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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缢庙

作者: 佚名

  任迂叟,浙右儒生而无子,惟一女,名之曰宜男。饰雌为雄,聊娱膝下;延师教读,以充石麟。时有东邻之子白云娥者,其父耄年所得,虑其娇柔难育,为之贯耳披鬟,呼为云姐,附任氏之学。与宜男为窗友。时女年十三,男年十四;两小无猜,二情相洽。校书赌诵,互角聪明;女或胜之,则划云之面,相与嘲笑。适师外出,女之母与姑入塾,不识云之为男也,视其柳眉叠翠,杏脸舒红,与其女壁合珠联,争辉并耀。叹曰:“使宜男而果男也,使配云姐,真一对好姻缘。”姑曰:“侬合为媒。”问:“云姐愿否?”母笑曰:“以待来玉。”云始知宜男之为女也,益比昵之。一日师讲《易》,至男女构精句,草草读过。女请问构精之义,师嗔之曰:“是非儿女之所宜问?”女曰:“圣经贤传,岂有不可对人言者哉?”师莞尔他顾。

  云凝睇流盼,唤其阿呆,女更狐疑莫释矣。值师之友来约湖山之游,联袂而去。

  女问云曰:“姐纵慧悟,未必能通《易》理。何哂我为?”

  云曰:“难言也,秘密之旨,非效共形状,终不明晰。”女笑从之,携手入师卧室,共坐榻上。云拥女于怀,探手于裤,抚其琦葩初绽,莲瓣微开。女嗤嗤笑却之,曰:“与姐等耳,毋徒相扰。”云曰:“人各具体,奚能相同?”乃推女横陈,急卸其裤曰:“我教汝构精。”女拒之曰:“昭昭白日,姐不羞耶?”回手抚云,则红霞仙杵,触指翘然。女讶曰:“是何物也,我何无之?”云笑曰:“以有补无,斯谓之构,请尝试之!”

  于是牡丹露滴,巫峡云停。女整衣起笑曰:“构精如是,无怪师之秘而不宣也。”从此师或不在,则玉山相并,雾鬓厮磨,抢韵联吟,递相赠答。云填《望江南》一阕投女曰:“香闺忆,忆昔乍亲卿:锦帐甫垂参喜惧,宝钗乱颤忍嘤鸣,此刻不胜情!”

  女答之曰:“香闺忆,忆昔就萧郎:欲避羞难遮绮扇,最销魂处卸华妆,共入黑甜乡。”云叠赠曰:“香闺忆,忆昔闹阳台:春融柳舞莺梭捷,露沁花娇燕翦开,侬艳满情怀。”女复曰:“香闺忆,腼腆忆初朝:艳夺小桃嗔脾睨,样留新月倩郎描,另有一番娇。”欢娱易过,不觉腊去春回。女年加长,待字深闺,不复出就外傅矣。云亦还其本来,另寻师友。女作书投之曰:“同学妹宜男裣衽致启云娥哥哥足下:忆昔情融绛帐,暂得连镳;泣别萧斋,遽成分襼。缅维现身说法,秘传法象之微。口角吟香,共斗香奁之句。方期此乐可常,岂意于今不再?况雌伏者顿尔凫翔,雄飞者反嗟豹隐。我心匪石,能不黯然。伏愿速遣冰人,以践海誓。则半暇之劈,幸很全归;已破之舟,不致沦溺。萦萦俟诺,戚戚布函。伏祈采览!”

  云得书情急,恃宠撒娇,直告父母。父虽怒其不端,然事已如斯,转虑其子失所,遂倩密友即任翁之戚,敬备枭仪,往求凤卜。任曰:“西邻白翁固所素识,第伊仅有掌珠,那得配我假子?”媒曰:“其女实男子,伪作女妆。以期易养耳。”任曰,“即云姐耶?”

  媒曰:“是也。翩翩美少,谅必中东床之眩”任曰:“不可,不可!云姐昔与我女同学,若与联烟,是无私有弊,玷我家声矣。”媒以童稚何知,决无他故之言,再三劝之。任怒,掉头而入。媒覆白翁。云不知也。尚欢欣鼓舞。与女书曰:“同学愚兄云娥顿首启宜妹妆次:睽隔半年,相思两地。何期云间之鹤,忽堕瑶函;原上之,载衔嘉命。焚芸盥诵,顿慰调饥,来谕悉遵,冰人已遣。谅尊甫知我,必允好逑!伫盼河桥鹊影,正当授采之期;缑岭鸾声,拟上催妆之什矣。克敦旧好,再缔新欢;鼓瑟琴,重叠香闺之韵。宜其家室,应续化生之文。谅必卿为我喜,我为卿贺。书报宜妹知之。”

  时女已闻父决绝之言,饮泣数日矣。母知其意,反加詈也。得云书,恸绝复苏,覆书曰:“顷接琅函,深叨锦注;第君家柯使,徒抱空言。老父以迹涉嫌疑,遽尔决绝。云郎其未知之耶?从此机云池馆,鹤唳空闻;王谢楼台,燕巢靡托。此日青闺,已经蝶散;当年红粉,将属烟销。是固妾之命也!想云郎才似子桓,徒怀绛树;情同穆满,空忆赤乌。谅必同此悲愤耶!然以马卿之才,不患无文君之配;而妾则已非完壁,岂可二夫?故夜寝偶思,则涕泗被面;晨兴忽感,则爪指乱爬。嗟嗟失此于归,终成堕落。

  如不弃粪土,敬订逾垣,面诉离忱,以表永诀耳。临风呜咽,授笔酸辛,云郎采览!”云得书,心乱如麻,泪零如雨。细问其母,犹含糊答应。知事之决无济也。俟蟾明之候,踏梯逾墙,已于檐头接入。相持对泣,泪继以血。女曰:“妾生不逢辰,之死靡他;既不能续前缘,当以魂依左右耳。惟愿郎君,新不忘故;时以杯羹呼名而奠,则九原如在矣。今邀郎来,知我死所。”遂指其床,已红丝结扣,悬于顶格。云曰:“生不同衾,死当同域,奚忍舍我?”抢先入扣,女往牵救,则抱女同登,双双毙命。次日,婢媪唤女,不应。掇户而入,瞥睹双悬,惊呼翁至,抚之俱僵耳。两尸互抱不解。唤白翁来,共鸣诸官。

  判曰:“审看得白云娥与任宜男者,居本比邻,幼而同学。盈盈弱女,僭称冠带之雄;渺渺丈夫,反袭裙钗之饰,阴阳颠倒,堪嗟两老之朦胧;天地絪,宜有双星之缱绻。继而琼田人去,碧海无归;借斑管以描愁,托瑶笺而请命。既以参氏媒妁,好逑称意之花,允宜凤舞鸾歌,竞唱定情之曲。而乃不容坦腹,徒悔噬脐。登简传心,愁甚衡阳之雁;捧书泣血,凄逾巴峡之猿。缟袂趋风,匹夫之志难夺;红颜赴义,匹妇之谅可悲。遽尔双璧同组,立绞鸳鸯之颈,循环合体,牢牵蛤蚧之身。虽事不可风,而节犹足龋律设大法,例顺人情。因是殓以巨棺,俾作同工之茧;葬诸大陆,将生连理之枝。从此地下长眠,不羡人间短景。本县特以表圭璋之坚志,非徒艳花月之新闻。此谳。”断令合葬西湖之麓。风流花判,传诵一时。

  故土有往吊之者。乡愚不知,谓其有所祈祷,尤而效之,有求必应,趋之如市;竞于坟首立庙,香火大盛。至今庙貌犹新,其为发情止义之报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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