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陷北京前世因落南院冤孽债
面似芙蓉映月,神如秋水湛珠,威仪出洛自稀奇。藐姑仙子降世。
随父任松江府知事,解钱粮上京。途遇响马,抢劫一空,其父欲死之。摘凡曰:“死亦拿家属赔偿,不如鸣之地方,申文上司,须得变产赔补,留得父命还好支吾。若死则产去人亡,我母子将何倚托?”父是之,相向而哭。即日告明上司,动文书至工部,锁解至京,坐赔偿。三六九鼻,托亲人变产,得九百之金,可还官,而尚缺百金,无此则终不能纳。其父手足无措,摘凡至监谓其父曰:“事急矣,无此则前功尽废,他无所取办,只儿一身,明日写一招头,道通诗书、明技艺,因父坐狱,计得百金偿官,不论奴隶高低,愿者成交。或有怜我者买之,事克济矣。”父曰:“安能舍汝如此,汝切勿行死事,我命听天可也。”摘凡曰:“儿系男身,安能值得百金?但靠天行事,神灵有知,出于意外,也未可知。倘我一身有售,则父脱囹圄,合家得以生全。如无此银,则父死狱中,男亦流落他乡,母弟不知**何所。以此揆彼,好歹相去远矣。”父呜咽不能答。摘凡辞父还寓。
次日插标披榜,沿街卖身。看的倒多,都叹一声道:“好孝子,只是一个男身,如何卖得百两?”行来行去,撞入南院。此南院乃众小官养汉之所。唐宋有官妓,国朝无官妓,在京官员,不带家小者,饮酒时,便叫来司酒。内穿女服,外罩男衣,酒后留宿,便去了罩服,内衣红紫,一如妓女也。分上下高低,有三钱一夜的。有五钱一夜的,有一两一夜的,以才貌兼全为第一,故曰南院。恰好摘凡含泪走入巷内。两边看者如云。内中走出一胖大汉,穿潞绸夹衣,戴一把抓的毡帽,脚穿蓝布靴,见众人攒紧了看,道:“你们看什么?”众人道:“燕老官,有一个卖身标致小官,诗书俱通,要一百两身钱,代父上官。你讨了吧。”那大汉道:“待我来看看。”一见摘凡人物,甚是欢喜,便道:“小官,可少些吗?”摘凡道:“要完官司,少则不够。”大汉道:“百金我倒肯出,只是要听我使用的哩。”摘凡道:“既已卖身,买者乃是主人。主人有命,虽赴汤火,不敢辞也。”又问:“你晓得什么技艺?”摘凡道:“诗书作文,乃是本等,湿词歌赋略通,琴棋书画不精亦晓。”大汉曰:“我要面试。”摘凡曰:“请题。”大汉曰:“我今请客赏芙蓉,同你到众客前,若是做得好,我便讨了。”
摘凡卖了一日,并无人问一声,听他肯讨,满心欢喜,跟着就走。到后院,国有一班客人在那里饮酒赏芙蓉。也有两个小官在那里伴饮。大汉走入,道以此事。大家道:“极好,出个题试他一试。”大汉道:“我是不在行的,求列位爷出题面试。”内中有一戴巾者道:“便是赏芙蓉为题何如?”大家道好。摘凡道:“请韵。”那人抬头看匾上是“芙蓉居”,道:“即以匾上‘居’字为韵。”摘凡索笔研磨,一挥而就,成七言律一首:绕篱红粉浸秋霞,半壁红光映草绿。
艳似牡丹更雨后,绻如菡萏舞风余。
日薰叶底频惊鸟,影落波心欲戏鱼。
流水未干蓉未老,王孙应不怅离居。
众客看了,极口赞好。大汉道:“小官寓在何处?明日我好带银子来成事。”摘凡道:“寓工部前左手第五家,沈小山店内。”众客与他些酒食,他不吃,辞回。到监里来望父亲,也不题出。
次日正打点出门,恰好那大汉领着个媒人,到沈家店来。摘凡接着,大汉道:“请你店主人来。”摘凡请出小山,道以前事,小山道:“可怜,公子如此行孝,真是难得!”大汉道:“劳主人做个中。”小山道:“使得。”当下摘凡写了卖契,着了花押。那大汉兑了银子,又摆个东道吃了。沈小山道:“燕老官,银子交与我,文契你拿去,等他救出父亲,我便送他到院。他是忠厚孝子,不妨事,都在我身上。”那大汉道:“按沈老爹说就是了。中人钱,等人过门再补。”言罢散去。沈主人道:“不是他这样人家,也出不得如此高价。”摘凡一心只要救父,哪有心去问他!把银子上下一用,承行的得了常例,即日替他营为,给了库收。
次日早堂,父已放出。父子相逢,抱头痛哭。回到寓所,问何处得此百金,摘凡道:“是男卖身的。”其父听得此句,大叫一声:“我的娇儿!”早已昏死于地。惊得摘凡忙忙抱起。沈主人又是汤来灌。半晌方醒,哭道:“儿,我只道出了监中,便父子团圆,同归故里,哪知你身已属他人。身卖百金,必非良善受主,指日分离,天南地北,你爹肝肠寸断矣。我不能荫庇你,倒陷害你如此,我何以为生?”言罢又哭。摘凡道:“失男一身,全父一家,所失者少,所全者众。爹爹只当不曾生我一般。老母处,只道我不服水土,不幸身死,以绝他念。爹爹有兄弟养老,男无忧也。尚剩银二十两,可快收拾起身回家,免老母兄弟悬望。男生是他乡人,死是他乡鬼了,爹爹不必再念我。”言罢,哭死于地,死而复苏。沈主人催促过门。摘凡道:“爹,我要去了。”倒地四拜,便要起身。其父一把扯住道:“儿,你就要去了,岂不痛杀我也!今日分离,何时得会?”遂昏死于地。摘凡一把抱住其父道:“爷,儿怎舍得你,只是事出无奈,不得不然。爷回见母亲,看养兄弟,以终天年,男便死他乡,也是瞑目。你若有山高水低,岂不辜负孩儿卖身之苦么?”其父苏醒道:“儿,我肝肠已断,血泪已枯,我也哭不得了。我急早回家,亲戚朋友,或借或典,凑此百金,来赎你身。你须吞声忍辱,苟延此身,以慰父母想望。”一把扯住沈小山就拜,道:“我儿尽托老丈,凡事看顾一二,生当衔环,死当结草,断不忘台丈大恩也。”小山回拜道:“老爷太言重了。老爷放心回家,取办银子,来赎公子。这边事,都在小的身上,不必过哀。”其父吩咐摘凡道:“百金买你,定以你为奇货。且云南院燕家,你父尽知其就里,只是不忍出诸于口。儿,你秉性刚毅,恐你受不得那般凌辱,必走尽头路了。儿,你好歹候我半载,我就是典身也来赎你。你切不可走了短着,则老父母活痛杀矣。”摘凡道:“爷去罢,不必以我为念。恕为儿的不送之罪。”倒身再拜。其父哭到伤情处,也顾不得父子,同拜在地。旁人观之,无不堕泪。忽燕家有人来催,扯扯拉拉,分散去了。其父几次要赶上去送,沈小山之弟乃是文人,一把扯住,劝道:“令公子为大人**南院,所以进孝也。大人送去,殊失缙绅榜样。大人急回取办这笔财礼,到京取赎令郎回去,乃为上着。今若送去,非惟无益,徒出丑耳。”李父认为其言甚是,道:“承先生嘉论,开鄙人茅塞多矣。令兄一回,便马首南也。”
却说沈小山送摘凡到燕家,那大汉道:“拜了菩萨,愿李又仙多招好客,一趁千金。”摘凡心疑不解,回拜大汉。大汉道:“儿要听我说话,愿你夜夜有客,朝朝有酒。”摘凡一发摸不着头脑。沈小山得了媒钱,对那大汉道:“他是新出笼,须从容教诲。”大汉道:“我自有处置。”小山辞摘凡要行,摘凡流下泪来道:“望主人对我父亲说,我在这里好好的,叫他及早回家,以免老母悬望。”沈小山为之凄然而别。回店见其父道以云云。其父大哭了一常次日收拾行李起身,托沈小山道:“小儿在京,别无亲人,求贤主人看顾一二。他日当图厚报。”沈小山道:“老爷放心前去,公子我常去看望他。”其父含泪起身去了。
却说摘凡不知大汉是什等人家,忽大汉叫摘凡来见了众姊妹。摘凡同进后房,并无女子,都是男儿,却人人都带些脂粉气。
但见:
个个趋柔媚,恁谁问丈夫?
狐颜同妾妇,猬骨似侏儒。
巾帼满缝掖,簪笄盈道涂。
谁摆**阵,男女竟模糊?
摘凡看了一惊,忖道:“此都是一班男儿,如何呼为姊妹?”上前作了揖。那大汉去了,这些人便问道:“李哥,是谁着发你到这里的?”摘凡道:“我为父卖身至此。”众人道:“难得。难得,却是今夜要梳笼了哩。”摘凡不知他说的是哪里话。
未几黄昏,大汉拿了一套新衣,叫摘凡道:“又仙,你穿了衣服,跟我来。”摘凡接了衣服,打开来,却都是些女衣。摘凡道:“老爹,拿错了,这是女衣。”那大汉笑道:“不差,不差,我这南院里,穿的都是这样的衣服。我替你穿起来。”走近摘凡,把他衣服脱了,见他肤如凝脂,拍一拍道:“心肝肉,生得这般好。”摘凡听得此语,惊得满脸通红,两眼垂泪,半晌无言。一声长叹,自忖道:“错投胎了。”没奈何,只得听他带到席上。大汉道:“磕了爷们的头。”摘凡只得嗑了头。那大汉去了。席上有四位客,叫摘凡坐下,问摘凡:“你姓什么?字什么?”摘凡道:“小的姓李,名又仙,字摘凡。”其中一人道:“果是仙子降世!我今夜与你相伴而睡,是凡夫遇仙矣。”摘凡红了脸,不敢做声。
黄昏人散,那人携摘凡手同到房中。摘凡魂散魄消,暗道:“此事怎好?”举目观看,只见银烛辉煌,牙床锦被。那人道:“摘凡,该睡了。”摘凡道:“小的服侍老爷睡。”那人便抱着摘凡亲嘴。摘凡死也不肯,道:“这像什么模样?老爷尊重些。”那人道:“你既落在南院,原是养汉生意,与妓女一样,何必做作?”摘凡道:“我卖身他家,原不曾道过做此事。”那人道:“我好意温存,你不识好。你再做作,我便叫起来。”摘凡道:“别事只管应承,此事断断不能从命。”那人看他说得硬了,阻其高兴,便怒道:“老燕快来。”那燕龟还未睡,听得叫,断定是摘凡作怪,走到窗下叫道:“又仙儿子,好好同虹老爷睡了,莫讨老子发了性子,打你一个下马威。”摘凡道:“别事一概听从老爹,此事实难从命。”燕龟骂道:“贼驴入的,又不是我要讨你,是你自己情愿卖身给我的。我把一百两银子讨你,不要你接客养汉,难道讨你做爷?好好同洪爷睡了便罢,再延迟我却不饶你。”摘凡只是哭,惹得燕龟发了性,推开门,一把抓住头发,拎起米升大的拳头就打。可怜如花似玉的小官,怎禁得这般狼籍?打得披头散发,就地乱滚,嚎天痛哭。打了一顿,燕龟问道:“可肯同洪老爷睡么?”摘凡哭道:“别事一听尊旨,这事饶了我罢。”燕龟对那人道:“他未经开窍,故此做作,少坐片时,我叫他来陪你睡。若不耐烦,我另打发一个来陪你。”那人道:“我还等他。”燕龟道:“(一会)就来了。”
燕龟带摘凡到自己房内,已有三四个小官在那里,就吩咐那些小官剥了摘凡衣服。三四个应声把摘凡剥得一丝俱无。叫取刑具来,问摘凡道:“你是原打,还是原成交。”摘凡哭道:“老爹,可怜我,饶了我吧。”燕龟大怒,就是一顿皮鞭,约有一二百下,打得浑身肌无完肤,毙而复苏者数次。摘凡熬刑不过,道:“老爹,我受不住了。”燕龟便也住了手,叫道:“儿子们,替我把他绑起来。”那两三个小官,把摘凡推上板凳,屁股朝天,两手抱凳,腰间垫一枕头,脚、手都捆定了,对燕龟说:“爹爹,捆停当了。”那燕龟又吃了几盅酒,脱了裤子,露出那硬硬铮铮的孽根,约有六寸余长。唾一口唾沫在手指上,照摘凡屁眼里一搭。摘凡被他捆得展动不得,只是哭。燕龟性情至狠至恶,哪顾人生死!挺起**,照摘凡屁眼中就是一入。摘凡哎哟一声,已入进去了一半。再是一挺,竟自到跟,哪里管王孙公子,便狠抽蛮弄。摘凡疼得死去活来,动又动不得,说又说不出,又气,又恼,又悔,又恨,道:“早知定到此地步,当初从了他,也免这一番摧残,且还从容爱护,哪像这一味荼毒?”入有千余,渐不觉疼,屁眼内渐渐有声,滑溜如意。摘凡道:“不意我有些孽债,这也是前世冤孽。”自解自叹,随他抽弄,丢了。燕龟道:“你如今肯么?若肯便饶了你,不肯,我叫一二十人弄你个半死。”摘凡道:“业已如此,则所从命。”燕龟道:“乖儿,这一班人都是如此,何妨得?你替我赚钱,我另眼看你。早肯如此,我也不打你了。”遂就放了他,叫拿水洗裕待摘凡洗完,又令他梳头,另打扮,又叫他吃酒,摘凡不吃,送到洪客人房内。燕龟对洪客人道:“此儿才初来,不晓得世故,莫怪,莫怪。今特来奉陪。”又吩咐摘凡道:“好生服侍洪爷睡。”摘凡娇羞含泪,只是不语。洪客人替他脱了衣服,与他戏弄。他被龟子打怕了,不敢推拒,只暗中流泪道:“天,我作何恶,乃遭此孽报?”吞声饮泣,终宵达旦,竟无一语,问亦不对。
至第二日,愁眉不展,愈觉娇羞,可爱可怜。这姓洪的一连住了一个月,百意百众。只是摘凡怏怏不乐,从来无一笑容。自上床之外,求一狎不可得。虽上床任彼取乐,却也不开一言。三月而名扬,一年而名振京内。人有以诗词求者,必竭情应之,外此则淡也。
猜你喜欢 第四十回恋爱问题两张悬河口拜金主义一块活招牌·平襟亚 第十二回 相亲淫母荐郎肏女·临川山人 第十六回 海外天别有逋逃薮 旅人宿相逢患难交·旅生 第五十八回 谈翰林爱才加亲 安小姐冒名会试· 第一回 陌上闲游坠鞭惊素女 阶前小谑策权戏娇嬛·张恨水 第三十二回泄春光无心闻密语看夜戏信口发狂言·朱瘦菊 第13卷 负心贼梦游地府 高义翁神赐麟儿·李渔 第二十一回 半亩奋三冬燖温举业 双闺分两地赠报清词·吴航野客 第二回 青埂峰故知倾肺腑 绛珠宫慧婢话悲欢· 第四回 秉松筠烈女流芳 图丽质痴儿受祸·东鲁古狂生 第五回 祭宗祠贾氏重兴 宴廷臣皇恩宠渥·顾太清 第九十三回加车租苦力闹风潮停工厂贫民绝生计·李涵秋 第十五章 又是个突来之客·天虚我生 第十五回 雪婆走报江郎 侠友义锄贼子·佩蘅子 第二十三回赌嘴功竹叶杯倾玫瑰酒试怀挟桃花纸嵌茯苓糕·李涵秋
热门推荐 艳婚野史·江海主人 后庭花·佚名 两肉缘·不题撰人 闺门秘术· 换夫妻·云游道人 脂浪斗春·不题撰人 露春红·苏庵主人 枕中秘·吴贻先 云影花阴·烟水散人 枕瑶钗·不题撰人 浓情快史·佚名 画眉缘·清长啸和尚 风流和尚·不题撰人 玉燕姻缘全传·佚名 珍珠舶·烟水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