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刚而正赠妇无淫 哄新郎一时逃走
出汉只因怀国恨,入吴端为救时危。
冰霜自矢坚渠约,膏沐为容悦所知。
谁道痴情俱错认?赤绳各系已多时。
楚卿在窗外?子里张看,不觉大惊。见衾儿立在天然几上,把汗巾扣在楼楹上,正想上吊。忙从?子里爬进,道:“姐姐,不要短见!”衾儿恐怕来抱他,自己从椅子上下来,仍复大哭。楚卿开了房门,遂上去解着汗巾。又劝道:“姐姐,我主意不差。我后日京里去了,你在家举目无亲,子刚又嫌疑不便,不要辜负了你的好处。我要钥匙开灯。”衾儿一头哭,一边腰里取出钥匙,把楚卿对面掷去,几乎打着。又头上拔下紫金通气簪,掷在楚卿面前,啐道:“我原来在梦里。”楚卿道:“我当初原说送人事,不是聘仪;后在小姐房中出来,你说我‘未得陇先望蜀’,我说陇也未必得。我原来讲开的,你自错认了。”遂向地下,拾起簪来。衾儿忽走近身,劈手夺去。见桌上有石砚一方,将金簪放在天然几上,拿起石砚乱槌,把金簪槌个烂瘟,用力拗折,却拗不折,弄弯了。复恨一声,掷在地下,望外就走。楚卿道:“去不得了。”衾儿见说,立住脚。楚卿道:“说明了,你婆媳相见就不雅。这里还是我住处,我唤妇女点灯来服侍你梳装。”衾儿只得又走退来,呜呜的哭。“亏得我没爹娘,好苦也。”楚卿听了,不觉也下了几点泪,勉强道:“姐姐,好在后边,不消哭了。”遂唤几个妇女伴着,自己外边来。问子刚时,众人说:“不见多时了。”楚卿一面点灯,一面着人去寻。到了黄昏,都回道:“影也不见。”楚卿心急,又着人四下再寻。自己复到书房,见衾儿还在大哭,妇女劝他不祝楚卿因子刚不见,又不敢催。到了一更,酒筵摆列停当。那掌礼的傧相不晓得,还催楚卿更衣,请新人出来行礼。楚卿道:“不是我,是吴相公做亲,如今不知那里去了。”众人方才晓得,寻的是新郎。吹的也不吹,打的也不打,都没兴头起来。楚卿见众人歇了鼓乐,冷冷落落,急得个一佛出世。对众人道:“你们只管吹打,我自有赏。”也莫可奈何。
及到三鼓,四下的人陆续回复,到处不见。楚卿无主意,在厅上如走马灯样转。忽见前厅五六个人,棒头棍子赶入,门外一人喊道:“不要打!”厅上已打碎了几件家伙,许多吹手吓得收拾乐器。再看外面,两三个人如捉贼的样子,把子刚肩胛,飞也进来。子刚还不住声的喊:“莫打!莫打!”
看官,你道为何?原来子刚见楚卿要与他做亲,因想:衾儿向日一片苦心,岂有夺人之爱、拆散姻缘的理?我今夜逃走不回,他自己自然成亲了。时月色甚明,子刚走了八九里,正坐在大路口一块石头上,见七八个汉子赶来。子刚躲在一边,让他过去。内中两三个问道:“大哥,可晓得胡楚卿住在那里?”子刚道:“一直西去八九里,大村上就是。”两三个道:“我是报录的,你领我去,我送你五钱银子。”子刚道:“三日前已报过了。”众人推了子刚,一头走,一头说道:“不是他,是一个遂平县人,移居在他家的。”子刚急问:“甚么名字?”众人道:“是姓吴。”子刚道:“可是吴无欲么?”众人道:“正是。”子刚大喜,想要不回,恐怕他们打坏了楚卿家伙,又少不得打发银子、酒饭,不好连累楚卿。只得说道:“列位不必乱推,我脚走不动了,略缓些儿。我就是吴无欲。”众人大喜,齐齐揖道:“不识台颜,多有唐突,得罪了。恭贺高捷!”一发不由分说,竟把子刚扛了飞走。来到门首,子刚道:“这里就是。”众人方才放下子刚。子刚进来,叫住众人莫打。楚卿正要问,只见屏上高高贴起捷报:贵府相公,吴讳无欲高中河南乡魁第五名——官报陆廷光。”楚卿大喜。
却说衾儿在房,众妇女再劝不住,只是哭。忽听得楚卿在楼下高叫道:“吴老伯母,令郎高中了!报录的在外边,到遂平报不着,特访到这里来。”又到书房门首道:“姐姐,恭喜了,子刚兄中第五名,比我还前二名,我主意不差。如今是夫人了,难道别人敢夺你的?快些梳装,不要错过吉时。”衾儿方住了哭,却睡在榻上不起来。楚卿吩咐妇女道:“你们不劝夫人起来,取板子来,都是一百!”众妇女听了,遂扶的扶,抱的抱,衾儿也肯了。楚卿快活,自去前厅,安顿报录的酒饭。大厅上请子刚夫妇花烛,子刚犹自谦让。楚卿道:“里边都说妥了,不须过逊。如今兄已高中,用不着衫了。方才小弟做的大红吉服,一发赠足。”是夜,做成子刚、衾儿受用,不在话下。
且说若素,自九月初二夜与李茂下船,一心念着衾儿,未知吉凶,终日纳闷。行至贺村驿,忽生起病来。李茂只得上岸,寻个尼庵,仍改女装。上去赁寓,请医服药,直至十月中才好。遂谢别尼姑,一路出临清州,至杨村驿。若素对李茂道:“舟中纳闷,此处离京师还远,你替我雇辆车儿去罢。”李茂道:“车儿不打紧,只你小姐两耳是穿的,被人认出不便。”若素道:“我自有法。”遂与采绿两个,把粉髫和胭脂,调水搽了耳环眼里;及调好搽些干的,把镜一照,如生成一样。即时上了车儿,只检静僻处宿歇。
明日,行过萧家村地方,一时下起雨来。正要寻下处,见一个人家门首挂着招牌,上写着:“斯文下处”。旁边又写细字:“挑脚经济不寓”。若素同李茂进去,店主人见了,道:“好个精雅人物,请里面坐。”李茂道:“俺相公要检上等房,宁可多些房金。”主人道:“既如此,随俺来。”进了中间一带,又穿过三层客座,引到楼前右手两间屋内。中间一个天井,栽数盆残菊。外边一间,铺两张板床。里边一门,挂几幅书画。香几竹榻,甚是幽雅。店主人道:“不放外人混杂就是了。”采绿铺下行李,李茂与宋妈妈做房在外边。店主送饭来吃了,若素把壁上书画玩了一回,又伏在窗槛看菊。只见对窗?子内一个秀士,旁边立个垂髫童子。卷起帘儿,定睛一望,道:“好个美少年。”却见他不住的窥觑。若素避嫌,反退入来。少顷,那童子送一壶茶来,年可十四五,比采绿转标致些。入到房中,把若素细看,问道:“相公尊姓?贵处那里?”若素道:“姓沈,上蔡人。你店主人尊姓?”童子道:“姓龚。”去了。采绿斟上茶来,见是上好细品。若素和采绿、宋妈妈各饮一杯。大家称赞。忽听对窗吟道:“轻颦浅笑正含芳,欲托东君费主张。”若素大疑。暗想:这诗是胡楚卿的《花魂》诗。又听再吟《鸟梦》。因对采绿道:“原来胡楚卿在此。你到他书房里看看,问他是那里人,在此做甚。他问你,不可说我是小姐,切莫多言。”采绿领命,到前边来。那窗内的人问道:“可是要进来?”叫童子开了楼下角门,引采绿穿入书房。那秀士立起身道:“有甚话讲?权坐坐。你家相公高姓?到此贵干?”采绿道:“姓沈,家老爷两省镇抚,因地方失守,圣上要家老爷赔补钱粮,今公子要上京看亲。”他又问:“你公子多少年纪?可曾婚娶否?”采绿道:“十八岁,尚未有聘。相公尊姓?这里是祖居么?”秀士道:“我是河南登封人,姓秦,这里是舅家。你先去,我就来看你相公。”采绿走来回复。若素道:“既不是楚卿,为何诵他的诗?”好生疑惑。只见秀士步来,接至房中。揖过,就坐。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心内各暗暗欣羡。秦生道:“不知台兄下榻,有失迎接。”若素道:“幸获识荆,不胜荣幸。请教贵表。”秦生道:“贱字蕙卿。敢求台号?”若素原无预备,见他说个卿字,也随口道:“贱字若卿。”蕙卿道:“弟虽寓居,但在舍亲处,理应尽一主之谊。此间不便细谈,乞至敝书斋少叙何如?”若素本不与男子晋接,却见他文雅,心上又要问他诗的来历,因说道:“只恐拜意不专。”两人推推让让,采绿跟着,遂同到他书房来。李茂在旁,又阻不得。暗想:秦相公这样文雅,如今小姐到他书房,倘或你贪我恋,露出真情怎么处?宋妈妈也替若素担着干系。
你道若素与秦生,两下何如,且看下回,便见明白。
猜你喜欢 第八回 张氏女两世婚配·云游道人 第二十七回 淮安城月娘问渡 清江浦嫠妇同舟·丁耀亢 第廿六回 三神仙法润玉荚蓉·云封山人 第七回 看黄花夜雨谈心·烟水散人 第五回 贼吴才暗偷红睡鞋· 第二十八 心背相合·邺华生 第十五回 仗仙机亟除凶暴 捐尘累强附婚姻· 第六回 大兴寺避雨遭风波· 第四十九回 花有怜智诱林旭 姚蕙兰误入圈套· 第二十回 众娇美一去不复返·风月轩入玄子 第五回师徒二人茶楼留意· 第一回 费春泉初临繁华地 马静斋宴客一品香·陆士谔 第三十二回 四马路豪商遇刺 麦家圈大令验尸·陆士谔 第四十六回 庆生辰飞花开绮宴 报春晖入梦遗金丹·郭则沄 第二十一回 谋士巧施狡计暗室有亏 贤妇错认良心黄金虚掷·黄南丁氏
热门推荐 艳婚野史·江海主人 后庭花·佚名 两肉缘·不题撰人 闺门秘术· 换夫妻·云游道人 脂浪斗春·不题撰人 露春红·苏庵主人 枕中秘·吴贻先 云影花阴·烟水散人 枕瑶钗·不题撰人 浓情快史·佚名 画眉缘·清长啸和尚 风流和尚·不题撰人 玉燕姻缘全传·佚名 珍珠舶·烟水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