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争占类 赵县令籍田舍产
“状告为欺心明骗事:穆旧年将当契借到土豪高泳钱一百万缗,今年对月。先日还钱一百千缗,次日还钱本百万缗讫。外又还百千缗,合前日所交,共二百千为利。殊豪欺心,不认先日百千缗钱,坐契不退,分外需索,利还加二。大理通行,挟契明骗,人心何甘?乞惩欺骗,追还当契。感激上告。”
高泳诉曰:
“状诉为负欠刁诬事:乡霸郑穆,先年将契当去泳钱一百万缗,议息加二,手契存证。今还本外,止纳利加一。恃刁返悔,利不完纳。约多还少,舞智笼人。歹捏虚情,告泳挟骗。前济伊急,今以仇报。负心欠钱,刁顽诬生。乞剪刁恶,追还息银。良善得安,奸徒知畏。上诉。”
范邑宰提审之。高泳曰:“债放加二,洪武准制如此。我吞得郑穆利,岂更分外加取?当日彼同唐建来还,只是百千缗利,彼求我饶利一半。我不肯,便说他前日已还百千,有何人证?”郑穆曰:“我非负心之人,若说加二,岂还你加一?你是狡猾之徒,因先交百千缗时无人证见,便起此骗心。老爷可详情,岂有得他钱济急,不还他利,反敢诬他?天雷亦不容也。”范令曰:“诚疑尔冤,奈先日纳钱,无人在证。不如尔认此百千缗钱,使郑穆重出五万,高泳少得五万罢。”郑穆又诉于州,州亦不能理。闻得赵和政声,乃越江而诉于赵。令曰:“县职甚卑,且复逾境,何能理也?”郑穆冤泣曰:“老爷若不代理,此屈终无由白也。”赵令曰:“汝第止此,试为尔思之。”经一宿,召前问曰:“吾计就矣,尔果不妄否?”郑穆曰:“焉敢厚诬?”赵令曰:“诚如是,则当为尔辨之。”乃召巡捕之干者数辈,资碟至淮阴,曰:“适有寇江者邓匡等,按劲已具。更言有同恶相济者,在淮阴陵乡居住,姓高名泳,形状甚具,请捕送之,以其供结。”是时州郡条法,惟持刃截江者,无得藏匿。故追碟一至,果擒高泳以送。彼自恃无实迹,必与我同姓名者,而误执之耳。亦未甚知惧,至则跪于庭下。赵令厉声谓曰:“人生清平之世,当思耕种自活,何为寇江?”高泳曰:“稼穑之夫,未尝操舟揖,曾寇甚人?此必有人唆陷我耳。”赵今曰:“寇江所分诸赃,皆是金银钱帛,非农家所宜蓄者,汝宜自籍舍之物件、储蓄来,吾自有辨。”高泳乃退将家中所有,以手本开来:稻若干斛,系庄人某等还租者;一绸绢若干匹,系家机所出者;一铜钱若干贯,系东邻某人赎契者;一银器若干件,系某匠造成者,皆一一开具明白。赵令大喜曰:“汝虽非寇江者,何瞒东邻赎契百千缗耶!”遂引郑穆人对。高泳单中已开赎契钱百万零二百千缗,不待再审,遂令检还当契于郑穆,而治高泳以明瞒之罪。赵令判曰:
“审得高泳巧陶朱之奇胜,志没利薮;析孔仅之秋毫,行同垄断。货悖而入,放利而行。举本以贷,部人巧为蚕食;乘急而邀,倍息大肆鲸吞。念重鲁褒之钱神,爱家兄情无已极。手探郭况之金穴,要子利贪不可穷。今日纳息百千,欺心不认;明日全完本息,执契不还。冈思琐琐取灾,惟务孳孳为利。岂知焚券以赐,薛邑民感孟尝之恩;不闻指?以赠,故交人服公瑾之义。荣夷专利,良失策其必危;宣子为政,郑子产箴其重币。苟取之而非道,纵得之而何安。既犯违禁取利之条,何殊公取为盗之律。瞒利皆从没入,欺心仍坐笞刑。”
按:赵公之断高泳,与彭公之断赵怿相同,皆以异县骤提,指以贼赃,彼必供出得财之故矣。然赵公必经宿乃得此计,使早闻彭公之案,则不待思索而成迹可法矣。愚故俱表出之,以为设术反赚之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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