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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佛堂奇逢啼笑姻缘 花园巧遇惊惧相会

作者: 尹湛纳希

    吉辰祝寿频举觞,良宵红彩映银缸。 

    儿女嬉戏老亲乐,剪字贴金庆高堂。 

    且说琴紫榭整个心思都沉浸在该墙上的诗句,不舍得离开。忽然背后有脚步声,急忙回头一看,是太太跟前的小丫头来道:“太太请大小姐。”紫榭说:“你先回去,我就来。”打发丫头先回去了。自己暗思忖:若想试探他,非得也有个明确的标志不可。听说他最喜欢见苏节度使时写的《白云》诗,就写上那首诗。但是两首诗并列,让人看了不大合适。忽然想了一个法子,叫花童取水来,把璞玉的诗刷掉,就在这儿写了《白云》诗。 自己又看了一遍,觉得挺满意。他若再来看了这首诗,又认得我的笔迹,不愁他不来找我。想罢收起笔砚,忙去前院,来到程夫人身旁。 

    原来二月十五日是天竺寺的“盂兰盆会”。戴中堂回到故里以后旧病复发,缠绵不愈。程夫人想亲自烧香拜佛,为丈夫祈祷,所以和两个小姐商议。 

    天竺寺是有关西湖十景的名胜。西湖十景是:“苏堤春晓”、 “曲院风荷”、 

    “平湖秋月”、“断桥残雪”、 “双峰插云”、 “三潭印月”、“雷峰夕照”、 

    “南屏晚钟”、 “柳浪闻莺”、“花港观鱼”。天竺寺虽然不在十景之内,在“双峰插云”的高山上,西湖全景如在门槛之下,历历在目。寺里僧舍和俗人居家很多,是个首屈一指的名胜地方,所以说来可称还在十景之上。寺内正殿供奉观世音菩萨。寺主慈云长老原是西方黄衣高僧,十全功德。余杭百姓崇信佛法,善男信女都称慈云禅师为活佛。 

    每年二月十五听经赶庙的人多了。尤其是大宅官眷臣属男女更多。到了那天,程夫人想带领两位小姐前去。琴紫榭想到:一则等着璞玉来看诗,不能错过:二则从那天起心情郁闷,身上也不大舒服,没有跟着前去。只是香菲想再看一次西湖的风光,跟着程夫人。这时天竺寺真是特别热闹,大家的夫人小姐,王子公孙,文人书生多得数不过来。 

    没想到那天贲府的金夫人带着福寿、玉清等人去天竺寺为老太太忌辰念经烧香。在女眷之中见到卢香菲,大吃一惊。玉清不禁失声对福寿说: “姐姐你看!从山门进来的一群女眷,跟在 位老太太后边的,那不是咱们的卢姑娘?” 

    福寿笑道: “这地方哪儿来的卢姑娘!”刚说完,回头一看,那群人快来到甬路上。在前头走的老夫人年约六十,身瘦发白,头发稀疏,鬓角上簪着两朵金花。身穿深灰色长袍,上罩雪青缎长褂。举止端庄,气度清朗。跟在后边的那位小姐白净娟秀,瓜子脸,脸色就象海棠含春,细长的两弯秀眉,清澈透明的一双纯洁的眼睛,婷婷袅娜的匀称身材,上宽下窄对拃一掐的细腰,头插鲜亮的新花,身穿粉红绫子衣裳,往台阶上姗姗而来。这不是建邑卢香菲,还是谁!福寿看了,几年前的情谊一时涌上心头,恰似梦中邂逅、死者复苏。就想奔向前去相见,金夫人摇头低声制止道:“稍等等,世上相貌相同的多了。卢梅是生在深闺的娇小柔嫩的女子,怎能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我先见了那位老夫人,就会明白。”正在说话,程夫人已经来到佛殿前面,侍从婆子们铺上厚垫子,下跪拜怫。卢香菲真是出身名门,不论到什么地方总是端庄娴静,大家风度,从不四下张望。她跟着程夫人进了大殿,礼佛、燃灯、烧香。 

    金夫人从旁侧仔细端详,愈看愈象。就在舒二娘耳旁如此这般说了几句,叫她前去办理。舒二娘遵命进到里面,找了管家婆子,问了程夫人的姓名原籍,婆子们如实告诉,又问为什么打听这些。舒二娘躬身道:“我是城里贲侯家人。我们夫人来到这儿烧香。刚才看见老夫人福寿双全,甚是敬慕,想请到方丈恭候谒拜。”那婆子将金夫人的意思禀报程夫人。程夫人听说是节度夫人,点头应允。舒二娘回来传话,金夫人大喜,先来禅房等候。庙里住持听说官家夫人们要在这儿会面,回避了所有的闲人,烧香撩帘之后退去。不久,程夫人做完了佛事之后,来到方丈。金夫人出房施礼迎迓,进房坐下。 

    卢香菲忽然看见了金夫人,虽约摸认识,但是一则金夫人这几年吃了不少苦,颜面很见老,头发雪白了, 时不易辨认:二则那时福寿、玉清们出去烧茶或求佛经包袱去了,都不在跟前,三则金夫人故意绷着脸,假装不认识。香菲做梦也想不到她们会到了这儿。所以心里虽然着急,也不敢去认,暂且站在一边。 

    金夫人施礼道: “暂借僧舍,冒昧相请,承蒙赏脸,不胜感激。”程夫人回礼道: “未曾拜会太大人,先受恩惠,罪甚!” 

    金夫人道: “老夫人高寿几何?”程夫人道:“ 一轮甲子初度。”金夫人笑道:“不象这岁数,看您有多硬朗。”程夫人道: “老了,不行了。不知太夫人您的岁数呢?尊前有几位公子?”金夫人道: “颟颟顸顸地过了六十,独生了一个儿子,眼下跟着我们来在衙门里。想听听老夫人有几位阿哥。”程夫人感慨道:“少子缺女。抱养的姑娘有两个。”叫香菲拜见金夫人。 

    金夫人听到“抱养” 一词儿,更是惊喜。 

    卢香菲上前拜见,金夫人忙忙嗦嗦地拉住她的手,拉她起来,忍不住掉泪。卢香菲不知怎么回事,心里头颤颤悠悠的,只是想哭。 

    程夫人觉得很奇怪,问道:“太夫人本来不认识我的闺女,怎么才见面就掉泪?请说说,让我听听行吗?”金夫人更是忍不住道:“老夫人!我心里太难受了。” 

    一句话没等说完就抽嗒起来。她心想:“虽说有的人相貌相象,怎么这么象!哎哟!我的姑娘!你怎么短命死了?如果活着,也可以 起相聚了。”这时卢香菲心里想:“这位夫人的音容笑貌,跟我姑母一模 样,还有她的愁容眼泪又怎么这样现成!若确是我的姑妈,这般烟江云山是怎么渡过来的!”想了又想,盈眶的泪珠早已噙不住,滚滚而流,滴滴嗒嗒湿满了衣襟。 

    程夫人又问道: “太夫人有话,不妨明说。您在什么地方见过我闺女?为什么你们俩人同时伤心?请您将缘由照实说吧!” 

    金夫人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说也没用了。突然的遭遇就象作梦,所以才伤心。我看小姐的玉色花容,活象我早已……”说到此处又将话收起来。 

    程夫人大惑不解,又再三问道:“太夫人为何这么见外?怎么刚说出话头,又收起话尾了?”金夫人擦泪道:“虽有一言,说出伤人,不便启齿。” 

    程夫人道:“请照直说,绝不怪您。”金夫人道:“如此那我先陪个罪再说。我看小姐的相貌和我多年前死去的娘家侄女一模一样。”程夫人问道: “令侄女年前故去,她和我的闺女相象,跟您今天的哭有何相干?” 

    金夫人道:“不知道。只想我的侄女是因为守着我赏簪之情而死的。”程夫人又问道:“您娘家姓什么?家在何地?”金夫人道:“我娘家姓金,世袭辅国公,原籍北地建邑。” 

    程夫人又问道: “您娘家侄女叫什么名字?因为什么赏簪,又为何坚守信义,怎么死的?”金夫人长叹道: “我侄女小名叫卢梅,字香菲。”说到这里,卢香菲知道这是金夫人确定无疑。忽然五脏惧裂,一瞬间来不及再想别的,奔向前去抱住金夫人的腿跪下道:“哎哟!仁慈的姑妈!您苦命的侄女我没死,我就是卢梅。”说完放声大哭。金夫人听了那话,不禁惊喜,搂住卢香菲的脖子大哭起来。 

    那时候玉清、福寿等人都已经回来,知道确实就是卢香菲,也都哭个不停。程夫人看了她们的情景,起初大惊,后来知道是姑妈和侄女见了面,忽然想起自己死去的亲闺女再也不能见面了,也跟着哭。卢香菲的哭是苦,金夫人的哭是辣,福寿的哭是酸,程夫人的哭是涩。寺里供奉的主佛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也象奉陪这些人流泪似的。将极高极旱的天竺寺差点儿飘浮在泪海之中了。 

    哭鼻子#收场以后,婆子们才斟上茶来。金夫人拉住卢香菲的手问起:“听说你死了,怎么还活着?又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卢香菲把她将要跳井的时候,画眉说了不能寻死的三项理由,让她暂时避开。自己又女扮男装,成了康员外的义子:以后进京被琴紫榭的彩球击中,又当了新姑爷的事儿说了 一遍。金夫人听说琴默也没死,并且也成了程夫人的干闺女,惊喜交集,大声欢笑。福寿笑道:“琴姑娘投江是多么苦!抛彩球又多么带劲!招了假女婿又多么精彩!”众人大笑。金夫人喜笑着向程夫人问起怎么收琴默当闺女的事儿。程夫人又说起自己的龙玉怎样意外地出了事故。水手们打捞时又怎么得了琴默。黑夜里婆子们怎么误认的。到京城又如何求曹侍郎想许配给贲府忠信侯的儿子等,叙说了一遍。金夫人更是格外喜欢,笑个不停。向卢香菲问道:“那么你的媳妇儿为什么不跟你一块来?” 

    卢香菲笑道:“说身子不舒服,留下画眉服侍她,所以没一起来。”福寿笑着对金夫人道:“说有点不舒服,必是有喜了!”听了这话,逗得满屋子人哄堂大笑。 

    那时日已过午,跟随金夫人的管家们在餐楼上备好筵席进来请。程夫人知道已经是一家人,却之不恭,愿意坐在一起,觥筹交错,十分热闹。福寿拉着卢香菲的手,说起分别以来的想念,没完没了。 

    程夫人举杯探问琴、卢两个小姐的事由,究竟从何引起,金夫人也知道有了求她的事儿,乘机—一答复。卢香菲觉得坐在那儿不太合适,拉着玉清、福寿的手,进到里间谈笑不 停。两位夫人特别投合喜悦,舒二娘等婆子们也会迎合形势,满堂喜笑之声经久不息。这些人刚刚奉陪观世音菩萨痛哭流涕,现在又效法大肚子弥勒佛乐得闭不上嘴了。 

    正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话说璞玉心里头一会儿也没忘记那楼上的美人。二月十五日跟随金夫人去天竺寺,出城到了断桥,就和金夫人分道,带着瑶琴、宝剑,朝着梅峪而去。心里想:“我若再进她的院子可能要出事儿,先从院子外面探询消息料也无妨。那天在墙上题诗,有俩个粗野的婆子看见了。今天我换了衣服,她们见到我还可能认识。真的认出了我,正好打听琴紫榭的确实消息。”在马背上打定主意,直奔南方而来。上次是傍花随柳,信步而行,并不觉得路远。今天心里有事,真想一步兼程,立刻就到,反而象越走越远似的。心里焦急了一阵子,知道急也没用,再将心弦放松,才觉心里宽起来了。又想: “若说那天巧遇有点奇怪,她看见了我,忙忙叨叨地躲开了。还有我写的诗,不知她看了没有。如果她没有下楼,没有出过院子,那我写的不就枉费心机了。尽管这样,我应先去打问她的姓名,一切就都有底了。”这么胡思乱想地进了山口,早已望见那个花园的墙。 

    璞玉在一棵大树下下了马,沿着山脚到了北墙角上,从远处曰望,门旁的粉墙黑字隐约可见。璞玉心想:“我说不是!空写一番,白费心机!美人在哪儿!谁来理睬!这就是明亮的珍珠投暗洞,冒充的白土子素珠瞎姑容。还是让我自己看看。”他近前再一一看,忽然惊讶地想: “我那天写的是七言诗,怎么忽然变了!”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心里更觉奇怪,字体也变了。那天我写的草书,今天变成非常秀丽的楷书了。我是在作梦吧!把两只眼睛擦了擦,再仔细端详,写的是一首五言律诗: 

    白云出远山,蔼霭傍青天。 

    舒卷随形幻,离合任自然。 

    光辉朝日丽,宇靖待风旋。 

    一旦逢龙会,甘霖润物安。 

    璞玉读了一遍,又惊又喜,祷告天地道:“真是绝妙!真叫走运!我的这首诗,别人不知道。这个字迹确确实实是琴紫榭的手笔。这首诗是仙鬼替她写的吗?想必是琴姐姐在这儿,认出了我的手笔,为了叫我知道她在这儿,所以亲笔写了我的诗。我写的诗歌,是不是她也怕并排写着让人看了不合适,才将那首诗歌涂抹了。就从这点来看,定是琴紫榭无疑了。”他又赞许道: “紫榭!紫榭!我只知道你的容貌美丽,还不知道你的学问也这么漂亮,尤其心眼儿这么细,真令人望尘莫及也。我老在这儿站着也没用,上那边儿山坡好好看看小楼。老天爷保佑,让我再见一面也末可知。”想完撩起衣襟,上了山坡,伸头探脑地向小楼频频窥视。哎呀!真怪!那小楼的画窗尽开着,有个穿着一身大红衣裳的美人靠在窗台旁边正往外瞧。因离得太远,眉眼看得不太清楚。只看见圆圆的脸庞,厚厚的方正的肩膀。更加肯定就是紫榭。璞玉两只眼睛的瞳仁一动不动地盯着看,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到那里去说几句话。 

    璞玉将此情景填了一阕《点绎唇》词: 

    独立空山,人静日移林影慢。 

    小楼舒晴,倚栏人频叹。 

    园邃犬吠,喜鹊高枝唤。 

    风竹颤。 

    原来琴紫榭那天等程夫人、卢香菲走了以后,稍微躺了一会儿,心里有事儿不能入睡。带着个小丫头来到梅楼。想起日前在楼头看见模样长得跟璞玉一样的人,打开窗户往下看。站在背后的小丫头用手指道:“格格您看!山秀湖明,风帆沙洲,多象 一幅画的画儿了”说完忽然又失声道:“呕!那个山嘴上怎么站着 个人?”琴紫榭抬头一看,墙外山嘴上真的有一个人呆呆地站着楞神儿。他头戴圆纱帽,身穿紫红色的便服,身材和那天看见的一模一样。琴紫榭特别高兴,越看越是璞玉,尤其是他迎风背着手站着的样子肯定就是璞玉。忽然鼻子 酸,两行泪水不住流淌。痴痴地楞了半晌,心里想到:“璞玉这次来,看了我写的诗,必定知道我在这儿。知道我在这儿,必定在这儿徘徊不肯离去。要是这样,引入怀疑不仅于事无益,而且有损名声。我先派一个小丫头到北门去问清情况,如果真的是璞玉,我就给他写信,给他出个主意。”想罢, 一时感到宽慰,刚要回头叫小丫头芍药,忽而听到木底靴踩在楼梯上格登格登的脚步声,原来是画眉来了。画眉笑道:“大姑娘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呕!这时候就打开了楼窗户,想是要抛彩球了?” 听这话,琴默以为揭自己的短儿,登时变了脸,怒容满面。芍药不了解情况,向画眉笑道:“姐姐你看!那一个人早就朝着我们楼的窗户站着看,象钉子钉住了一样,纹丝不动。”画眉 一看琴紫榭对她变了脸,也动了火儿,正没地方出气。从窗户往下一看,墙外边有一个穿紫红袍的青年,站在那里朝这儿看。也没细看,将两扇窗户哐啷一声就关上了。嘴里嘟嚷着:“烧香去,身子不舒服:看人,病就好了!”出了楼外看见看园子的老汉正在浇花,画眉大声嚷道: “王园头!墙外来贼了。正偷看咱们宅院的动静,你快去抓!”那老头问在那儿?抬头望见有人站在山上,往墙里伸头探脑地窥探,气得七窍生烟,扔下水桶,抡起扁担,大声喝道:“哪儿来的野汉子,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偷看我们的院 子。上这儿找你的亲妈来啦!?”说着神气十足地走过去要揍璞玉。 

    璞玉正望着楼窗出神,嘴里虽然没说话,两个人的灵魂已经暗地里悄悄地透过去合在一起,正在细细地品咂滋味,忽然美人转身关了楼窗,突然从院里边传出骂人的声音。接着看见一个倔巴老汉抡起扁担走了过来,不知怎么变了卦。下山时还摆着大模大样的谱儿,刚转到了墙后,就急忙跑到马跟前。那老汉一看,这贼还有马,更是大声叫嚷,抡着扁担钩子,飞也似的追了过来。 

    璞玉一看不是事儿,骗腿上马,带着瑶琴、宝剑落荒逃去。 

    那时紫榭虽然对画眉这种无礼举动非常生气,可是谁叫自己办了这种事儿,也没法吭声。无奈忍气吞声下了楼。 

    呜呼!为人上人者一举一动可不慎哉!如琴紫榭之稳健,因一时之抛彩球,贻人话柄,以至不能指责顽民。可不畏乎! 

    且说璞玉策马出了梅峪,后面追赶的人业已不见,方才松缰缓行。瑶琴、宝剑赶上来问道: “大爷平日胆子挺大,今天怎么这么胆小?” 

    璞玉叹道: “你们不知道,我是个大丈夫,哪能怕一个奴才!况且游山到人家别墅去看,本来有所冒犯。古书说: ‘能容则德大,能忍则进益’。有容人之心,则事可成,无客人之意,则事必败。我的老师常言道: ‘容则恕人之过,忍则成事之益。因小过而动盛怒,乃克己之不力也’。故大人能容他人之所不能,而能容小人之辱则更难矣。古之英雄贤士成大事者,皆能通达此理也。我想辱骂之来,静观来自何人,是非自有分晓,焉用动怒。《孟子》上讲:”养心,制怒‘。这些小人不值得我一谈,更犯不上跟他争吵。故我之怕者,盖有理也。“说着来到西冷桥边,迎面过来一队车马轿子。走在前面的轿子里坐着一位老夫人。身材清癯瘦朗,气派清如仙鹤,年纪约有六十,肯定不是小户人家的夫人。璞玉在桥旁侧立。看见大队车仗过后,随着又过来 辆小香车。这车的制造别致精细,虽是两轮小车,不用骡马驾辕,车辕内一个大汉在后面推着走。车四面的帷幔异常精致。车内坐着一位小姐,穿戴华丽,璞玉在马背上一眼看见,不觉失声地”哎哟“ 一声,脸色一下子全变了。 

    原来这是卢香菲,同程夫人在天竺寺吃了饭,和金夫人约定了不久见面的日子,回往梅峪正好碰上璞玉向去天竺寺的这条路上回来。 

    这时卢香菲正是满怀喜悦地坐着香车,沿着湖堤,看那一派湖光山色,荷香柳柔。走过来时,忽然迎面过来一个少年郎君,身穿紫红长袍,骑着白马,金鞍银辔,十分显耀。刚转过目光,听见璞玉的声音,打了个照面,认出是璞玉,差一点儿出了声。 

    欲知后事如问,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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