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风流客洞房花烛志诚种南海成神
美配当良夜,佳期正妙年。
窥窥郎似玉,淡淡女偏妍。
更有**处,娇羞无一言。
只是云生虽在陆氏身边,却神驰文生枕侧。天未明,便出书房来。文生道:“新郎官此时不陪新娘睡,来此做什?”天章道:“念弟寂寞,特来相伴。”文曰:“兄事告成,我睡颇稳,勿以弟为念也。”云欲与之会猎,文曰:“新婚不可杂以他遇,过此,一惟遵命。”云生见他说得有理便息了念头。
此后相知愈好。云生审事,有不能断者文生悉为决之,举郡号为神明。有邵氏四十年之冤,经十官不能明者,片言判断。数载沉冤,一时顿雪,明白其枉。辟冤民之扳案及买嘱者,衙蠹不法,惩治者二十余人,问军者十人,徒者十六人。三年间,为民沉冤七十余件。屡年不决之狱,一到便明有奸和尚拐良人女为僧者,过临清,云喝拿下,得其情,焚其僧,而嫁其女。又有强盗,闻云之神异,特改装来伺察者,甫进城,俱被拿下。神明不测,不能悉举。惩贪戒酷,是非一端。隔省之冤不能明者,俱往告焉,或者送焉。事关重大,云必理焉,或往判焉。别省之官,服其神异,非但不忌其越俎,益且求其教诲。公车所至,无不受其造福。一时府县院道,无不各持清正,奸民顿息,堂可罗雀。临清受三年清廉之福者,文生之力也。由于他天下清廉第一,遂升两浙大巡。陆知府加升了临清道。云生对陆知府道:“欲同令爱回南侍奉老母,岳父以为何如?”陆公道:“这是妇道当然,该着小儿相送方是,奈他在京肄业,只好着家人相送了。”辞了岳翁、岳母,他与夫人一只船,文生雇一只船。
将至淮安,算文生之年,已二十矣,观其容貌,犹如十七岁一样,而丰神色泽,似犹过之。且是机敏过人判若神明,愈加敬焉。二人相对饮酒甚欢。云生道:“昔年龙兴寺候弟光景,宛如目前,而贫富贵贱已若天渊矣。”文生一闻此言,打动机关,知冥缘已尽,长叹一声,泪如雨落,道:“云兄,我与你要别了。”云生听得此言,好似高山失足,大海翻舟,哪里有些把柄?道:“贤弟,我与你磨过了多少苦难,得到今日,正好同到贵省,报仇雪恨,贤弟重整书香,再振箕裘,讲亲婚娶。乃苦尽甘来之时,如何倒说分别的话?今云汉摸头不着。文生道:“我身尚且不知在何处,整什么书香?振什么箕裘?议什么婚娶?”云生道:“一发荒唐了,弟身见立我侧,怎言身不知何在?立者难道不是人?”文生道:“难道是人?”云生道:“一发好笑了,不是人难道是鬼?”文生哭道:“是了,兄记得三年前龙兴寺梦弟以头还兄,完刎颈交否?弟为乜仪宾所逼,不死必辱其身。故打发兄往淮安,弟所以便假同意。至第三日,此贼果以新衣进,弟尽服之。至时那贼来会饮,我欣然相接,略无嫌忌。他只道弟真心从他,遂散去仆从,只我二人对饮。酒至半酣,酒肉引杯,词色壮烈尽诉避难巅末,以剑击桌,老贼忙躲桌下,弟照项一剑,完了舍身报兄之盟。一灵不散,来淮见兄于梦中。因遇慈航大士,拜肯慈悲。大士怜我重情轻死,授以聚形符、防身诰、遂得白日风形,出入无碍。故得与兄相伴数载。他书房中尚有我辞世诗在焉。当时我死后立而不仆,右手持剑,左手拎头。他次日起而视我,我怒目扬剑,横行几步。他惧我英灵,悉从厚敛,所持之剑,并殉于棺。如今现寄存琼花观中。祈兄带回,付老母安葬故园,得傍宗祖,是生死骨肉也。至于报仇雪耻,扶植孤弱,表彰门闾,此乃吾兄的事也,弟不赘言。”
云生听他此番话,目瞪口呆,呆呆的看着文生。文生道:“兄犹不信么?我是男身,如何嫁得令岳?若不成亲,如何取得玉凤?此是令岳对我说其缘故,亲手递与我的。你可知隔壁邻家女子失尸之事乎?此乃我借尸卖身,成你纳监之事。我初次入园而出,你问我为何穿白,此为徐家娘入殓衣也。二次入园,托言收拾,将殓衣投之井以灭其迹。伴令岳四十日,实是女身。至中秋,知你乃终场之日,借楼倒,而出神到京会兄。今徐氏尸令岳尚寄存临清观音寺中,尊夫人尽知也。彼以中秋三更死,我就是三更到京,非鬼莫能若是之速也!且如参政一事,我又不是神仙,何数十年前事,宛如目见?我之为鬼,验矣,又何疑焉?”云生道:“如此说来,弟真是鬼矣。但你我之情,原非生死可隔,弟既有灵,长住于世可耳,何言去耶?”文生曰:“情缘已满,不能复留。”用手指道:“接我的来了。”云生举目观看,船队伍也。但见:旌干摇月影,鼓吹杂鸿声。帆开绣帐,与宝船而交辉;樯尽红霞,与栏舟而并璨。喝道的尽是力士黄巾,摆围的都是牛头马面。纷纷蛟龙拥行船,济济鬼判迎节钺yue。从来不信阴阳,今日方知神鬼。
天章问道:“弟于阴间所居何职?”文生曰:“慈航大士保奏,敕为南海水神总管。”看看近来,那些鬼判、牛头、马面一齐跪下,禀道:“限期已近,请大王登舟赴任。”文生道:“取冠带过来。给云老爷这里磕头。”众鬼判俱磕了头。文生带了三山帽,穿起大红蟒,系了碧玉带,着上皂朝靴,受了金英宝剑、诰命,望天谢恩毕,拜辞云生道:“前言已尽,不复赘谈,愿言珍重,免弟挂虑。”因解所佩剑与云生道:“此弟殉棺物也,见此如见弟一样。他日海上相逢,再叙契阔。”云呜咽不能一词,惟凄惶点首而已。文亦潸然泪落,再拜而别。方登舟,阴风大作,倏shu然不见矣。云生放声痛哭,几绝。惊动陆小姐,叫家人过船扶回,问其原故。云天章从始至末说了一遍。小姐不胜惊骇欣羡。惊骇的,道他是个鬼,怎么与人无异?欣羡的,是成就云生功名,又完他夫妇的亲事。劝道:“他既为神,你亦可以自慰,但替他报仇雪耻,便是不负他了,何作儿女之态,自伤其体?”云生收泪道:“贤妻也说得是,但如此钟情,世之罕有,教我如何割舍得?”吩咐趱zan行,扬州公干。
三日到扬州,教管书札的写一通家名帖,大轿去见乜仪宾。仪宾不知来历,只道有什相知,整及出迎。觉得有些面善,道:“大人光降,有何吩咐?”天章道:“老大人便忘记了?三年前蒙招舍弟在府上,向为王事靡监,未曾来接,今奉圣旨代巡浙江,告假祭祖,欲同舍弟归宁。”便叫随行的托上礼物,道:“白金三百,彩缎八段,每事俱倍大人所赐一倍,奉酬前日之惠,请慨然收下,着舍弟同学生回家,感激万分。”仪宾听得此言,惊得魂消魄荡,顿口无言。自叹道:“取命鬼来了。”挣得满面通红,说得“请罪”二字。云又促道:“今在何处,可快请来相见。”仪宾五色无主,失张失志,应道:“是。”天章怒道:“你虽皇亲,也没有用御史之弟为奴才的理,我以理赎,你却不肯,我提请过,你少不得也要还我个人。”乜仪宾看他变脸发性,连连道:“我去请来,我去请来。”云生道:“快去。”仪宾才进后厅,只见文生持剑拎头,喝道:“乜仪宾,还我命来。”仪宾大叫一声,翻筋斗跌倒,便口中发狂大叫:“乜仪宾,你走哪里去?今日须还我命。”遂癫狂出厅来朝着云生大笑道:“有劳哥哥来搬弟丧。这老贼逼死我命,今日要他抵债。我临死时,书房中尚有遗诗,兄其看之。我去也。”只见仪宾大叫:“文韵杀我!”连颠几颠,自打自殴,一跤跌倒,七窍流血,已死厅上。
云生道:“吾弟好英灵也,老贼已死,也可稍血此恨!”就吩咐乜家出个能事的,不一时,出来个老仆道:“老爷有何吩咐?”天章道:“你主人逼死我小相公,本待不与他甘休,他今既死,我也气平了。今小相公尸在何处?”老仆道:“现寄琼花观内。”又问道:“自小相公死后,常常见形,无人敢进此房,故封锁在此。”云生命开了门,见诗放声大哭道:“哀哉雅全!痛哉雅全!如此抱精守制志,真是感天地,泣鬼神也,吩咐摆道琼花观。道官接入,老仆引至柩前。云生倒地,且哭且拜。满道观的人无不堕泪。云生叫摆开祭礼,三奠已毕,大哭一场,吩咐问江都县讨船一只,上写:“贤弟文雅全之柩。”
一路无辞,已到镇江。将丧船停在镇江,亲送家眷经南京,拜见其母其兄。安顿了家眷,拜了两日客。知县已升浙江黄岩道去了,石生已死。停了五七日,心慌意凄,辞了妻母,飞奔镇江,□家□不□阁,催趱民夫车马兼程倍道,不日已到杭州。将丧船另泊,大小官员□□了□新□□□□院各官(以下缺二百余字,原书漫漶不清)。……带文韶和强盗沙狗儿到堂上,云生问文韶道:“你可是窝家?”文韶久知云按台德政,便哭道:“老爷,关于窝家之事,不知何人下此毒手,嘱他攀害小的。”又问:“你兄弟呢?”文韶道:“老爷不必问他,十四岁的孩子,断无做贼之理。家无全犯,有罪尽在小的身是了。他已逃出多年,不知去向,不消问他了。”那沙狗儿道:“他年纪虽小,倒是正犯,求老爷严追。”云按台叫取夹棍来,文韶听声,连连道:“小的认了。”云按台道:“死罪是好认得的吗?”文韶道:“不能受刑,宁甘死罪。”云按台不理,夹棍已取到。文韶只是哭,按台吩咐把沙狗儿夹起来,那些公人如黄鹫捉兔一样,夹将起来,狠命的敲了二百余锤。云按台道:“将你买嘱的人,我已尽知,你道来,不对活活夹死你。”那强盗被夹得死去活来,熬刑不过,供出是万噩。云按台道:“这就对了,详细说出来。”强盗把买嘱事备细说一番。(以下缺二百余字,原书漫漶不清)。……云按台对文韶道:“你知尔弟之事乎?”文韶对:“不知。”按台遂把前事细说一遍。文韶才知道他兄弟死了,哭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悲伤不止。云曰:“已死不能复生,灵柩已在此岸边丧船上。薄助葬资,你可同船去,扶柩归故里,再来见我。”差两个人,跟文韶归家院。母妻见他辟了扳案,好不喜欢。文韶号天抢地,大哭道:“兄弟已死了。”把从前事说了一遍。三口儿哭在一团。公差道:“且到船上再哭未迟。”忽一外郎赶至。道:“老爷上覆大相公,他不得同去,心甚歉然,知大相公官司后衣着欠缺,送白银十两,叫小的同到街上,衣服买几件,酒食买些,叫护送大相公出关接柩归葬回话。”文韶谢了。心想:“凭空一个囚徒,忽然称尊相公,不知亏谁之力。果然人要衣妆,买几件衣服一换,顿非旧日规模。一轿直抬到船上,见了柩,三人环哭,直哭得天昏地暗,露冷风悲,看者无不堕泪,闻者无不伤心。
正在起柩,忽按台差官来祭。祭毕,发舟到苕溪。其(未婚)妻万氏知文生已死,迎柩呕血而死,盖预服毒也。遂合葬焉。县官申报上司,按台为之题请,亲临墓祭,对墓云:“弟为妻死,妻为弟死。两死亦可无憾于地下矣。“请文韶相见,劝其就学。是岁已按云生之荐,遂得游泮。家事亦殷饶,田产俱复。妻贤,事夫以敬,事姑以孝,生二子,以一子继文韵嗣,令其祀典不绝焉。圣旨下,敕文韵为海神,启建庙宇,殿靠民,云按台设祭宣诏。俄有大船乘风而至,云视之,乃文生也,竟不避人。云迎之登岸,文生谢曰:”老母、家兄,厚承推爱,自非生死骨肉,何以至此?微末焦劳,聊报相知,致动圣听,蒙此赫封崇祀,皆恩兄之赐也。山妻又蒙嘉奖,真生死均沾,存亡俱感也。“云问:”弟妇何在?“文曰:”在舟中。“因令相见,威仪棣棣,彩袖翩翩,由船登岸,侍女相扶,万福而推。其服色与阳人无异。云复问曰:”弟有不了语乎?“文曰:”无之。生者乐,死者安,满心满志,无复遗恨矣。“云问以后事,文曰:”位至三公,夫妻偕老,三子二甲一科,二女俱配伐阅。寿元九九,天上玉楼成矣,此时当与兄复会于无何有之天。“又曰:”今后有疑狱不决事,当祷弟所赠剑,弟当亲临代决。若使一人含冤,则前数不能定矣。“再辞而别。其后凡有疑难事,供剑祷之,无有不至,浙人称其神明。寿数子女一如其语。临终日,见文生相迎而去。越十年,禁子周成朝偈南海,见到文生,问及家事,赠以金帛,归语其兄。至则可以复见矣。后屡屡显圣,至今血祀不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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