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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娱爱女禽言供雅谑 祝夫人凤腊示衰征

作者: 韵清女史吕逸

  迨静娴左顾,目光与之相触。即回首,佯取几茗,闻馥馥呼曰:“颖哥灼手矣。”瑶叔至此,始觉手痛。谛视,手背间白灰豆大,中有火星。急挥之,然不识火自何来。敏甫摇手示勿声。盖其嘈纸烟,趁杨公面外坐,探烟吸之,将烬撩于地,不虞落瑶叔手背。微馥馥一呼,瑶叔肤灼矣。无何曲终笛止,杨公赞叹勿置。自谓廿余年前,与同岁生沈君次常,寓京邸。次常工笛,每夜横吹,视为常课。邻有金魁者,伶工也,闻而慕之,尝请其指误,则其工力可知。特与丹翁较,觉彼仅悦耳,此能娱心,相去不可道里计。语已,回顾静娴曰:“晚餐后,儿觉胸闷,今如何?”曰:“愈矣。”杨公笑曰:“然则于先生之笛,可以祛疾。彤甫营业,将为所夺。丹翁其留意,此老姜桂之性,恐不能释然于君,奈何?”言已大笑,众皆哄和。陆妪适进盘点,中置饨饪,并匾豆山药之糕,内厨自制者。二品洁白香滑,有六角、五出、连环诸式,于是主客共食。而瑶叔嗜甜,不觉扩其胃量。杨公谑之曰:“此静娴特敬于先生者,汝侪何可染指。不见静娴怒视耶?”且言且瞋目,似效静娴者。众大笑。而瑶叔诚实,不免愧视静娴。静娴已笑不可仰,馥馥捉静娴怀中,笑至肩环皆颤,始悟为杨公所绐,失声而笑。盖杨公处世谦冲,而对子侄则严,今兹一再诙谐,其引人发噱,自较常人为甚。迨食已将散,命阿寿掌灯。山和尚窥于帷隙,呼曰:“于先生去耶,好八哥送客。”丹初习于谦虚,连称不敢。众人已觉可笑,杨公复加志解曰:“丹翁知之否,内子因鸟豢上房,和尚之名勿雅,改呼八哥。彼乃加一好字于上,可谓自命不凡。”众人复大噱。敏初与瑶叔,至梯次,犹吃吃勿止。翌晨,利生诘其故,又归罪丹初。谓吾兄端方,今乃谐谑若是,皆矮鬼引致耳。

  十月朔日,珊撷妇临蓐得男,老夫妇喜慰可知。命名合璧,字朔明。取其时日适当,正日月合璧之际。杨公既庆抱孙,爱女之疾复愈。葭月三日,为夫人五秩寿晨,拟展弥月两日,与夫人帨庆并举。杨虽寓公,然在籍士绅,颇多年谊。加以棋酒之交,未及月望,贺仪纷至。以主人好古,锦衣绣帽之外,复有金石书画诸品,皆为利生目未经见者。于是另设内帐房,关于庆祝诸端,悉委丹初。凡丹初建议,又雅合主人之意。且杨公阔大,乃郎又少不更事,有丹初任繁剧,遂畀全权。利生侧目,无如何也。惟演剧娱宾一节,撷珊意在京戏,静娴则喜昆腔,杨公莫知所择。丹初进曰:“昆班有二。一鸿福,往来江湖间。而鸿寿一班,新自沪上来。其行头,为某京卿赏给,人才较鸿福为优。夫人大庆,与此名颇称。领班与吾相识,定价非昂,作为夜剧如何。”二人语次,撷珊欣然归,谓甬江京班初到,伶皆童年,黄道悦之,拟以一台为贺。杨公辞之勿获,昆剧之议始决。遂选吉日,于廿六夜午祭祠。是夜丹初先往,料量供品,及盥漱更衣之所。届时,杨公冠带率子,及利生叔侄入祠。并呼瑶叔,亦易礼服同行。丹初不知,令设四垫。杨公至,命仆加其一,置敏甫之右。在丹初目中,觉利生面色骤青,不快至矣。顾撷珊淡然,敏甫亦未经意。矧杨公肃恭将事,利生何敢置喙。祭拜已,夫人姑媳与静娴亦至。夫人裙帔珠补,按品严妆。静娴笄年,亦易成人妆束。短发掩额,拢鬓遮环,而弓履重台,愈觉苗条清艳。馥馥在旁,时时目之而笑。夫人低语曰:“今夜祭祖,姊姊礼合大妆,所谓入国问俗,汝何笑为。”盖皖俗闺女非临嫁,例勿系裙。馥馥之笑,非无因也。杨公微闻之,遂呼馥馥曰:“馥馥前。汝居此,无异吾家人。静娴拜已,汝亦无妨一拜。”馥乃敛笑低环,盈盈亦拜。祭毕,天将破晓。众归休息。丹初独后至,因事造利生。及至门梯交界处,闻利生言曰:“此举,殊与撷珊有关。闻二婶奁资颇富,既无子,例应撷珊承受。宋氏儿,一寄男耳。今置汝侪之列,预于祭祀,此何理者。乃小子罔觉,可谓童騃。特彼贵公子,卑视族叔。曾一门客之勿如,吾亦奚屑教诲耶。”答者曰:“叔摄吾衣,乃因此事乎。然馥馥凌家女,亦复预祭,世父讵有他意。”言杂呵欠声,敏甫也。利生冷笑云:“此老人藉以解嘲耳。彼爱小宋特甚,或以静娴妻之。寄子也,婿也。小宋之获利等耳。质言之,滋与撷珊有损。”言已,似乃侄有不然之色。复曰:“孺子勿信,且俟异日,尔辈少年人。任何聪明才智,而识微知著,孰若吾者须知吾食盐,多于汝饭也。”利生此语一发,适触乃侄之忌。盖敏甫趋新恶日,最憎老辈自夸。丹初知其且出,蹑足而退,默念吾主人曾官礼曹,揆之平日议论,不应有此。殆所谓过爱忘礼耶,君子不以人废言。利生之言,不为无见。异日娇客,非瑶叔而谁?夫婚配一端,不难于才貌之相称,而难在情性之相投。矧二人貌离神合,息息相关。苟能匹合,则韵士美人,永好可以预卜。主人择婿,可谓老眼无花矣。思至此,开口而笑。乃庆子懵懂,谓丹初之笑,大都由于庙台观剧,时挤阅者肩背之下。今堂戏有日,足以畅观耳。童子何知,宜有是想。然丹初倦矣,遂和衣而睡。凡人处快意之境,辄觉驹光易驶。

  五日一瞬,即杨氏家人预祝之期。杨公事无大小,皆赖丹初。眷属有勿能拘避者,请夫人延见丹初于新厅中。丹初长揖已,即致祝辞。夫人慰劳备至。冬日苦短,天已垂暮。厅事中,华烛高烧,氍毹贴地,屏幛满壁,愈觉金彩辉煌,照耀人目。迨主人夫妇至厅,仆人设两椅。儿媳女以次叩祝,老夫妇顾而滋喜。既而利生亦至,冠缨既黄,呢褂垂敝。腰袖之宽大,足裹二人,而衣裾高低,不靴而履。馥馥善笑,已勿能忍。矧利生吝啬,无故不肯剃发。平日短发猬利,帽与顶尚可粘着,今则修剃一光,颔下之带,仅连一线。及至鞠躬叩首,冠乃砉然堕地。馥馥亟趋屏后,已纵声矣。斯时男女仆,分班侍立,以俟叩贺,馥馥一笑,僮婢应之,非杨升与陆妪目禁者,几至哄堂。老夫妇亦为莞尔。利生抬冠起,不免羞恼交并。因见几有烟袋,亮洁可爱,非若己之黄油腻积者,遂燃煤而吸,噫气以泻其愤。无何家宴团圆,撷珊等捧觞上寿。夫人见双烛结花,作如意灵芝之状,喜为吉徵,顾而微笑。利生勿察,易纸燃,点于风烛,花乃四散。夫人怒形于色,利生始退。杨公坦然谓儿女曰:“若母本善饮,自归吾家,以祖母恶酒,嗣又累于家务,屏除杯酒,迄今二十余年。今汝辈长成,且抱孙矣。矧今日家庆,宜劝若母尽醉。”言已抱合璧置诸夫人之怀曰:“合壁合璧,后年此日,汝亦拱其小手,祝祖母千春矣。”夫人闻之,始转怒为喜。瑶叔执爵进曰:“贱子适居樽下,无以为颂。晋一觞,愿年伯父母如山之寿。”老夫妇大喜曰:“愿汝亦然。”二人一饮而尽。次及敏甫,夫人谓之曰:“于先生劳苦极矣。已饬备馔花厅,汝二人宜往陪之。”杨公笑曰:“汝侪务使其烂醉,至惑之而倒始已,不然惟汝二人是问。”言已,合座皆笑,二人亦一笑而退。寿期既届,天气晴和,宅中重门洞启。门左右,衔牌鲫比,伞扇诸执事,修饰一新。九时许,合璧摩顶寿堂中。烛篆辉煌,贺者云集。丹初便衣整洁,周旋于宾客之间,萧然若无事人。盖厮役辈,如接帖、值厅、司茶、侍宴,以及值园、司衣,皆丹初先事指派。榜谕门房,各司厥职,秩序井然勿乱。席设鸳鸯厅,厅分南北对向。嘉宾式燕,准对剧场。楼上则女宾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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