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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御史私行轿夫漏风声 老僧多嘴淫孽难藏影

作者: 佚名

    诗曰:

    秋声入夜夜多寒,落叶风中面面残;

    无奈官清招谤易,可知宦拙免参难。

    正怜去后长垂泪,不分行时便失欢;

    即此一一婬一一风能砥柱,颂声起处万民叹。

    话说各州府县,有那衙蠹光棍,为恶百端的。常有好官,不由所属听信下役,自己人访严拿,毙之杖下,如前朝祁御史、新朝秦御史。人人感激,个个畏怕。若论有关风化,奸一一婬一一不悛的,也与凶人一体重处,惟有前朝祁御史、新朝李御史。况李御史所处时候,比祁御史更难。前朝独御史更觉威严,一出衙门,家家避匿,鸡犬不开,相沿体统如此。新朝初任,有一两个做好人的御史,不但同下僚游山饮酒,和尚亦与衔杯,戏子亦同掷色,还有唤戏子到衙门,欢呼痛饮的哩。朝廷处了两个,张御史就严肃了。秦御史大振风纪,不假声色,但把和尚、戏子都看做无恶可行的,不甚关心。李御史偏道:“君子里有恶人,小人里有君子。代天子行事,在这地方做一场官,纵不能遍访贤能,荐之天子;必须察尽好恶,救此兆民。假如和尚,岂没几个高僧,修行辨道,岂没几个包揽词讼,串通衙蠹的,比俗人还狠。又岂没几个贪酒好一一婬一一,败坏清规的,比俗人更毒。假如戏子本是贱役,安敢为非,只是倚仗势宦,奢侈放恣,其害尚小,有那行奸卖俏,引诱妇女,玷辱闺门的。我出京时,就有一大僚,痛恨一优,托我处他,若不犯在我手里罢了。”再一访问,除了一一婬一一恶,也是扶持风教一桩大事,如此存心,却在纪纲 振,顽民未革时候,岂不更难也。

    顺治十叁年六月到任,未到任之前,已先各府私行了一番。下马之后,十分爱民,只是衙门人役,毫不假借。行了半年事,凡是做访的衙门人,与打行讼师,平昔着名的,也拿得尽情,或军或徒。知会了张抚院,再无滞狱。准的状词,发了府县,不许久淹。就如亲眼见的,亲耳闻的,府县也不敢欺他。

    有一个交结衙役,包揽词讼的二和尚,也不住山,也不住寺,以管闲事为生涯。李御史拿下打了几十板,问徒发驿去了,人人称快。新朝极作兴戏子,李御史只有抚院请他,他请抚院,照了旧规,点几出戏做,除此再不用这班人。

    二月初旬,放告,忽见枫桥地方,有里邻连名呈子,为一一婬一一僧強一姦幼女事,僧名叁拙。李御史心中大怒,若果有这事,大伤风化。若没有这事,刁不可长。且不批发,必须私行细访,方不致冤枉。

    过了几日,悄悄带了一书一皂,扮做山东枣子客人,打着山东乡谈往枫桥,一路先体访一番,就寻个饭店歇了。次日从西新桥,直到观音山脚下,天色尚早,不见烧香的来,独自一个,茶馆里买壶茶吃了。问起叁拙,店家道:“是有财势的和尚,不住在这里,住在花山范家坟相近,我也不知详细,总来不是好和尚。客人莫去拜他。”李御史不言语,走了出来。只见远远叁匹乘轿子来了,虽是布轿,却开 着子的,前面叁个年小女人,后面一个年老婆子,都走华服。一个轿夫,口里说:“娘娘,你们烧了香,不消吃老和尚茶点了,快到叁师父那里去,自然有盛馔留你,总承我们早吃些。若是住在那里,明日早来接。”轿内女人道:“且到那里看。”李御史想道:“这话跷蹊,女人如何住在山里僧房?”紧紧跟了他前去。山门都下了轿,老少四个女人,一齐上殿烧香,那八个轿夫,门槛上,石基上,散散的坐着。李御史也坐拢来,问路上和女人说话的,道:“朋友在山里抬轿的么?”那人道:“正是。”李御史道:“每一乘多少辛苦钱?”那人道:“到这里烧香,不过一钱二叁分,若人忙时节,也只待一钱五六分。”李御史道:“方 听见说花山叁师父那里,一定多些了。”那人笑道:“这是不论价的了。不瞒老客说,花山范家坟来了个叁师父,是个光头财主。相交的女人极多,我们抬的,是他老相识了。抬到那里,凭他们顽耍几时,吃了他酒饭,叁师父每乘与我们五钱。若过了一夜,次日早来接了,又吃他酒饭,又加五钱细丝银子,一分也不少的。”李御史道:“方 有一老叁少,难道都是他相识?”那人道:“老的不知是娘是婆,这不算数,只叁位娘娘。叁师父自己一个也够快活了。况他如今收了徒弟,约有二叁十人,怕没几个会弄的。”李御史道:“咱去游玩得的么?”那人道:“当时范提学在日,与民同乐,你便去得。如今他只留女人,不留男人,去也不招接你。”说言未了,四个女人下殿来,上了轿,往西南转湾去了,李御史步上殿来。参拜了观音大士,站起身来,一个老和尚,捧个化缘疏簿叫道:“阿弥陀佛。大殿上少瓦,求施主老爷布施些,无量功德。”李御史教取过笔来,写在疏簿上道:“山东李,香金叁钱。”又道:“ 小在后就来,即当现送。”老和尚道:“爷走山东,卖什么宝货?”李御史道:“卖枣子。”老和尚道:“有船在山下么,可要备素饭?”李御史道,:“这也使得,香金外,再补饭金叁钱。”老和尚高叫徒弟,快收拾素饭。说言未了,烧香的纷纷进来,后面一个小后生,同着一个少年女子,一个捧香纸的家僮,也上殿来。老和尚慌慌张张,走去点香点烛,拜单上也去展展。那后生和女子双双拜了四拜,女子跪着,后生起身,取了签筒,又跪下去,求了一签,两个 起来。老和尚恭恭敬敬,去作了后生一揖道:“王相公失迎了。”那后生讨了签,教和尚详一详。老和尚看了签,道:“什么用的?”后生道:“这娘娘要嫁我,成不成?成了好不好?你详一详。”老和尚道:“难得成!成了也有损失。”签道:“有物不周全,须防损半边,不周全,就有损失了。”后遗:“家乡烟火里,祈福始安然。保福一保福,就安然了,前不好,后来好。”后生道:“这和尚一派胡诌,这娘娘财礼二百两罢了。我连娘娘的,已凑足二百两,封好在那里了。只等待行礼。大阿哥张相公、尤相公有工夫,一两日里交与龟子,就过门了。若说别样事情,我两京大老就是阁老尚书都察院大堂,都与他相知,那抚按临出京,都有人吩咐他,府县官还怕我,当道府官不好,要奉承我几分,难道我怕龟子?”老和尚就道:“我失言,里面请坐。”后生也不回言,洋洋竟同一个女人下殿去了。老和尚又慌慌张张跟着送他,他头也不回上轿去了。正是:

    败翎鹦鹉不如鸡,得志狐狸强似虎。

    老和尚进来气喘喘,邀李御史客当周饭。李御史随就同他入去,坐了。问:“这后生是谁?”老和尚道:“爷是山东,自然不认得他,这是有名的王子嘉。”李御史道:“他是什么人,你称他相公?”老和尚道:“是便是戏子出身,有个缘故。明朝只府县吏员,为说叁考满了,可以选个仓官、巡检、浒墅关书办,部里有名册,这两样人,称个相公;一班皂快,也有称相公的。戏子只称师傅;清客只称官人;如今戏子称阿爹,清客称相公了。这王子嘉原是小旦,行奸卖俏,偷得妇人多了。在平湖被乡宦打逐,本班主人大怒,难免送官,逐出了班。他因而随着几个老串戏,自己也附在这伙里面,南京北京,在大官府门下,说事过钱,做了个大通家。苦不奉承相公,把我光头一顿打,那里伸冤。”李御史道:“他奸骗妇人,为何新察院那里没人告他?”老和尚道:“他偷的都是有体面人家,不是乡宦,定是富家,只得隐瞒了。不比花山叁拙和尚,偷了整几百妇人,不是银子买奸,定是用势強一姦,如今现有里排邻比,苦在吴县正堂。他用了百两银子,买上买下,就压住了。”李御史道:“告在都爷那里,新察院那里,难道也压住了?”老和尚道:“爷,你请些素酒,我慢慢和你讲,若要正法,除非上司亲提审实了,一顿板子,立刻打死,发与问官,就是清官。大分上压下来,少不得一个枷号问徒,又逃网去了。”李御史道:“如今那一臣官好?”老和尚道:“贫僧也不甚下山,闻得抚按老爷都好,都是爱民的官府,苏州百姓造化,都遇着这样好官府。察院老爷在松江常熟,各处行事,打死恶人,眉也不皱一皱,阿弥陀佛。就是活阎王一般。”李御史笑了笑儿,回头见一书一皂,立在背后。吩咐封五钱,叁钱香金,二钱饭金,不消外对了。书皂一齐应道:“嗄!”老和尚道:“爷北方其有规矩,管家就如答应官府一般。”李御史怕人知觉,就抽身走了。一书一皂,称了五钱,当面送了。已有小快船,在山下伺候,连夜回衙门去了。未知后事如何?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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