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一百七十一
洪武十八年二月癸巳朔，朝日。
甲午，雷电，雨雪。
丁酉，遣官释奠于先师孔子。
戊戌，祭大社、大稷。
旌表汶上县民侯昱孝行。昱事母甚谨，尝受业于东平州学，闻母病，即谒告归省，昼夜侍汤药，衣不解带。母殁庐于墓侧，寝苫枕块，蔬食水饮，旦夕哭奠，如初丧日，三年然后归。事闻，诏旌表其门曰“孝子侯昱之门”。又处州青田县民项景中妻刘氏、项彦成妻金氏、吴安定妻徐氏、绍兴府山阴县民张拱辰妻施氏、吉安府泰和县民康仁安妻陈氏、胡子与妻严氏、刘志亨妻萧氏、广信府永丰县民周德成妻翁氏、业荣八妻祝氏、翁遂三妻黄氏、瑞州府新昌县民胡用谦妻黄氏、柳州府怀远县民刘五哥妻唐氏、凤翔府扶风县民边文显妻张氏，俱以年少夫亡，守志不移，抚幼稚，事舅姑，克尽其能。有司上其事，诏皆旌表其门曰“贞节”，复其家。
己亥，遣官祀历代帝王。
给山东、北平、陕西、山西、河南、辽东所属诸卫所戍卒冬衣、布花。
庚子，祭太岁、风云雷雨、岳镇、海渎、山川、月将、城隍诸神，遣官祭先农及旗纛。
赐京卫旗军胡椒，人一斤。
癸卯，太仆寺卿商暠招集河南故军六百余人至京，人赐钞八锭。
甲辰，上以当春久雨，阴晦不解，间雪雹而雷，虽时气不和，亦人事有以致之，乃谕中外百司：“凡军民利病，政事得失，条陈以进，下至编民卒伍，苟有所见，皆得尽言无讳。”国子监祭酒宋讷献“守边策”曰：“今海内既安，蛮夷奉贡，惟沙漠胡虏未遵声教，若置之不治，则恐岁久丑类，为患边圉，若欲穷追远击，又恐六师往返万里，馈运艰难，士马疲劳。陛下欲为圣子神孙万世之计，要不过谨备边之策耳，备边固在乎屯兵，实兵又在乎屯田，屯田之制必当法。汉本始中，匈奴帅十余万骑而南欲为寇，汉将赵充国乃将四万骑分屯缘边九郡，单于闻之，引去。夫以四万骑分屯九郡，而充国统制其间，则当时之筹画区分，概可想见。我朝诸将中，勇智谋略岂无如充国者哉？陛下宜选其有智谋勇略者数人，每将以东西五百里为制，随其高下，立法分屯，所领卫兵以充国兵数斟酌损益，率五百里屯一将，布列缘边之地，远近相望，首尾相应，耕作以时，训练有法，遇敌则战，寇去则耕，此长久安边之策也。又何必劳师万里求侥幸之功，以取无用之地哉？”国子监博士高允宪言：“黜涉幽明，国家盛典。朝廷设方面郡县之官，与共理天下，陛下深居九重，岂能悉知其才而命之？宜如汉故事，察其节行卓异、政事公平者增秩，赐金以宠擢之，或有公过，亦姑宥之，其贪污、阘茸者者斥逐之，苛刻虐民、废法不奉公者诛戮之。如是，则贤者知所劝，不肖者知所戒，人人有古循良之治而天下理矣。”国子监学正陈潜夫言四事：一曰奖直臣以来忠谏：“夫尽言毋隐之臣，自昔以为难得。陛下奖借作兴之则，怀忠之士罔不思尽其心矣。”二曰简师儒以广贤才：“夫师者所以模范后进，师道立则善人多，善人多则天下治，所系为甚重。今天下人才所赖以育成者，惟此而已，必得经明行脩之士以为师范，则贤才辈出矣。”三曰励廉耻以厚风俗：“人不知耻，则靡所不为，虽绳之以法，犹不知改。惟餋其廉耻，使皆知愧省，则自不犯干有司，将见刑措不用而民风厚矣。”四曰审用人以求实效：“夫人之才器，各有所长，固不可以概论而求备于一人也。内外百官，量其才之高下而任之，则庶乎咸称厥职而可以责成功矣。”上皆嘉纳之。
乙巳初昏，五星俱见。
己酉，赐驸马都尉牛诚公田米二千石。
辛亥，赐武定侯郭英米五百石。
丙辰，旌表孟县孝子李德之门。德少失父，事母以孝闻。元末避兵新安，时兵饥，掠人以食，母谓德曰：“汝第窜去，免为人所得，勿以我故累汝也。”德涕泣，誓同生死，负母逃难，备经险阻。洪武初，河南内附，德奉母归，尽力农亩，孝养笃至，乡里称焉。至是事闻，诏旌表之。
丁巳，以右春坊右赞善董伦为左春坊大学士，赐文绮六疋、钞五十锭。
云南乌蒙军民府知府亦德言：“蛮夷之地，刀耕火种，比年霜旱、疾疫，民人饥窘，岁输之粮无从徵纳。”诏悉免之。
戊午，命赐辽东处军士钞，尝从征者人三锭，谪发者人二锭，其登州卫每岁运粮过海及山海、古北、大同诸卫守边军士如从征之数，北平、山东、山西所属卫卒人二锭。
己未，置金齿卫指挥使司。
太傅魏国公徐达薨。达，凤阳人，家世农业，长身伟貌，刚毅英武。年二十二，值元末兵起，慨然有济世之志。岁癸巳，上起义兵于濠梁，达来谒，上与语，奇之，留置麾下。久之，察其志虑材略皆非众人所及，上益喜曰：“此大器也。”遂命为镇抚，位诸将上。乙未，上在和阳，为孙德崖军所邀，我军亦执德崖，两军相持，达诣德崖军，请以身代上。及上还，纵德崖去，达亦得还。遂从上渡江下采石，定太平。未几，元将蛮子海牙复以舟师扼采石，乃命达将精锐数千，东取溧水、溧阳，断其肘腋，下之。丙申，上败元舟师于采石，召达还，从攻建康，入其城，上留居之，经营四方。命达为大将，东取镇江，克之，开淮兴翼元帅府，命为统军元帅，守其地。张士诚遣将据毗陵，将侵镇江，达知之以告，上命达出兵攻毗陵，沮其诈谋。达遂勒兵讨之，败士诚兵，擒其弟张九六。张士诚复遣伪同佥吕珍入守常州，围之，久不克。丁酉三月，下其城，吕珍宵遁。继取马驮沙，从上取宁国，守将杨仲英等开门降，长枪元帅谢国玺遁，得其军十余万、马二千余匹。复统兵徇宜兴，取常熟。戊戌十月，达与邵荣将兵攻宜兴，乃分兵绝太湖口，并力急攻，拔之。己亥，达遣别将俞通海复池州，俘陈友谅将赵牛儿等，并获艨艟数百艘。上时在浙东，闻捷至，甚喜，遂升达奉国上将军、同知江南行枢密院事。率兵击赵普胜水军，走之，追至潜山县，擒伪参政郭泰，斩之，遂克潜山，获马骡牛羊千余，命元帅詹某守之。庚子，与常遇春将兵守池州。陈友谅以兵来寇，上令达伏兵九华山下，寇至伏发，遂击败之，生擒三千人。既而友谅陷太平，又寇龙江，达从上击败之，友谅遁去，达率舟师追至池州而还。辛丑，从上取江州，陈友谅弃城走武昌，命达进兵追之。又闻友谅欲出沔阳战舰拒战，达乃屯于汉阳之沌口以遏之。是年，升中书右丞。壬寅，胡廷瑞以龙兴降，上命邓愈守之。既而康泰复叛，召达自汉阳还军，讨平之。癸卯，从上攻安丰，吕珍、左君弼皆败走。上还，达移师围庐州，三月不下。会陈友谅率舟师寇龙兴，上召达等还援，从上击友谅于番阳湖。达身先诸将，击败其前军，杀千五百人，获一巨舟而还，军威大振。既而达舟被焚，扑火更战，上遣舟援达，达以死自誓，敌师败，达乃出。寻命达还守建康。甲辰，克武昌，升中书省左相国。复总兵攻庐州，左君弼闻达兵至，遁安丰而令其将楼儿张等拒守，达围之，城中饥困，楼儿张开门，降获君弼母及其妻子遣，兵围安丰，君弼走汴梁。是年八月，命达将兵取荆湘、湖南北诸郡，达与参政杨璟率战舰至荆州，伪汉守将姜珏以城降，达复遣傅友德将兵取夷陵，守将杨以德、归州将杨兴俱以城降。师次潭州，湘乡土酋易华亦来降，督兵讨周文贵于辰州，克其城。乙巳正月，达遣千户胡海洋击宝庆，伪将唐隆道遁，兵入守之。是年，大会师建康，召达还计军务。五月，复命达率遇春等以马步舟师取淮东诸城，兵抵泰州。上遣使谕达曰：“寇兵驻范蔡港，其计不过欲分掣我兵，宜以廖永忠还兵水寨以应之。大军攻泰州，泰州既克，江北诸郡闻风瓦解，寇不战自溃。”已而遂克泰州，获伪吴将严再兴等九十四人、马一百六十六匹。捷至，上复遣使谕达分兵取兴化，伪吴将李清战败，以城降，达留千户刘杰守之。上复遣同知冯国胜帅所部助攻高邮、淮安、濠泗。既而张士诚兵寇宜兴，上遣使谕达，令以冯国胜守高邮，常遇春守海安，遣别将守泰州，令达以精兵援宜兴。达渡江，败寇兵于宜兴城下，获兵三千余人。时国胜攻高邮，伪吴俞佥院诈遣人约降，国胜信之，遣康泰等率兵入城，皆为所杀。上闻之怒，丙午三月，复命达自泰州进兵取之。达至高邮，督兵攻克之，俘其将帅一千三十七人、军一千一百七十五人、马三百七十三匹，得粮八千石、民一千三百九十七户，移师攻淮安。四月，达兵至马骡港，与伪吴左丞徐义战，破之，获船百余，义遁去，俘其院判钱富等及兵三千余人。舟师进薄城下，守将伪右丞梅思祖、副枢密唐英等出降，得粮四万余石、马千五百匹、兵万余、民四千余户，命指挥华云龙蔡仙守其城，前枢密同知陆聚以徐、宿二州诣军门降。复率舟师攻安丰克之，其右丞忻都、左丞祝昌等走汴梁，竹贞以兵来援，大败，引去，追获忻都及其军四千、马千匹、粮九百余石，复遣千户赵祥将兵至頴州，获其粮船以归。八月，命达为大将军，遇春为副将军，统大兵取浙西。上御戟门，戒诸将毋肆虏掠，毋妄杀戮，达奉命，戒饬将士唯谨。将发，上与诸将议取吴之计，遇春以为先取苏州，上曰：“若先攻湖州，使其疲于奔命，然后移兵姑苏。”达遵成算，率舟师，出太湖，抵湖州，伪吴右丞张天骐遣黄宝、唐杰开门出战，遂擒宝及其元师胡贵二百余人。士诚遣伪司徒吕伯昇来援，潜入东门，达扼其四门，昼夜攻之，伯昇与天骐闭门拒守。士诚复遣伪平章朱暹、王晟等及伪五太子分屯城东之旧馆，达分兵营于姑嫂桥，连筑十垒，断其外援，败其别将于乌镇之东。士诚亲率兵往应，达等与战于皂林之野，大败其众生，擒伪吴戴元帅及军士三千余人，旧馆屯兵粮运不继，相率出降。达遂围伪平章王晟壁，破之，晟及同佥戴茂乞降。时伪五太子等来战，烧其船，大败之，伪五太子及其平章朱暹、右丞吕珍等遂以旧馆降，得兵六万余。十一月，达以降将徇于湖州城下，张天骐等遂以城降。达转兵攻吴江州，伪参政李福等降。兵从太湖西出姑苏城南七里鲇鱼口，攻其山栅，伪守将窦义遁去。康茂才军至尹山桥，遇敌兵，击败之，焚其战船、积聚。达亲率马步兵及遣舟师，水陆并进，营于葑门，分遣别将军于娄、胥、阊、盘诸门；又筑长围困之架木塔与城中浮图等，筑台三成，名曰“敌楼”，下瞰城中，设火筒其上，一发连中；又设襄阳礟著物，无不糜碎，礟风著人，皆死。时姑苏城坚，难猝破，无锡莫天祐与士诚为声援，其部将杨茂善游水，天祐遣为侦逻，卒获茂，送达，达释而劳之，待以腹心。于是屡遣茂游水往来，因得其彼此所遗蜡丸书递报，故阴得士诚、天祐虚实。丁未九月，达知其城中困乏，乃亲督兵克葑门，遇春亦破阊门。士诚令伪枢密唐杰登城拒战，又令伪参政周仁等立栅以补外城，杰知力屈，投兵降，周仁等皆请降，士诚军大溃，诸将蚁附登城。城既破，士诚距户自经不死，将士救解之，舁出葑门，送京师。初，达与遇春约城破日，中分抚定。及是，达军城左，遇春军城右，令士卒各悬小木牌，令曰：“掠民财者死，拆民屋者死，离营二十里者死。”部伍肃然，居民按堵，远近悦之。上论诸将平伪吴功，将行赏，谕之曰：“张士诚兵强积富，今亦就擒，非尔将帅用命，何以至此？”于是进封达为信国公，赏绮帛十端，余战士赏赉有差。是年十月，又改为右相国。上欲北伐，与诸将定计，常遇春谓宜直捣元都。上谓达曰：“吾欲先取山东、河南，断其羽翼，然后进兵元都，彼势孤援绝，不战可克。”将启行，又谓达曰：“兵法：‘以庙筭胜者，得筭多也。’卿其识之。”于是命达为征虏大将军，常遇春为副将军，率甲士二十五万北代。达驻师淮安，遣使往沂州，谕王宣父子纳款。十一月，达进师，由长淮入大河，分遣平章韩政率兵略榆行，守将郦毅以城降。师次梁城，守将右丞赵蛮子遁去，部将卢同知、程佥院等率众降，既而赵蛮子亦以所部降，峄州闻风款附。军至沂州，时王信往莒、密募兵，其父宣闭门拒守，诸军围之，宣度不能敌，以元所授沂国公印出降，官军入城，于是莒、密、海等州县相继纳款。上遣使敕达等曰：“闻将军已下沂州，未知勒军何向，如向益都，当遣精锐将士于黄河扼冲要，断其援兵，使彼外不得进，内无所望，我军势重力专，可以必克；若未下益都，即进取济宁、济南二城，既下山东，势穷力竭，如探囊中之物，可不攻而自下矣。然兵难遥度，随机应变，尤在将军。”时金、火二星会于丑分望后，火逐金，过齐鲁之分，宜进兵取胜。达师次益都，遣人谕元守将老保不下，遂督师攻拔之，老保降，徇下寿光、临淄、乐安、昌乐、高苑等县及潍、胶、博兴州，获将士一万五百余人、马骡一千六百余匹、粮一十八万九千石。十二月，遣使招降乐安、般阳守将李圭、俞胜等，淄川、新城等县皆望风降附，获兵一千四百余人、粮二万一千三百余石。遣别将张兴祖下东平，元参政陈璧等以军民五万来降。师至安山镇，右丞杜天祐等降，获船一百五十余艘。师至济南，元将脱因帖木儿遁去，其部将以城降，获将士二千八百五十五人、马四百二十九匹。遣都督同知张兴祖取济宁，元将陈平章弃城遁，大军入城守之。洪武元年正月，进达银青荣禄大夫、上柱国、录军国重事、中书右丞相、信国公，兼太子少傅。赐诰曰：“命将出师，立兴王之大业；建邦启土，资佐运之能臣。仗斧钺而成显功，秉钧衡而居右揆。才为异等，赏亦非常。孚告朝堂，诞宣纶綍。中书右丞相徐达刚姿英杰，远量雄深，岩岩山岳之重，矫矫虎貔之猛，从予起兵于濠上，先存捧日之心来兹，定鼎于江南，遂作擎天之柱，气贯万人而无敌，拔帜摧城，威行四壤而推恩。抚民安堵，牙旗指顾，淮海澄清，雷电铿轰，湖湘率服，西连巴蜀，东际溟洋，有征则总水陆之军戎，所向则收郡邑之图籍，削平二强国，古之名将何以加？辛勤十余年，吾之封疆由此定，叠奏苏湖之捷，俘其臣主而归，允谓元勋，宜膺上爵。尊崇相府，仍加开国之褒；辅导储宫，尤重兼官之选。於戏！太公韬略，当弘一统之规；邓禹功名，特列诸侯之上。用颁宠数，尚克钦承。”二月，达与遇春督马步舟师取东昌，克之，所属荏平等县皆款附。乐安俞胜复叛，达师师征之，胜弃城遁。元将也速等来援，我军与战，败之，追奔八十余里，生擒院判脱欢并军士百余人、马三百匹。三月，达奏定山东新附州县及俘获军实之数。勒兵至陈桥向汴梁，元守将国公李克彝驱军民遁入河南，左君弼等率众诣军门降，大军入城。四月，由中滦进取河南，至塔儿湾，元将脱因帖木儿以马步五万屯于洛水之北，悉锐迎战，击败之，追奔五十余里，俘获无筭，脱因帖木儿收散卒走陕州。达勒兵抵洛阳，元梁王阿都温以元所授梁王金印，率官民出降，河南平，钧、许、福、昌诸州县元守将哈剌鲁等皆来降。转克汝、嵩、裕、陕州，遣冯宗异西攻潼关，守者拒战，宗异将兵拔之，上命宗异据关而守。是岁五月，上幸汴梁。六月，达自河南朝于行在。上嘉劳之，谓曰：“将军率师征讨，勤劳于外，古人所谓‘忠尔忘身，国尔忘家’，诚将军之谓也。”上复召达等议取元都，授以成筭。于是达檄诸将及山东诸郡马步舟师，会东昌。闰七月，师徇河北，遣右丞薛显、参政傅友德等取卫辉，元平章龙二弃城走彰德。达师至彰德，龙二复遁去，官军入城，以右丞梅思祖守之。师至广平，元平章周昱弃城先遁。是月，达至临清，分遣参政傅友德率卫士间道以通步骑，都督副使顾时率卫士修闸以通舟师。达率师北上，至德州，常遇春、张兴祖等俱以师会，遂取长芦，下清州，捣直沽据之，作浮桥以济师，元丞相也速遁去。元都大震，师抵河西务，元平章俺普等迎敌败之，擒知院哈剌孙及省院将校三百余人、马六百匹、船百余艘、粮二千六百石，俺普遁去。师至通州，元国公卜颜帖木儿等率众迎敌，常遇春战败之，擒卜颜帖木儿及副枢也先迭儿、脱脱帖木儿，获马四百匹、船百余艘，遂克通州。丙寅夜三鼓，元主与其后妃太子开建德门北走。八月庚午，达师至元都，驻齐化门，勒兵入城，获监国宗室淮王帖木儿不花及太尉中书左丞相庆童、平章哈剌那海、右丞张康伯、御史中丞满川等及镇南王子六人。籍军民府库及版图重器，封宫殿门，遣指挥张焕以兵千人守之，俾宦寺护视宫人、妃主，禁戢士卒，无敢侵暴，人民安业，市肆不移，远近悦服，人谓“曹彬下江南伯颜，入临安”，不是过也。乃遣人献捷京师，及遣将士逻古北口，守直沽，取永平。上以元都既定，命达等率师取山西，留所统三万人立燕山左、右等六卫，命大都督副使孙兴祖、佥事华云龙守北平。九月，常遇春克保定。十月，下真定。十一月，达自北平进取山西，与遇春会师真定。时元将扩廓帖木儿以兵自太原出鴈门，将侵北平，达侦知之，遣薛显、傅友德将铁骑六千先趋平定州，留指挥韦正守真定营，遂率师趋太原。扩廓帖木儿至保安州，闻之即还迎敌。十二月朔，师至太原，遇春谋于达曰：“我骑兵虽集而步兵未至，众寡不侔，难与争锋，莫若遣精骑夜袭其营，彼众可乱，主将可缚也。”达善其计。适扩廓帖木儿部将豁鼻马潜遣人约降，且请为内应，达遂遣兵夜袭之，彼军果动，扩廓帖木儿觉变，仓猝跣足出帐后上马，遁去，从之者仅十八骑，遂克太原，获兵四万，马如之。扩廓帖木儿奔大同，大军追之，扩廓帖木儿走甘肃。洪武二年二月，达师至平阳，次河中府。三月，渡黄河，元守鄜城枢密副使施成诣军门降。师至鹿台，张良弼等遁去。遂渡泾、渭，至陕西，耆民千余人出三陵坡迎降，达令左丞周凯入城抚谕居民，禁戢军士，一无所犯，秦民大悦。乃分兵取凤翔，常遇春兵至凤翔，李思齐走临洮。四月，达师度陇州，元将白同佥降，克秦州，元将吕德张义等遁去。师至巩昌，元总帅汪灵真保、平章梁子中、商暠、左丞周添祥等皆率众款附，以都督郭子兴守之。遂分遣右副将军冯宗异征临洮，都督副使顾时、参政戴德征兰州。于是李思齐以临洮来降，赵琦等亦归附，克安定州、会州、靖宁等处。五月，下平凉，遣兵逻庆阳，张良臣以城降。六月，良臣复叛，达督兵进讨，克之，良臣投井中，官军引出，并其父斩之。九月壬寅，召达还京，诏都督冯宗异代领其众。三年正月，复诏达为征虏大将军，率师讨扩廓帖木儿。三月，达追至定西，敌退屯车道岘。既而达进兵沈儿峪口，与敌兵夹深沟而垒，日数交战，扩廓帖木儿发兵千余由间道从东山下，潜劫我垒。达怒，斩将校数人以徇。明日，诸将皆奋力战，大败其众于沟北，擒元郯王、齐王及国公阎思孝、平章韩扎儿、虎林赤等官，凡一千八百六十五人，将校士卒八万四千五百余人，马一万二千二百八十余匹，及橐驼骡驴杂畜无筭。扩廓帖木儿与其妻子数人由古城北遁走和林达，遣都督郭英追至宁夏，不及而还。五月，达率师自徽州南一百八渡至略阳，擒平章蔡琳，遂入沔州。又遣禆将金兴旺、张龙由凤翔入连云栈，合兵将攻兴元，元将刘思中、知院金庆祥迎降。十月，诏达等还京达，留兴祖等领兵镇守，遂班师。十一月，至龙江，上亲出至江，抚劳之。明日，达率诸将上表，告成功。上御奉天殿，定功行赏，封诸功臣为公候，谓诸将臣曰：“达从朕起兵，征讨四方，摧强抚顺，劳勚居多。”乃进封达魏国公，赐鉄券。文曰：“朕闻自昔帝王创业垂统，皆赖英杰之臣削群雄，平暴乱，然非首将智勇，何能统率而成大功？如汉、唐初兴，诸大名将是也。当时虽得中原，四夷未尽宾服，以其宣谋效力之将比之，岂有过我朝大将军之功者乎？尔达自起兵以来，为朕首将，十有六年，廓江汉，清淮楚，电扫西浙，席卷中原，威声所振，直连塞外。其间，降王缚将，不可胜数。顷者，诏令班师，星驰来赴。朕念尔勤劳既久，立功最多。今天下已定，论功行赏，宜加爵禄，是用授尔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傅、中书右丞相、魏国公、参军国事，食禄五千石，使尔子孙世世承袭。朕本疏愚，皆遵前代哲王之礼典，兹与尔誓：除谋逆不宥，其余若犯死，尔免三死，子免二死。於戏！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尔当慎守斯言，谕及子孙，世世为国良臣，岂不伟欤？”赐文绮、帛百匹。四年正月，命达往北平练军马，脩城池，诏赐公田。五年正月，赐交趾弓五十、彤弓百，北征沙漠，师出鴈门，至岭北与虏战，失利而还，乃歛兵守塞。六年三月，命达与曹国公李文忠等率师往北平、山西备边。十一月，达等自朔州还至代县，闻扩廓帖木儿兵至大同北，即与文忠等往击之。时大雪，营于鴈踏堡，获故元平章邓孛罗帖木儿，又遣禆将至三角村，获故元武平章、康同佥，得马八十余匹而还。十六年，复命出镇北平。十七年，以达长子允恭署左军都督府事，允恭后改名辉祖。是年，太阴数犯上将，上忧之，诏达还朝。十二月，有疾，上遣使四召名医治之。及祷于山川城隍之神曰：“曩者，天下有乱，朕命将偃兵息民，大将军徐达之功为多，今疾勿瘳，朕特告神，愿全生数载，固宁万姓，朕他日与达同往，惟神鉴之。”至是薨，年五十四。上为震悼，罢朝，恤赙有加，追封中山王，谥武宁，赐葬钟山之阴，仍命诸王遣官致祭，又塑像，岁时祭于功臣庙。其追封之命词曰：“朕惟帝王之有天下，必有名世之臣秉忠贞，奋威武，以辅成一代王业，是以生有显号，殁有赠典，子孙世有爵禄，与国同休于无穷焉。今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傅、魏国公、参军国事徐达，以智勇之资，负柱石之任，曩因元季之乱，挺身归朕，朕实资尔智略，寄尔腹心，以统百万之师，攻无不取，战无不克，栉风沐雨，躬厥苦辛，迨朕正位大宝，论功行赏，是用爵尔上公，锡以重禄，仍总戎于朔方，纤尘不惊，边圉宁谧，信乎为我朝之元勋也。方期天锡遐龄，以享非常之报，孰知将星一陨，而尔躬逝矣。慨念今昔，朕岂能忘？虽然死生人道之常，今尔功在宗社，名垂竹帛，光昭前人，赏延后嗣，可以无憾矣。追封之典，可不举乎？特追封中山王，谥武宁，其上三世皆封王爵，妣皆封王夫人。”其葬也，上亲书“偃兵息民，混一区夏，奠安神人之功”，立碑墓道。子四人，皆上赐名，长子辉祖袭封魏国公；次添福，授勋尉，早世；次增寿，擢右军都督府左都督；次膺绪，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女四人，长，今上皇后，是为仁孝皇后，次代王妃，次安王妃。孙男九人，茂先今为周府仪宾，景昌封定国公，辉祖殂，子钦袭封魏国公。达为人言简虑精，令出不二，诸将敬若神明而小心慎密，在上前谦谨若不能言。及受命征讨，奉行成筭，如恐不及，所至之处，攻城略地，不妄杀戮。兵法严明，军民不扰，得壮士辄释不杀，率而徂征，与士卒同甘苦，士卒不饱不食饮，不营定不就帐，伤残疾病者亲慰问，给医药，至有违令扰民，必戮以徇。不贪女色，不好货利，功成而还，拜上印绶，待命于家，略无几微矜伐之色。初，达所居颇湫隘，上屡命易之，达辄辞曰：“天下未定，主上方宵衣旰食，臣敢以家为计？”及天下平，命有司创第于旧内之南，规制宏壮，表其里为“大功坊”，以旌元勋。上尝称之曰：“妇女无所爱，财宝无所取，忠志无疵，昭明乎日月，惟大将军一人而已。”及今上开国北平，命达练兵镇守，达于今上为后父，恩遇甚厚，每朝见，愈恭谨谦下，应对举止，不敢毫发失礼。今上每敕谕将士，必以达为训。其在军中，日延礼儒士，说古兵法，及将帅行事，亲折其是非成败，莫不心服。至料敌制胜，与汉、唐名将等，而忠义仁厚过之，故能辅成帝业，为开国功臣第一。
庚申，上以太傅魏国公徐达薨，辍朝，怆然不乐，谓群臣曰：“朕起自徒步，大将军为朕股肱心膂，戮力行阵，东征西讨，削平群丑，克济大勋。今边胡未殄，朕方倚任为万里长城之寄，而太阴屡犯上将，朕不意遽殒其命，一旦至此大故，天何夺吾良将之速？朕夜来竟夕不寐，欷歔流涕，思尽心国家为社稷之重，安得复有斯人？今欲有以报之，无所用其情耳，但著其勋烈宣于金石，永垂不朽，使后世知斯人为开国之元勋也。”
行人许穆言：“松州土地硗瘠，不宜屯种，戍卒三千，粮饷不给，虽尝以盐粮益之，而栈道险远，军之甚艰，请移戍茂州，俾屯田于附近之地，则不劳馈运而自可以制羌人。”上览奏曰：“松州卫，吾尝欲罢之，以其控制西番要地，不可动也。军士粮饷，其令旁近州县运给之。”
辛酉，赐征云南指挥柳楫及死事指挥倪春等钞币有差。
是月，松州羌反，成都卫指挥佥事成信等率兵攻其牟力等寨，破之，兵还，又遇贼三千余人于道，复击败之，斩首十五级，生擒二人，追至乞剌河，贼党溃散，乃还。
礼部奏定王国受历等礼仪使。凡遣使颁历，至王府长史司，先期启闻，设香案于殿上。使者至，王出殿门迎接，使者捧历诣殿上，置于案，退立于案东。引礼引王诣案前，赞王四拜讫，赞跪，使者取历，立授王，王受讫，以授执事者，复置于案。赞王俯伏，兴，又四拜，礼毕。其有特敕至王府，王先遣官郊迎，既至，王出迎，亦如前仪，行八拜礼，但王看毕置于案，百官不必陪班。
猜你喜欢 载记第十二 苻洪 苻健 苻生 苻雄 王堕·房玄龄 卷二百八十二 列传六十九·赵尔巽 卷之二百三十三·佚名 卷之三百十九·佚名 雍正实录卷之八十八·佚名 四八一 谕各处应进之书止须按卯分进届期迟悞卽奏明参处·佚名 绎史卷一百五十九上·马骕 绎史卷九十五之二·马骕 太宗本纪·欧阳修 丁宾传·张廷玉 六六、吴起去魏相楚考·钱穆 世宗宪皇帝上谕旗务议覆卷一·允禄 第二节 步步向前进·蒋廷黻 王导·苏辙 卷五十九·佚名
热门推荐 巻十四·顾瑛 卷三十·胡文学 卷二十九·胡文学 卷二十七·胡文学 卷二十八·胡文学 卷二十六·胡文学 卷二十四·胡文学 卷二十五·胡文学 卷二十三·胡文学 卷二十一·胡文学 卷二十二·胡文学 卷十九·胡文学 卷十八·胡文学 巻十三·顾瑛 卷二十·胡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