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观军容呼家宝登台论将 信天命绍潜光...
忽闻炮响一声,人马移动。家宝于红旗队中指一人曰:“此人额如黑铁,脸似红铜,环眦阔颔,拿双斧骑乌\者,何等样人?”少青曰:“此庄勇赵联曾学万人敌,人呼他为赵霸王。”又指白旗队中一人曰:“此人白面卷须,竖眉,方口,拿双枪骑白马者,又何人?”少青曰:“此庄勇赖仁化。万军中掉头摇尾独去独来,如入无人之境,人呼他为白飞蛇。”又指着两个狮盔犀甲双枪并马而来的,问少青,少青曰:“此庄勇毛果、毛敢兄弟也。毛果曾擒山J,毛敢曾屠巨蟒,人都呼他。”言未毕,炮声又起,见一队女军绣旗飘A,引着一骑女将,朱唇绿面,凤眼蛾眉。家宝大惊失色,少青曰:“此某姬人白雪燕耳,混名雪枪娘。”家宝点头曰:“往者十字道前追我军者,正此女矣。枪如滚雪团云,乱箭射之,不能入。我庄公甚惧之,以为神技。但坐骑甚怪,非马非牛,毕竟何物?”少青曰:“此名耿纯,产于紫霞洞,惟渠能降伏之,他人不能跨也。”言罢又指五花马上一女将,曲眉细目,面削神清,曰:“此女由基乐更生也。能百步射悬丝,万不失一。”家宝又指拿铁棒的女将,脸碧眉青,身躯略矮的,相问,少青曰:“此名秋娥,汝绍庄之女雄也。铁棒一挥,千夫辟易。绍庄不能用,而归某。”又指后一骑曰:“此亦可庄之雄也。”家宝回眸一看,见其人方腮丰准,美目扬华,曰:“此亦颜郎姬人乎?”少青曰:“然。一拳头,打死双虎,两头铲,铲尽三军。军师不闻,可足足之名乎,即其人矣。忽然炮震连珠,一簇白绣旗拥出一骑,白袍女将,桃花脸薄,柳叶眉纤,杏眼樱唇,十分娇媚。拿着紫缨鼠尾枪,含笑而来。家宝曰:“此女何人?”少青曰:“军师不见大旗上,写的‘白狼乡范’四字么,渠即白狼乡长范百花也。”家宝曰:“那貂尾旗上,写着横窖乡赵,亦横窖乡女乡长么?”少青曰:“昔随无知在贵庄考试时,这书童原是个女兵,名春桃,本庄公立为横窖乡长。能使双锏,飞锏掷人,无弗中,人呼飞杵娘。”言未已,闻无知呼于台下,曰:“庄公升座矣,请恩师进帐相见。”少青乃引家宝下将台,从左辕门而进。辕门外,皆坐着众庄勇,与几个乡长闲谈。见少青入,皆肃然起立垂手。过了仪门,暂憩堂下。遥望大红帐外,坐着诸娘子,凤盔上皆翘着三四尺的双雉尾。两旁女兵,皆执军器侍立。渐闻香烟馥馥,三声炮响,一阵笳鸣,金鼓刚停,笙箫间作。帐门开处,数十个绣衣女侍,拥出赵庄公公挪,高坐帐中。众娘子参见已毕,颜少青坐左帐外,教人传呼家宝进见。家宝整衣升堂,见红罗帐里,两旁孔雀宫扇,护着个锦袍玉貌的美人,量是公挪了,拜舞已,立于柱旁。只见无知上帐参拜,备陈绍公求和之事。公挪问曰:“柱旁立的就是呼军师家宝么。”家宝曰:“是。”公挪使人备椅柱旁,请家宝坐。家宝谢了坐,将绍庄公求和之意,委曲细陈。公挪笑曰:“汝庄公,不念先乡长之义,欺某是个女孩儿,不在眼里,欲率雄师,踏平无力,以怨报德。今忽求和,必藏诡计。然某亦不多计较,若依某三事,便许军师。不然,势难两立。”家宝请言三事。公挪曰:“第一件,要绍公单骑逾沟,至某营中盟会。第二件,须供银三万,许赎三囚。第三件,要以唐埗乡立石为界,永远不许侵伐界内小乡。若依某时,明日巳刻,到此受盟。某备酒筵款待,若巳刻不来,你一庄六十乡的人马,休想片甲得回。”
家宝拜辞了公挪,渡沟而回,备述公挪之语。绍公想了一回,颦蹙曰:“十字关之败,乡长多阵亡,难保诸乡不埋怨某。今费三万金,能赎两乡长之命,某不敢吝,即唐埗之界,较乌沟所争不过六乡的岁供,某亦不争。至于单骑赴会,敌情叵测,能保首领以回乎。”丁勉之、尹百全,皆言不可轻往。家宝曰:“赵无知状元,无力之女谋士也。念公厚遇,必不负公,某敢保公去。”丁勉之曰:“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安知不以无知为饵以钓公乎,某以为必不可去。”家宝曰:“公挪虽骠悍,其婿颜郎,温文长厚,必不令公挪行诈,贻詈四邻。况今日之势,欲战则无粮,欲退则惧袭,死者不复生矣。而一庄勇、二乡长,父母妻孥,莫不倚门呼季拥,被劳魂,谁非人子,谁非人婿,谁非人父,忍令从公去,而不从公返乎。”潜光慨然起立曰:“某命在天,岂赵公挪所能害某。”意遂决,乃使家宝先押银一万,复渡乌沟,许其三事,其银二万,恐绍庄路远,取给不及。即于附近乡长处挪借,明日巳时,使呼家宝、尹百全随往。又选庄勇十人,扮作军士,解送银箱,皆暗藏军器。渡过乌沟,望见旌旗尽偃,鼓角无声,静悄悄似是空营,吃了一惊。忽炮声骤响,一队军士,从营栅中拥出一个儒冠绶带的少年来。家宝指曰:“此公挪之婿颜郎也。”言未已,少青来得已近。相与拱揖,迎潜光等入营,使人列筵相款。潜光曰:“见了赵公,才与贤郎叙话。”少青曰:“赵公挪乃十余龄的丫角村娃,有何胆识,畏公之威,恐震慑不能成礼,故使某在此代盟。敢问庄公所许赎金,尚缺二万,量从人亦已载来。”潜光使人交卸明白,又见一女子貂冠凤帔,跪着叩头曰:“花状元赵无知参见。”潜光又吃一惊,起立回礼,无知坐于少青之下,潜光曰:“状元无恙,在昔未曾开罪于状元,状元何故不辞而去。”无知曰:“男有室,女有家。在贵庄时,不过偶然游戏,何可长也。”
正言次,只见潜光坐后,一人叉手立,虬髯虎颔,身长八尺,膀阔筋拳,瞋目而视。无知大惊,问潜光坐后者何人?潜光曰:“此庄勇尹百全也。”无知曰:“此人神威闪烁,必非等闲。某在贵庄时,未曾认识。”忽闻霹雳响,呼一声状元。无知又是一惊。百全曰:“记得庄公赐饮酒已过量,府前的大榕树干近百围,怒其阻某行路,只一枪刺入尺余,牢不能拔。明日酒醒,复往拔时,那里动得分毫。此时状元教人扛出几坛美酒,教某曰,汝若要拔此枪时,除非饮尽坛上的酒,可以助力。某一坛一坛的饮个净尽,便去拔枪。此时看的人多了,某拿枪杆大叫一声,看的人也帮着齐叫,那枪从一片叫声中拔了出来。状元将庄公命赐某犀甲一副,状元忘之耶?”无知点头曰:“是了,当时多呼庄勇为尹拔枪。” 言未已,即有军士禀曰:“香案酒牲,已摆设停当了。”少青曰:“昔葵邱之会,束牲载书,不烦歃血者,信为本也。欲以信终,宜以信始。某欲与公各书一信字,互相执照,更无事束载繁文,不更直捷乎。”潜光曰:“贤郎所言,正合某意。但某本武人,不能作字,使呼军师代书可乎?”少青曰:“可。”即令军士取出笔砚,及黄绢二幅,少青与家宝各书讫,供香案上。少青与潜光上香酹酒,各表中忱。无知、家宝、百全陆续拜毕,易取信字,各佩身上,相肃就宴。
酒间,少青曰:“庄公英武,遐迩共闻。今挺身来会,可云坦直。倘一时左右不戒,开罪于公,岂明哲保身之智乎。”家宝曰:“鸿门之会,楚王犹不忍杀沛公。贤郎以信合两庄,而以诈将之,贤郎必不为也。”少青起而拜曰:“是某失言也。”酒过三巡,无知把盏,至潜光席前,敛衽曰:“某以芜才,蒙公厚待,至今犹未去心。愿两庄始终和好,无惑人言。某身虽在赵,犹是公臣也。”潜光曰:“某今年三十有八矣,并无妻室儿女,愿以谊女辱状元,不知颜郎肯屈为某婿么。”无知曰:“公孤高自尚,不娶夫人。无夫人何以有庄主。有谊父而无谊母,恐贻诸乡笑,敢辞。”少青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今公年近四旬,不近女色,贤则贤矣,如嗣续何。”潜光起立曰:“贤郎之言是也。但大愿未酬,诚不欲以室家自累。”少青笑曰:“公之大愿,某知之矣。但天命已有所归,以公英杰,当识时务。劝公早求淑女,生子生孙,长保绍祚,不胜于糜烂其民,以求必不可偿之大愿乎。”潜光不悦。家宝曰:“酒过十巡,非礼也,愿我公拜辞。”少青使人请呼贵卿、丁潜龙、绍海深出营,各劳以酒,使从潜光归。又相与订唐埗乡立界之约。潜光大喜,拜谢甚恭。少青偕无知送至乌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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