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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盗贼类 许太府计获全盗

作者: 余象斗

    曹州省祭吏赵夔,同父往京,多备银两,将营升好任。未至凤阳府,十里路上行迟,故靠晚尚未投店。忽强盗十余人骤出,拦路杀死其父,尽掳去行李盘缠,乘夜散去,茫无踪迹。次日,于附近地方,查访本地惯贼姓名,人并无言者。乃往府告曰:
    “状告为杀命惨惊事:刀笔蚁程,辛苦万状。挨得省祭,铁杵成针。哭夔祭吏收括赀财,同父往京,将营微任,前晚在路,强盗十余,腰刀手棍,杀死夔父,劫去行李,靡有孑遗。痛父非命,仇不戴天,只身孤苦,窘莫度日。老暮微程,遭坑沦落。羁魂飘摇,凄楚莫禁。乞究贼穷脏,正法殄恶。父冤得雪,九泉叩吁。蚁困再苏,万死铭刻。哀告。”
    许太府见此状情极惨,奈贼无证据,难以捕捉,便心生一计,故发怒骂曰:“这刁吏可恶!你两父子在路,纵有贼谋你,只一二人止耳,乃一连牵告此二三十人,且暮夜之间,汝何神见,能尽知此贼名。依你状所告,是本府之人户皆为盗也,非妄指平民乎!杀人之辜,汝自当之。且加以扭锁收监听审,不然异省棍徒自告假状,必是走也。”赵夔是个猾吏,他状中并未告贼名,太府怒他不合告二三十人,又将他收监,知必有计,便入监去不辩。许太府叫刑房吏曰:“赵夔所告贼名太多,中间亦有真贼,亦有被陷者。可出告示,令他来诉,然后出拿未诉者。”刑吏即写告示张挂:“知凤阳府事许,为杀命惨掠事:据曹州省祭吏赵夔状告前事,中间指告贼名三十余人,其真盗固多,而无故被陷者亦有。若信一偏之词,尽捕无辜之党,则官不胜烦,而民亦不胜冤矣。为此合行出示,晓谕远近居民,除平素为盗者不得妄行辩诉外,其有为仇所陷,嗾赵牵告者,限三日内许各以情来诉,毋致薰为莸杂,玉以石混,但有惯盗而巧饰混诉者,查出重行惩治。亦有非盗而三日内不诉出者,后差票拘到,一并以盗例拷勘真伪,然后发落,决不轻恕。须至告示者。”此示一出,群盗见之,皆心自揣曰:“想赵吏父被杀,行李被劫,心中不甘,故访问地方之时,人心以我辈名报之,彼故尽知众贼名姓也。今太府有此开豁告示,宜早出诉之。”由是惯盗宣雅、郁周、满服等十余人,相继出诉。又有项金者,实前日劫赵夔之贼首,心下亦疑曰:“我素得地方憎嫉,想我名亦必报去,须要去诉。”其状云:  “诉为仇唆飞陷事:金素守分,负贩生理。日前与地方总甲买卖角口,因致仇恨。今赵夔被劫,总甲挟仇,唆挂金名。蒙台明示,许早自诉。理合先呈,免遭陷害。上诉。”
    许太府见诸诉状,心中喜曰:“此皆是彼强盗自生猜疑而来诉也。想劫赵吏之盗亦必有在其中者,但须得真赃,便可坐正犯矣。”乃密嘱赵吏明日对审,只可求追赃归去,不可说起杀父命之事。次日,许公吊诸诉状人来,候面审发落。又取出赵夔来曰:“汝认此众人是贼否?”赵夔曰:“那时天晚半黑,俱难认了。小的在先尚指望授一官半职,今要丁忧,亦不消过京。但孤身无倚,又无文钱度日。乞将众人追些盘缠,与我回,便是老爷天恩。纵拿得真贼问他死罪,小的要回家,后大巡审录无人在此执对,终是开他矣。究真贼何益,惟愿追盘缠回去为幸。”许公曰:“你众人都地方报来,其贼是真。今赵省祭言亦可怜,可每人追银二两与他。”宣雅等不肯。许公要动刑,贡金即率众曰:“愿如命。”遂令皂隶押去,即刻限秤完。后令赵夔认过,有是原银否。夔指满服二两曰:“此是我银。”许公即将满服起曰:“你可报出原伙,都要助他二两。”满服见只说助银,亦不妨事,未待重刑,便指出贡金、索栋等在堂五人,更党权等十人未出诉者。许公即令拿党权等都到,专拷究赃银,已十完六七矣。命赵夔领去。夔泣曰:“银蒙老爷断给,虽无全数,当亦罢休。只老父被杀,大仇未伸,要依律法,将强盗灭歼,则死者瞑目,生者甘心矣。”许太府故沉思曰:“你先只说迫赃,故为你追完。今要依律问,则强盗不分首从,皆当问死矣。只拟贡金、满服二死罢。”赵夔曰:“律若只该二人死,便依爷所断。”许公曰:“依律何止二人死,此十余人皆当死矣。”夔曰:“律该都死,纵老爷肯放,上司亦不肯放矣。”因夔坚执,将金等遂皆拟死。许公判曰:
    “审得贡金、满服、索栋、党权等,肆豺狼于当道,植荆棘于要途。挺玉剑而含霜,辉辉载路;栾星弧以对月,肃肃盈衢。如狐鼠之夜行,似熠耀而霄出。倦游远客,方嗟行路之难;好勇凶徒,突起夺财之想。臂方腰刃,众且成群;杀命谋财,人谁敢抗。伤哉白毛之叟,颈刎荒郊;苦矣三考之胥,身羁异域。既取其货,又伤其父,狼贪与虎暴兼资;杀人见刃,劫人见赃,渠魁与胁从俱戮。方快众愤,庶伸国咸。”  按:此路中被劫贼本难捕,况远客告状,势难久待。许公先怒告者,似无为彼治贼之意;后出许诉告示,又似有惜民之心。则贼必争告掩非,希图解脱。岂知正堕许公术中乎!不三日,而盗已得;不阅月,而吏可归。虽如神之判不过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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