凌菊芬把空冀瞅了一眼道:“你总没好话的。”衣云笑道:“你比方得切极切极。”空冀道:“书贾榨文人,文人觉得苦境。独有妓女榨嫖客,嫖客觉得乐境,其实一样是肝脑涂地,鞠躬尽瘁,一样是人生可怜的境界。”衣云很以为是。空冀又对凌菊芬道:“你听得懂我的话吗?我说天下最瘟的算嫖客,自把甘蔗给你们榨干了,还要化钱,沾沾自喜。”凌菊芬把空冀一推道:“别替我嚼唇嚼舌吧。”空冀又道:“小阿囡,你一部榨床,怕还没有榨过甘蔗,不知甜汁的味儿咧。”凌菊芬把空冀的嘴一按道:“不许再说,再说我要打你了。”空冀头一别道:“不说不说。

只是今天我来做了花头,你给甚么好处我呢?”凌菊芬道:“好处在后头,心里有数。”空冀道:“我后头的好处,不欢喜的,你心里有数,我又瞧不出你心里,我说还是嘴上有数,嘴上给些好处我吗。”说时凑上脸和凌菊芬亲了个甜吻。衣云在旁不耐道:“好了,彼此银货两交,回去睡罢。”空冀道:“回去尚早,再混一阵回去。”衣云道:“你留恋不去,难道想榨一榨不成?你上榨床,我先走了。”说着要跑。凌菊芬把他一拖道:“你和我同乡,怎么也不肯帮帮我的忙。”衣云道:“这个忙叫我无从帮起。”凌菊芬尖着绛唇,凑到衣云耳上道:“你慢慢跑,和马大少一同走。明天来坐坐。我有话和你讲。”衣云点点头,空冀吃醋道:“当心耳朵咬掉,你看究竟自己一块土上人,来得要好。”衣云道:“你别酸溜溜,辰光不早,好同走了。明天一早,我要到松江咧。”空冀站起身来,一同走出房间。走到弄口,各自雇车,分道回家。一宵易过,第二天早上,衣云趁八点钟快车到松江,其时不过九点多钟,下得车站,问讯到西门幼凤家里,只见三间两进,旧式平房,后进西厢,收拾得略为整洁,便是幼凤房间。衣云不客气,便在房里坐下,先见过幼凤家两位老太太,年纪都在花甲以外。幼凤当真只穿件夹袍子,外罩件元色布大褂,面有菜色,还坐在写字台上曝阳著作。夫人月仙女士,面色惨白,头发飞蓬,躺在藤椅子里假寐。衣云到来,一室欢腾。衣云说明来意,把款子交付幼凤。幼凤喜从天降,感激不尽。月仙女士和衣云在上海早已见过,当时忘乎其病,和衣云娓娓清谈。又抱出三四岁一位小孩,叫衣云一声伯伯。衣云塞个红纸封他,小孩已会叫声谢谢。一回子已到午晌,幼凤留衣云便饭,斟上一杯木樨酿,添几色菜,甚么四鳃鲈鱼,螃蜞,熏鸡,都是松江名菜。衣云欢喜不尽,吃罢饭,衣云又到幼凤写字台畔坐坐。那张写字台安置在床横头,和夫人梳妆合用的。一旁放着文房四宝,一旁放着镜匣梳篦,一双胭脂缸,更是夫妇共用。幼凤把他圈点文章,当下幼凤在屉子内抽出一篇文稿给衣云阅看,见是销魂词序文,行间字里,悱恻动人。衣云读完一遍,对幼凤道:“你这篇文字,做得够多么沉痛,真是销魂欲绝,使我读了于邑不欢。莫说你做的人,我以为如兄之年,正当自寻乐趣,不该这们抱着消极。今天我来了,你陪我找一佛、凤梧寻寻乐趣吧。”幼凤道:“一佛家里,离此很远。凤梧今年入省公署办事,这几天大概总在府上。我们只消到望江楼喝茶,他们在家必到的。”衣云道:“要去即去。”说罢两人径到望江楼,直上第三层,瞥见凤梧正和一位大块头谈笑品茗。一见衣云,笑迎着道:“老友,几时到此?”衣云回说上午到这里。凤梧让衣云坐下,添上一壶茶,介绍那大块头,便是松江诗家尤碧壶,是个老举人,写得一手好字,松江赫赫有名。当下四人围坐一桌子,茗谈了一回,柳一佛来了,背后跟个二爷,这是内地规矩,凡属稍有身分的人,往往身后有个当差跟随。一佛在松江曾经毁家办学,热心公益,算得是个绅士,照例有此排场。当下走近衣云身畔,对衣云点点头。衣云叫声老伯,一佛问几时来的,衣云告知其细。一佛坐下泡茶,又问衣云,此来可有甚么公事?衣云回说没有,专来拜访几位老友,游逛游逛。一佛道:“松江地方,绝无好去处。三卯九峰,徒有其名。近处除却一个荒烟蔓草的醉白池外,绝少佳境。”凤梧插嘴道:“衣云此来,怕不是探寻你所说的佳境,目的另有所在。”一佛笑道:“佳境以外的佳境,在我眼里看来,也只有苦趣,兴奋不起快感。”凤梧道:“衣云远道而来,无妨引他走走。”一佛道:“那么要你老马引导。”凤梧道:“停回晚上再定罢。”碧壶有事先走。凤梧、一佛、幼凤、衣云四人,茗话直至垂晚。一佛道:“凤梧你说的佳境,走甚么地方?”凤梧道:“随便,我一无目的。这里几处秘密窟,你老人家也很熟悉,无须我引导得。”一佛道:“江北老三那里,架子太辣,还是老地方诸斯明那里叙一叙罢。”凤梧道:“也好。辰光不早,要去便去。”一佛瞧瞧袋里,问凤梧道:“你钱有么?凤梧摸出个皮夹子,给一佛瞧瞧道:“你要多少有多少。”一佛道:“你有了便好。”凤梧道:“我的脾气,不用尽囊内之钱,不能出心头之恨。”一佛赞他名论,又道:“我则囊内本无钱,心头亦无恨。”衣云在旁笑道:“这是佛家解脱语,在我囊内钱虽尽,心头恨未平。”一佛道:“你结习未除。”一路说一路走下楼来,凤梧、幼凤、衣云先行,一佛吩咐二爷叫辆轿子,随后而来。衣云只见走进一条极窄的弄内,从后门进去,一间房间里,点盏暗澹无华的油壁灯,排着一张铁床,几件旧式箱笼,一张假红木麻将台,八把椅子,两只茶几。壁上悬副对联,落款"斯明我弟嘱书,凝素上人戏笔',一望而知是一佛手笔。只见那诸斯明,三十来岁年纪,瘦骨如柴,一张脸,皮包着骨,虽则敷粉涂脂,毫无美态,和蜡人院蜡人一般,见有人来,一迭连声,招呼请坐用茶。衣云悄问幼凤道:“这样鸠盘荼一般的东西,还有卖春资格吗?”幼凤道:“也是物希为贵,内地私娼少,她就廖化作先锋起来了,你不能把上海眼光来看。”衣云道:“记得去年有位章秋水,带到上海来的,叫甚么洛妃,生得还不差,此人现在那里去了?”幼凤道:“洛妃家里,此去不远,听说近来和章秋水已脱离关系。”衣云道:“章秋水那人,谈锋甚健,很有趣的,不知在家没有?今天何不请他同来。”幼凤道:“住在不远,我陪你探他一探。”说着同衣云走出诸家。

看官那章秋水前一回事,上面漏写。原来秋水在去年冬里,带着松江一位新出道土娼,名叫洛妃,来上海游逛,特地到环球书局拜访洪幼凤。幼凤介绍衣云相识,彼此一见如故。三人引着洛妃,遍处闲逛,像凤阳婆牵狲一般。

新大世界、半淞园、劝业场,没一处不走到。衣云见那女子面貌生得虽不十分美丽,品性却还天真烂漫,娇憨动人,年纪十六七岁,很觉楚楚可怜。听秋水说她神女,老大替她惋惜。这是前话。今儿偶然想起此人,先同幼凤去找秋水。秋水正在家里圈点一部龚定庵诗钞,原来秋水也是一位诗家,更是章痴子门人,自负才华,倜傥风流的一位人物。见衣云、幼凤拜访,喜出望外。衣云说明来意,秋水赧赧然不肯去唤洛妃。衣云道:“你不去叫她,不能尽兴。”幼凤也道:“她不出席,使人失欢。”秋水道:“实不相瞒,早成坠欢。”衣云道:“坠欢何妨重拾,今天非去找到不成。”秋水道:“找便去找,可是她不肯跟我走,丢脸不丢脸。”衣云道:“我保险不坍你台。我做议和代表,替你们调和感情。”秋水微微叹口气道:“天缘已尽,总也调和不来,此去不过白跑一趟罢了。”

衣云、幼凤硬拉了他,一径出门,踱到洛妃家里。洛妃见三人特地来访,心中一怔。又道:“这位不是上海沈先生么?今天怎会到这里来呢?”衣云道:“远道而来,专诚拜访。”洛妃乐得迷花朵眼,端三只凳子,请三人坐。衣云见她家里十分湫隘,只有一个房间一个小客堂,简直无容膝之地,当下笑嘻嘻对她说道:“洛妃,你别忙,我远道来望你,你该陪我逛逛去。”洛妃见秋水在傍,默不则声。幼凤敲边鼓道:“洛妃,你到上海,沈先生不是引你各处游玩的吗?他此来你不好不领他走走。”洛妃羞答答道:“松江地方,有甚么好去处,你教我领他哪里逛去呢?”衣云笑道:“你以为没好去处,我以为处处好逛,你还是跟我来罢。”洛妃随身衣服,跟三人走出大门,径到诸斯明那里。

一佛、凤梧嚷道:“你们哪里去的?”衣云道:“我去捉一对人来,凑凑热闹。”

秋水和凤梧、一佛都是老友,并不客气。一佛嘱咐诸斯明摆席面,招呼各人坐席。独有洛妃站着不肯就座。凤梧对秋水说道:“这是你的所欢,你该拉她坐下,怎么一响不响?”秋水骨都着嘴,只不做声。幼凤低低对凤梧说:“秋水业已失欢于洛妃,怕不肯和秋水并坐。”凤梧方知底细。衣云不懂私娼规则,和谁有关系,和谁并坐。当见洛妃强着不坐,便去拉他坐下自己右面,洛妃竟不客气。席上大家诧异,秋水更难为情。凤梧打趣道:“这样一来,倒也很好,今天章先生请请客罢。”秋水只得打着哈哈道:“老友不远千里而来,该当推位让国,你们别见怪。”衣云听得话里有因,悄问幼凤,幼凤告知规则,衣云顿时局不安起来,拉秋水来坐。秋水哪里肯坍这个台。凤梧献殷勤道:“我来做秋水代表罢。”衣云便和凤梧换了个位置。诸斯明斟上一巡酒,和一佛并肩坐下。一佛见凤梧贼忒嘻嘻,只管对洛妃胡瞧,打趣他道:“凤梧,吾瞧你一颗心摆不定了。”凤梧道:“我已情海回槎,心如槁木。对于娟娟此豸,自问无福惹相思。”一佛道:“这句话说得隽绝。”秋水插嘴道:“你惹惹也何妨。不瞒你说,我早已办过决算,只待移交。”凤梧说:“不信,你预备移交给谁呢?”

秋水道:“今天和谁坐,便移交给谁。”凤梧说:“那是不敢承受,快快物归原主。”一佛插嘴道:“凤梧你不必推辞罢。我看你神情,正所谓,不敢请尔,固所愿也。”凤梧口中只说不对不对,一只手早已握住洛妃的柔荑,洛妃赧赧然若不胜情,心中正在盘算着,今天为了上海沈先生来的,怎么又钻出个凤梧来。凤梧在松江的名气,大家晓得他书痴怕老婆,我和他勾搭上了,一日醋海兴波,不是耍子。所以当时洛妃不敢领受凤梧的眷爱,时时把眼光瞟着衣云。直到席散,没有和凤梧说过体己话。秋水没趣先跑。洛妃给凤梧着几杯酒,面上春色逗露,心中芳情蠢动,伺隙偷偷地邀衣云到家里小坐。衣云正待回话。凤梧在背后拍拍衣云的肩膀道:“好好,你们讲甚么密切话?”衣云道:“她邀我到她家里坐坐,算甚么密切话。”凤梧道:“这句话很有道理,内地姑娘不容易说到这句话,简实和上海倌人留髡一样。”洛妃把凤梧一推道:“你别替我挑眼儿,我请他家里坐坐,是句普通话,谁要你装头装脚,说得人难为情。”凤梧道:“普通话我不信,刚才你怎么不对我说呢?我问你府上可好来坐坐,你就骨都着嘴不回答我,此刻偏生约他,那却办不到。俗语说肥雨不落他人田,我们松江人要挽回利权咧。”洛妃羞得粉靥绯红。衣云笑道:“你尽管收回利权,谁同你争夺,要这般发急。”凤梧不响,又和洛妃讲了几句话,趁着酒兴,匆匆出门。衣云又和一佛谈了一回儿笑话,幼凤催着衣云道:“走罢,今天你宿在舍间,东厢房客铺已替你搁好。”衣云道:“对不起。”说着辞了一佛走出诸家,洛妃跟在后面喊道:“沈先生你好的领了我来,不送我回去,未免说不过去。”幼凤回头招招手道:“来来,我们趁便送你回府。”洛妃抢上一步,三人同行,说说谈谈,走回家里。洛妃引进一间小房间,点盏煤油灯。幼凤、衣云坐下床沿上,一回儿,衣云说:“现在送到了,我们责任已尽,明天会罢。”洛妃推住道:“辰光还早,喝杯淡茶去正好咧。”衣云还没答应,忽听隔壁小客堂里,有男子谈话声。幼凤问洛妃是谁呀?洛妃回说是哥哥,不要紧的。衣云问你家哥子做甚么生意?洛妃道:“他不做生意,在公立学校当教员。”衣云不信,幼凤道:“不差,我也认识。”衣云诧怪道:“怎么兄为教员,妹当神女,未免太说不过去吧。”幼凤道:“内地私娼,无奇不有。”正说时,客堂里洛妃的老兄,一路送进一位朋友到妹子房间里来,使衣云、幼凤见了,大吃一惊。那人也不免怔住了,那人是谁,便是赵凤梧。

凤梧刚才打听得洛妃细底,便用战术上包抄后路之法,偷偷地先到洛妃香巢,碰见洛妃哥子,也是老友,便在小客堂里大谈教育方针。等到小房间里灯火淡淡,猜到洛妃已回,掩进小房间来。洛妃的哥子,也只好连声:“走好!慢请!”一路送入洞房。此种怪现状,也只内地有得见。阅者诸君,没有逛过内地私娼,一定疑惑作者过甚其辞,实则并非虚说,往往一室之中,妻子和客人同梦,丈夫在榻上抽烟,啾啾啧啧,声息相通,此唱彼和,依然安闲自若,恬不为怪。这不能不佩服他们大度宽容了。闲言休表,再说凤梧当时一见衣云、幼凤,不免怔住了,趑趄不前。洛妃招呼坐下一旁,凤梧冷冷的钉了洛妃一眼道:“你好,牵猪郎一般牵了两只猪郎来。”洛妃只作没听得。幼凤笑道:“你不是猪郎,怎么也赶了来呢?”凤梧道:“我是正正当当,找他哥子谈话。”

幼凤道:“你来访他哥子,为甚么直进妹妹房里来呢?”凤梧没话回答,只拉着洛妃的手,嬉皮笑靥,和她打诨,洛妃半理不理他。凤梧只管像告阴状一般的诉说道:“我自从芸玉远嫁以后,只觉此心已死,现在见了你这般婉娈多姿,天真活泼的小囡,情丝又觉在那里蠢蠢发活了。洛妃,你肯做一做芸玉的替身吗?”洛妃羞着,低垂粉颈,只顾偷瞧衣云。衣云拉拉幼凤道:“我们去罢。”

洛妃把衣云一按道:“慢点去,我有话讲咧。”凤梧道:“他是上海来的客人,和你只有一面之缘,你有甚么话讲。”洛妃道:“自然有话的,关你甚事?”凤梧默然。停回又道:“我在南京空闲的时光很多,洛妃你那天来,我陪你逛逛。”洛妃道:“我一个人陌陌生生是怕来的,出月约了沈先生一同来望你。”

凤梧愤愤道:“甚么话,你和沈先生来,我不招待。非但不招待,还要通知下关各旅馆,拒绝你们两人住宿,你可要试试我手段看。”衣云忍不住笑道:“我晓得你在南京的势力不小,决不敢轻易来尝试你手段的,请你别吓我吧。”凤梧不响。停回幼凤和凤梧谈了一番正事,凤梧又问衣云道:“你明天可是要回府么?我不留你,月初到上海再叙吧。”洛妃在傍插嘴道:“你不该赶客人动身,你明天不留他吃饭,我要留他吃饭咧。”凤梧道:“谁由你便,明天我在这里,我有主权。”衣云笑道:“别害你们空争,我明天早车便跑,随你爷亲娘眷也留我不住的。”说着拉了幼凤便走。洛妃舍却凤梧,送出门来,低低对衣云道:“你明天中车跑吧,我到车站送你。”衣云含糊着。洛妃又道:“松江风俗,正月二十晚上,男男女女都要上街游行,非常热闹,那天请你一定来,我守着你,有话和你讲。”衣云道:“理会得,有空一定来。”洛妃又坚嘱再三。衣云和幼凤别了便走,幼凤说:“洛妃很可怜,身为神女,连阳台都没有。刚才那张小床,还是他哥嫂睡的。她睡在搁栅上。”衣云道:“你哪里知晓。”幼凤道:“我深知其细,景况真不堪设想,可叹可怜!”衣云道:“对其兄而调其妹,我总不忍心。而况他的哥子,也是智识阶级人。”幼凤道:“结底归根,都因生活程度一高,被经济压迫到如此。讲到廉耻,是人人要的。实在衣食住不得过去,只好舍却廉耻两字了。”衣云叹口气道:“一例是哀鸿。”说时已回到幼凤家里。一宿无话。第二日早上,衣云趁早车先回上海。晚间又和空冀到小花园凌菊芬房间谈天,告知松江逛私娼情形,哗笑一回。空冀又问幼凤几时好到,衣云道:“他明后天即来。”空冀道:“今年抵当请他编几部有兴味的著作,不教他镂肝刻肺了。”衣云问:“教他编甚么书?”空冀回说没有定,等他来了再商量。当下凌菊芬堂唱回来,把披肩一卸,坐下衣云一并,又和衣云絮絮谈心。空冀拉着凌菊芬道:“小阿囡,你怎么一见沈大少,闲话立时多起来,你这样子和沈大少亲热,要害沈大少守身如玉的那块玉守不牢了。”凌菊芬对空冀媚眼一瞟道:“你别替我瞎缠。”讲了一回,空冀又忍不住道:“这样子真要害沈大少做文章没心思了。”凌菊芬道:“沈大少,你当真回去没心思做文章,索性搬到我房间里来做罢。”衣云说:“那么要叫我一个字都写不出来。”空冀道:“小阿囡,你索性叫沈大少钻到你被窝里做罢,一篇文章,包你做得花团锦簇。”凌菊芬道:“马大少,你又要胡缠了。”正说时,窗口铃响,局票又到。

凌菊芬十分不快,低低骂声断命堂唱。衣云、空冀也便走出房门,下楼回去。一宵易过,第二日晚上,幼凤来沪,空冀请他一苹香吃大菜,席上商酌出版方针。空冀鉴于市上女性作品,很受欢迎,因此嘱咐幼凤,先行着手编辑一种月刊,定名《女子画报》,图画有王川、秦松、唐宗宇等担任,交稿只请幼凤、衣云撰著,化个女子芳名,已够哄动一般游蜂浪蝶。幼凤、衣云答应着,从第二日起,便勾心斗角的赶撰画报文字,有论文,有小说,有小品,做得篇篇凄馨动人。一个月后,创刊号出版,博得一般青年阅者,个个心里热辣辣地,认为当真有此妙年清才的女郎,机会不可错过,便投函到画报社,倡和诗词的也有,约会聚餐的也有,甚至有位急色鬼,登门请见,色情狂的借此求婚,一厢情愿,不顾齿冷,引得幼凤、衣云等,笑口常开。空冀见这玩意儿很有趣味,便道:“他们这样子急色,我们索性来弄弄乖张罢。”衣云问:“怎样弄法?”空冀对衣云、幼凤如此这般说了一遍,大家以为做得。过了几天,幼凤拟一段凤华绮丽的求婚小启,大致说"有冯韵笙女士,随宦来沪,工诗擅画,毕业于某女校,今因父故无依,愿征一才貌兼优之少年,作终身伴侣,通讯处某里某号转交大树堂收。”这通讯处便是空冀家里。自从这广告披露于新、申两大报之后,求婚的函件,像雪片一般。一星期内,积下一千七百多通。空冀等每天拆阅百十封,当他下酒物。函中形形色色,笑话百出。单请求婚人的身分,有拆字先生,洋行西崽,店倌伙计,以及洋场才子,小报记者,落魄文人,三教九流,不可方物。求婚函里的措辞,有委婉曲折,有大言不惭,有哀求苦恼,有肉麻不出,极光怪陆离这致。空冀等每看一函,总要笑得前仰后合。书函以外,更有一叠照片,老的少的,村的俏的,牛鬼蛇神,奇形怪状都有。里面更有几位,是空冀的朋友亲戚,早已使君有妇,大家想吃天鹅,投函尝试尝试。函中不是说绿窗久鳏,便是说新赋悼亡。空冀道:“我恨不得寄回他们夫人瞧瞧,表暴表暴他们的薄情负心。”幼凤道:“这个烂污是拆不得的。”空冀一封封整理披阅,其中一人,设想很奇,他说:“我们草草结合,也不是道理。最好先轧朋友,假使你怕难为情,不妨先和我的妹妹轧起小姊妹来。我的妹妹今年已十八岁了,现在某某女校读书。你答应我的,我教她先和你通信约会。......”

空冀笑道:“此人真要陪了夫人又折兵。”又一人道:“我先约你谈谈,交换交换意见,准明天下午三时,在大世界等你,你只消寻跑冰场子,里有一个西装少爷,袋子里插一朵红玫瑰的,那人便是我。你对我竖一只指头,马上来和你相见。......”又一人道:“女士,你大概总欢喜瞧新剧的,我便在新剧场等你。你明天晚上到小舞台花楼里,先到先等,倘彼此谋面不相识,不妨做个标记,只消把一块手帕,披在椅背上,那便容易招呼了。”空冀道:“那人设想很奇,我们要捉弄捉弄他,却很便当。只消偷偷地先去把块帕子铺在别一位女看客椅背上,那人一定要冒冒失失认为冯韵笙女士约他先到,上去七搭八搭的招呼,稳要吃着三记耳括子。”衣云道:“未免太恶作剧。”以外约游半淞园,约赴大餐馆,给坐摩多卡,约开大旅社,不下二三十人。空冀笑道:“幼凤兄,你化一化妆,冒充冯韵笙,尽管天天好去坐汽车,吃大菜,看戏游园,只消不上大旅馆,决不会得穿绷。”衣云道:“人心难测,汽车里毛手毛脚起来,说不定要当场出彩。”幼凤道:“我更有一种奇想,他们一千七八百人,心里热辣辣地来求婚,这几天里,人人伸着脖子等好消息。我们只消向不论那家戏院里包一天戏,一方面冯韵笙出面,约各人那天到某戏院看戏,到那时一定人头挤挤,客满牌子高悬,当真好捞一笔钱。”空冀道:“照你说法,更好小弄他们的狡狯,信上附一笔,叮嘱他们膝盖上铺块帕子,作为标志。到那时,戏院子真要变做大菜馆,人人铺块手帕子。我看看你,你看看我,一定闹出大笑话来。”衣云道:“亏你们想入非非,一辈子色情狂的青年,给你们这样子一捉弄,无处诉苦,只好向春申君处告状去。”空冀道:“我们未必当真去捉弄他们,放远眼光,将来一定要成为事实。我还记得,前年倭国有一班魔术家,初到上海献技,其中有位赫赫有名的美人,叫做玉霄娘,果然生得玉样精神,花样面貌,在台上一举一动,露出千种温柔,万般婀娜,引得一批急色鬼,个个神魂失守。有几个略懂几行倭国文字的,纷纷投函,求通款曲。可是他虽则没有回函,在台上格外露出十分风骚,对台下一般轻狂少年,秋波一五一十的乱飞。其中有位太原公子,最后通函问他,你倒底有意没意,从速表示。通函不便,做个标志。某天登台,胸前缀朵红花,那时候我就信你有条真心对我。此函去后,太原公子专等约定那天,张着一双色眼,望准台上,好像生死关头,在此一举。那知吊起锦幕,满台男女,老老小小,三十多人,各人胸前缀着绯红的花朵,并且各人手里提一篮同样的红花,纷纷向台下乱抛,很像梅兰芳演天女散花。抛完一篮花,对台下深深一鞠躬,幕徐徐垂下。这一来,其他看客都莫名其妙,独把太原公子气得目瞪口呆。后来玉霄娘临别纪念那天,拣通过信的几位,各发一张传单,大致说:今天务请光降,妾一定委身相从,永伴诸君,直到妾身磨灭方休。各人见了,眼为一明,不免打扮得衣香面滑,老早守在场子里。结果总算人人不落空,得到玉宵娘一张珂版印的最近半身照相,这件事,你们想可笑不可笑?”

衣云、幼凤听得,笑作一团。又过了几天,空冀想出个计划,把一千多封信,评选加批,印成一册《求婚小简》,居然登报发售,依旧冯韵笙女士出面,措辞无非说:“韵笙此次征婚,雅蒙推爱,珠玉粉投,只恨无化身三千之术,使诸君不抱缺憾,因此除相从一人外,其他只好谨谢盛情。只因诸君大函,情文相生,不可磨灭,特为刊行寿世,倘有同志姊妹,效法择婿,以后不须再登广告,只消在书中求之,书中尽多才如子建貌如子都者在也。”自从这广告披露以后,曾经通函求婚的人,人人手各一编,眼望着对面上绘的一幅《妄想天鹅图》,一只天鹅在云端里若现若隐,下面一群癞虾蟆,只只伸长着脖子遥望,口角边好像有点点滴滴的馋涎流下,绘得淋漓尽致。翻翻里面自己一篇大作,也在其内,篇末外加两行评语,讥诮得入木三分,大家暗暗喊声惭愧,从此总算得着一个大大的教训。空冀等弄此玄虚,居然把这本不出稿费的名著,销行到四五版,各自欢喜不尽。且说一天清晨,马空冀在家里接到一封署名爱鹅居士的信,大略说:“鄙人也是向女士求婚的一份子,现在照女士广告上说,除相从一人外,其他函件,都刊在书里。在下遍翻无着,那么女士一定相从我了。总算三生有幸,为此约女士明日下午三时到新世界女茶室相见,磋商结婚条件。假使女士懒于出门,鄙人明日六时亲到府上拜见岳母,聊当亲迎之礼,请勿外出,届时准到。”空冀读了,老大委决不下,心想闯上门来,怎好对付呢?又见信笺角上注着一行小字道:“女士来女茶室时,只要见茶过盖开着的,便是在下,彼此便于招呼。”空冀又好笑了一回,怀着那封信,径到编辑所,告知衣云。衣云当作余兴,说我们停回,不妨去寻寻那人的开心。空冀也以为使得,吃过饭,二人踱进新世界,一望女茶室里,亭子个面,坐着三位少年,亭子里面只一个人,那亭子里面的人,空冀认得是画家王川。王川见空冀、衣云,招呼入内品茗。空冀说说谈谈,只注意到亭外三位少年,不提防王川便是爱鹅居士,一回子游客渐多,络络绎绎走过亭子,很有几位烟视媚行的女子,谁知那时王川把一个茶壶盖开着不关,空冀几次替他盖上,王川只说太热冷冷,空冀心里早已明白,打趣他道:“你嫌茶太热,我嫌茶忒冷,大概你心里有些热辣辣地咧。”王川听得一怔。空冀又道:“王川你今天独自来这里找谁?”

王川道:“我不找谁。”空冀对他笑了笑道:“老哥,你等的那人早已来了,茶壶盖不必开得。你不是等韵笙女士吗?这位便是。”说着手指衣云。衣云见王川面上一块红一块白,很替他可怜,当下对他实说一遍,空冀趁便把封信掷还王川。王川羞得满面通红,相与拊掌大笑。空冀又道:“王川,想不到你也在虾蟆之列。今天我们不来,不知害你要相思到那天呢。”王川暗暗喊声惭愧。

正说时,亭子里当真走进一位娉娉婷婷的美人来,只见她长裙委地,风致嫣然,和王川点点头,笑吟吟坐下一傍。空冀等不觉一怔。正是:

为云为雨徒虚语,倾国倾城总绝伦。

不知走进亭子的美人是谁?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猜你喜欢
  第十回 艰子嗣平儿祷神明 滞婚姻贾环怼父母·秦子忱
  第114回 为天伦商议告状 于大人审问殷申·牛瑞泉
  第六回 假媳妇巧动真火·风月轩入玄子
  第一回乡愚好事竞拜雏儿艳魄多情下嫔泥婿·平襟亚
  第十五回 锦衣归顽枢劣栋 脱凡居雪凤花鸾·松云氏
  第四回 陷罗网同窗急难·烟水散人
  十六·
  第十六回 成宗帝曲意赐婚 祁丞相孽缘强合·
  第七回 四美连床夜雨魂迷·情痴反正道人
  第十五回 嫩娇花遇雨乱红落·江左淮庵
  第二十二回 哑园公错卖美人图 老画师惊悟观音像·古吴金木散人
  第十六回 深悟道双玉谈因 小游仙群钗入梦·花月痴人
  第三十五回 痴公子忽遇瞒天网 呆观察痛失昧心钱·苏同
  第59回 戚克新贪财忘义 徐咸宁向热不服·牛瑞泉
  第三回 恶官吏丧心禁演说 贤缙绅仗义助资财·郑权

热门推荐
  艳婚野史·江海主人
  后庭花·佚名
  两肉缘·不题撰人
  闺门秘术·
  换夫妻·云游道人
  脂浪斗春·不题撰人
  露春红·苏庵主人
  枕中秘·吴贻先
  云影花阴·烟水散人
  枕瑶钗·不题撰人
  浓情快史·佚名
  画眉缘·清长啸和尚
  风流和尚·不题撰人
  玉燕姻缘全传·佚名
  珍珠舶·烟水散人

随机推荐

  • 负曝闲谈·蘧园

    《负曝闲谈》属于晚清谴责小说,记事率于一人而起,又与其人俱讫。小说涉及的人物阶层与活动场所较广。人物有士子、佐杂、买办、出洋随员、维新派、官宦子弟、朝廷大臣等;活动场所有公园、烟馆、学堂、集市、戏院、妓院、

  • 风流和尚·不题撰人

    明清通俗白话艳情短篇小说,共十二回,不题撰人,该小说题材与《欢喜冤家》中的第十一回《蔡玉奴避雨撞淫僧》有渊源关系。书叙江南某地寺庙里的几个和尚,六根不净,凡心难泯,或伺机与

  • 怨春香·

    《怨春香》,明清白话艳情通俗小说,共1卷,不题撰人。大宋仁宗皇帝明道元年,在浙江路宁海岸,也就是今天的杭州,发生了一件“一妾破家”的传奇故事。在杭州城众安桥北首观

  • 风流悟·坐花散人

    世人有何下贱?无钱便是下贱之因。有何尊贵?有钱便是尊贵之实。下贱之人,有了钱,便改头换面,自然尊贵起来;尊贵之人,无了钱,便伸手缩脚,自然下贱起来。所以说:“富贵不奢华,而奢华自至;贫穷不下贱,而下贱自生。”

  • 株林野史·痴道人

    清代白话中篇艳情小说,六卷十六回。题“痴道人编辑”,作者姓名、生平不详。此书清嘉庆十五年伯依保奏禁,道光二十四年的《劝毁淫书征信录》及同治七年丁日昌禁书目均著录,推断当著于乾隆年间。今存上海小说社排印本。书叙

  • 桃花影·烟水散人

    明清白话艳情通俗小说,凡十二回,烟水散人撰。书叙明朝成化年间,松江府华亭县有一旧家子弟名魏容,表字玉卿,年方十七,生得面白唇红,神清骨秀,又有满腹文才,然一心娶美女为妻,故未曾婚配

  • 蜜蜂计·储仁逊

    《蜜蜂计》,清代人情小说,共十回,作者储仁逊。主叙汉代董生才被继母使蜜蜂计陷害及其婚姻故事。

  • 春幄莺飞·春江隐士

    春幄莺飞又名画眉缘,清春江隐士著,明清艳情通俗小说,共十四回。欲减罗衣寒未去,不卷珠帘,人在深深处,红杏枝头花几许? 啼痕止恨清明雨。尽日沉烟香一缕,宿酒醒迟,恼破春情绪,飞燕又将

  • 银瓶梅·佚名

    苏州刘芳之妻颜氏美丽贤惠,兵部尚书之子裴彪见色起意,设计诬陷刘芳勾结盗匪,使刘芳死于酷刑之下。颜氏逃出家门,被迫上二龙山避难。刘芳弃尸荒郊,却被友人陈升以莲子瓶救活。裴彪与奸党勾结,图谋不轨。刘芳冤情终于上达玄宗

  • 戏蛾记·齐谐山人

    《戏蛾记》,明清艳情小说,凡二回,齐谐山人著。话说北宋徽宗年间,在上杭县内,有一大户人家,姓朱名贵宇,字强民。他靠祖上传遗,家中仓廪充实,金银过斗。更有一对千金,名唤云仙,玉仙。云仙

  • 闺门秘术·

    落魄文人兆璧、兆琨科考中试,县令夏国华欲将女儿瑶云配兆琨。其子均祥不肖,私自将妹另许叶槐之子叶开泰为妾,瑶云不从。均祥之仆狗儿欲奸瑶云之婢庆喜未逞,反诬庆喜与人通奸,国华怒杖均祥,坚拒叶府婚姻,被陷去职。新县令勾结

  • 怡情阵·吴还初

    《怡情阵》,中国古代著名的艳情小说之一.作者署名江西野人编演,乃是拖名.描写的是唐代扬州府兴化县秀才白琨的风流艳遇,怡情欢娱的故事。由于其书中登峰造极的性描写,遭到清道光,同治二帝的严厉封杀,是一本古代禁书。《怡情阵

  • 玉娇梨·天花藏主人

    才子佳人小说的代表作品。产生于明末清初。全称《新镌批评绣像玉娇梨小传》,又名《双美奇缘》、《玉娇梨小传》、《玉娇梨三才子小传》、《双美奇缘三才子》。二十回,题&ldq

  • 警世阴阳梦·长安道人国清

    小说写明熹宗时的司礼太监魏忠贤擅权专朝,祸国殃民及死后遭到报应的故事。1至8卷为阳梦,叙述魏忠贤入京充役,青楼嫖赌,后患疡发疮,自阉入宫,专断国政,诬陷忠良,崇祯即位后被发往凤阳,半路自缢而死;9至10卷为阴梦,写魏忠贤死后戮

  • 脂浪斗春·不题撰人

    《脂浪斗春》,明清艳情小说,凡七回,不题撰人。叙述大明正德皇帝禀性风骚,赋情潇洒,一日退朝无事,便睡在龙床上,梦与美女相会,便意欲下江南寻美女。游至苏州,先与渔姑、凤姐行鱼水之欢

  • 春闺秘史·不题撰人

    春闺秘史,清代中篇艳情通俗小说,不题撰人,凡十回。 却说清末民初年间,姑苏城内,出了一位风流才子,这人姓周名碧卿,是个世家子弟、家境也还丰裕,上无父母,下无兄弟,一手持家,好不一自一

  • 玉燕姻缘全传·佚名

    清代白话长篇世情小说。一名《玉燕姻缘传》,又名《玉燕姻缘传记》。六卷七十七回。题“梅痴生著”,其真实姓名及生平无考。成书于清光绪年间。大宋神宗年间,江南苏州

  • 十尾鱼·陆士谔

    清末年间(1877-l944),浙江金华富商费春泉赴上海滩寻艳遭骗,却看透上海滩各种骗术伎俩,私门暗娼,风味情转,而费春泉遂投身其中,用其妻,妹来赚钱,丧尽无良人性,让人熟知十九世纪上海滩的污秽昏暗,是天堂也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