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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媚娘传

作者: 李昌祺

黄兴者,新郑驿卒也。偶出,夜归,倦憩林下。见一狐拾人髑髅戴之,向月拜。俄化为女子,年十六七,绝有姿容,哭新郑道上,且哭且行。兴尾其后,觇之。狐不意为兴所窥,故作娇态。兴心念曰:“此奇货可居。”乃问曰:“谁氏女子,敢深夜独行乎?”对曰:“奴杭州人,姓胡,名媚娘,父调官陕西,适被盗于前村,父母兄弟,俱死寇手,财物为之一空。独奴伏深草,得存残喘至此。今孤苦一身,无所依托,将投水而死,故此哭耳。”兴曰:“吾家虽贫贱,幸不乏 粥,荆妻复淳善,可以相容,汝能安吾家乎?”女忍泪拜谢曰:“长者见怜,真再生之父母也。”随至兴家,复以前语告兴妻。妻见女婉顺,亦善视之,而兴终不言其故。

时进士萧裕者,八闽人,新除耀州判官。过新郑,与新郑尹彭致和为中表兄弟,因访致和。致和宿之馆驿。黄兴供役驿中,见裕年少,迭宕非端士,且所携行李甚富,乃语妻曰:“吾贫行可脱矣。”因欲动裕,数令媚娘汲水井上,使裕见之。裕果喜其艳也,即求娶为妾。兴曰:“官人必欲娶吾女,非十倍财礼不可。” 裕不吝,倾赀成之,携以抵任。媚娘赋性聪明,为人柔顺,上自太守之妻,次及众官之室,各奉绿罗一端,胭脂十贴。事长抚幼,皆得其欢心。由是内外称誉,人无间言。其或宾客之来,裕不及分付,而酒馔之类,随呼即出,丰俭举得其宜。暇则躬自纺绩,亲缲蚕丝,深处闺房,足不履外阈。裕有疑事,辄以咨之,即一一剖析,曲尽其情。裕自诧得内助,而僚采之间,亦信其为贤妇人也。

未几,藩府闻裕才能,檄委催粮于各府。媚娘语裕曰:“努力公门,尽心王事。闺闱细务,妾可任之。惟当保重千金之身,以图报涓埃之万一,慎勿以家自累也。”裕颔之而别。因前进,宿于重阳宫。道士尹澹然见之,私语裕吏周荣曰:“尔官妖气甚盛,不治将有性命之忧。”荣以告,裕叱之曰:“何物道士,敢妄言耶?”是年冬末,粮完回州署。时届春暮,而裕病矣,面色萎黄,身体消瘦,所为颠倒,举止仓皇。同寅为请医服药,百无一效,然莫晓其染疾之因。周荣忽忆尹澹然之言,具白于太守。太守以问裕,裕曰:“然!”于是谓同知刘恕曰:“萧君卧病,皆云有祟,吾辈不可坐视。”刘曰:“盍请尹道士而治之乎?”守即具书币,遣周荣赍诣重阳宫,请澹然。澹然曰:“渠不信吾语,致有今日。然道家以济人为事,可吝一行乎?”便偕荣至,守出迎,以裕疾求救为请。

澹然屏人告守曰:“此事吾久已知。彼之宅眷,乃新郑北门老狐精也,化为女子,惑人多矣,若不亟去,祸实叵测。”守惊愕曰:“萧君内子,众所称贤,安得遽有此论哉?”澹然曰:“姑俟明朝,便可见矣。”乃就州衙后堂结坛。次日午,澹然按剑书符,立召神将,须臾邓、辛、张三帅,森立坛前。澹然焚香誓神曰:“州判萧裕,为妖狐所惑,烦公等即为剿除。”乃举笔书檄,付帅持去。其文曰:

上清杀伐雷府分司,照得:二气始判,而天高地下,自此奠其仪;三才已分,而物化人生,亦各从其类。念幅员之既广,慨狐魅之滋多。缉木叶以为衣,冠髑髅而改貌。击尾出火以作祟,听冰渡水而致疑。所以百丈破因果之禅,大安入罗汉之地。再思多佞,难逃两脚之讥;司空博闻,能识千年之怪。况萧裕乃八闽进士,七品命官,而敢荐尔腥臊,夺其精气。投身驿传之卒,作配缙绅之流。恣乌合而弗惭,怀豕心而未已。绥绥厥状,紫紫其名,过可文乎?言之丑也!郡城隍失于觉察,权且姑容。衙土地乃尔隐藏,另行究治。其青丘之正犯,论黑簿之严刑,押赴市曹,毙于雷斧。使虎威之莫假,庶兔悲而有惩。九尾尽诛,万劫不赦。耀州衙速令清净,新郑驿永绝根苗。长闭鬼门之关,一准酆都之律。布告庙社,咸使风闻。

俄而黑云滃墨,白雨翻盆,霹雳一声,媚娘已震死阛阓矣。守卒僚属往视,乃真狐也,而人髑髅犹在其首。各家宅眷,急取其所赠诸物观之,其绿罗则芭蕉叶数番,胭脂则桃花瓣数片,以示于裕,裕始释然。尹公命焚死狐,瘗之僻处,镇以铁简,使绝迹焉。然后取丹砂、蟹黄、篆香与裕服,而拂袖归山,飘然不顾矣。裕疾愈,始以娶媚娘事告太守,遣人于新郑问黄兴。兴已移居,家道殷富,不复为驿卒。盖得裕聘财所致耳。始略言嫁狐之实于人。询者归,具以告太守。众乃信狐之善惑,而神澹然之术焉。

洞天花烛记

天历二年,己巳之岁,于潜秀才文信美,偶出游。至半道,忽有二使,布袍葛屦,联袂而来。长揖于前曰:“华阳丈人薰沐奉请。”文仓卒辞避曰:“信美,天目之鄙人;华阳,地肺之灵境。仙凡既隔,造诣何由?”二使曰:“已办轩车,愿无多让!”遂与同行,果有竹兜子一乘候道左。信美既上,舁去如飞,顷刻即至。使者偕信美入。丈人玉冠绡衣,秉简出迓,且致辞云:“僭越奉邀,曲承枉顾,幸勿以牵率见罪也。”与之抗礼,并坐于堂。茶罢,出杯,珍馔罗列,丈人亲执盏于信美前曰:“老夫叨处洞天,久思闲逸。而男婚女嫁,尚尔关心。今弱息及笄,议姻震泽,将纳其次子为婿。佳期式届,聘礼已临,诸事皆备,惟回书未得人耳。稔闻名士,尤擅才华,特此攀迓,无非借重。”命左右取笔、砚、鸾笺,置于几案之上。信美肘若神运,思如泉流,挥洒无停,略不经意。其词曰:

福地阴阳合,洞天谐二圣之缘;龙池岁月深,水府缔万年之好。专凭兔颖,虔覆鸾缄。恭维震泽主者顺济昭祐王亲家阙下:乾坤粹气,星斗寒芒。果证真仙,受穹质于上界;位齐海渎,膺显号于明时。为霖运仁静之施,体道存智动之用。涓流必纳,廓其量于有容;众派爰归,汇其涯于无际。久著朝宗之望,夙推润下之功。视事坐鱼鳞堂,班行肃睦;休退宴玳瑁殿,歌舞婵妍。官联天上之豪华,庙食吴中之绵远。民虔崇于香火,世尊仰于威灵。福禄攸同,商农均赖。某志耽冲素,体法谦虚。通籍金门,生杀忝司于下土;秉钧玄省,朝参幸近于清光。既交邻壤之欢,仍羡华腴之盛。如令嗣某颙卬闻望,允为白面绣衣郎;小女某婉娩听从,讵谓红楼富家女?仁厚慕象贤之公子,肃雍愧下嫁之王姬。自顾何人,敢辞非耦。宜其家,宜其室,纳征式谨于初盟;投以桃,投以李,将意莫酬于厚贶。长春不老,永世齐芳。

丈人读既,称叹再三,遂留宿,以光华烛之会。于是遣价赍书,遍请附近洞府群仙,壮观礼席。

至日骈集,车马之多,旗麾之盛,盖世所未有。丈人顶九旒之冠,佩五岳之图,被赤霜之服,肃客于别殿。俄而千驺万骑,迭鼓鸣笳。翠盖文旍,拥雕鞍之先后;绣裳衮服,俨珠履之尊崇。灯烛辉煌,笙歌嘹亮。侍者走报:“新婿及门也。”群从起迎,引入幕次。忽内间传命,索催妆诗甚急,而婿所带相行之人,艰涩殊甚。从者数十辈,络绎不绝。婿缉知信美在座,私下遣人致浼。信美即代之为诗曰:

玉镜台前亸绿鬟,象牙梳滑坠床间。宝钗金凤都簪遍,早出红罗绣幔看。

十八鬟多气力娇,妆成不觉夜迢迢。风流自有张生笔,留取双眉见后描。

媒将以入,众皆喝采。但见红妆百队,画烛两行,箫管喧阗,香风淡荡,引婿入洞房合卺。执事者又忘将撒帐文来,左右皆失色。婿呼媒耳语,复使出致浼信美。信美立撰付之曰:

伏以絪昷未判,固溟涬之无形;清浊既分,便刚柔之有对。粤从开辟之始,已生配匹之名,至道所存,大婚尤谨。恭维震泽新婿郎君,华阳元姬淑女,早钟间气,夙孕真姿。礼乐文章,端可作吴彩鸾之倩;功容言德,允宜为王君迥之妻。绯桃自泛于灵源,红叶肯题于流水。天作之合,神相其成。惟化工不离于阴阳,而道妙造端乎夫妇。曲房窈窕,罗帏翠被郁金香;盛服辉光,火浣单衣绣方领。揭盖露珠冠之饰,交杯互玉斝之尝。锦褥平铺,软衬金莲之袜;黛螺浓染,轻描偃月之眉。二姓百年,一双两好。燕婉既谐于伉俪,绸缪宜合于瑟琴。于以采蘩,于以采苹,克谨烝尝之荐;载弄之璋,载弄之瓦,行膺莞簟之祥。合欢讵让于名花?并蒂宛同于奇果。哕哕似朝阳之凤,嗈嗈类春渚之鸿。响动帏屏,幔蹙龙鳞之轻细;梦回鸳枕,口含鸡舌之芳馨。奇逢已遂于结褵,善颂更陈于撒帐。请歌词语,庸助欢声。

撒帐东,罗帏绣幕围春风(唐李贺)。红绽樱桃含白雪(唐李商隐),元精耿耿贯当中(唐李贺)。

撒帐西,歌舞留人月易低(唐储光羲)。惊起芙蓉睡新足(唐李贺),倚风晴态被春迷(唐雍陶)。

撒帐南,新人轿上著春衫(唐李商隐)。云髻半偏新睡觉(唐白居易),断肠春色在江南(唐韦庄)。

撒帐北,云楼半开壁斜白(唐李贺)。小语低声问玉郎(唐裴谱),春色恼人眠不得(宋王介甫)。

撒帐上,两两红妆笑相向(唐崔颢)。淡云轻雨拂高唐(唐李商隐),睡觉不知新月上(唐陆龟蒙)。

撒帐下,满山明月东风夜(唐韩偓)。冰簟银床梦不成(唐温庭筠),美酒清歌曲房下(唐李颀)。

伏愿撒帐之后,姑嫜交庆,家室攸宜。一掬琼浆,谩说裴航之奇遇;五双白璧,可知雍伯之阴功。纵石烂而海枯,谅天长而地久。螽斯秩秩,麟趾振振!奈何婿之傧相,多作吴语,不善于读,复传呼文秀才。既抵内寝,则珠玉相辉,绮罗交映,桃腮杏脸,粉颈酥胸者,不知其几千百人。自非女与婿对坐象床,断不能辨其孰为新妇也。信美抗声朗诵,从容闲雅,抑扬高下,甚得其宜,听者齐声道好。礼成而出。须臾,婿遣媒致利市冰绢二匹,明珠二颗,信美拜受,便赴礼筵。所设皆非烟火之食,不能名识。

丈人遍告坐宾,赞誉信美之才调。且作而言曰:“惟兹嘉礼,旷劫罕遇,今文士贲临,群仙光降,愿留珠玉,以为洞天之重,不识可乎?”信美乃献洞天花烛诗曰:

玄黄初分鋋灵壤,峭壁穹崖绝来鞅。深严不遣俗人到,窈窕惟宜法宫敞。重重叠叠峙华构,画栋凌霄挂金榜。丈人华盖钧轴相,佐治蓬莱生杀掌。神明自与世人异,婚嫁本无情欲想。阴阳动静含橐龠,示有耦配非惚恍。高闲孰是可作对?震泽尊居百川长。时良日佳车辆多,琼树瑶柯顿成两。烹龙炰凤设宾筵,考鼓挝钟震霆响。蹇予凡陋忝司笺,利市平分珠与镪。雍容喜得厕衣冠,傧相宁期近屏幌!庭丁络绎进珍羞,座客纷纭杂谈讲。饮河鼹鼠愧盈腹,止鲁鶢鶋惭厚享!幸观花烛献新篇,留与千秋洞天赏。

众宾传玩,咸赞瑰奇。宴罢酒阑,扶携而出。明日,丈人于玄清内殿,特待新婿,专命信美陪席;信美固让不敢当,翁婿交请,乃就坐。酒三行,美人捧红罗二端,文锦二匹为谢。既终宴,遣前二使送出。

还家,家人惊怪,失已半月矣。信美悉裒诸物货卖,遂成富室。子孙甚盛。号遇仙文氏。于潜人至今称之不绝。

泰山御史传

宋圭,字孟瓒,山东之益都人。世农家,至其父始读书为畯儒。圭生而俊伟,长而端严,能勤于学,日记数千言。居贫,自食其力。隐田里间,以教授为业。非义不为,人敬惮之。省臣以孝弟力田荐,不报。集贤大学士阿鲁浑撒里言其守节静退,不求仕进,宜用以励奔竞,又不报。圭皆漠如也。性严毅,不能容人之过。每面折之,至颜赪发指,不少恕。而人亦服其规诲,无有与之为怨者。

至正二十年秋八月望,圭家居,忽见黑云四合,迷亘其屋,旌幢麾节,拥一神人,若凡间贵官之状,呼圭出曰:“岳帝闻子经明行修,不偶于世,特召子为泰山司宪御史。”圭莫测所以,俯伏听命。神人即宣制曰:

东岳天齐大王府:盖闻备束帛以征贤,朕每艰于得士;正朝纲而执法,汝克称于其官。顾兹耳目之司,实荷聪明之寄。旁求草泽,峻陟华阶。儒士宋圭,公直以无私,刚严而有断。方笃志探诗书之赜,而含章著易象之贞。安贫以乐箪瓢,味道而甘韦布。显荣常在于身后,优除真拜于乌台。纠察每侍于帝傍,谠论伫闻于白简。期迈揽辔范滂之右,肯居乘骢桓典之间。正色而谀佞寒心,飞章而奸回破胆。毋负清华之选,思酬特达之知。於戏!斧钺下青冥,禄未沾于人世;绣衣立霄汉,名更重于岱宗。咨尔夙儒,服我新命,可拜司宪御史。

听毕,圭再拜曰:“帝命有严,其何敢避?但乞少缓耳。”神人颔之,反旆而去。圭知必死,即处置家事,沐浴更衣,迨夜半,逝矣。

又数年,其友秦轸罢闽中尉,归次泰安州,遇圭于逆旅。相与道旧,沽酒而饮之。轸审知为鬼,且悉其死时事,因问曰:“地下官府,与人世类乎?”圭曰:“吾与君幽明异路,亦何用知?然念旧交,复是儒者,说亦何害。大抵阴dao尚严,用人不苟。惟是泰山一府,所统七十二司,三十六狱,台、省、部、院、监、局、署、曹,与夫庙、社、坛、?、鬼、神,大而冢宰,则用忠臣、烈士、孝子、顺孙,其次则善人、循吏,其至小者,虽社公、土地,必择忠厚有阴德之民为之。而尤重词职。向修文馆缺官,遍处搜访,不得其人。亦有荐三数公者,虽甚文采,而在世之时,不修士行,或盗名欺世,或昧己瞒人,狗媚狐趋,皆有疵之可议。不得已,就其中择彼善于此者一人,为司言上卿。近又被墓灵冢伯诉其生前撰述死者铭志不实,广受润笔之资,多为过情之誉,以真乱赝,以愚为贤,使善恶混淆。冥官最所深恶。往往照依绮语妄言律科罪,付拔舌地狱施行。此为儒者深戒,虽有他美,莫得而赎焉。圣帝以其近臣,曲加贷宥。而复荒迷杯酌,失误表文,罪恶贯盈,灵祇共愤。吾纠而弹之,天齐震怒,遂下于狱。随即奏闻上穹,已正典宪。汝可录吾弹文,归示乡里,使知幽冥法度,更是谨严。凡在章述,务惇诚实,不可谓生前作事,地府罔知。《度人经》云:‘诸天记人功过,毫分无失。’断非虚语也。”即出稿,使轸抄之。

文载于此:

泰山司宪御史臣宋圭,为纠核事:臣闻设职建官,本阴阳之通制;操觚执翰,实臣子之当为。苟废务以怀奸,必正名而论罚。罪莫大于慢上,律莫重于欺君。恶既难容,讨奚容后?窃照修文馆司言上卿某人,庸庸俗士,贸贸迂儒,生前误玷于清流,巧于谀墓;死后谬驰于雅望,善于得名。妄矜袜线之才,猥试铅刀之利。拔自下鬼,擢于近臣,乃被冢伯之讼言,合在狱卒之投畀。过蒙原宥,特赐保全。所宜竭力宣忠,感恩图报。而本官虎皮羊质,狼子野心,弗思载笔摛辞,尽其职业。惟务饮酒食肉,苟度岁时。以偃蹇为当然,率轻狂而自若。踪迹诡秘,贿赂公行。擢发不足以数其罪,粉身不足以胜其诛。旁若无人,但知有己。怙终不省,累恶不悛。乃于圣帝降诞之辰,神鬼而入称贺,三界之灵毕集,列岳之使偕来,钟鼓在悬,冕旒升殿,进表文而祝颂,献礼制之故常,却乃连日酗酣,临期失误,使百辟仓皇骇愕以失色,聚众人捏合掇拾以成文。 慢不恭,肆刑书之具在;劝惩示戒,盖王法之必诛。再照司言亚卿某人,视犹心腹,事若父兄,进拔出于其门,动静囿于其术,每忘规谏,屡献谄谀,立身未免于附腥,示戒固宜于连坐。合将各犯拿送酆都,明正其罪,以锄奸慝,以正宪纲。缘系命官,伏候裁处。

抄毕,轸告之曰:“某忝冒士流,叨窃禄食。兹者罢职回乡,竟不知前程之事果必如何,今幸遇公,愿乞指示。”圭曰:“天厌夷德久矣!将有真人龙兴于淮、泗间,君不及见。君之子孙,当享太平之福。”轸曰:“若然,则时事早晚大谬耶?必有兵革之祸,吾其死于兵戈乎?”圭曰:“尚远,勿虑也。”轸固问之,乃援笔写八句云:“逢衢禄进,遇安禄槁,火马行迟,金鸡叫早,门心掘井,花首去草,左阴右阳,后释前老”。竟莫晓其所说,遂收置囊间。复谓轸曰:“珍重故人!勉旃为善!”遂揖别而去,倏然不见。

其后轸,用荐者再起,为衢州录事,则“逢衢禄进”之说验矣。未几,有委摄西安县,得风痹之疾,数月不愈,停俸医治,则“遇安禄槁”之说又验矣。轸甚忧其病,无何,竟卒。好事者追详其死之年,实丙午冬,丙属火,马肖午。殁之日,乃辛酉旦,辛属金,酉肖鸡,行迟言腊之尽,叫早言晨之初,悉与语合。但后四句莫喻。孰知轸任录事时,娶一妻,乃开化人。乱离不能北归,因归轸柩葬开化。以字观之,门中置井成开,花头去草成化。瘗处左则外母坟为阴,右则妻兄墓为阳。按山有道观废址,非前老之谓乎?靠山有佛堂败屋,非后释之谶乎?轸既殡,妻子留居墓下,遂为开化人。天朝平定群雄,民乐熙洽。轸有孙,仕至工部尚书者。圭之言,虽若迂怪,然无一不验。是知人之穷通出处,寿夭兴衰,生死葬埋,皆有一定之数,莫得而改移。或者乃欲以智力胜之,多见其不知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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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末年间(1877-l944),浙江金华富商费春泉赴上海滩寻艳遭骗,却看透上海滩各种骗术伎俩,私门暗娼,风味情转,而费春泉遂投身其中,用其妻,妹来赚钱,丧尽无良人性,让人熟知十九世纪上海滩的污秽昏暗,是天堂也是地狱。

  • 美妇人·不题撰人

    民国艳情通俗小说,共五回,不题撰人。书叙从前有个少年,姓令狐,名韩樾。家里虽然是做生意的,长得却是眉清目秀,平时也有学人吟诗作词,对弹琴更是有一手。这天他到了京城来游玩,骑着一

  • 换夫妻·云游道人

    此书又称《颠倒姻缘》、《谐佳丽》,冰雪轩藏板。云游道人生平无考。此本为现存孤刊本,齐如山原藏,现藏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图书馆。此书故事取自《欢喜冤家》一回半。 《欢喜冤家》第十三回《两房妻暗中双错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