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吴夫人向婢诉原由 华秋容尽心传音律
那日已过了黄河,离了长安不远。刘升对四个女子道:“这一进城,到宅见了夫人小姐,须要小心应对,还有一位亲家太太。若论上人,都是宽洪大量,最能贴体人情。只要听他吩咐,决不会受气。内中有一样难事,如今我也瞒不住了,实对你说了罢。我家老爷已经谢世去了,算来已近周年。此番买人,是夫人另有主意。你们到了本宅,那夫人自会对你们说。”那四个女子一闻此言,摸不着头脑,心中疑疑惑惑,只好听其自然。
那一日已到省城,车辆一直到宅。刘乔二人先进去禀报,那时吴夫人正在盼望。忽听刘升已回,心中大喜。早见刘乔二人走进上房,堂前二人一齐跪下,口称:“太太,小人们回来了,女子已买得四人,两个扬州人,两个苏州人,外貌都还下得去。所费银钱,有账可凭。”说话间,老妈已同小丫头和四个女子一同上前跪下,口尊夫人,磕了头,又给小姐叩头。夫人细看,这四个人果然都长的清秀,内有一女更为风流秀雅。夫人看罢,遂问四人姓名年纪,华女道:“小女子姓华,名唤秋容,今年一十七岁。”吕女道:“我姓吕,名唤惠莲,十七岁。”施女道:“姓施,名菱儿,十六岁。”章女道:“我姓章,名保儿。”
吴夫人一个个看过,心中早已看中了,当下无言。吩咐老妈丫环安排他四人住处,向各人说了些安慰之言,命厨房预备接风喜筵,外面赏给刘乔二人,里面另备一席酒,专赏四个女子的。不多时,酒筵已齐。吴夫人命丫环等请四女入席,饱餐一顿。那边四个女子吃过了饭,有使女领去,各认住处,收拾床铺。到了掌灯以后,四人正在房中坐定。忽见一个使女走来,说:“那一位是华姑娘?”秋容忙上前答道:“奴家姓华。”使女道:“随我来,夫人有话同你说。:“秋容遂同了那使女,来至夫人内室。
华女细看,只见灯光下,夫人上坐,旁面坐着小姐,只母女二人。华女进了屋子,上前叩见夫人。夫人一见,忙用手相扶,命他一旁坐下。秋容道:“主人在此,婢子焉敢坐下?”夫人道:“贤妹,你不用拘礼,我今有话说,肺腑之言,要同你细谈。你是个聪明人,有千斤重担,要托付你的,你休要拘礼。”随问他:“如何卖身,家中还有何人,能识字否,细细告诉我。”秋容道:“婢子十七岁,无父,随老母度日。有一姊嫁在福州,杳无信息。因葬父卖身,蒙刘二爷不吝身价,竟给千金。婢子老母从此有衣食之资,皆出自夫人之所赐也,婢子感激无地。夫人有何事差遣,均管吩咐就是,赴汤蹈火,婢子都愿效力,请夫人示下。”
夫人道:“说起这话甚长,事关宗祧,若能如愿,乃吴氏门中一大功臣也。先老爷无子,立嗣之人,虽有堂侄两个,其母泼悍,孩子又笨,不能上进。先老爷算的八字有准,算的是死后方有两子承家。从前有一仙人指示,如借美人,可以获种,得产贵子。所以老身才不惜重价,你们四人,要会吹弹歌唱,才引得动二叔。只要身孕,四人中定有一个生男。若生得一男,吴家有嗣,嗣子将来邀恩,必有一官半职,其生母必有封诸。母以子贵,信不虚也。但此事是密秘,露不得风声,又要引他入门,又要使其不知是计。我看此事贤妹定然能为,那三个女子性情不知如何,你一路同来,可略看其举止否,但望四人同心,此事才成。一有勉强,或走漏消息,弄巧成拙,反被人笑。我所以先托你也。贤妹高才,看此事如此办理妥当否,还有何妙计胜于此者,只管说来,大家斟酌。”
秋容听了这番话,才透的明白。心中盘算了一会,开言道:“夫人所说一切,婢子都明白了。此事有两样难处,其余都容易。”夫人道:“那两件事?”秋容道:“第一,二老爷不同居,婢子如何去引他?第二,二太太若要知道,大闹起来,如何下场?只要二老爷入了牢笼,二太太处不露风声,四人中定有一人得子。依婢子愚见,只消如此,管保二老爷必入圈套就是。二太太处一层无法可想,这却要看家运了。或者二老爷能骗二太太使其不疑,不过一年之内,即可收功,夫人以为如何?”
吴夫人与小姐听他说的果然不差,而且虑的周到,十分欢悦。吴夫人由不得站了起来,口叫:“贤妹,难得你替我想到。依你所说,决无不成。你这心思,胜我多多。将来全仗你成功,先受我一拜。”说罢,跪下去了,叩首在地。慌的秋容连忙跪下,口称:“夫人,何以如此?真正折杀婢子了。夫人请放心,婢子必尽心竭力,教导三个女子,一同效劳。”小姐也要过来拜谢,秋容再三拦住。小姐道:“如此,奴只得暂不叩谢,将来一总拜谢罢。”
三人商议已妥,话休烦叙。秋容回房,慢慢的将这事细对吕、施、章三人说明,又教他三人按计行事,三人应允。从此是每日秋容教他三人吹弹唱曲,修饰容貌,专等吴二来上勾。这且不表。
再说吴二闻知嫂嫂令刘升到南方买人,已经买来,道:“嫂嫂是个女流,买人何用?”及至刘升回来,听说买了四个女子,都是十七八岁。吴二忙即来见嫂嫂,问起四个女子多早买的,吴夫人随即唤了出来见吴二。吴二个个看过,都长的不差,心想这四个人将来不知怎样下场,还是出嫁,还是养老一辈子呢。遂问道:“嫂嫂买他们何用?”吴夫人回道:“我买他们来,不过叫他们学习弹唱歌曲,陪我饮酒消遣岁月。过几年,替他们选择一个人家,遣嫁而已。但这四个人都不大识字,词曲中字句还须人教,将来只好烦二叔叔闲了无事,来教教他们。我也不敢白费心了,自然按月送上修金就是。二婶前要二叔回明,不要疑心才好。二叔肯教这女子否?”
吴二听了这话,心中甚喜,想道:又有修金,又得与美女相处,乐得为之。老婆前只消瞒过,还怕甚么。遂满口承应说:“这到可以效劳,弟妇前只要下人们不去混说,谅他也不能来多管闲事。”
当下吴夫人吩咐使女传话,命厨房添菜,留吴二吃饭。问起:“两个孩子读书何如,要买书籍笔墨只管开明问价,来取就是。衣服费用,按月计算,要多少钱,只管说,我决不吝啬。二婶前二叔务必将我的话说明,是一家人千万不可客气。将来孩子大了,能上进接续书香,这家产怕不是他的,更有谁人来争夺?”吴夫人一派的好话,说的吴二心中欢喜,越想越快活。饭毕回家,二奶奶问起在何处吃饭,吴二遂将吴夫人的话说了一遍,说到:“要孩子们好好读书,进个学就可以承继了,那时享受他一分家当,是稳稳到手。如今一切用度,开了账目去,他照价付来。如他不肯给,我们有话问他,他也无言可对。但是我们也不可太过,开销太多,怕旁人笑话。目下嫂嫂还要请我做先生,教他南边新买那四个女子,说是每月给我修金,不过教他们识字。每日里不过两个时辰,每月赚他几两银子也是好的。”二奶奶道:“嫂嫂买四个女子做什么?这教做花冤钱。说做婢女看待,何必要他知书识字?若做妾妇看待,都是妇女,要他何用?真令人不解,你去教他,我看有点不放心。不要先生学生,将来弄出笑话来,那才丢脸,见不了人。”
吴二道:“我早就知道你心太多,往往要冤枉人。你想,我为人是那种不顾体面的人不是?况且每日去教他认识字,有多少时候?更兼老妈使女耳目众多,难道还会有甚么苟且之事么?你若要疑心,我就不去教罢了。”
二奶奶道:“你一来就认真,我不过说说笑话罢了。你只要正正经经做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那就令人佩服。才说就说不教,倒的自己怕拿不稳才推出撇凄。哈哈,我可知道你了。”吴二道:“你放心,别说是柳下惠,就是那孔夫子我也学的来。你往后看罢。”
列公,吴二奶奶做人又泼又悍,若要处处监察,吴二何以与四女成就好事,借他人种?暗中有神明相助!不期然而然,那二奶奶身体又肥胖多痰,那一天也是合当有事,二奶奶干妹子家送了些糯米粽子,二奶奶吃了数个,到了晚间,起来小解,少穿了衣服,感受风寒,次早头疼身热,吴二延医诊视,医生误认做气虚,也用补药,服下更重,至夜周身烧的似火炭一般,三更以后,服侍的下人俱已睡,那二奶奶偏要喝茶,叫了数声,人都不醒,恨极便下床自己寻开水壶,要想倒茶喝。那知病中四肢无力,便站立不得稳,刚下床走了两三步,一个头晕,登时跌倒,仰面朝天。
一声喊叫,那时吴二惊醒,忙起来细看。见程氏倒地,口吐白沫,两眼上翻。吴二大惊叫道:“了不得了,二奶奶跌倒了,快些起来。”大家掺扶,登时仆妇使女连两位少爷都爬起来,七手八脚,将二奶奶抬上床去。吴二忙烧开水,先泡了一碗姜汤灌下去,幸亏还会喝水,只听喉中痰响,两眼上视,嘴歪舌木,说话不清,竟成中风之症。吴二又惊又急,眼巴巴盼天明。那二奶奶口中哼哼,说了些活,有一半懂,有一半听不清楚。说是不能翻身,身体麻木,还要喝两口姜汤。吴二忙又冲姜汤下去,少时沈沈睡去。好容易盼到天明,吴二忙命人去请先生说是急症,速即要请先生来的。幸而本街的陈希甫住的最近,家人去了半晌,先生已同了来了。
吴二已让至房中,先将病原诉说一遍,先生随到床边坐了,吴二将二奶奶手拉过来,先生诊脉。细细诊完,然后出内房到堂屋中坐下,吴二取笔墨纸,请先生开方药。问道:“这内人病无妨么?”陈先生道:“尊夫人素来发福,身体是个痰症,因受风寒未愈,自己起动失足跌倒,这是中风不语的症。亏得结实,不然早已闹乱了。性命虽不碍,但是要想起床行走,却再不能了。据脉而论,半身不遂,定了十二年后再看。十二年中,若不添病,决不会死。如若治好此症,除非扁鹊复生。”说罢,开了一个疏风化痰的药方,说赶紧服下,免得抽风。说罢告辞而去。
这里吴二忙叫下人买药,好在那二奶奶并无娘家,只他亲生两位少爷与吴二关切,其余下人,平日受他气也够了,今日看见他得了半身不遂的病,人人称愿,个个暗喜。
闲话少说,那吴二等药买来,忙自己打开,装在罐中,放在火炉上煎药。立等着煎好了,倒出半碗,等着不冷不热,才命仆妇帮着扶起二奶奶来,慢慢的靠在人身上坐著。吴二亲自端过药去,放在嘴边,一只手端碗,一只手去摸他头脸。觉得是冰凉的,烧到退了,那二奶奶居然张开了嘴,慢慢的将半碗药服下,然后重复睡下。
话休烦叙,二奶奶从此起不来床,言语不真,大小便都要人服侍,弄的吴二走投无路。那时吴夫人早已知道这事,乘此工夫,与小姐商定一计,遣了两个得力仆妇,一个能干使女,来轮班服侍二奶奶,吴二方才得有闲暇。感念嫂嫂,不觉过了两月,家中又添雇了仆妇,吴夫人又常来照应,吴二很可以放心偷闲。这一来,大可以教女弟子矣。要知怎样教四个女子,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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